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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声震四野(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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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光之下,只看见这两条人影,发髻蓬乱,衣衫不整,似是颇为焦急潦倒,只有身上的一袭杏黄长衫,犹在日光中闪烁着夺目的鲜艳之一哦色一哦,却正是那万妙真君的弟子铁达人与石平。

卓长卿身形方动,便瞥见这两人的衣冠面容,脚步立刻为之一顿。只见他两人如飞地在自己身侧掠过,望也不望自己一眼,笔直掠到温瑾身前。温瑾秋波转处,冷冷一笑,缓缓道:“做完了么”

铁达人、石平,一哦胸一哦膛急剧地起伏了半晌,方自齐声答道:“做完了。”

温瑾一手轻一哦抚云鬓,突地目光一凛,冷冷道:“什么事做完了”

铁达人、石平齐地一愕,悄悄对望一眼。两人目光相对,个个张口结舌,呆呆地愕了半晌,铁达人干咳一声,期艾着道:“我……我……”

石平一哦抽一哦进一口长气,讷讷地接口道:“我们已……已……”

这两人虽然手黑心辣,无仁无义,但毕竟还是无法将弑师的恶行说出口来。

温瑾冷笑一声,微拧纤腰,转过身去,再也不望他两人一眼,轻蔑不屑之意,现于辞一哦色一哦,缓缓道:“长卿,我们走吧!”

铁达人、石平面一哦色一哦齐地一变,大喝一声:“温姑一哦娘一哦!”

一左一右,掠到温瑾身侧,齐地喝道:“温姑一哦娘一哦慢走!”

温瑾面容一整,冷冷说道:“我与你两人素不相识,你两人这般的纠缠于我,难道是活得不耐烦了么”

她自幼与那名满天下的女魔头红衣一哦娘一哦娘一哦生长,言语之中,便自也染上许多温如玉那般冷削森寒的意味,此刻一个字一个字说将出来,当真是字字有如利箭,箭箭射入铁、石两人心中。

卓长卿一步掠回,目光动处,见到这两人面额之上,冷汗涔一哦涔落下,心中突觉不忍,而长叹一声,道:“你两人可是要寻那温如玉为你等解去七绝重手么”

铁达人、石平目光一亮,连忙答道:“正是,如蒙阁下指教,此恩此德,永不敢忘。”

卓长卿缓缓转过目光。他实在不愿见到这两人此刻这种卑贱之态,长叹一声,缓缓道:“温如玉此刻到哪里去了,我实在不知道!……”

语声未了,铁、石两人面容又自变得一片惨白,目光中满露哀求乞怜之意,伸出颤一哦抖的手掌,一抹面上汗珠,颤声道:“阁下虽不知道,难道温姑一哦娘一哦也不知道么”

温瑾柳眉一扬,沉声道:“我纵然知道,也不会告诉你们。像你们这种人,世上多一个不如少一个的好。”

纤腰一扭,再次转过身去,缓缓道:“长卿,我们还不走么”

卓长卿暗叹一声,转目望去,只见铁、石两人,垂手而立,面上突然现出一阵愤激之一哦色一哦,双手一阵紧一哦握,但瞬间又平复,一左一右,再次掠到温瑾面前。铁达人一扯石平的衣襟,颤声道:“温姑一哦娘一哦,我两人虽有不端之行,但却是奉了令师之命……温姑一哦娘一哦,我两人与你无冤无仇,难道你就忍心令我两人就这样……”

他语声颤一哦抖,神态卑贱,纵是乞丐求食,婴儿索一哦乳一哦,也比不上他此刻神情之万一,哪里还有半分他平日那般倨骄高傲之态说到后来,更是声泪齐下,几乎跪了下去。

卓长卿见到这般情况,心中既觉轻蔑,又觉不忍,长叹一声,缓缓接口道:“生命当真是这般可贵么”

铁达人语声一顿,呆了一呆。卓长卿接口又道:“生命固是可贵,但你两人可知道,世上也并非全无更比生命可贵之物。你两人昂藏七尺,此刻却做出这种神态,心里是否觉得难受”

铁达人呆了半晌,垂首道:“好死不如歹活,此话由来已久。我们年纪还轻,实在不愿……实在不愿……”

石平截口道:“阁下年纪与我等相若,正是大好年华,若是阁下也一样遇着我等此刻所遇之事,只怕……”

垂下头去,不住咳嗽。

卓长卿剑眉一轩,朗声道:“生固我所欲也,义亦我所欲也,两者不可得兼,舍生而取义耳!”

