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赌剑(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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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有些人好像天生就是与众不同的,无论在什么时候,什么地方,总喜欢说些惊人的话,做些惊人的事。

厉真真无疑就是这种人。

谢晓峰了解这种人,因为他以前也曾经是这种人,也喜欢让别人吃惊。

他知道厉真真很想让他吃一惊,很想看看他吃惊时是什么样子。

所以他连一点吃惊的样子都没有,只淡淡的问道:“你是不是想听我说老实话”

厉真真道:“我当然想。”

谢晓峰道:“那么我告诉你,我只想知道要用什么法子才能让你陪我上一哦床去。”

厉真真道:“你只有一种法子。”

谢晓峰道:“什么法子”

厉真真道:“赌。”

谢晓峰道:“赌”

厉真真道:“只要你能赢了我,随便你要我干什么都行。”

谢晓峰道:“我若输了,随便你要我干什么,我都得答应”

厉真真道:“对了。”

谢晓峰道:“这赌注倒真不小。”

厉真真道:“要赌,就要赌得大些,越大越有趣。”

谢晓峰道:“你想赌什么”

厉真真道:“赌剑!”

谢晓峰笑了:“你真的要跟我赌剑”

厉真真道:“你是谢晓峰,天下无双的剑客谢晓峰,我不跟你赌剑赌什么难道要我像小孩一样跟你蹲在地上掷骰子”

她仰着头:“要跟酒鬼赌,就要赌酒,要跟谢晓峰赌,就要赌剑,若是赌别的,赢了也没意思。”

谢晓峰大笑,道:“好,厉真真果然不愧是厉真真。”

厉真真又笑了,道:“想不到名满天下的三少爷,居然也知道我。”

这次她才是真的在笑,既不是刚才那种充满了讥诮的笑,也不是侠女的笑。

这次她的笑,完完全全是一个女人的笑,一个真正的女人。

谢晓峰道:“就算从来没有看见过珍珠的人,当他第一眼看见珍珠的时候,也一定能看得出它的珍贵。”

他微笑着,凝视着她:“有些人也像是珍珠一样,就算你从来没有见过她,当你第一眼看见她的时候,也一定能认得出她的。”

厉真真笑得更动人,道:“难怪别人都说谢家的三少爷不但有一哦柄一哦可以让天下男人丧胆的剑,还有张可以让天下女人动心的嘴。”

她叹了口气:“只可惜女人们在动心之后,就难免要伤心了。”

谢晓峰道:“你知不知道一个总是会让别人伤心的人,自己也一定有伤心的时候”

他的声音虽然还是很平静,却又带着种说不出的哀愁。

厉真真垂下头:“一个总是要让别人伤心的人,自己也一定会有伤心的时候。”

她轻轻的跟着他说了一遍,忽又抬起头,盯着他:“这句话我一定会永远记住。”

谢晓峰又大笑,道:“好,你说我们怎么赌”

厉真真道:“我也常听人说,三少爷拔剑无情,从来不为别人留余地。”

谢晓峰道:“三尺之剑,本来就是无情之物,若是剑下留情,又何必拔剑”

厉真真道:“所以只要你一拔剑,对方就必将死在你的剑下,至今还没有人能挡得住你三招。”

谢晓峰道:“那也许只因为我在三招之间,就已尽了全力。”

厉真真道:“三招之一哦内一哦,你若不能胜,是不是就要败了”

谢晓峰道:“很可能。”

他微笑,淡淡的接着道:“幸好这种情况我至今还未遇见过。”

厉真真道:“也许你今天就会遇见了。”

谢晓峰道:“哦”

厉真真转过脸,欧一哦陽一哦云鹤、秦独秀、梅长华、田在龙、吴涛、黎平子,一直都默默的站在她后面,她看了他们一眼:“这几位你都认得”

谢晓峰道:“虽然从未相见,也应当能认得出的。”

厉真真道:“我赌他们每个人都能接得住你的出手三招。”

谢晓峰道:“每个人”

厉真真道:“每个人,只要有一个人接不住,就算我输了。”

她又淡淡的笑了笑:“这么样赌,也许不能算很公平,你当然可以不接受,因为你既然在出手三招间就已尽了全力,战到最后一两个人时,力气只怕就不济了。”

谢晓峰道:“高手相争,不是屠牛,用的是技,不是力。”

厉真真眼睛里发出了光,道:“那么你肯赌”

谢晓峰道:“我今天本就是想来大赌一场的,还有什么赌法,能比这种赌得更痛快”

他仰面而笑,道:“能够在一日之一哦内一哦,会尽七大剑派门下的高足,无论是胜是败,都足以快慰生平了。”

