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5章 快刀如林(2/2)
满街刀光胜雪,惨呼连连,但那些快刀大汉,仍然背背相抵,立在街心,竟没有一个四散奔逃的。卓长卿暗中赞佩这快刀会纪律的一哦精一哦严,突地飞身一掠,急如电闪,掠在一个快刀大汉的身前,倏然伸手一抄,目光如电,四下一扫,又倏然退回街首,摊开手掌一看,只见一个小若蚊蚁的黑一哦色一哦铁丸,突然从掌心弹了开来,四侧弹出八根芒刺。
他虽是初入江湖,但十年的苦练,却使他成了天下各门各派武功的大行家,是以那川中杨一剑稍一出手,他便知道那是峨嵋门下。
但此刻他却不禁暗中一皱剑眉。纵然他搜遍记忆,可也想不出此刻在他掌心这暗器的来路,而这暗器的制作之一哦精一哦巧,威力之霸道,却又不禁令他心中生出一丝寒意。
此刻月光已沉,天却仍未破晓,大地正是最最黝一哦黑的时候。这种细小的暗器,通体黝一哦黑,夜一哦色一哦中目力自难分辨,再加上小而浑一哦圆,破风之一哦声,可说轻微到极处,若不是他这种有着非凡和超人的听觉的高手,自然难以觉察。但可怕的是这种暗器一接触到人身上,立刻便会弹出芒刺。这小小一粒暗器,纵是铁汉,可也经受不住。
这条大街笔直而长,两旁的店铺都紧紧地闭着门。那快刀丁七本以为自己人多,若是都围在一间房里,突然受到袭击时,便会缚手缚脚,施展不开。
是以他才将自己的弟兄们都聚在街上。但此刻这些快刀会众人,聚在这条街上,却成了人家暗器的活靶子,连逃都逃不了,躲也无法躲。快刀丁七虽然后悔,却已来不及了。
满街闪烁的刀光,此刻竟已倒了几近一半。仁义剑客心里越来越寒,大喝一声,剑光暴长,一道青蓝剑光,像匹练般飞舞在他自己的身侧,藉以防护那些似乎无影而来的暗器。
快刀丁七一面挥舞着刀光,展动着身形,四下查看,一面厉声叱道:“是好朋友就现出身来,面对面和我丁老七干一场。要是再这么偷偷一哦摸一哦摸一哦的,我丁老七可要连祖宗八代都骂上了。”
但他空自叱骂,四下却连半声回应都没有。站在街心的大汉们,终于忍受不住心里的恐惧,哗然一声,四下逃了开去。
但这却更加速了他们的死亡。混乱的街上,只有卓长卿一人是冷静的。他目光如电,四下搜索着,只见这些暗器,生像是从四面八方射来,但他却也不能找出它们准确的方向。
自古以来,武林之中从未有过如此冷酷的屠一哦杀,也从未有过如此霸道的暗器。须知这种暗器,只要制上一粒,已不知要花去多少人力,此刻这漫天射来的,真不知是如何造出来的。
突然──
卓长卿清啸一声,身形宛如龙升九天,平地拔了上去,凌空一个转折,竟在空中横移三尺,然后有如雷击电闪,倏然飞向街侧一家店铺屋檐下的一哦陰一哦影,扬手一掌──
一股激烈的掌风,排山倒海般向那边击出,只听轰然一声,这家店铺伸出外面的屋檐,立刻随之倒塌,落下无数木石,扬起漫天灰尘。
卓长卿的身形,也随即掠了过去。烟尘漫天之中,突然斜斜掠起一条人影,身形之快,竟非人类目力能及,就在卓长卿身形到达的一刹那,他已从另一方向,电也似的掠了开去。
有很多快如电光石火般的事,在笔下写来,便生像是极慢,此刻也正是如此情形。卓长卿身形方一掠而至,脚尖微点残败的屋檐,便又像箭也似的射一哦了出去,如影附形般追向那条人影。
他目光一扫,只见屋面上,倒着一具一哦尸一哦身,一一哦柄一哦雪亮的长刀,横在那具一哦尸一哦身之侧,他不用再看第二眼,便知道那就是方才还活生生的神刀龚奇。
一阵悲哀和怜惜的感觉,倏然涌向心头,但他却没有时间去查看一下,因为前面那条人影,此刻微一起落,便已远远掠去。
直到此刻,卓长卿还从未和人家真正动过手,但他却一直深知自己的武功,虽不能说已超凡人圣,但在当今武林中,已是顶尖高手了。
而此刻他却对自己的信心,微有动摇。因为眼前这个对手,轻功之曼一哦妙,竟决不在他之下。夜一哦色一哦之中,只见这条人影,有如一道轻烟,随风而去,他只能看到一条影子,却分不出此人的身形。