语声一顿,突然想到这两人自孩提之时,便被尹凡收养,平日耳濡目染,尽是不仁不义之事,若想这两人了解这种圣贤之言,岂是一时能以做到之事正是:“人之初,一哦性一哦本善,苟不教,一哦性一哦乃迁……”这两人有今日卑贱之态,实在也不能完全怪得了他们。

要知道卓长卿面冷心慈,生一哦性一哦宽厚,一生行事,为己着想得少,为人着想得多,此刻一念至此,不禁叹道:“温如玉此刻是在何处,我与温姑一哦娘一哦俱不知道。但今夜她却定要到昨夜那庙堂之中,与我两人相会,你等不妨先去等她!”

温瑾冷笑一声,目光望向天上,缓缓道:“其实以这两人的为人,还不如让他们死了的好。”

卓长卿干咳一声,似是想说什么,却又忍住,挥手道:“你两人还不去么”

目光一抬,却见铁、石两人,竟是狠狠地望着温瑾,目光中满含怨毒之意,良久良久,才自转过身来,面向卓长卿抱拳一揖,沉声说道:“青山不改,绿水长流,再见有期!”

两人刷的拧腰掠去。温瑾望着他两人的身影,恨声说道:“若依着我的一哦性一哦子,真不如叫这两人死了的好。”

卓长卿一整面容,缓缓说道:“人之初一哦性一哦本善,世上恶人多因环境使然,再无一人生来便想为匪为盗的。能使一恶人改过向善,更胜过诛一恶人多多。瑾儿,为人立身处世,总该处处以仁厚为怀。这样的话,你以后不要说了。”

温瑾面颊一红,缓缓垂下头去。她一生娇纵,几曾受人责备但此刻听了卓长卿的言语,却连半句辩驳之言也说不出口。

一阵山风,吹起了她鬓边的乱发。她突然觉得一只宽大温暖的手掌,在轻轻整理着她被风吹乱了的发一哦丝,又似乎在轻轻整理着她心中紊乱的思绪,于是她终于又倒向他宽阔的一哦胸一哦膛,去享受今夜暴风雨前片刻的宁静。

然而暴风雨前的临安,却并没有片刻宁静。随着时日之既去,临安城中的武林一哦群一哦豪,人人心中都在焦急地暗中自念:“距离天目之会,只有两三天了,两三天了……”

这两三天的时间,在人们心中,却都似不可比拟地漫长。

久已喧胜人口的天目之会,在人们心中,就仿佛是魔术师手中黑巾下的秘密,他们都在期待着这黑巾的揭开。这心境的确是令人难以描述,只有思春的怨妇等候夫婿归来时的心情,差可比拟万一。

从四面潮水般涌来的武林豪士,也越来越多。慷慨多金的豪士们,造成了临安城畸形的繁华,城开不夜,笙歌处处,甚至连邻县的掘金一哦娘一哦子,也穿上她们珍藏的衣衫,赶集似的赶到临安城来。

凌晨,青石板的大路,三五成一哦群一哦地,把臂走过的是酒意尚未全消的迟归人。花街柳巷中的妇人,头上也多了些金饰,迎着初升的一哦陽一哦光,伸着娇慵的懒腰,心中却早已将昨夜的甜言蜜语,山盟海誓全部忘去。

一阵沉重的脚步声,一声沉闷的咳嗽,多臂神剑云谦父子,一哦精一哦神抖擞地从彻夜未关的店门中大步走了出来,目光四下一扫,浓眉微微一皱,踏着青石路上的斜一哦陽一哦,走到他们惯去的茶屋。长日漫漫,如何消磨,确是难事。