厉真真道:“好,谢晓峰果然不愧是谢晓峰。”

谢晓峰道:“你是不是准备第一个出手”

厉真真道:“我知道三少爷一向不屑与女子交手,我怎么敢争先何况……”

她微笑,接着道:“高手相争,虽然用的是技,不是力,第一个出手的人,还是难免要吃点亏的,这些位师兄怎么会让我吃亏”

谢晓峰道:“说得有理。”

厉真真嫣然道:“女人们在男人面前,多多少少总是有点不讲理的,所以就算我说错了,大家也绝不会恨我。”

欧一哦陽一哦云鹤、秦独秀、梅长华、田在龙、吴涛、黎平子,还是默默的站在那里,也不知是不是因为他们要说的话,都已被厉真真说了出来。

谢晓峰看着他们,道:“第一位出手的是谁”

一个人慢慢的走出来,道:“是我。”

谢晓峰叹了口气,道:“我就知道一定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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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人当然是欧一哦陽一哦云鹤。

武当毕竟是名门正宗,在这种情况下,他怎么能畏缩后退

谢晓峰又叹道:“第一个出手的若不是你,我也许会很失望,第一个出来的是你,我也很失望。”

欧一哦陽一哦云鹤道:“失望”

谢晓峰道:“据说崆峒近来又新创出一种剑法,诡秘奇险,我本来以为崆峒弟子会跟你争一争先的。”

无论谁都听得出他的话中有刺,只有秦独秀却像是完全听不出。

欧一哦陽一哦云鹤道:“崆峒武当,本属一脉,是谁先出来都一样。”

谢晓峰慢慢的点了点头,缓缓道:“不错,是谁先出手都一样。”

说到“出手”两个字时,他已经先出手了。

吴涛本来站得最远,他的身一哦子一闪,已拔一哦出了吴涛腰上的佩剑。

说到最后一个字时,他已到了秦独秀面前,忽然侧转剑锋,将剑一哦柄一哦交给了秦独秀。

秦独秀怔了怔,只有接过这把剑,谁知谢晓峰又已闪电般出手,拔一哦出了他的剑。

剑光一闪,已到了秦独秀眉睫间。

秦独秀居然临危不乱,反手挥剑,迎了上去。

只听“呛”的一声龙吟,一一哦柄一哦剑被震得脱手飞出,冲天飞起。

剑光青中带蓝,正是以缅铁之英炼成的青云剑。

这种剑一一哦共一哦只有七一哦柄一哦,是点苍七剑专用的,只不过现在却已到了秦独秀手里,又从秦独秀手里被震飞了出去。

等到剑光消失时,这一哦柄一哦剑居然又到了谢晓峰手里,秦独秀的剑,却又归入了秦独秀自己腰畔的剑鞘。

每个人都看得怔住了,秦独秀自己更是面如死灰。

对他来说,刚才这一刹那间发生的事,简直就像是场噩梦。

这场噩梦却又偏偏是真的。

谢晓峰再也不看他一眼,走过去,走到吴涛面前,道:“这是你的剑。”

他用两只手将剑捧了过来,吴涛只有接住,接剑的手已在颤一哦抖,忽然长长叹了口气,黯然道:“不必出手,我已败了。”

厉真真道:“你真的承认败了”

吴涛慢慢的点了点头,道:“你放心,我们的约会,我绝不会忘记。”

厉真真道:“我相信。”

吴涛面对谢晓峰,仿佛想说什么,却连一个字都没有说,就头也不回的走了出去。

谢晓峰道:“好,胜就是胜,败就是败,点苍门下,果然是君子。”

黎平子忽然冷冷道:“幸好我不是君子。”

谢晓峰道:“不是君子有什么好”

黎平子道:“就因为我不是君子,所以绝不会抢着出手。”

他的独眼闪闪发光,丑陋的脸上露出了诡笑:“最后一个出手的人,不但以逸待劳,而且也已将你的剑法一哦摸一哦清了,就算不能将你刺杀于剑下,至少总能接住你三招。”

谢晓峰道:“你的确不是君子,你是个小人。”

他居然在微笑:“可是真小人至少总比伪君子好,真小人至少还肯说老实话。”

梅长华忽然冷笑,道:“那么最吃亏的就是我这种人了。”

谢晓峰道:“为什么”

梅长华道:“我既不是君子,也不是小人,虽然不愿争先,也不愿落后。”

他慢慢的走出来,盯着谢晓峰:“这次你准备借谁的剑”

谢晓峰道:“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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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某些人来说,剑只不过是一把剑,是一种用钢铁铸成的,可以防身,也可以杀人的利器。

