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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些习以为常的事以反转的方式呈现出来,便带有说不清道不明的嘲讽,但生活在这个世界上的人都是认真地演绎着,极具荒诞感。
她很好奇,其他人是否也进入了这个世界。若是,他们会怎么想呢光是想想他们可能会遇到的种种问题,她就忍不住勾起嘴角。
然而,也仅限于此了。
知晓都是假的,再精彩的剧情,也仿佛是在看一出精心设计过的电影。感慨唏嘘之余,最多不过几分怜悯,其他的再也没有了。
但就在她放下戒心的时候,秘境的威力悄然显现。
某天夜里,她一觉醒来,便忘记了修士殷渺渺是何许人也,只记得自己是殷家的女儿妙儿。而由数年来的点点滴滴,构建成的身份背景浑然天成,她没有感受到一丝一毫的违和,直接全盘接受了。
她变成了一个普通的小女孩,和本地土著一样,慢慢长大,启蒙认字。到了年纪则进了书塾念书,教课的是个老秀才,功名虽低,却教出过两个举人,远近闻名。
这一日,她正准备出门,父亲身边的小厮就过来传话,说今天有位远方的表兄要来,嘱咐她下课后早些回来。
殷妙儿应了,赶忙去了私塾。
老师讲了论语,又布置了练字的功课,但殷妙儿的作业要难些。盖因她年岁虽小,读书却颇有章法,极得夫子喜爱,去年就考中了童生。
下了课,夫子将她叫住,额外布置了两篇功课。
殷妙儿接了,心里头却惦记着家里的事,脸上不免露出了几分焦急。
夫子看着稀奇。她的这个学生性子沉静,无论做什么都不紧不慢的,鲜少看到这般急切的时候,不由关切道:“可是家中有事”
殷妙儿赧然道:“父亲说,今儿有客要来,我想着……”她语气一顿,吞吞吐吐道,“去买根新簪子配衣裳戴。”
夫子哑然失笑。妙儿再稳重矜持,也只是个十一二岁的豆蔻少女,可不正是爱美的年纪遂宽容道:“罢了,去吧去吧,别忘了功课。”
“多谢夫子,弟子晓得轻重,必不敢因玩乐懈怠。”殷妙儿行了一礼,在老师纵容的目光下欢欢喜喜的离开,直奔银铺。
她父亲管她十分严厉,怕她沉迷享乐,或是被人带偏了性情,不予她太多零花银子。但母亲要面子,家里来客时,必会穿戴一新,以显慎重。
新衣裙早就做好了,只没有合适的簪子。
殷妙儿到了铺子,便迫不及待地挑选了起来。她看中了一支莲花簪,可惜极贵,着实买不起,只好退而求其次,买了支桃花簪,嵌着一点粉色琉璃,十分可爱。
回到家中,丫鬟便说表公子到了,催她换衣裳。
殷妙儿紧赶慢赶地换了见客的新衣,重新梳头插簪。这才急急忙忙地去往嫡父的院子里,里头坐着个白衣公子,神如流水,意如轻云,竟是风尘表物。
她愣了下,心底油然升起欢欣喜悦之意。
“咳。”嫡父清了清嗓子,警告似的看了她一眼,对那公子解释,“这是你表妹,外人赏脸,多夸她聪慧懂事,实则不然,顽皮着呢。”
又对殷妙儿道:“这是你表兄云闲,还不过来见礼”
殷妙儿赶紧过来行礼:“表哥。”
“表妹。”云闲微微一笑,不似世俗中人。
豆蔻年华,知慕少艾,殷妙儿不禁多看了一眼——唉,人世间的许多故事,都起源于在人群中多看了那么一眼。
嫡父见长女如此失态,暗暗警惕,找了个“远道而来,风尘仆仆,必然劳累”的借口,支开了云闲。待屋中只剩下父女二人,方道:“云闲是你大姑父的孩子,如今你姑父姑母去了,借住在咱们家,你可要把他当亲生兄长来敬爱。”
殷妙儿机敏,一下子听出了话中之意,顺着道:“表哥少失怙恃,实在可怜,不如叫他一直留在我们家,父亲也可就近照拂,好不好”
“不可。”嫡父断然拒绝,“云闲虽是我的侄子,可一直寄养在他姨母家里,能有什么好教养素来丧父之子不娶。”
殷妙儿沉着冷静,不慌不忙:“父亲是大家公子,何不亲自教养表哥既然是您的侄子,想来绝不至于有辱外家门风。”
女儿虽然年幼,却并未撒娇卖痴恳求他,而是条理分明地逐一驳回他的说辞。嫡父见了,欣慰之余,难免恼恨——家里养了她这么久,为了一个才见过一面的男人,竟然顶撞父亲。怪不得云闲的姨母不肯再养他,非要以八字相冲为由把人打发出来,可见不是个好东西。
这般一想,对云闲的怜悯荡然无存。他道:“妙儿,你年纪还小,等你大些就懂得为父的苦心了。”
殷妙儿“哦”了声,问:“爹爹,那我要是大了也不改心意,是不是就行了”
嫡父不动声色:“等你大了再说。”
殷妙儿微微蹙了蹙眉头。她隐隐约约感觉得到,“以后再说”不是父亲的让步,而是更坚定的拒绝,但想了想,没有再争辩下去。
辩赢了,能如何呢
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哪里容得下子女的意愿这种身不由己的束缚感让她不适,仿若置身于无形的大网中,却不知如何挣脱。
唯有沉默。
她希望想到一个能够夺回自由的办法,然而,尚未有头绪,父母便出手了。嫡父以男女有别为由,让她搬离了后院,又将云闲安排在自己院子后面的小院落里,等闲根本碰不到人,连说句话都难。
而母亲则被嫡父说动,准备让女儿离开家里,去求知书院上学。
殷妙儿惊讶,怀疑事情过于巧合,故作不舍:“女儿不想离开母亲。”
“莫做小女儿态。那里的夫子可是连圣人都嘉奖过的,我费了老大力气才替你打点妥了引荐人。”殷母不容分说,替女儿做了决定,“等天气暖和点,你便出发吧。”
母亲是一家之主,不止是丈夫、侍从的主人,也是子女的主人。身体发肤,受之父母,父母有命,若是不从,便是大大的不孝,打死也不会有人管。
殷妙儿垂下了眼眸,轻声道:“好,女儿听母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