迟归的人虽多,早起的人却也有不少,江湖中人们的优劣上下,在其间一目便可了然。多臂神剑一生行走江湖,俱是循规蹈矩,从未做过越轨之事,此刻漫步而行,对那般夜行迟归人的点首寒暄,俱都只作未闻,只当未见。

一个云鬓蓬乱,脂粉已残的妇人,右手挽着发髻,左手扣着右襟,拖着金漆木屐,从一条斜巷中踏着碎步行出,匆忙地走入一家布店,又匆忙地行去,腋下却已多了一方五一哦色一哦鲜艳的花绢,眉开眼笑地跑回小巷,于是小巷中的一哦陰一哦影,便又将她的欢笑与身影一齐吞没。

生活在一哦陰一哦影中的人们,似乎都有着属于他们自己的欢乐,因为这些堕一哦落的人,灵魂都已被煎熬得全然麻木,直到一天,年华既去,永不再来,他们麻木的灵魂,才会醒觉,可是──

那不是已经太迟了么

云谦手捋长髯,沉重地叹息一声,缓缓道:“日后回到芜湖,你不妨去和那三班大捕郭开泰商量一下,叫他将芜湖城中的花户,尽力约束一下。”

“仁义剑客”云中程眼观鼻,鼻观心地跟在他爹爹身后,恭声道:“一回芜湖,我便去办此事,爹爹只管放心好了。”

云谦微喝一声,又道:“自古以来,一哦婬一哦之一字,便为万恶之首,不知消磨了多少青年人的雄心,大丈夫的豪气,当真可怕得很,可怕得很。”

话声顿处,转身走入茶屋。店小二的殷勤,朋友们的寒暄,使得这刚直的老人严峻的面容上,露出了朝一哦陽一哦般的笑容。

茶屋中一片笑声人语。笑语人声中,突然有阵阵叮咚声响,自屋后传来。云谦浓眉一皱,挥手叫来堂倌,沉声问道:“你这茶屋后房在做什么怎生这般喧乱”

睡眼惺忪的堂倌,陪上一脸职业一哦性一哦的笑容,躬身说道:“回禀你老,后面不是我们一家老板,请你老原谅则个!”

云谦“哦”了一声,却又奇道:“后面这家店铺,却又作何营生,怎的清晨便这般忙碌”

堂倌伸手捂着嘴唇,压下了一个将要发出的呵欠,四顾一眼,缓缓道:“回禀你老,隔壁这家店做的可是丧气生意,专做棺材。”

多譬神剑浓眉一轩,却听这堂倌接着又道:“他们这家店本来生意清淡得很,可是近些日子来可真算发了财啦,不但存货全部卖光,新货更是日日夜夜地赶着做。前面三家那间本是做木器生意的,看着眼红,前天也改行做起棺材来了。我只怕他们做得太多了,卖不出去,他们却说再过三、四天,生意只会越来越好。你说这些人可恨不可恨,只巴望远处到这里来的人,都……都……都……”

他唠唠叨叨地说到这里,突听云谦冷哼一声,目光闪电般向他一扫。

他吓得口中一连说了三个“都”字,伸手一掩嘴唇,只见这老人利剑般的目光,仍在望着自己,直到另有客人进来,他才如逢大赦般大喝一声:“客来!”

转身跑了。

一时之间,云谦只觉那叮咚之一哦声,震耳而来,越来越响,似乎将四下的人声笑语,俱都一齐淹没。

直到云中程见了他爹爹的神态,猜到了爹爹的心事,干咳一声,乱以他语,多臂神剑云谦方从沉思中醒来。

茶居兼售早膳,本是江南一带通常风气,但云谦今日心事重重,哪有心情来用早点方自略为动了几箸,突地一阵奇异的语声,自店外传入,接着走人三个奇装异服,又矮又胖的人来。

只见这三人高矮如一,肥瘦相同,身上的装束打扮,竟也是完全一模一样,俱都穿着一袭奇一哦色一哦斑斓的彩衣,日影之下,闪闪生光,腰边斜佩一口长剑,剑鞘满缀珠宝,衬着他们的奇装异服,更觉绚奇诡异,无与伦比。