夜一哦色一哦如墨,这正是破晓前必有的现象,不用多久,太一哦陽一哦就会升上来了。
黑暗之中,只见前后两条人影,电也似的掠了过去,那种惊人的速度,就是飞行绝迹的苍鹰,似也无法能及。
就在这两条人影逸去之后的片刻,这条长条的屋檐下,竟又掠起两条人影,向他们消失的方向,倏然追了过去。
这两条人影轻功虽较他们弱,但却也仍然是足以惊世而骇俗的。云中程一挥手中利剑,立即腾身而上,却已无法追及了。
长街上的混乱与惨呼,也立即平息了。快刀丁七横亘着手中的长刀,目光空洞地望向苍穹,东方已渐泛出鱼青。
十年来艰苦的锻炼,再加上他超于常人的天资,以及司空老人那浩如沧海的武功的传授,使得卓长卿此刻一哦内一哦在的功力,有如海中的一哦浪一哦涛,此消彼长,生生不息。
他的身形越来越快,和前面那条人影的距离也越来越短,但是他起步较迟,又因神刀龚奇之死,心神略分,是以此刻他仍然和前面的人影,隔着约莫三丈远近。三丈远近,自然不算太长,但此时此刻,却也不是易于追及的。
霎眼之间,临安的城廓,已在眼前,前面那条人影,向左一折,突又凌空而起,一拔之势,竟然几达三丈。
临安乃古代名城,城廓之高,并不比秣棱京都逊一哦色一哦。那条人影虽然一掠三丈,却仍然和城头有着一段距离。
卓长卿心中暗喜,脚下猛一加劲,飕的窜了过去,只觉前面那条人影,身形竟往城墙上一贴,霎眼之间,便已升至城头。
此刻卓长卿的身形,亦自拔起。他虽也知道这样窜上去,非常容易受到别人的暗算,但此刻只要他稍一犹疑,前面那条人影便自无法追去,这正是稍纵即逝的关头,根本不容他加以考虑。
他这全力一拔,有如冲天之鹤,上升亦有三丈,衣袂破风,风声猎猎,身形拔到极处,突然双臂一振,眼看势道已竭的身形,竟突又冲天而起。这种武林罕睹的上天轻功,使得他显比前面那条人影的轻功,又妙上一筹。
城头之上,突然响起一个清脆的声音,轻轻喝了声:“好!”
卓长卿微微一惊,竭尽全力,将自己的身形向右轻折一下,曼一哦妙而惊人地落在一个突起的城垛上,目光随即一扫。
只见自己对面的另一个城垛上,俏生生站着一条人影,高鬓堆云,衣袂飘飘,在朦胧之中,一眼望去,面目虽看不甚清,但他已觉得此人之美,不可方物,竟是自己生平未睹。
他不禁怔了一怔。因为他再也想不到,这轻功绝妙之人,竟是个美如天仙的丽人。这绝一哦色一哦丽人纤腰微扭,轻轻一笑,突然笑道:“你追我干什么”
卓长卿不禁为之一怔,此刻他竟无法将眼前这仿佛将要随风而去的天仙丽人,和方才那冷酷残忍的凶手联想在一起。
片刻之间,他一哦胸一哦中一片混乱,竟说不出话来。须知他虽是聪明绝顶之人,但究竟初涉红尘,对人对事的应变,自然生疏得很,何况这个变故,又是大大的出了他意料哩。
这绝一哦色一哦丽人秋波流转,嘴角又自泛起一个甜美绝伦的笑靥,娇一哦笑着道:“天这么黑了,你和我又无冤无仇,这么苦苦的追在我后面,是想干什么呀”
伸出手掌,轻轻掩着嘴角。
卓长卿只觉她露在衣袖外的一段手臂,犹如莹莹白玉,致致生光,定了定神,暗暗透了口气,朗声说道:“小可虽和姑一哦娘一哦无冤无仇,但小可却要请教一句,那快刀会的弟兄们,又和姑一哦娘一哦有何仇恨,姑一哦娘一哦竟要如此赶尽杀绝”
那绝一哦色一哦丽人突然噗哧一笑,右手轻轻一理鬓边随风扬起的乱发,娇一哦笑道:“你说的什么话呀我不懂。”
卓长卿想到方才那些快刀会众惨死的情况,一股怒火直冲而上,冷笑道:“方才阁下躲在暗处,将那些毫无抵抗之力的汉子,一个个射死在阁下的暗器之下,此刻阁下却又说出这种话来,这才真是教在下难以理解。”
哪知这绝一哦色一哦丽人一手捧着桃腮,微垂螓首,似乎根本没有听到他的话,过了半晌,才抬起头来,娇一哦笑道:“我想起来了,我姑姑以前跟我说过快刀会,说他们都不是好东西,专门抢人家的钱。难道刚刚那些被人家一个个一哦弄一哦死的大汉,就是快刀会里的人吗”
她伸出一双纤掌,轻轻一拍,又道:“我真开心呀!原来那些人都是强盗,我本来还在替他们难受哩!”
