第三百七十二章 此章内容很多,取不出章节名(一万多字,超巨大章节)(2/2)
陈翰上前见礼,酒喝多了,口中还糊里糊涂在骂:“这些昧良心的商户,都该抓起来坐牢,发配,充军,一个都不冤枉……”
陈礼似乎也知道陈翰在骂什么,没好气问道:“你这是骂谁呢骂你爹呢”
陈翰倒也没有彻底糊涂,连忙作揖说道:“爹,我哪儿就骂你了我是骂那些商户,你可不知道,这些商户,当真是蛀虫老鼠一般的东西,丧尽天良,天打雷劈,死后入得地府,一辈子也投胎不得。”
陈礼这么急着回来是有原因的,他陈家可是近百年的汴梁大户,虽然如今没落了,当得个小小知县,但是在这汴梁城内,那也是吃得开的,所以自然也就参与了许多店面商家的事情。
如今这汴梁城内的事情,陈礼虽然知道得比较晚,但是也是全都知晓的,这不就赶回来了吗赶回来就是这事。
陈礼是气不打一处来,开口骂道:“你这个浑汉,吃里扒外的东西,没有那些商户,有你这锦衣玉食吗如今听说你都变成大善人了你可知道钱都是从哪里来的你倒好,吃干抹净了还骂娘。”
陈翰抬头一看,说道:“爹,一年少人家分你的几千贯昧良心的钱,咱们还能饿死不成我那做善事,是给您赎罪的,以后百年了,见了阎王爷,阎王爷也念你的好,说你儿子是个大善人,不把你放到油锅去炸了,还给你投个好胎,帝王将相的好胎。”
陈礼都要气得背过气了,抬手就来打,口中还骂:“你竟敢咒老子死,你这个不孝子,你这个猪狗不如的东西,老子今日就打死你。”
陈翰一边躲,一边说:“爹,你可就我这一个儿子啊,独苗。你若是在外面生的,那可不算。咱们陈家到我这里,就一根苗了,族谱上可记得清清楚楚。”
陈礼打也打不到,一屁股坐在台阶上,一边抚这自己的胸膛,一边喘着粗气,口中说道:“才几天不见,才几天不见,你这厮是喝了什么迷魂汤了啊好端端的,你是信了谁的胡说八道,啊没有商户,这天下的货物东西,如何流通你如何穿得上江南的织绣”
“爹,你是老了,不懂其中的道理,你去看看报纸,京华时报,我拿给你看,咱们家是良善人家,书香门第,开国功勋之后,你儿子我,可是汴梁城鼎鼎有名的大善人,来往之人,那都是名士大儒之辈,新科的状元甘道坚就是我最要好的兄弟。咱们以后都要做好事,留好名,这般腌臜钱,不要也罢!”陈翰如今,思想觉悟高得有些过分。
陈礼坐在台阶上摇着头,喘着气,冤孽,这是个冤孽。头二十几年冤的是这儿子不肯好好读书,如今比不肯读书还要冤,这是要把传承百年的汴梁陈家败了的节奏
好在,陈翰的正妻陈吴氏出来了,上前就把陈翰的手拉住了,口中说道:“官人,你看你把爹气的,还不快快给爹道歉”
“道歉不道歉,道不同不相为谋,我走的是人间正道,又没有做错什么,凭什么道歉。”陈翰如今,就有这么高得过分的觉悟。
“官人,夫君,既然走的是人间正道,那百善孝为先,气了父亲,岂能不道歉。”陈吴氏有些水平。
陈翰闻言,低头一想,说道:“娘子说得倒是有礼。”
话语说完,陈翰扑通就跪下了,一个头磕在地上,起身说道:“爹,孩儿给你赔罪了。希望爹也能走人间正道。”
“啊嘘,啊嘘……败家,你就败家,把家败了才好!老子若是死了,便也罢了,饿也是饿你!”陈礼上气不接下气,转头看向儿媳妇,心情稍稍舒畅了一点,好在有个好儿媳,开口说道:“好儿媳诶,你可得把这个家看住了,外面的事情,可不能让这个不孝子插手去管,爹回头就把契约都给你,你都藏好了,别教这个不孝子把家真的败了。”
陈吴氏点了点头:“嗯,爹,儿媳一定把这个家守好。该咱家的钱,儿媳一分都不能少了。不该咱家的钱,儿媳一分都不会要。”
陈翰一听这话,来劲了,嘿嘿一笑:“爹,你看看,我妻子就是我妻子,不该拿的钱,一分都不要。”
陈礼只觉得脑袋一黑,往后面就厥了过去,躺在了台阶之上。
吓得儿子与儿媳慌忙上前,掐人中,掐虎口,又喊又叫。
陈礼没晕,还有意识,伸手一拦:“别掐,你爹我还活着呢,出去叫备车,我这就走,会雍丘,回县衙,我就死在县衙了,再也不会汴梁了。”
“爹,城门都关了,就算急着走,也得明天早上了。”陈翰说道。
陈吴氏回房内端来了一杯水,递上前去,说道:“爹,喝茶,不要生气,待我把秋兰先生的文章拿来给爹看看,爹看完就明白了。”
“什么秋兰先生,我不看。”陈礼不想看什么秋兰先生,不过茶还是要喝的。
醉汉陈翰立马一语:“娘子,你看看,我说什么来着,道不同不相为谋。”
陈礼喝完茶,自己站起来了,直奔大门而去,口中大喊:“备车,备车!”