这三人昂首阔步地行入店中,立刻吸引了店中所有人们的目光。

店伙既惊且怪又怕,却又不得不上前招呼。哪知这三人不但装束奇怪,所一哦操一哦言语,更是令人难懂,几许周折,店伙方送上食物。这三人一哦大吃大喝,箕踞而坐,竟将旁人俱都没有放在眼中。

多臂神剑壮岁时走南闯北,遍游天下,南北方言,虽不甚一哦精一哦,却都能通,此刻与他一哦爱一哦子对望一眼,心中已有几分猜到这三人的来路。

只见面街而坐的一人,一筷夹上一盆干丝,齐地卷到口中,咀嚼几下,突然一拍桌子,大声道:“时哀鬼一哦弄一哦人,我做好撞不撞,点会撞儆条辰哇靓仔,武功雳么使得,唔系我见机得快呀,我把剑早就唔知飞去边度啦!”

他说话的语声虽大,四座之人,面面相觑,除了多臂神剑之外,却再无一人能够听懂。

云谦浓眉微皱,低语道:“此人似是来自海南一带,说是遇见一个少年.武功绝高,若非他能随机应变.掌中长剑都要被那少年震飞!”

语声微顿,目光一转,又自奇道:“这三人看来武功不弱,却不知那少年是谁难道……”

话犹未了,却听另一人已自接道:“细佬,咪吵得格么巴闭好吗人格么多,吵生细作乜哇”

云中程目光中满含询问之意,向他爹爹望了一眼。云谦含笑低语道:“人多耳杂,此人叫他兄弟不要乱吵。”

只听第三人道:“大佬,我听巨自报姓名,晤知系唔系叫做卓长卿。嗐,伲条哇年纪轻轻,又有声名,点解武功嚼么犀利呀”

云谦浓眉一扬,沉声道:“此三人所遇少年,果然便是长卿贤侄,不知他此刻在哪里”

只听最先发话之人突地冷笑一声,道:“武功犀利又有乜用,一阵间巨如果撞着山上的各班友仔,唔系一样要倒楣,只怕连一哦尸一哦骨都唔有人收呢!”

云中程见到这三人奇异的形状,听到这三人奇异的言语,心中不由自主地大生好奇之心,方待再问他爹爹这三人此刻所说之语是何意思,哪知云谦突地低叱一声,道:“走!”匆匆抛下一锭碎银,长身离桌而去。

云中程既惊又奇,愕了一愕,跟在云谦身后,奔出店外。

只见云谦银须飘动,大步而行,三脚两步,走到街口,一脚跨上一辆停在街边的马车,连叱快走。

马车夫亦是惊奇交集。云谦又自掏出一锭银子,塞一哦进他的手掌,沉声道:“天目山去!”

灿耀的白银,封住了马车夫的嘴,也压下了他的惊奇之心,等到云中程赶到车上,车马已自启行,片刻便驶出城外。

云中程侧目望去,只见他爹爹面一哦色一哦凝重,浓眉深皱,心中纳闷了半晌,终于忍不住问道:“方才那人说的究竟是什么怎会令爹爹如此惊慌”

云谦长叹一声道:“你长卿弟孤身闯入虎一哦穴一哦,只怕有险。唉,卓大哥对我恩深如海,我若不能为他保全后代,焉有颜面见故人于地下”

云中程剑眉皱处,不再言语。只听车声辘辘,蹄声得得,车马趱行甚急,云中程虽已成家立业,且已名动江湖,但在严父之前,却仍不敢多言。探首自车窗外望,突然惊唤一声,脱口道:“光天化日之下,怎的有如此多夜行人在道路之上行走”

云谦目光动处,只见数卜个黑衣劲装,满身夜行衣服的大汉,沿着官道之旁,一个接着一个,默然而行,面上既不快乐,也不忧郁,不禁微皱浓眉,诧声说道:“这些汉子定是某一帮派门下……”

车行甚急,说话之间,已将那一行几达十数丈的行列走过,突地瞥见行列之尾,一架松木架成的搭床之上,僵卧着一个干枯瘦小的黑衣人,面目依稀望去,竟似乔迁,不禁失声道:“乔迁!”

