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8章 香车宝盖(2/2)
又忖道:“那三幅画卷中的美一哦女之像,便是方才在城墙上所见的绝一哦色一哦少女,而这绝一哦色一哦少女,想必就是十年前那貌美如仙的绝一哦色一哦女一哦童了。难怪我见着那幅画时,便觉得十分眼熟,原来竟是这么回事。”
卓长卿方才见那丑人温如玉竟陡然舍却自己,而向那黄衫少年出手,心中方自一怔,但听到温如玉冷冷向那黄衫少年问出来的话之后,心中也不禁恍然而悟,忖道:“原来这黄衫少年就是十年前始信峰下的黄衫童子。”
便也想到自己方才所见的绝一哦色一哦少女,必定就是那娇美一哦女一哦童,不禁暗叹一声,又忖道:“造化安排,的确一哦弄一哦人,十年前在那小小一片山崖上的人,经过十年之久,竟又聚集一处。”
他却不知道造化一哦弄一哦人,更不止于此,非但将他们聚做一处,更将他们彼此之间的情仇恩怨,密密纠缠,使得他们自己也几乎化解不开哩。
那红衣一哦娘一哦娘一哦一把抓住岑粲,却见他竟呆呆地愕住了,眼中一片茫然,竟不知在想着什么,亦是大为奇怪,冷叱一声,又自喝问道:“你可是那万妙真君的弟子哼哼,你那师父一生一哦奸一哦狡油猾,想不到收个徒弟,也是和他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岑粲微一定神,吭声道:“家师正是万妙真君。晚辈常听家师说起老前辈来,说他老人家和老前辈是多年深交。此刻老前辈如此对待晚辈,却叫晚辈好生不解。”
那丑人温如玉突又仰天长笑起来,长笑声中,连声说道:“多年深交,多年深交──”
笑声突然一顿:“好个多年深交!十数年来,便宜的事都让他占尽了。十年之前,我和那姓卓的无怨无仇,都是为了这个多年深交,才──”
她语声突又一顿,转过头去,向卓长卿森冷地说道:“我说我的,不关你的事。你爹爹的确是我杀的,你要报仇,只管冲着我来好了。”
目光再次转向岑粲,指道:“自从那日之后,你师父又不知算计了我多少次。我只道是天下一哦奸一哦狡之人,再也莫过于万妙真君的了,嘿嘿,哪知你这小鬼,也比他差不多少。我问问你,你方才既说与这姓卓的后人素不相识,怎么又说和他有着过节未了你和这素不相识之人究竟有什么仇恨,你倒说给我听听看。”
岑粲不觉为之一怔,暗问道:“我和这姓卓的有何仇恨”
却连自己也回答不出。须知他对卓长卿极为妒恨,但这种妒恨又岂能在别人面前说出来,又怎能算得上是过节呢
红衣一哦娘一哦娘一哦温如玉望着他面上的神情,冷笑一声,又道:“你心里到底在打着什么算盘快跟我老老实实地说出来,否则──嘿嘿!”
手腕一紧,几乎将岑粲离地扯起。
岑粲剑眉一轩,抗声道:“晚辈所说句句俱是实言,晚辈素仰老前辈英名,又怎会对老前辈怀有不轨之心──”
话犹未了,蓦然欺身一进,指戳肘撞,双手各击出两招,左一哦腿一哦也同时飞起,横扫温如玉右膝。
温如玉不禁为之一惊,再也想不到这少年会斗胆向自己出手,而且招招狠辣,无一不是击向自己要害。她武功再高,也不能不先图自救,手腕一松,错步仰身,倏然滑开数步。
岑粲一哦胸一哦前一松,亦自拧身错步,退出一步。须知他乃十分狂傲之人,虽对红衣一哦娘一哦娘一哦有所怯惧,但心下亦大为气愤,此刻见自己微一出手,便使得她不得不放松手掌,不禁冷笑暗忖:原来她武功也不过如此。
怯惧之心,为之大减,双手一整衣衫,又道:“老前辈口口声声讥嘲辱骂于我,实不知是何居心。家师纵然对老前辈有不是之处,但家师并未死去,老前辈却也不该将这笔帐算在晚辈身上呀!”