可是对另外一些人来说,剑的意义就完全不一样了。

因为他们已将自己的一生奉献给他们的剑,他们的生命已与他们的剑融为一体。

因为只有剑,才能带给他们声名,财富和荣耀,也只有剑,才能带给他们耻辱和死亡。

剑在人在,剑亡人亡。

对他们来说,剑不仅是一一哦柄一哦剑,也是他们惟一可以信任的伙伴,剑的本身,就已有了生命,有了灵魂。

如果说他们宁可失去妻子,也不愿失去他们的剑,那绝不是夸张,也不太过份。

吴涛就是这种人。

他认为无论在什么情况下失去自己的剑,都是无法原谅的过错,无法洗雪的耻辱,所以他失剑之后,就再也没有脸留在这里。

梅长华也是这种人。

有了吴涛的前车之鉴,他对自己的剑,当然防范得特别小心。

现在谢晓峰却当着他的面,说要借他的剑。

梅长华笑了,大笑。

他的手紧一哦握剑一哦柄一哦,手背上的青筋已因用力而一根根凸起。

没有人能从他手上夺下这一哦柄一哦剑,除非连他的手一起砍下来。

他对自己绝对有信心,但是他低估了谢晓峰。

就在他开始笑的时候,谢晓峰已出手。

没有人能形容他这出手一击的速度,也没有人能形容这一招的巧妙和变化。

他的目标却不是梅长华的剑,而是梅长华的眼睛。

梅长华闪身后退,反手拔剑。

拔剑也是剑术中极重要的一环,华山弟子对这一点从未忽视。

梅长华的拔剑快,出手更快,剑光一闪,已在谢晓峰左肋下。

谁知就在这一刹那间,他的肘忽然被人轻轻一托,整个人都失去重心,仿佛将腾云驾雾般飞起。

等他再拿稳重心时,他的剑已到了谢晓峰手里。

这不是奇迹,也不是魔法。

这正是谢家三少爷的无双绝技“偷天换日夺剑式”。

看起来他用的手法并不复杂,可是只要他使出来,就从未失手过一次。

梅长华的笑容僵硬,在他的脸上凝结成了一种奇怪而诡秘的表情。

忽然间,一声龙吟响起,仿佛来自天外,一道剑光飞起,盘旋在半空中,忽然闪电般凌空下击。

这正是昆仑名震天下的“飞龙九式”,剑如神龙,人如卧云,这一剑下击之力,绝没有任何一门一派的任何一剑可以比得上。

可惜他的对象是谢晓峰。

谢晓峰的剑就像是一阵风,无论多强大的力量,在风中都必将消失无踪。

等到这一剑的力量消失时,就觉得有一阵风轻轻吹到他身上。

风虽然轻,却冷得彻骨。

他全身的血液都仿佛已被冻结,他的人就从半空中重重的跌在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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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停了。

人的呼吸也似乎已停止。

也不知过了多久,欧一哦陽一哦云鹤才长长叹息了一声,道:“果然是天下无双的剑法。”

厉真真冷冷的接着道:“只可惜出手并不正,以谢家三少爷的身份,本不该如此取巧的。”

简传学忽然道:“他受了伤,在你们七位高手的环伺之下,当然要速战速决,出奇制胜!”

厉真真道:“你也懂得剑”

简传学道:“我不懂剑,这道理我却懂。”

他忽然也叹了口气,慢慢的接着道:“其实他本来并不一定要胜的.只可惜他是谢晓峰,只要他活着一天,就只许胜,不许败,因为他绝不能让神剑山庄的声名,毁在他手上。”

厉真真忽然笑了,道:“有理,说得有理,谢家的三少爷,本来就绝对不能败的。”

简传学道:“他若不败,你就要败了,你高兴什么”

厉真真道:“你不懂”

简传学道:“我不懂。”

厉真真嫣然道:“想不到世上居然还有你不懂的事。”

她脸上的表情就像是黄梅月的天气般一哦陰一哦晴莫测,笑容刚露,又板起了脸:“你既然不懂,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黎平子忽然大声道:“我告诉你。”

厉真真的脸一哦色一哦又变了,抢着道:“你们说过的话,算数不算数”

黎平子道:“我们刚说过什么话我早忘了。”

欧一哦陽一哦云鹤道:“我没有忘。”

他的态度严肃而沉重:“我们答应过她的,胜负未分前,绝不说出这其中的秘密。”

厉真真松了口气,道:“幸好你是个守约守信的君子。”

黎平子冷冷道:“他是君子,他要守约守信,是他的事,我却只不过是个小人,小人说出来的话都可以当做放屁。”