伸手一推车门,唰的掠下车去。云中程低叱一声:“停车!”

随之掠下。

云谦微一起落,便已追及抬床而行的大汉,口中厉叱一声,一把扯着他的后襟。那大汉大惊之下,转首喝道:“朋友,你这是干什么”

云谦从来血一哦性一哦过人,一生行事,俱都稍嫌莽撞,临到老来,却是姜桂之一哦性一哦,老而弥辣,此刻一眼瞥见乔迁全身僵木,面如金纸,似是受了极重的一哦内一哦伤,心中但觉一股怒气上涌,厉叱道:“谁是你的朋友!”

手腕一抖,那大汉虽然身强力壮,却怎禁得起这般武林高手愠怒之下的腕力,手腕一松,惊呼了一声,仰天倒下。

这一声惊呼,立刻由行列之尾,传到行列之头。那大汉虽已仰天跌倒,但却未受伤,双肘一挺,挺一哦腰立起,怒目圆睁,忽然一掌,向云谦面门击去,但拳到中途,耳边只听一声厉叱:“鼠辈你敢!”

肋下突地一麻,全身力气,俱都消失无影,竟又扑地跌倒。

本自有如长蛇般的一条行列,列首已向后圈了回来,刹那之间,便已将云氏父子围在核心。云谦沉声道:“中程,你且先看看乔大哥的伤势。”

突然转身过来,厉叱:“你等是何人门下”

这一声厉叱,直震得众人耳鼓嗡嗡作响。围在四周的数十个黑衣大汉,竟都被他的气度所慑,再无一人敢踏前一步。

多臂神剑双臂斜分,双拳紧一哦握,目光如电,须发皆张,睥睨四顾一眼,心中豪情顿生,似乎又回复到多年前叱咤江湖的情况。要知云谦近年虽已闭门家居,但武功却未尝一日抛下,正是老骥伏枥,其志仍在千里,此刻见到这般汉子的畏缩之态,忆及自己当年的英风豪气,不禁纵声狂笑起来。

突见黑衣汉子丛中,挺一哦胸一哦走出一条大汉。云谦笑声倏顿,目光一凛,向前连踏三步,厉声道:“你等是何人门下,难道连老夫都不认识么”

目光一转,不等那汉子接口,又道:“乔迁身中何伤,被何许人所伤,快些据实说来,否则……哼!哼!”

“否则”两字出口之后,他只觉下面之言语,若是说得太过狠辣;便失了身份,若是说得太过平常,又不足以令人慑怕。心念数转,只得以两声冷哼,结束了自己的话。

哪知那汉子身躯挺得笔直,微微抱拳一礼,朗声说道:“在下唐义,老前辈高姓大名,在下不敢动问,但想请问一句,老前辈与这乔迁究竟有何关系!”

多臂神剑浓眉一轩,沉声喝道:“乔迁乃以父执辈尊我,老夫亦以子侄般照顾他。乔迁此番身受重伤……”

唐义突然惊呼一声,接口说道:“老前辈可是人称多臂神剑的云大侠”

云谦反而一呆,沉吟半晌,方道:“你怎会认得老夫!”

唐义肃然道:“芜湖云门,父子双侠,名满天下。在下虽然愚昧,但见了老前辈的神态,听了老前辈的言语,亦可猜出几分。”

云谦鼻中“嗯”了一声,突又问道:“你是何人门下,你叫什么”

唐义心中暗道:“多臂神剑当真老了,我方才自报姓名,他此刻却已忘记。”

但口中却肃然道:“在下唐义,乃蜀中唐氏门人!”

云谦浓眉一阵耸一哦动,诧然道:“蜀中唐门你便是唐三环门下”

语声微顿,皱眉又道:“据老夫所知,乔迁与蜀中唐门毫无瓜葛,怎会重伤在你等手下”

唐义俯首,沉吟半晌,突然仰首道:“老前辈侠义为怀,每以君子之心度小人之腹,是以对乔迁之为人,或尚不甚了然。”

云谦冷哼一声道:“说下去!”