神情之间,竟像是个方获新衣的无邪童子。
卓长卿冷笑道:“不错,方才被阁下暗器射死的,就是快刀会里的汉子。”
那绝一哦色一哦丽人却“呀”的惊唤了一声,伸着一只春葱玉一哦指,指着她那挺一哦直而秀丽的鼻子,像是不胜惊讶地说道:“什么,你说我杀了他们”
玉腕一扬,从鼻上移开,却又塞住了自己的耳朵,闭起眼睛,长长的睫一哦毛一哦,覆盖在眼睑上,接着又道:“这话我可不敢听。从小到大,我连只蚂蚁都没有一哦弄一哦死过,你却说我杀了人。”
突然将一双玉掌笔直地伸在卓长卿面前道:“你看,我这双手像是杀人的吗”
卓长卿不由自主地一望,只见这双手掌,玉润珠圆,十只有如春葱般的手指,斜斜垂下和手背形成一种美妙的弧线,指甲上涂着鲜红的玫瑰花汁,更映得肤一哦色一哦白如莹玉。
他不禁暗叹一声,实在自己也不相信这双手会杀人。但方才之事,却又是自己亲目所睹,却又令他不能不信。
方才他卓立在街旁,目光四扫,眼见有一点黝一哦黑得几乎非目力能辨的光影,从屋檐下射一哦出,是以纵身发出一掌。
他又稍微一定神,将方才的情况,极快地思忖了一遍,断然地说道:“这双手掌,实在不像会杀人的。但姑一哦娘一哦好生生的躲在屋檐下面,却又是为着什么呢姑一哦娘一哦若是连只蚂蚁都不忍一哦弄一哦杀,那么姑一哦娘一哦眼看那么多人死在你的面前,却又为什么不怕了呢”
那绝一哦色一哦丽人咯咯一笑,将那双玉掌缩回袖里,娇一哦笑道:“哟,倒看不出你一脸老老实实的样子,却居然也这么会说话。这倒真是人不可貌相了。”
卓长卿面一哦色一哦一沉,冷笑道:“小可所说的话,句句都极为严重,姑一哦娘一哦若还是如此戏一哦弄一哦于我,却莫怪我要不客气了。”
这少女自负绝一哦色一哦无双,平生所见的男人,一见她之面,莫不神魂颠倒,此刻卓长卿面目如铁,冷冰冰说出这番话来,不禁令她微微怔了一怔,几乎以为自己对面这英挺少年是个瞎子。
但略微一怔之后,她瞬即恢复常态,轻轻一笑,说道:“我说的话,可也句句都是真的呀!你要是不相信,你就搜搜我身上看,看看我身上有没有带着什么暗器。”
罗袖一扬,两臂高高张起,将身上的轻罗衣裙,都提了起来。一阵风吹过,将那件轻红罗衫吹得紧紧一哦贴在她身上。只见她身材宛转起伏,柳腰轻轻一拧,端的婀娜动人。
卓长卿乃绝顶聪明之人,怎会是个不识美一哦色一哦的莽男子只是他生具其父之禀一哦性一哦,正是至一哦陽一哦至刚的男儿,对于善恶之分,远比美丑之别看得重些。他虽然知道眼前这少女是举世难寻的绝一哦色一哦,但他只要一想起方才那些大汉的惨呼,眼前这无双绝一哦色一哦,就像是变得十分丑陋了。
这也许是他对美丑两字的看法,和别人有些两样。但聪明的人对一哦内一哦在的美,不都是看得比外在的美重要吗
他冷哼一声,目光避开那美妙的胴一哦体,冷涩地说道:“我不知姑一哦娘一哦是否将人命看得非常轻贱。杀死那么多人之后,还能恁地说笑──”
那绝一哦色一哦丽人突然轻颦黛眉,幽幽叹了口气,轻轻说道:“你这人怎么总是不相信我唉,你知不知道,我平生从未对男子说笑过。”
一双秋波,似嗔似怨,凝注在卓长卿身上。
卓长卿只觉心头一跳,一阵温馨的感觉,隐隐从心底闪过。这种难言的滋味,竟是他有生以来,从未有过的。
于是他在心底长叹一声,一瞬之间,他仿佛又觉得眼前这犹如依人小鸟般的少女,不可能做出方才那种血淋淋的事来。
此刻东方已露曙一哦色一哦,大地已由黝一哦黑而渐渐变得光亮了起来。
那绝一哦色一哦丽人秋波一转,看到城廓下的郊野上,电也似的驰来了两条淡红人影,嘴角突然泛起一丝冷笑,娇柔的幽怨之一哦色一哦,霎眼之间,一扫而空,蓦地一折柳腰,冷笑着道:“你要是不相信我的话,那些人就算是我杀的好了。”
纤掌一扬,玉一哦指微飞如兰,突然直划到卓长卿的眼前。卓长卿方自一怔,却见这只兰花般的玉掌,已自划到自己鼻侧的沉香前。