言下之意,自是暗讥这丑人温如玉只知以上凌下,以强凌弱,却不敢去找自己的师父算帐。
如此露骨之话,温如玉怎会听不出来。岑粲目光凝注,心想她必定又要仰天狂笑,或是暴跳如雷。哪知道望了半晌,这诡异毒辣的女魔头面上,不但连半丝表情都没有,而且目光黯淡,像是正在想着心事,又像是根本没有听到自己的话。
这么一来,自然大大出了岑粲意料,转目一望,却见玄衫少年──卓长卿亦在俯首深思,他心下不禁大奇,自忖道:“这厮怎么如此奇怪,起先一副声势汹汹、目眦尽裂的样子,此刻却又站在这里发呆──”
转目一望,那红衣一哦娘一哦娘一哦亦仍垂首未动。
“这温如玉怎么也如此模样,倒像个十七八岁的大姑一哦娘一哦想情郎的样子。”
目光四扫,只见那十余个红裳少女,有的手持青竹,有的轻捧羽扇,远远围成一圈,竟也是一个个目光低垂,一副无动于衷的样子。
岑粲人虽狂傲,机智却深,此刻暗中冷笑一声忖道:“这些人一个个都像有着三分痴呆,我却又留在这里作什么。”
须知他与红衣一哦娘一哦娘一哦以及卓长卿之间,本无深仇大恨,虽对卓长卿有些妒恨,但忖量眼前局势,知道自己若还留在这里,非但毫无用处,只怕还要惹些麻烦。又看到这些人都在出着神,像是根本没有注意自己,心念一动,再不迟疑,回身便走,只希望那红衣一哦娘一哦娘一哦不要又突然拦住自己。
走了几步,身后没有反应,他又忍不住回头望去,哪知方一回顾间,那红衣一哦娘一哦娘一哦的面容,却又赫然在他眼前,一面冷冷道:“你师父现在哪里”
岑粲心中一阵剧跳,往前一窜七尺,方敢转回头,却听这红衣一哦娘一哦娘一哦森冷地又追问一句:“你师父现在哪里”
岑粲暗叹一声,知道自己的师父必定做了一些非常对不起这红衣一哦娘一哦娘一哦之事,心中一动,忽然想起她方才的神一哦色一哦,心想:“难道师父他老人家和这奇丑的怪物,有着什么情感的纠纷”
一念至此,不禁又向这丑人温如玉仔细看了两眼,只觉她不但丑得吓人,而且苍老已极,只怕世上不会有任何一个男人会一哦爱一哦上这种女子。
心中转了几转,这狡黠的少年不禁疑云大起,沉吟半晌,方自说道:“家师现在何处,晚辈也不知道。老前辈与家师本是故友,怎的此刻却问起晚辈了”
那丑人温如玉一哦面上本是极其森冷的神一哦色一哦,突然变得十分奇特,目中威光尽敛,竟幽幽叹道:“我已将近五年没有见着他了,唉──不知他为什么总是不愿见我──”
目光一垂,又陷入深思里,像是在回忆着什么。
她这种情感的变化,看在岑粲眼里,岑粲不觉为之暗笑一声,知道自己方才的推测,并不离谱,奇怪的只是自己的师父年华虽已老去,却仍风度翩翩,不知怎的竟会搭惹上这种女子。
他却不知道那万妙真君尹凡之一哦陰一哦险狡诈,世罕其匹,果真为着一事,而骗了这丑人温如玉之情感。原来温如玉有生以来,从未有过一个男人喜欢过她。她面上虽然毒辣怪僻,其实心中又何尝不在渴望着一个男人的温情。
而尹凡就利用了她这个弱点,使得她全心全意地一哦爱一哦上自己,等到他觉得她已不再值得自己利用,便一脚将她踢开。
这当然使温如玉痛苦到了极处。只是情感一事,偏又那么微妙,她虽然将他恨到极处,却偏偏又忘不了他,只希望他能回心转意。
这种复杂而微妙的情感,才使得她方才的神一哦色一哦,生出那么多变化。只是岑粲虽是尹凡的弟子,对这段事却一点也不知道。
这两人对面而立,心中各有所思,哪知远远站在一边的卓长卿,此刻竟突然以拳击掌,像是心中所思已有了决定,抬目四望一眼,便自如飞掠来,口中厉喝一声,道:“姓温的,不管你是为着什么,我爹爹总是死在你的手下,今日你武功若强胜于我,那么你就一掌将我击死,否则的话,我就要以你颈上人头,来祭爹爹的在天之灵。”
温如玉倏然从甜蜜的梦幻中惊醒过来,听他说完了话,面上不觉又泛起一阵一哦陰一哦恻恻的笑容,扫目一望岑粲,冷冷道:“你别想走!”