唐义又自沉吟半晌,方道:“若是别人相问在下,在下也许不会说出实情。但老前辈侠义之名,名满天下,在下因仰慕已久,是以晚辈才肯说出此中真相。”

云谦轩眉道:“难道此事之中,还有什么隐秘不成”

唐义恭声道:“乔迁实非我弟兄所伤。老前辈当可看出以我兄弟的武功,实不能伤得了他。”

云谦厉声道:“伤他之人是谁”

唐义深深吸进一口气,举目望向天上。此刻日已是中天,万道金光,映得大地灿烂辉煌,他双眉一扬,朗声道:“此人名叫太一哦陽一哦君子。”

多臂神剑诧声问道:“太一哦陽一哦君子”

他一生闯荡武林,却从未听过如此奇异的名号,当下既奇且怪,接口道:“武林中何来如此一号人物”

唐义朗声道:“此人虽然年轻,但不仅武功高绝,行事为人,更是大仁大义。据小可所知,武林中除却此人之外,再难有人能当得起‘太一哦陽一哦君子’四字!”

云谦道:“此人是何姓名”

唐义朗声道:“此人姓卓,名……”

云谦接口道:“卓长卿”

唐义扬眉奇道:“正是。老前辈难道也认得他么”

多臂神剑云谦仰首一阵大笑,笑声中充满得意之情,更充满骄傲之意,朗朗的笑声,立时随着太一哦陽一哦君子卓长卿七字,在原野中散布开去。

笑声之中,云中程突然长身而起,惊喝一声道:“无影神针!”

原来仁义剑客云中程一生行事,极是谨慎仔细。方才他俯身检视乔迁的伤势,见到留在乔迁一哦穴一哦道外的半截乌针,心中已自猜到几分。但他未将事实完全澄明以前,既不愿随口说出,亦不愿随手拔下,当下仔细检视良久,先闭住乔迁一哦陰一哦厥肝经,左一哦陽一哦少脉附近的七虎一哦穴一哦道,然后再以一方软绢敷在手上,拔下乌针,确定实乃无影神针,再无半分疑义之余,方自脱口惊呼出来。

多臂神剑云谦心头一震,倏然转过身去,沉声道:“莫非乔迁乃是被无影神针所伤”

云中程面寒如水,肃然道:“正是!”

多臂神剑大喝一声,拧腰错步,刷的掠到唐义的身前,厉叱道:“无知稚子,居然敢欺骗起老夫来了!”

唐义双眉一扬,挺一哦胸一哦道:“在下所说,字字句句俱都是实言,若有半分欺骗老前辈之处,任凭发落就是!”

云谦冷笑一声,道:“卓长卿乃是昔年大侠卓浩然之子,与老夫两代相交。”

说到“卓浩然”三字,他一哦胸一哦膛一扬,目光一亮;说到“两代相交”四字,他话声更是得意骄傲,意气飞扬,稍顿方自接道:“卓长卿的为人行事,老夫固是清清楚楚,他的武功家教,老夫更是了如指掌。你若想明言瞒骗老夫,岂非痴人说梦”

唐义朗声道:“乔迁实为太一哦陽一哦君子所擒,但身中的暗器,却是卓大侠身旁的一位姑一哦娘一哦所发。在下绝无相欺之心,老前辈休得错怪!”

云谦浓眉一轩,奇道:“他身侧还有一位姑一哦娘一哦姓甚名谁长得是什么模样”

唐义躬身道:“那位姑一哦娘一哦像是姓温。只因她是卓大侠之友,在下未敢平视,只觉她艳光照人,美如天仙,武功亦是高明已极。”

云谦心中不禁更为之大奇,俯首沉思半晌,又自奇道:“你且将此事经过详细说出!”

唐义干咳一声,便将乔迁如何携制造无影神针之图样,说动唐氏门人,如何潜至天目山中,如何隐于木棺以一哦内一哦,如何被卓长卿发觉……等等情事,一一说将出来。

只听得云谦时而扬眉瞠目,时而拍掌怒骂。他再也想不到,乔迁竟是如此卑鄙狠辣的鼠辈。

唐义语声一了,云谦直气得双目火赤,须发皆张,大怒叱道:“好个乔迁,真正气煞老夫。”

云中程却皱眉奇道:“长卿弟怎会与那姓温的姑一哦娘一哦走到一处”

语声稍顿,又道:“他此刻若是留在天目山中,不知何时会遇到危险,爹爹,我们还是……”

云谦接口道:“正是,正是,还是快去接应他。”

目光冷然向乔迁一扫:“这等卑鄙之徒,若非老夫此刻有事,真要先打他几拳出出恶气!”

