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一十章 洗白白,有好事。(2/2)
甘奇唯有答道:“陛下,封赏之事臣也未曾想过,而今臣不过二十四岁,已然身居相公之位,早已是位高权重,臣也心满意足了,而且还有惶恐在其中,生怕不能胜任这般要职。陛下也不必为封赏之事过于忧心,已然是枢密使,天下之人只会羡慕臣能得陛下如此皇恩。”
“不行不行,枢密使是得燕云的时候封赏的,而今道坚你又几番打退辽国百万大军,立功就得封赏。”赵曙说道,显得心中仁义无双,毫无芥蒂,更无对甘奇的任何防备,恩宠有加。
“陛下,当着不必了,臣还年轻着呢,来日方长。”甘奇倒不是矫情,而是真觉得无所谓了,掌了枢密院,已然是朝堂巨擘了,那首相什么的,暂时没有必要再去多想。如果甘奇真的二十四岁居首相,那才是众矢之的,却还全无根基。
根基这种东西,是经营出来的,在成为众矢之的之前,甘奇还需要一段时间,待得那一日,甘奇自然而然就会走上去,那个时候的甘奇,才真正能掌控得住朝廷。
“诶,不行,有功岂能不赏这样,朕给你封妻荫子,如何宗兰封公主,呦呦封郡主,将来你生了儿子,出生那一日起,便是国公。如此道坚你可满意”赵曙笑着看向甘奇。
甘奇在这一刻,甚至怀疑皇帝是不是真醉了是醉说醉话还是假醉试探还是真的一片真心真诚
有时候,仿佛许多事情的变化,都在一瞬间。
就如此时甘奇与赵曙之间关系的变化,似乎就在今天这顿酒,就在喝醉了的这一瞬间。
兴许赵曙还觉得自己也在小心顾及着甘奇的感受,借着酒意说出这些,希望甘奇如果万一有什么不爽快的地方,也可以把话说回来,反正喝醉了,这就是借口。
赵曙也在小心翼翼处理着他与甘奇之间的关系。
但是这种时候,甘奇的感受却不是这样的,而是觉得有一种被试探的感觉,即便皇帝喝醉了,依旧还是这种感受。
一旦人与人自家的关系出现了一点变化,就会拉远两人的距离,此时甘奇有两种应对,一个选择是一口答应下来,然后谢恩。一种是继续拒绝,谨小慎微。
“陛下,当真不必了,已然连升十级,皇恩浩荡。若是再有如此厚待,就怕旁人心中多想。臣领了枢密院,便已感激不尽。”甘奇选择了第二种,谨小慎微。
谨小慎微,也就代表了甘奇与赵曙,也有了隔阂。
不过真要论起来,甘奇与赵曙,从来就不曾好到那个毫无隔阂的地步,甘奇与如今的汝南郡王赵宗汉才可以做到毫无隔阂。
以前就有过因为韩琦之事,赵曙让甘奇顾全大局之类的事情。后来赵曙登基之后,为了站稳脚跟,为了急于证明自己,才有了赵曙对甘奇的信任有加,那时候的甘奇,是赵曙唯一能够用来证明自己的人。
事情一过,两人似乎又回到了原来,回到了昔日赵曙让甘奇顾全大局的时候了。
甘奇,知道面前这个皇帝,该是敬而远之的时候了,更贴切说,应该是:敬,而远之。
甘奇甚至有些怀念起仁宗,仁宗当朝的时候,甘奇其实胡闹了许多事情,做了许多非正常手段之事。但是仁宗在时,就容得下甘奇做这一类的事情。
可惜仁宗只有一个,古往今来只有一个,如今是赵曙了。
甘奇知道,自己以后行事,再也不能肆无忌惮,再也不能乱来了。兴许也是甘奇更加成熟了。
甘奇看着此时的赵曙,胸脯一拍,大咧咧说道:“就这么定了,朕金口玉言,说出去的话,便不收回来了。该封就封,该赏就赏。道坚你也不必在拒绝了,只等圣旨。”
甘奇作了一番惶恐模样,赵曙接着又道:“入延福宫了吧道坚,你也早些回家,想来宗兰也在家中等候,快回快回吧,免得宗兰久等。”
甘奇停住脚步,躬身一礼,太监头前带路,甘奇回家而去。
一路上,甘奇微微叹着气,而今,好了,也自在了。
别说什么亲情了,也别说什么关系亲疏了。
甘道坚甘相公,与所有人都一样了,与富弼富相公一样,与曾公亮曾相公一样。
没有什么区别。
别的相公该思虑的,也是甘奇该思虑的。
世间倒也没有什么绝对的对错好坏,仁宗是好,能容人,能容任何人。仁宗也不好,太能容人,太能容任何人,连作奸犯科之徒都能容。
赵曙也好,不那么容人了。赵曙也不好,还是不那么容人。
皇帝,也不过是人而已。
夜半三更,甘府。还是那座之前买的不大的宅子,而今再看,与甘相公这个枢密使的身份有些不匹配了。
但是这宅子住惯了,走进来就有一种亲切感,让人舒服。
醒酒汤早已热了又热,除了甘呦呦小姑娘,宅子里没有一个人先睡觉的。
备了热汤,一直热着,等甘奇沐浴。
醒酒汤在喝,热水也在试温度。
有人给甘奇脱衣,有人给甘奇拿布巾,然后甘奇沐浴,有人搓手,有人搓背,有人洗头发。
甘奇,坐在大木桶上,双手一摊,全身一摊,微微闭眼。
耳旁传来的都是欢声笑语。
“官人壮实了,这手臂又粗壮了一圈。”
“就是变黑了,脸上都起了皮子,肯定是北地天寒地冻给冻坏了。”
“咯咯……主人,把脚抬起来一下,奴家给您搓一搓。”
甘奇慢慢把脚抬出水面,便看一众女眷个个掩鼻在笑。
甘奇尴尬一笑:“臭吗”
“不臭不臭,奴家给主人搓,拿刷子来刷。”春喜笑着,还真拿个刷子来给甘奇刷脚底板,刷得一层一层。
好不享受,甘奇笑道:“大丈夫,当如是!”
赵宗兰莞尔一笑,怼了一句:“夫君,您这一身,泥丸子都搓出一箩筐了,还得烧热水,再洗一道才是。”
“军汉,哪里管得这许多。”甘奇解释。
倒是这句话,把所有人说得一愣。赵宗兰答了一语:“夫君,可不得胡说,你可不是军汉,你是状元郎。”
甘奇摇头:“你夫君我,就是一个军汉。当军汉挺好,比当状元郎还好。”
赵宗兰一脸的不解,所有人都一脸的不解。
不解也要说话,赵宗兰打了一个哈哈,笑道:“夫君这是打仗打傻了。”
众人哄笑着,背上的泥丸还在滚。
这一夜,洗白白,有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