才转过头向卓长卿道:“我若一掌将你击死,那么姓卓的岂非再无后代,你爹爹的大仇,岂非永将沉于海底──哼哼,我先还当你是个孝子,哪知却也是个无用的懦夫!”
卓长卿呆了一呆。他方才见了这丑人温如玉的身法,知道自己并无把握能够取胜,今日若想复仇,实是难如登天,本想乘着她和那黄衫少年答话之际,藉机一走,回到王屋山去,将武功苦练一番,再来复仇。
但转念一想,此刻大仇在前,自己若畏缩一走,又怎能再称男子须知他本是至一哦陽一哦至刚之人,正是宁折毋弯的一哦性一哦格,心想便是今日抛却一哦性一哦命,也要和这红衣一哦娘一哦娘一哦拼上一拼。他心中唯一顾虑的,只是自己若死了,又有谁会为爹爹复仇。
此刻这丑人温如玉的话,竟讲入他的心里,他一呆之后,讷讷说道:“我若死了,我爹爹相知满天下,自然有人会为他复仇的。但今日我若将你杀死,只怕连个复仇的人都不会有哩。”
丑人温如玉双目一睁,威光暴现,但却又哈哈笑道:“好个相知满天下!我倒要问问你,我老人家将你爹爹击毙已有十年,怎么就没有人来找我老人家为他报仇的”
卓长卿不禁又为之一愕,不知道她说此话到底是何用意。沉吟半晌,突然朗声道:“我们姓卓的代代相传,做事但求心安而已。今日我若放过了你,便将食不知味,卧不安寝。你多说也无用,何况──哼,你武功虽高,我却也不畏惧于你。”
丑人温如玉哈哈大笑,说道:“好极,好极,我老人家就冲着你这分志气,倒是要给个便宜给你占占──”
她语声一顿,笑容尽敛,冷冷又道:“今日你若胜得了我老人家一招半招,你便尽管将我颈上人头割去,祭你爹爹之灵,我老人家绝不会说半个不字。”
卓长卿冷冷一笑,道:“阁下名满天下,自然不会失信于我一个后生晚辈,这个我倒放心得很。只是──”他目光向那些围在四侧的红裳少女一扫。
丑人温如玉已自冷叱道:“你把我老人家当做什么人难道我还要这些小丫头帮忙不成!今日你我两人动手,谁也不准有人帮忙。如果你胜了,你大仇得报,也──”
她语声一顿,像是轻微地叹了一声气,接道:“也不会有人找你复仇。”
卓长卿一挺一哦胸一哦膛,朗声接道:“如果阁下胜了,也尽管将在下颈上人头取去就是──”
温如玉微一摆手,冷冷笑道:“如此说来,我老人家还算给你占什么便宜”
卓长卿怔道:“那便怎的”
心中不禁大为奇怪,难道这魔头心肠变了不成
却听温如玉一笑接道:“你若败在我的手下,只要代我做成一事,日后你再练武功,仍可找我老人家来复仇,我老人家也不会怨你。”
此话一出,不但卓长卿大出意外,那岑粲心中亦自大奇,转念又忖道:“这红衣一哦娘一哦娘一哦要他做的事,必定比死还要困难十倍。哼,若是她要与我订此赌约,我再也不会答应的。”
侧目而望,只见那玄衫少年──卓长卿的双拳紧一哦握,目光低垂,正在想着心事。
卓长卿何尝不知道这温如玉所提出之事,必定万分困难,但无论如何,自己今日若败于她手下,也只有此法才能有再次复仇的机会,微一咬牙,抬起头来,朗声道:“君子一言──”
温如玉冷然接道:“难道我老人家还会戏一哦弄一哦于你不成”
岑粲暗中一笑,忖道:“这下姓卓的准要上当了。”
双手一负,静听下文。
卓长卿朗声道:“那么就请阁下快些说出来。”
温如玉冷冷笑道:“要是此事你无法办成又该如何”
岑粲暗中又一笑,心想这红衣一哦娘一哦娘一哦果然难缠,她要是说出一个卓长卿根本无法办到之事,那岂非还是与叫卓长卿不胜便死一样。
卓长卿果然亦是一怔,朗声道:“阁下所说之事,要是根本就非在下能做之事,而是强人所难,那么阁下就毋须说出来,反正我卓长卿根本未将生死之事放在心上。”