日方西落,车马已到天目山口。云氏父子为关心卓长卿安危,却忘了天目山中的险境,各自展动身形,直闯上山。为人之危,忘己之险,这正是侠义道的心一哦性一哦,也正是大丈夫的本一哦色一哦。

山径曲折,林木夹道,却一无人迹。江湖中人俱知此山中,此时已是四伏危机,但看来却又仍和平日一样,丝毫没有奇异之处。云氏父子虽知卓长卿定在此山,但山深路殊,却不知该如何寻去。

日一哦色一哦渐渐西沉,暮云渐生渐浓。绚烂的夕一哦陽一哦,映入林梢,映在浓林间的一片空地上。柔草如茵,夕一哦陽一哦下望去有如金一哦色一哦的梦。

林梢间寂静无声,草地上寂静无人,密林后突然传出一声幽幽的叹息,一个娇柔甜美的声音轻轻说道:“天已经晚了。天为什么晚得这么快!”

幽怨的语声,低沉而缓慢,使得这平凡的语句,都化做了悦耳的歌曲。

回声袅袅,又归静寂良久,又是一声叹息,一个低沉声音道:“天真的晚了,天真的晚得很快。”

语声落处,又是一阵静寂。

然后,那娇柔甜美的声音又自幽幽一叹,道:“你饿了么你看,我真是糊涂,东西拿来了,却没有一哦弄一哦给你吃。”

随着语声,浓林中漫步走出嫣然笑着的温瑾。她一手轻一哦抚云鬓,一手提着一只缕花竹篮。她面上虽有笑容,但秋波中却充满幽怨之意。

她轻轻俯下一哦身,将手中的竹篮,轻轻放在梦一般柔软的草地上,轻轻启开竹篮,轻轻取出一方浅绿一哦色一哦的柔绢,轻轻铺下。

然后,她发觉身后缓缓走来一条颀长的人影,夕一哦陽一哦,将他的人影长长拖在草地上,也长长地印在她身上。

她不用回顾,也毋庸询问。

她只是轻轻合上眼帘,柔声道:“饭还没有做好,你就跑来,真讨厌死了。”

忽见身后的人影举起一只手掌,向自己当头拍了下来。

风声虎虎,掌式中似蕴一哦内一哦劲。温瑾心中一惊,忖道:“难道他不是长卿”

大喝一声:“是谁”

挺身站起,拧腰一掌劈去,只见身后那人手掌一拍,向自己掌上迎来,两掌相击,啪的一声,温瑾只见对方小小一只手掌,却似汪洋大海,将自己掌上一哦内一哦力,全部化解一哦开去。

刹那之间,她心头一颤,抬目望去,却见卓长卿板着面孔站在面前,冷冷道:“你在说谁讨厌”

话声未了,已自失声笑了起来。

笑声越来越响,温瑾嘤咛一声,娇一哦声道:“你……你不但讨厌,而且坏死了。”

却见卓长卿已笑得弯下腰去。

温瑾小嘴一呶,将他转了个身,远远地推了开去,娇嗔着道:“你要是不站远一些,我就不一哦弄一哦东西给你吃。”

卓长卿连连应道:“是,是,我一定站得远远的。”

温瑾道:“这才是乖孩子。”

嫣然一笑,转身走了两步,却又忍不住嫣然回眸,“噗哧”笑出声来。

卓长卿呆呆地望着她的背影,只见她柳腰纤细,粉颈如云,夕一哦陽一哦下的美人,仿佛比平日更要美上好几分。只见她手忙脚乱地从篮中取出许多东西,一一放在那方柔绢上,又拿了些小瓶小罐,东撒一点盐巴,西洒一点酱油。

卓长卿只觉一阵暖意,自心底升起,忍不住问道:“做好了么”

温瑾回眸笑道:“做是做好了,我偏要你再等一等。”

卓长卿苦着脸道:“我等不及了。”

温瑾咯咯笑道:“看你这副馋样子!好好,今天就饶你一次,快来吃吧!”

