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八十八章 侯门似海(1/2)
历朝历代的朝廷都讲究一个“大一统”的思想,在君臣们的眼里,整个天下的所有权应该属于皇帝,属于以皇帝为代表的朝廷,于是自古便有“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的说法,当然,这种说法有点不要脸,不过当这种不要脸的说法建立在以国家暴力机器为后盾的基础上,一切便合理合法而且天经地义了。
地方藩王与朝廷的关系历来最为敏感,看在同是一家人的面子上,朝廷不能不封王,但封了王又担心藩王造反,而藩王们也不是个个都有那么强烈的上进心,绝大部分还是很本分,顶多只能算一个鱼肉乡里欺男霸女的善良王爷,这样一来皇帝也纠结,藩王也纠结,一旦朝廷有什么风吹草动,藩王们自己便吓得半死。
比如太祖皇帝第八子潭王朱梓,由于宰相胡惟庸的倒台,其中案子牵扯到潭王的岳父和妻弟,潭王坐立不安惶恐万分,锦衣卫如实奏报太祖皇帝,太祖皇帝心疼儿子,于是下旨命潭王来南京应天,本意是为了温言安慰这个被吓坏了的儿子,告诉他胡惟庸的事儿跟他八竿子打不着,结果潭王接到圣旨后吓得魂飞魄散,当天夜里便与正妃二人于王府自焚而亡,死得可谓轻如鸿毛,冤枉之极
这件往事告诉我们一个很深刻的道理,—圣旨写得太简洁不好,很容易造成巨大且无法弥补的误会
百多年后,正德朝的宁王也不得不面对同样的遭遇,不同的是,他确有反意,人家布政副使只是说了实话。
“礼乐刑政渐不自朝廷出矣…”
江西布政司副使胡世宁的这句话性质很严重,也就是说,宁王几乎已在南昌自成一国,不再尊奉朝廷,其性质等于独立于大明朝廷系统之外几乎可以与谋逆划上等号了。
秦堪将奏疏从头到尾仔细看了一遍,然后默默地递还给张永。
张永叹气道:“这份奏疏可真正要了杂家的命啊,事涉藩王,杂家真不知该如何奏报报上去吧,怕陛下怀疑杂家故意而为,这顶‘离间天家,的帽子我可戴不起,隐瞒不报吧,宁王若真有反意,将来事发之后陛下究责,杂家便是第一个倒霉……”
秦堪神情很镇定他绝不会告诉张永,锦衣卫很早以前便派出探子奔赴南昌刺探消息了,只不过一直隐而未报他和张永的担心是一样的,藩王造反这事太敏感,一旦禀奏上去,必然落得里外不是人,以前安化王造反就是个活生生的例子,刘瑾仗着自己得宠,不假思索便将此事禀奏了朱厚照,结果在朱厚照心里埋下了猜忌的种子,也成为了刘瑾覆灭的诱因之一。
“宁王是陛下的皇叔藩王嘛,在封地里偶有欺男霸女鱼肉乡里之事也是很正常的,如今咱们大明的哪个藩王不是如此这位胡副使恐怕是言过其实小题大做了。”秦堪故意装着漫不经心,将这件事淡化,其中亦不乏试探之意。
张永连连摇头:“这份奏疏恐怕没那么简单秦公爷,你可知这份奏疏如何送进京师的吗从南昌到京师千里之遥,为了这份奏疏,已死了两名地方官员,三位驿站驿丞,这些人全都是接触过奏疏,随即莫名其妙死于非命这份奏疏几乎是一路着鲜血送进京师的啊,若说奏疏小题大做怎会搭上这么多条人命秦公爷您信吗”
秦堪英眉一挑:“此事背后竟如此曲折看来胡副使所奏宁王事应该不假,这个宁王,该派锦衣卫下去查一查了”
张永点头道:“正该如此,不过,秦公爷您帮杂家拿个主意呀,这份东西杂家到底该不该禀奏上去”
“张公公怕挨打吗”秦堪悠悠问道,见张永脸色突变,急忙补充道:“当然,对外的官方说法是,张公公的脑袋怕被门夹吗”
“怕。”张永老老实实回答,秦堪是熟人,而且大家身份相仿,没什么好隐瞒的。
秦堪呵呵笑了两声:“怕也没办法,这事报不报上去你都会挨打。”
张永脸色又变。
“不过呢,晚报不如早报,早点报上去,挨打可能轻一点,若等宁王做出什么大逆不道的事再报,等着你的也许就不止是挨打了……”
张永的苦瓜脸愈发拧巴了。
“张公公,做人要懂得变通,你一个人风风火火进豹房禀报,陛下一肚子的火气自然只能撒在你身上,若你跟内阁三位大学士通个气,拉上他们三人一起禀奏,陛下就不会向你发火了”
张永眼睛大亮,确实是个好办法,这叫铁锁连舟,跟火烧赤壁一样,起火了要死大家一起死,总好过自己一个人死。
“秦公爷也跟杂家一起禀奏如何”张永很懂得举一反三,立马便拖上秦堪陪葬。
秦堪仰天冷笑两声:“哈哈,你脑袋被门夹了吗本国公很忙的!”
豹房。
朱厚照果然大发雷霆,当着张永和三位大学士面摔了好几个花瓶。
“下旨!削宁王三卫,令其闭门思过,若敢再犯,削其王爵,贬为庶民!”
“陛下不可!”李东阳急忙阻止道:“陛下,宁王封地远离京师千里,朝廷旨意太严厉,又削了宁王府三卫,恐怕会愈发激起宁王的不臣之心,老臣以为圣意当安抚为上。”
“宁王都快公然造反了,朕难道还得给他陪笑脸递软话么”朱厚照大怒道。
“陛下,这不是陪笑脸递软话,这是策略”
三位大学士里唯杨廷和脸色微变,此时他不得不出来说话了:“张公公说这份奏疏上沾了许多条人命,则说明江西布政司胡副使说言不虚,甚至有可能比他说的更严重,如此,朝廷当须做两手准备一则下旨申饬,但语气不可太过严厉,二则派厂卫火速奔赴南昌打听刺探,将奏疏上所言之事核!实最后再做计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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