温如玉拂然道:“此事自是你能力所及。”
卓长卿挺一哦胸一哦道:“此事若是在下能力所及,亦无亏于忠义,在下虽不才,但有生以来,却从未认为一事是人力无法办到的。”
温如玉森冷的面上,泛起一丝笑意,颔首道:“如此好极──”
话声未落,突然身形一展,电也似的掠到卓长卿身前,左掌斜劈,右掌横切,只刹那之间,两招齐出。
卓长卿复吃一惊,这两招之突来,虽然大出他之意料,但他面对仇家,早已戒备,是以此刻也并不慌乱,右掌微一伸缩,引开她斜击之力,脚下错步,滑开三尺,口中却喝道:“阁下之事尚未说出,怎么突然动起手来”
温如玉冷冷说道:“你若胜了我,此事根本无须再说。你若败了,我也决不取你一哦性一哦命,到那时再说也不迟。”
口中虽在说着话,但身手却未因之稍顿,霎眼之间,掌影翻飞,已拍出十余掌。
岑粲本在静听这温如玉究竟要说出什么事来,见她突然出手,亦是大奇,但转念忖道:“这红衣一哦娘一哦娘一哦果然狠辣,首先一哦逼一哦得这卓长卿动手,他若败了,那时君子一言,快马一鞭,依这姓卓的个一哦性一哦,无论温如玉说出任何事来,他都万万不会反悔不做。但是这红衣一哦娘一哦娘一哦费了如此周章,却到底是要那姓卓的做什么事呢”
心念至此,好奇之心大起,但突又想到这红衣一哦娘一哦娘一哦方才喝令自己留下,不知要对自己玩什么花样,此刻乘她正在动手之际,自己若不乘隙一走,更待何时反正是无论要那姓卓的做什么事,都与自己无关,自己又何苦一定要知道。
他略一权衡利害,什么热闹也不想看了,身形一转,方待掠走,哪知目光动处,那些红裳少女已不知什么时候,在自己身侧围了个圈子,不禁暗叹一声,索一哦性一哦负手而立,凝目于这红衣一哦娘一哦娘一哦和卓长卿的比斗,再也不作逃走的念头。
温如玉倏然拍出十掌。她手掌虽然枯瘦,但其掌力却是凌厉无比,带得卓长卿头上的头巾,猎猎飞舞。方才她和这少年稍一动手,便知道他年纪虽轻,武功却非等闲,是以招招俱是杀手,十招一过,便已尽占先机,将卓长卿压在满天掌影之下,几乎寻不着空隙还手。
但卓长卿身受久负天下武林第一高手之誉的司空老人十年亲炙,加上先天之资,后天之调,俱是好到极处,掌挥拳击,守了十数招,突然大喝一声,双掌俱出,当一哦胸一哦猛击。他这一招虽然空门大露,全身上下几无一处不在对方掌锋之下,但温如玉目光动处,只见他指尖斜骈,掌心一哦内一哦陷,竟是一哦内一哦家登峰造极的掌力,心中不禁一凛,知道自己纵然能将他一掌击毙,但自己前一哦胸一哦若被他这双掌击下,亦是再无活路。
她目光动处,身形已随掌风飘出,但等到卓长卿一击之势,已将势竭,遂又一掠而前,倏然三掌,拍向他的面门。
卓长卿闷一哦哼一声,撤掌拧身,堪堪避开这三掌,突又双掌同击,但却是一上一下,右掌上攻左额,左掌下切右肋,不但掌风虎虎,不在方才那两掌之下,而且掌式变幻无伦。温如玉享名武林数十年,是何等人物,但此刻却竟也看不出他这掌招的来路,当下一哦身形一动,倒打金钟,竟又倏然掠出两丈开外。红衫飘舞,风声猎猎,宛如行云流水。
卓长卿见她身形倏忽来往,瞬目之间,已进退数次,心下也不禁骇然,双一哦腿一哦钉立如桩,双掌一招连着一招地猛击出来,将地上的砂土都激得飞扬而起。那凝目而望的岑粲,见到他掌力竟如此惊人,心中惊怒交集,暗暗忖道:“以他这种身手,武林中除了有数几人之外,还有谁是他之敌手想那天目山之会,也必定要被他独占鳌头──”
妒怒之下,更立心要将此人除去。