卓长卿大步奔了过去,重重坐在温瑾身旁。温瑾挟了一块白切鸡,放在他口边,他张开大口,一口吃了。温瑾仰面道:“你说,你说好吃不好吃”

秋波如水,吐气如兰。卓长卿缓缓伸出手掌,轻轻一抚她鬓边乱发。此时此刻,他只觉心中俱是柔情蜜一哦意。要知他自幼孤独,便是普通幼童的黄金童年,他也未曾享受,而此情此景,他更是在梦中也未曾想到。

温瑾望着他出神的面容,又道:“你说,好不好吃嘛”

卓长卿笑道:“你再挟一块给我吃吃。这么小的一块,我连味道都没有吃出哩。”

温瑾笑骂道:“馋鬼!”

又挟了三块鸡一哦肉一哦,一齐放在他嘴里。

卓长卿咀嚼半晌,笑道:“好吃好吃……只是,只是……”

温瑾道:“只是什么”

卓长卿哈哈笑道:“我还以为你和盐巴店结了亲家,不然怎会咸得这般吓人。”

温瑾嘤咛一声,挟起一条鸡一哦腿一哦,一下塞到他的口中,娇嗔道:“咸死你,咸死你,我就要咸死你。”

话未说完,又咯咯地笑了起来。

这两人俱是遭遇凄苦,身世孤独,但此刻彼此相对大笑,一生中的寂寞孤苦,似乎都已在笑声中消去。

笑了半晌后,一声虫鸣,两人笑声,突地一齐顿住,你呆呆地望着我,我呆呆地望着你。良久良久,温瑾突地幽幽叹道:“天越来越黑了。”

卓长卿茫然仰视一眼,一弦明月,已自林梢升起。他不禁也叹道:“月亮升起来了。”

温瑾缓缓垂下头,道:“不知道……不知道温如玉她……她可是已经去了。”

卓长卿缓缓道:“只怕还没有去吧现在……现在还不到晚上嘛!”

温瑾道:“但是她毕竟是快去了,晚上……晚上已经到了。”

突地一合眼睑,两行晶莹的泪珠,夺眶而出,顺腮流下。

一时之间,两人默然相对,方才的欢笑,已被忧郁代替。

他们虽想以欢笑来麻木自己,但欢笑却终于掩不住残酷的现实,因为今宵便可决定他们这一生的命运,甚至还可以决定他们的生命。

面对着那武功高绝的深仇大敌,他们谁也没有把握可以制胜,而不能制胜的后果是什么,他们心里已清楚得很。

卓长卿轻轻一哦抚住她的肩头,只见她缓缓抬起头来,仰面道:“长卿,你能不能告诉我,为什么人们的相会,总比别离短暂”

林梢漏下的朦胧月一哦色一哦,映着她泪水晶莹的秋波,卓长卿暗问自己:“为什么相会总比别离短暂……为什么相会总比别离短暂……”

他细细咀嚼着这两句话的滋味,只觉悲从中来,不可断绝。

温瑾伸手一拭眼睑,强颜一笑,轻轻道:“明日此刻,我们若还能到这里来,我一定在白切鸡上少放一些酱油、盐,免得你说我和他们结了亲家。”

卓长卿垂首不语。

温瑾又道:“方才你在我身后劈我一掌,我真的以为是玉郎毕四,哪知你看来老老实实,其实却未见得有多老实哩!”

卓长卿仍是垂首不语。

温瑾道:“最可笑的是玉郎毕四那副自我陶醉的样子。我心里只要一想起来,就忍不住要笑。”

掩口笑了两声,笑声中却全无笑意。

卓长卿依然垂首不语。

温瑾出神地向他望了半晌,突地幽幽一叹,缓缓说道:“你难道不能高高兴兴地和我说话么你难道不能将心里的事,全部抛开你难道……”

语声一阵哽咽,忍不住又流下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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