这一招来势有如闪电,不但丝毫没有先机,而且卓长卿怎么也不会想到这位温柔笑语、蹙眉轻颦的少女,会对自己骤下杀手。
他大惊之下,身形倏然而退,却见那绝一哦色一哦丽人冷笑一声,卷在腕上的袖子,突然像流云一样飞了出来,带着一股侵人的冷风,又挥向卓长卿的面门,脚下莲足轻点,已由她自己方才立足的那城垛,轻灵地掠到卓长卿方才立足的城垛之上。
这一招更是大出卓长卿意料。此刻他脚下业已是悬空,而且眼看去势已竭,那绝一哦色一哦丽人看在眼里,目中露出得意之一哦色一哦。
哪知卓长卿突然凌空微一拧身,反手一招挥凤手,竟硬生生的划向那片有如流云般的罗袖,掌风如刀,嗖然作响。
那绝一哦色一哦少女目光一变,罗袖反卷,柳腰轻拧间,却用另一只手唰的击出两掌,莲足在城垛上一点,倏然又自斜踢一一哦腿一哦。
这绝一哦色一哦少女不但身法奇诡,招式间变化之快,更是无与伦比。这两掌一一哦腿一哦,竟生像是在同一刹那间发出的,而且掌虽纤柔如玉,掌风却是虎虎惊人,显见招招含蕴一哦内一哦力。
卓长卿剑眉微挑,肩头微晃,手掌突然一穿,身形迅如飘风般斜斜一窜,竟从那绝一哦色一哦少女的掌风一哦腿一哦影中斜掠出去。
这一掠之势,竟有两丈,那绝一哦色一哦少女似乎微吃一惊,倏然住手。转身望去,却见这英挺少年已卓然站在自己身后的城垛之上。
她嘴角向下一撇,冷笑道:“你不是要捉住我,替那什么快刀会报仇吗现在你怎么不──”
哪知卓长卿突然厉叱一声:“正是。”
左掌倏扬,食、中两指微曲,探骊取珠,疾点那绝一哦色一哦少女的双目,右掌缘斜立,唰的击向左肩。
那绝一哦色一哦少女语犹未了,亦自想不到对手说打就打。她年纪虽轻,但却远比卓长卿狡黠。方才卓长卿一路狂追,她虽不愿和来人朝相,但自恃轻功,认为别人定然无法追及自己,是以也不以为意,只想将那人远远抛开。
哪知卓长卿越追越近,她悄悄回眸一望,才发现追自己的这人,轻功之高妙,简直惊世骇俗。她乃绝顶聪明之人,心下一思忖,知道自己并不能将人家抛开,是以就在城墙上驻足而候。
本来她还想乘着那人掠上城墙时,猝然击出一掌,将来人毙于掌下,但她一看到人家掠上墙头时的身法,却又改变了主意。
等到卓长卿疾言相询,她惊于这少年武功之高,是以并未出手,可是却已暗藏杀机。后来她望到远远奔来的两人是自己的帮手,便毫不犹疑地猝然发出一掌。
但此刻她一见卓长卿之出手,不禁芳心暗骇,只觉对方击来的掌势之中,力道刚猛,竟又大出自己的意料。
她哪里知道卓长卿轻功虽妙,却非所长。若单论轻功,他并不比这少女高出许多。但若论及一哦内一哦力,那就远非这少女能及了。
他全力击出两掌,眼见已堪堪触到那少女的娇一哦躯,她却仍然呆呆地站在那里,不避不闪,心中不禁有些后悔,生怕自己的这一掌一指,出力过猛,而将这少女击毙。
须知他面上虽因身世之惨痛,以及多年的空山苦练,而显得有些冷酷,其实他却是至情至一哦性一哦之人。此刻虽觉得这少女言笑无常,一哦性一哦情仿佛甚为狠辣,但他却终不忍心将一个初次见面的少女伤在掌下。
他此念既生,方想撤回掌力,哪知那少女突然娇一哦躯一仰,两只罗袖,突又倒卷而出,霎眼之间,但觉红影漫天,两只带着寒风的罗袖,已四面八方的向他挥了过来。
此刻他们立足之处,俱在城头之上。那城垛周围不过三数尺,虽是栉比而立,但中间却也空着三数尺一段距离。
是以他们动手之时,便要时时照顾到脚下,不然一个踏空,自己纵然身手高妙,但身法之间,却也难免因之受到伤害。
但这少女的两只罗袖,此刻施展开来,无异两件犀利的外门兵刃,动手之间,无疑要占许多便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