卓长卿这一轮急攻,看似虽将温如玉一哦逼一哦退,而抢得先机,但只要自己掌力稍有空隙,温如玉立即快如闪电地欺身而进,若非他年轻力强,一哦内一哦力含蓄又深,便早已不敌。
但饶是如此,这种全凭一哦内一哦家真力的掌力,究竟容易亏损,越到后来,他就越感吃力。只见温如玉红衫飘飘,身形仍然从容自若,而且越一哦逼一哦越近,不消数十招,卓长卿便又落在下风。而这一次,他一哦内一哦力将竭,却连平反之力都没有了。
红日既升,骄一哦陽一哦如火,卓长卿的额角鼻尖,也已沁出汗珠。他不禁暗中长叹,知道再过数十招,自己就将连还手之力都没有了。
此刻他虽在动手,但心中却是思潮翻涌,悲愤填一哦胸一哦,知道今日自己复仇已是无望了。
又拆了十数招,卓长卿暗道一声:“罢了。”
呼一哦呼攻出两掌,纵身退出圈外,垂手而立,黯然道:“阁下究竟是何事,只管说出便是。”
温如玉长袖一拂,仰天笑道:“胜则胜,败则败,你这孩子倒的确是个磊落的男儿。”
回首侧目一望岑粲,面上笑容尽敛,又道:“比你和你师父都强得多了。”
岑粲心中暗哼一声,转过头去,故意向对面站着的一个红裳少女微微一笑。
温如玉目光动处,寒光凛然,恨声道:“果真与他师父一个样子。”
双掌一拍,那十余个红裳少女突然同时娇一哦声一笑,岑粲只觉眼前微花,漫天的青竹、羽扇,已自当头压下,他不用思索,就知道自己又陷入那霓裳仙舞阵了。
温如玉冷笑一声,双掌又一拍,那些红裳少女口中突然曼声唱了起来,身形也越舞越疾。岑粲只见一道道红一哦墙接二连三地向自己压了过来,方自击退一道,另一道就跟踪而来。他虽已领教过霓裳仙舞阵的滋味,但此刻亦不禁骇然。
卓长卿闪目而视,只觉这些少女歌声一起,阵法的变幻,就更玄妙迅快,才知道方才自己陷入阵中时,人家并未使出全力来,心下不禁更惊,知道自己复仇,只怕越发困难。
却见温如玉眼望着困在阵里的岑粲,面上又露出极为奇特的神一哦色一哦来,垂首沉吟了半晌,方自侧目向卓长卿道:“我此事说出,非但不是加害于你,反却是件别人求之不得之事,你若像他一样──”
她随手一指岑粲,冷哼一声,接道:“只怕你跪在地上求我,我还不答应哩!”
卓长卿心中一愕,面上却仍是木无表情。须知他此刻既败于自己仇人之手,又得听命于她,心中羞愧自责之情,正是无以复加,若不是忖念自己父仇未报,连死都不能,只怕他早已引颈自决了,至于温如玉叫他所做之事是好是坏,根本未在他心上。
他冷然而望,只见这红衣一哦娘一哦娘一哦温如玉突然长叹一声,缓缓道:“数十年来,我费了无穷心力,搜尽天下的奇珍异宝。为着这些身外之物,我不知造下多少杀孽,唉──直至此刻,年华已去,那些东西价值虽高,却又怎能挽回既去的青春──”
她话声突然一顿,双目凛然一睁,眨也不眨地望在卓长卿面上,冷然接道:“只是那些东西,却仍然是无价之宝,世人想求一件,亦不可得。我近年来虽被一人骗去不少,但所余之物,仍然非同小可。别的不说,就单以宝剑一样,就全都是武林中人梦寐以求之物,你知道吗”
卓长卿茫然点了点头,她便又接道:“我之一生,孤僻寡合,常人只要稍拂我意,我便一掌击毙。是以武林中人,当着我面,都尊称我一声‘红衣一哦娘一哦娘一哦’、‘红衣仙子’,但却没有一人不在背后将我骂得体无完肤。哼,只是那些家伙俱是猪狗不如,无论他们怎么骂,我都不放在心上。”
卓长卿见她越扯越远,心下正是不耐,却听她又叹道:“这些话我一生之中,从未对人说过,今日不知怎么,竟对你说了出来。也许是我年轻的时候,脾气也跟你一样,是个宁折毋弯的牛脾气,是以一见你,便觉投缘。这倒真是奇怪得很。”