“爹,大半夜的,你去哪啊万一遇到歹人了可怎么办儿子可是孝顺着呢。”陈翰追了出去。
车就在门口,只是赶车的人还没有赶到,陈礼出门就往车里上。
没有想到陈翰也上来了,往车厢一趟:“爹,你去哪里,我就去哪里,回家了,还半夜出门,别人见还以为是我把你赶出去的,那我这大善人以后还怎么做今夜你睡哪里,我就睡哪里。”
“我去死!”
“爹,日子过得好好的,可不能说这晦气话语。爹得多活些年,我也好多做善事,来生说不定您老就是帝王将相人家了。”陈翰躺在这狭窄的车厢里,把老爹挤到了角落。
“冤孽啊,冤孽,我上辈子到底是作了什么孽这辈子非生了这么一个儿子。读书不中用,败家有一套。”
“爹,官场上的事情,我比你懂。我如今与甘道坚相交莫逆,你可不知,甘道坚来日必是那朝堂相公,若说混官场,爹你还差得远了,咱们陈家要想不没落,不是那几贯钱的事,你就等着看儿子来日的前程,可不是你这一辈子八品七品的。你等着瞧好了。”陈翰是真喝大了,什么话都往外搂。
“我瞧得见吗我今年不死,来年肯定死。你是成了要犯的乞丐,还是成了什么高官显贵,我都瞧不见了,今日就得气死了。”陈礼可不信自己儿子吹牛。
“好好活着,瞧好了吧。此番爹回来,当也是为了这商税的事情,您老听回儿子的,您去与他们说,该交的交,该给的给,保准错不了,可别随着别人去做傻事。”陈翰一边说着,手还在空中挥着。
“唉……冤孽啊冤孽!”被陈翰挤在车厢角落的陈礼,话音轻声,摇头叹气,只得把脚一踢,踢在陈翰的腰间,又道:“起来吧,回家睡觉,瞎胡闹。”
陈翰立马起身让路,脸上带着笑:“嘿嘿……爹,儿子手段如何”
“什么手段”陈礼转头疑问。
“对付您老的手段啊!”
“去你妈的吧!”陈礼抬腿飞踢。
这回陈翰可没躲,怕躲过去了,把自己这老爹给摔坏了。只是笑道:“爹,你可是圣贤子弟,岂能口出秽语”
“孔夫子都能被你气活过来,还圣贤子弟……”
“爹,打也打了,骂也骂了,走,回家睡觉,赶路辛苦,儿子给您洗脚。”
“不用你洗,我带了个小娘回来伺候!”
“爹,老当益壮,孩儿之楷模也。”陈翰还竖着大拇指,却是又道:“外面生的儿子我可不认啊,族谱可写不进去,咱们陈家,可就我一根苗了。”
陈礼又把腿抬了起来,却见陈翰还把屁股迎了过来。
腿没有踢下去,只听陈礼说道:“罢了罢了,回房睡觉去,要是能再生一个,谢天谢地!”
陈翰面色一囧:“爹你真这么厉害”
“哼哼……”陈礼带着“哼哼”的声音,往厢房而去。
此时,已然是下半夜了,但是皇城之内,御书房之中,赵祯却还未睡觉。
身边李宪伺候着,却也忍不住哈欠连天。
赵祯心善,开口说道:“你若困了,就先去睡吧。”
李宪连忙把嘴巴一捂,答道:“陛下,奴婢不困。”
“不困”赵祯又问。
“嗯,奴婢当真不困。”李宪还故意作了个精神奕奕的样子。
赵祯摇了摇头,说道:“连你这厮,都敢当面欺瞒与朕了。”
李宪闻言一惊,立马跪了下来,瑟瑟发抖:“陛下……奴婢刚才困,现在不困了。奴婢万万不敢欺瞒陛下。”
“起来吧。”赵祯无奈一语,又道:“朕老了,看多了事情,听多了人言,倒也知晓一些人心。既然你又不困了,朕就问问你。”
“陛下发问,奴婢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那日你去商税监召甘奇,当真几千人一点都没有阻拦为难”赵祯今日也看了报纸,也就是因为看了报纸,才会对这件事情念念不忘,夜深难眠。
李宪点着头:“回禀陛下,那日陛下在书房等候,奴婢飞快而去,飞快而回,拢共没花费两刻钟,若是有阻拦为难,岂能这么快就把那臭不可闻的甘奇召来了那甘奇出商税监衙门的时候,几千人喊着骂着,却还真就让开了一条道路。”
“你当时不觉得此事有蹊跷吗”赵祯又问。
李宪连忙说道:“陛下,奴婢就是一个伺候陛下的阉宦内官,可不懂这些事情。教奴婢说,奴婢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倒也是为难你了。那朕就问你一些直白的事情,你觉得汴梁那些商户,背后是否都有朝中官员参与利益啊”赵祯兴许也小看了这个乖巧的小奴婢。
