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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倒是,除魔镇恶是我辈中人的天职。”任无为挥了挥手,“去就去吧,自己小心点,别揽事。”
殷渺渺奇怪:“我还能揽什么事”
“我怕你见了慕天光,又顾念旧情。”天底下也就只有任无为敢随便捅徒弟刀子了。
谁知殷渺渺如今刀枪不入,思索片刻,假装恍然:“哦,我是不是忘记和你说了,他走了。”
“死了”任无为吓一跳。
她翻个白眼,强调:“是走了,去了谁也去不了的地方。”
“谁也去不了的地方是什么地方”任无为纳闷。
殷渺渺微笑:“不、告、诉、你。”
任无为:“呵呵。”他这弟子结婴之后,性子愈发小女儿态,说得好听点叫返璞归真,照见本性,但他更愿意用通俗易懂的形容,“幼稚。”
“哼。”她起身,“我去看看师哥。”
云潋依旧在翠石峰的小木屋里。他不开禁制,不启阵法,任由鸟雀来去,虫鸣聒噪,自己趺坐在蒲团上,微垂眼睑,周身气韵流动,与天地融为一体。
殷渺渺在外头看了他会儿,心满意足地走了。
万影魔君行事老辣。他虽下了战帖,但并不着急,将约战之日定在了一年后,趁此间隙梳理魔洲事务。
如今天煞死去,方无极被镇压于清净塔,十大魔君之位一下子空出三个,正好可以扶植亲信。但魔修的规矩是强者居之,纵然是魔帝也不能直接钦点魔君,因此这场道魔对弈,其实就是万影魔君清扫前任魔帝的心腹,扶植自己人的手段。
这番算计,在魔修眼中并不是秘密,不少人起了心思,在战前四下走动,或拉帮结派,或投靠效忠,忙得不亦乐乎。
道修这边亦有准备。
两军对垒,天时、地利、人和是永不过时的准则。
天时且不说,人和则在背后调遣,唯有地利,成了摆在明面上的争夺之处。
粱洲西部本是丹心门的地盘,可魔修占据已有一段时日,仙城多有损毁,也可能布下了诸多陷阱。
为保证赢下此战,道修派遣了许多斥候部队探查。
殷渺渺提早动身,却不想和北洲修士虚与委蛇,干脆乔装打扮,早早潜入了棋盘中,欲一探究竟。
她不想过早引起旁人注意,不去仙城,先在偏僻之地逛了一圈。这大多都是凡人国度,备受道魔之战的影响。
凡人的生活比过去更艰难,不仅要面对弑杀的魔修,还要对付层出不穷的魔物,田里的收成也一落千丈。
路凡就是土生土长在粱洲凡间的一个凡人。他出身耕读之家,全靠家里兄弟下田干活才供出了他那么一个读书人。
好在他算是争气,三十多岁的时候中了举,娶了个商贾家庭的妻子,托关系谋得了一个主簿的职位,勉强算是改换门庭了。
然而,安稳的生活没过多久,世界翻天覆地。
先是有什么仙人杀了皇帝,夺了后妃娘娘做女奴,还要命下头的官员定期献上处子孩童,民不聊生。
若是这样,也许大多百姓也都忍了。可是没过多久,国中就出现了许多妖物,它们像是一股黑烟,会到处吃人,寻常兵器根本伤不了他们。
不过短短数年,国朝崩坏,百姓流离失所,为了躲避妖物四下流浪,只求能寻得一处安身之地。
他被迫带着家人逃亡,路上救了一个武艺高强的江湖人。对方和他的小弟感激这救命之恩,主动投靠,于是慢慢的,路凡就凭借着读书人的光环和手下的武力值聚起了不少流民,抱团逃难。
因为人多,倒也逼退了几次妖物,可这回他们的运气显然不太好,遇到了一群结伴游荡的魔物。
勇壮的年轻人抄起兵器,腰系灌满了黑狗血的水囊,手持火把,嘶哑地呐喊:“为死去的人报仇!跟我杀!!”
魔物肆虐已有一段时间,如今活下来的人每一个人,都和它们有着不共戴天的血仇。在前期的恐惧与逃避过后,许多凡人明知不是对手,也要奋起一搏,有仇报仇,就算不能报仇,也要尽可能为家人争取离开的时间。
幸亏凡间的魔物都是较为低等的魔物,一些至阳或凶煞之物能够克制,偶尔会被凡人斩杀。
但这次,情况并不那么乐观。
路凡一行人昨夜才遭遇过一只魔物,匆忙撤离时损失了不少人,如今人疲马乏,应对起来力不从心。
短短一炷香,冲在最前面的人全成了魔物口中的猎物。
“快走!”
“快跑啊!”
“别来抓我!!救命,救命!”
哀鸿遍野。
路凡眼睁睁地看着熟悉的仆役族人,像是俎上鱼肉,被魔物们送到嘴边啃咬。且它们的进食不是一口咬断脖子,而是随便啃咬,许多人被吃得肠子流满地,断手断脚,偏还死不了,只能无力地悲嚎着,令人胆战心惊又忍不住想流泪。
路凡的心凉了。
他看了看满面惊慌的妻子,和妻子怀中的女儿,狠狠咬住了牙关:自己已经年过三十有余,膝下却只有一女,哪怕再重男轻女,对于唯一的血脉也十分珍视。
假如可以,他不介意用自己的性命换取孩子的存活。
“走!”他将妻女推上马车,匕首扎进马背。
马儿受惊,撒开蹄子就跑。
一抹黑影悄悄从马车底下弥漫了上来。
阴冷的气息充斥了整个车厢。
路小娘和母亲惊恐地抱在一起,四肢百骸僵冷无比,别说动弹挣扎,连尖叫都做不到。
她绝望地闭上了眼睛,以为下一刻迎接自己的就是死亡。
然而,痛苦和寒冷并未到来,她反而感觉到了一股温暖的气息,化去了躯体里的寒意。
路小娘悄悄睁开了一条缝,狭窄的视野里,红焰如萤火虫飘飞在天地间,有个窈窕的身影轻飘飘落在地上。
霎时,魔物灰飞烟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