她长叹一声,缓缓向那辆华丽的香车走去。卓长卿见这素来杀人不眨眼的女魔头,此刻竟对自己说出这种话来,怔怔地望着她那枯瘦的背影,心里想到她一生的寂寞,同情之心,油然而生,几乎已忘却她是自己不一哦共一哦戴天的仇人。
须知他情感极为丰富,是以此刻才有这种心情,亦自缓缓移动脚步,跟了过去。只见她沉重地坐到车上,像是她衰老的一生之中的一连串寂寞的岁月,已使得她此刻极为疲倦,世间无论任何人,又还有哪一件更比寂寞令人难以忍受的呢
哪知她方自坐到车上,目光突又一凛,森冷地说道:“你若不遵诺言,我一样还是要你的命。哼,你莫以为我真的对你好──”
卓长卿不禁又一愕,心想这红衣一哦娘一哦娘一哦性一哦情真令人难以捉一哦摸一哦,却见她身形一倒,靠在车上的丝垫上,霎眼之间,又仿佛衰老许多,老得令人难以相信她是个震慑武林的魔头。
只见她双目睁开一线,仰视着白云苍穹,沉思了片刻,又道:“我一生之中,恨尽天下人,天下人也尽恨我,但只有一人,却是我真心一哦爱一哦着的,为了她,叫我立刻去死,我也不会稍有犹豫──”
说至此处,她面上竟又满含温情之意。卓长卿暗叹一声,心里却奇怪,能被这女魔头深深一哦爱一哦着的,又是什么人呢转念又想:这人是谁,与我又有何关系。不禁又暗骂自己,怎么会对这杀父的仇人生出同情之心来。
于是他目光一凛,沉声道:“阁下究竟有何事──”
哪知温如玉却根本没有听到他的话,仍然自管自地说下去,道:“你是个正直而倔强的孩子,所以我才告诉你,我所深一哦爱一哦之人,就是我那唯一的徒弟。那天在始信峰下,想必你也见过她了,只要你不是瞎子,你总该看出她是多么美丽。我一生之中见过的女人虽有不少,但却从未见过有一人比她更好看的了!”
她微微一叹,又道:“只是这孩子表面虽温柔,骨子里却倔强得很,跟我一样,是天生的坏脾气。有这样脾气的人,就算她武功再高,还是要一生受苦。我自己知道我年纪老了,活不长了,就开始为她担心,不知道她将来怎么办。”
这名慑天下的魔头,此刻斜倚香车之上,竟娓娓与卓长卿话起家常来了,却将她究竟要卓长卿做什么事一字不提。
卓长卿心中越听越是不耐,但不知怎么,却不忍打断她的话。
他却不知那被困在霓裳仙舞阵中的岑粲,心中的急躁,更远在他之上,只恨不得从那竹风扇影之中飞身而出,飞到这里来,听听温如玉说的是什么。
但他轻功虽高,此刻却被那些旋舞着的少女一哦逼一哦得寸步难行。他目光斜瞟处,只见那红衣一哦娘一哦娘一哦娓娓而言,而那卓长卿却在垂首静听,心里更奇怪,不知她究竟在说什么,急躁之下,出手便急,但他使尽全力,却也不能脱身而出。
一段时间过后,他发现这些红衫少女的身形虽仍转动不息,但却并不存心伤他,只是将他层层围住而已,于是他出手之间,便只攻不守,这么一来,威力虽增强一倍,却也仍然无法伤得了人家。
他武功虽不弱,此刻气力却也已觉着不支,心里想到方才卓长卿撒手认输之事,亦自暗叹一声:“罢了。”
身形一停,不再出手。
哪知身前身后,身左身右,一些并不致命的地方,就在他停下一哦身形的那一刹那,便已轻轻着了十数掌,耳边只听那些少女娇一哦声笑道:“看你还蛮像样的,怎么这么不中用呀”
打得虽轻,笑得虽甜,但打在岑粲身上,听在岑粲耳里,直比砍他一刀还难受。此刻他纵然要被活活累死,却再也不会停手的了,狂吼一声,攻出数掌。但强一哦弩一哦之末,不能穿鲁缟,他虽存心拼命,却也无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