李宪傻愣愣一语:“陛下,这是自然的,汴梁城是何等城池若想在这里做大生意,岂能没有人护着”
“朕也知道,多问一语啊。此事是朕头前想简单了,把甘奇一个芝麻小官放在火上烤着了。农户赋税太重,怕农户逃籍落草,成了贼寇。士族加赋税,定是满朝风波起,所以想给这商户加赋税,想来不是那么难,哼哼……这大宋,这江山社稷,这朝堂内外……不若把这皇帝让与别人当,谁想当,谁来当。”赵祯说着气话。
李宪听得已然要哭出声来:“陛下,可万万不能说这般话语啊……这话若是让宗庙牌位听了去,可不得了……”
李宪所言,是中国人自古以来的信仰,对不起谁也不能对不起祖宗。
“朕还要你一个小奴婢教不成”赵祯有些不快,然后又道:“你说,这商税之事,是能成呢还是成不了”
“奴婢不敢妄言朝政,奴婢也不懂得这些事情。”李宪答着。
“不懂你就乱说说,朕赦你无罪。”赵祯这大宋的皇帝也是真可怜,三更半夜,只能跟身边一个心腹小太监聊这些东西。
“那奴婢就斗胆乱说几句。”李宪说着话语,还稍稍抬头用余光去看了看赵祯的表情。
“说吧。”
“奴婢以为,此事能成。”李宪说道。
“为何能成啊”赵祯又问。
“奴婢不懂得什么为官之道,也不懂得这商税到底如何收。但是奴婢见甘道坚在那商税监衙门里,面对几千人围衙,气定神闲,面不改色,出门之时,更是连开路的兵丁都不带,只待了两个随从,便是觉得此事能成。”李宪答了一语。
赵祯没有立马说话,而是皱眉想得片刻,长长叹了口气。
李宪却又说话了:“利国利民之举,人心所向,定是能成。”
“但愿如此吧……”赵祯叹道。
“陛下,定是如此。”
赵祯点了点头,不再多言此事,而是忽然说道:“明日,你便去把延福宫的印领了吧。”
李宪定在了当场,似乎以为自己听错了。
“怎么你还不愿了”赵祯问道。
李宪扑通跪下,头颅一磕,答道:“陛下,奴婢就怕做不好这份差事。”
延福宫,就是后宫。李宪以往并非在后宫办差,而是在殿内办差,做的也是苦差,皇帝到哪里他就到哪,早上要比老皇帝起得还要早,晚上也要比老皇帝睡得还要晚。老皇帝有任何事相召,他都要立马出现在眼前。吃饭都得抽空,一顿饭有时候能吃成七八顿饭。
这种差事,做了两三年不出任何差错,这还真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
仁宗赵祯如此安排,自然是宅心仁厚,也知道李宪这两三年来实在是受尽的苦头,便想着给他一个苦尽甘来。掌了延福宫,那就是享福的,管着一大帮宫女太监,进进出出也有人伺候着。
“你只管去,若是有谁欺你年纪小,你只管到朕这里来告状。”赵祯心善,可见一斑。
“陛下,奴婢只想在陛下身边听用。”李宪已然是个哭腔,人就是这样,别人对他好,他也知道感恩。
“每日伺候着朕,从来没有睡过一个好觉,没有吃过一顿安生饭。如今你也该享受一下被人伺候了。去把,你帮朕挑一个与你一般好使的人来替这你。”赵祯是打定主意了。
李宪认认真真再磕了一个头:“谢陛下隆恩,谢陛下皇恩浩荡。奴婢来生,还愿在陛下身边当牛做马。”
“来生就生个好人家,不要再入宫了,娶个三妻四妾,把这辈子的都补上。”赵祯边说着,边起身,夜深了,该去睡觉了,李宪也该去睡觉了,路边掌灯的,外面站岗的,里间煮茶的,都该睡觉了。
有些事情,说不清道不明,李宪投桃报李,帮着甘奇,反倒给自己升了个大官。
天亮了。
甘奇起床,伸了个大懒腰,赵宗兰比他起得早,已然在书房里写稿。
甘奇进书房里看了看,又在院子里转了转,到得门口,刚好碰到了甘正。
甘正只是路过回家,眼神不自觉往甘奇家老宅看了一眼,刚好看到了甘奇走出来,甘正连忙避过了视线,快步而去。
甘奇本还想寒暄一句,手都交叉拱起了,读书人的礼节,却也没有料到甘正就这么走了过去。唯有哑然失笑,摇摇头又回了院内,下一次在碰到甘正,甘奇可就不会再想着见面寒暄一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