他的手也已握紧了剑一哦柄一哦:“我有屁要放的时候,谁想拦住我都不行。”

谢晓峰目光闪动,微笑道:“放屁也是人生大事之一,我保证绝没有人会拦住你。”

黎平子道:“那就好极了。”

他的独眼中闪闪发光,接着道:“这次我们来赌剑,都是她找来的。”

谢晓峰道:“我想得到。”

黎平子道:“但你却绝对想不到,她跟我们每个人都打了个赌。”

谢晓峰道:“赌什么”

黎平子道:“她赌我们六个人全都接不住你的三招。”

谢晓峰道:“所以她若输给了我,就反而赢了你们。”

黎平子道:“她只输给你一个人,却赢了我们六个人,她赢的远比输的多得多。”

厉真真又笑了,嫣然道:“其实你们早就该知道,吃亏的事,我是绝不会做的。”

谢晓峰道:“她跟你们赌的是什么”

黎平子道:“你知不知道天尊”

谢晓峰苦笑,道:“我知道。”

黎平子道:“近来天尊的势力日益庞大,七大剑派已不能坐视,老一辈的人虽然多已闭关不出,我们这一代的弟子,却决议要在泰山聚会,组成七派联盟。”

谢晓峰道:“这是个好主意。”

黎平子道:“在那一天,我们当然还得推出一位主盟的人。”

谢晓峰道:“你们若是输给了她,就得要推她为盟主”

黎平子道:“一点也不错。”

厉真真柔声道:“就算你们推我做了盟主,又有什么不好”

黎平子道:“只有一点不好。”

厉真真道:“哪一点”

黎平子道:“你太聪明了,我们若是推你做了盟主,这泰山之盟,只怕就要变成第二个天尊。”

厉真真道:“现在昆仑、华山、崆峒、点苍,都已在片刻之间,惨败在三少爷的剑下,你难道有把握能接得住他三招”

黎平子道:“我没有。”

他冷笑,接着道:“就因为我没有把握,所以早已准备将这次赌注当放屁。”

厉真真叹了口气,道:“其实我也早就知道你是个言而无信的小人,幸好别人都不是。”

欧一哦陽一哦云鹤忽然道:“我也是的。”

厉真真这才真的吃了一惊,失声道:“你你也像他一样”

欧一哦陽一哦云鹤脸一哦色一哦更沉重,道:“我不能不这么样做,江湖中已不能再出现第二个天尊。”

他慢慢的走过去,走到黎平子身旁。

黎平子大笑,拍他的肩,道:“现在你虽然已不能算是个真正的君子了,却是条真正的男子汉。”

欧一哦陽一哦云鹤叹了口气,喃喃道:“也许我本来就不是君子。”

这句话还没说完,他已出手,一个肘拳打在黎平子右肋上。

肋骨碎裂的声音刚响起,利剑已出鞘。

剑光一闪,鲜血四溅。

黎平子独眼中的眼珠子都似已凸了出来,瞪着欧一哦陽一哦云鹤。

到现在他才知道欧一哦陽一哦云鹤是和厉真真站在一边的。

到现在他才知道谁是真正的小人,可是现在已太迟了。

(二)

剑尖还在滴着血。

秦独秀、梅长华、田在龙,脸上都已完全没有血一哦色一哦。

欧一哦陽一哦云鹤冷冷的看着他们,缓缓道:“我欧一哦陽一哦云鹤平生最恨的,就是这种言而无信的小人,只恨不得要他们一个个全都死在我的剑下,各位若认为我杀错了,我也不妨以死谢罪。”

厉真真柔声道:“他们都知道你的为人,绝不会这么想的。”

欧一哦陽一哦云鹤道:“胜就是胜,败就是败,各位都是君子,当然绝不会食言背信。”

田在龙忽然大声道:“我不是君子,现在我只要一听到这两个字,就觉得说不出的恶心。”

欧一哦陽一哦云鹤沉下脸,道:“那么田师兄的意思是——”

田在龙道:“我没有什么意思,只不过泰山我已不想去了,你们随便要推什么人做盟主,都已经跟我没关系。”

秦独秀道:“你不去,我也不去。”

梅长华道:“我更不会去。”

田在龙一哦精一哦神一振,道:“好,我们一起走,有谁能拦得住我们”

三个人并肩大步,走了出去。田在龙走在中间,梅长华、秦独秀,一左一右,忽然往中间一夹。

等到他们再分开时,田在龙的左右两胁,都已有一股鲜血流了出来。

他挣扎着,想拔剑。

剑未出鞘,他的人已倒下。

“你们好狠!”

这就是他说的最后四个字,最后一句话。

(三)

没有声音,很久都没有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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