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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其意幽幽(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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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想到他爹爹的灵骨,如今还仍然残缺不全,他心中就不禁泛起一阵绞痛,仇恨,仇恨,他暗暗叹一声:“我该叫做仇恨才对,但是──唉,为什么对有些人我竟无法生出仇恨来”

“牛三眼”大步迎了上来,像是想说什么,他轻轻一摆,阻止了,不知道为了什么,他此刻突然不愿意再见柳复明和宋令公的面,因之他也不愿他们发现他的悄然离去。

那五个市井豪士此刻都已敷上了金创一哦药一哦,呆呆地坐在地上,面上仍带着方才的惊恐,他轻轻做了个手势,叫他们都从院后的土墙上跃出去,然后他自己飘身而出,在那五个汉子脚步尚未站稳的时候,他已掠到他们面前,望着他们面上那种惊奇和钦佩的表情,他淡淡一笑:“这次让各位受累,我心里也不安得很,只是你们放心好了,今日你们受的气,总有一天我会替你们出头的。”

在如此紊乱的心情下,他还会说出这种安慰别人的话,他年纪虽轻,好像上天生他出来,就是为了让他做一份常人不能做的事业似的,因之对他也比常人厚些,赋予他许多超人的条件。

这五个汉子大为感激,感激得讷讷地说不出话来,这些一哦性一哦情粗豪的热肠汉子,虽然俱都是一哦性一哦情粗豪的市井无赖,但人们若是对他好些,那么便是叫他立时两肋一哦插一哦刀,他们也是心甘情愿的。

“牛三眼”斜眼望着他的伴当们,见到他们面上的神情,心里也不禁有着一份得意的感觉。

他知道他们此刻对仇恕的心情,他已开始为自己能为仇恕做些事而骄傲,这种人,热肠而爽直,但却没有做领袖的才华,他们也从不去妄想这些,只要他们知道自己服从的对象是值得自己服从的,他们就会很高兴了,“牛三眼”很高兴而感慨地说道:“公子,我早就对他们说过,公子是不会亏待别人的,他们为了公子吃些苦算什么,公子若还有什么吩咐,只管说就是,我‘牛三眼’第一个赴火……咳,赴汤蹈火,也没有关系。”

他又笑了,为了自己终于能说出“赴汤蹈火”这种如此文雅的话而笑了。

仇恕也笑了,他突然觉得这些人都那么可一哦爱一哦,他笑着说:“你倒替一哦我吹嘘了不少。”

笑容突地一敛,正一哦色一哦道:“大约十日之后,灵蛇一哦毛一哦皋便要在杭州城大宴一哦群一哦豪,他此举是为了要对付谁,我虽还不能断定,但大约总是为了那些‘神鞭铁骑’骑士的死,和屡屡被劫的镖银,以及──”

他语声微顿:“总之,无论他为了什么,我们也总不能让他安逸,是么”

“是么”两字,他是向“牛三眼”发出的,“牛三眼”却受宠若惊了,他不住地点着头,连声称是,他再也想不到“公子”会征求他的意见。

仇恕又道:“那么,你就该赶快想办法在十日之中,把你们梁大哥和那三位龙大爷都找到杭州城,唉,时间实在仓促得很,不知你能办得到吗”

“牛三眼”立刻一拍一哦胸一哦膛:“公子,这种事,包在小的身上。”他转过头去:“倪老七,大胡子──你们挺得住吗挺得住就赶紧去找人。”

他语声顿了顿,然后双眉一扬,从怀中掏出那张仇恕方才给他的银票来,交给倪老三,挺了挺一哦胸一哦膛,又道:“这是公子赏给你们的,你们五个人拿去分了,做路费,快些办事。”

他语声也变得洪亮起来,偷偷望了仇恕一眼,深深为自己这种“一介不取”的宽宏大度而骄傲,当他见到仇恕也自在微笑着看他的时候,他更高兴了,一挥手:“快走!”回过头来,他热切地问道:“公子还有什么事吩咐我的吗”

仇恕满意地看着那五个汉子恭身行礼之后,极快地走了,他深信这些人办这些事的能力,然后他回过头对“牛三眼”道:“你我之间,我也再不必说什么客气话了。”牛三眼目光闪着明亮的光采,于是仇恕又道:“方才祠堂中那两个道人,你已见过,你能不能不让他们发现,蹑在他们身后,看看他们何去何从”

当然,“牛三眼”感激地答应了,因为他们从“公子”郑重的眼一哦色一哦中,看出这件事并非轻易的,而“公子”竟把一件特别重要的事留给他做,他不但感激而骄傲,而且还有一种知己的感觉。’

他含一哦着笑,道:“小的立刻就去!”

仇恕望着他的背影,本想叫他回来,再给他一张银票,但后来转念一想,自己还是留着这张银票的好,也让他留着那份自尊和骄傲。

然后──

四下又只剩了仇恕一人,这正是他所需要的,静寂,静寂的穹苍,静寂的大地──

土墙一哦内一哦突地传出长叹的声音,他知道这长叹是宋令公发出的,也知道宋令公这长叹是为了什么。但是他却但愿自己今日没有见着他们两人,但愿这两人此刻还没有回到江南来,因为对于这两人,他不知是该报恩,抑或是报仇。

拟古四唱

问我何处来,我来无何有;倦且枕书卧,梦中仍觉愁。

父仇仍未已,父恩不知酬;恩仇两不了,思之意幽幽。

引吭伸两翮,太息意不舒;吾生如寄耳,少年但远游。

远游不知处,荡志隘八荒;问我今朝去,吉凶两何如

这是在他要离开他那生长于兹的孤岛的晚上,望着窗外如银的夜一哦色一哦,中宵反复,随意作成的“拟古四唱”。

他已有很久没有想起这些诗句了,此刻,他低吟着这些似乎已将被他遗忘,而又突地在心一哦胸一哦中涌一哦出的诗句,悄然走到祠堂后的荒林,心一哦胸一哦之间,正是“引吭伸两翮,太息意不舒”,他长叹一声,一面暗自寻思:“太湖一哦群一哦豪,太行快刀,五湖三龙,污衣丐帮,再加上那‘金剑侠’端木方正,以及圣手先生的记名弟子梁上人──唉,这些日子来,我的确已做了不少事,就只这些人,已足以够那‘灵蛇’坐立不安的了,可是,我还有力量多做些,我也应该再多做些。”他独自冷笑着,漫步走向荒林深处。暮春的一哦陽一哦光,从林梢枝叶的空隙中漏下来,给地上铺下一片细碎的光彩。

他斜倚在一株树干上,瞑目沉思,思考自己还应该做些什么。

良久,良久。

他落寞的面容上,又泛起一丝他惯有的笑容,他觉得自己已掌握了太多制胜的把握,他不知这是天意,还是自己的努力,他眼前似已泛起那灵蛇一哦毛一哦皋一幅众叛亲离的图画。

“众叛亲离!”他冷笑一声,挺一哦直了自己的身躯:“我要让他死在他自己众叛亲离的情景中,而不让他痛痛快快地死去,但是──唉!谁是我的恩人呢我又该如何报恩”

直到目前为止,对于仇人,他已知道得够多了,可是对于恩人,他却什么也不知道,他甚至不知道那八个十七年来时时令灵蛇一哦毛一哦皋不安的字“十年之后,以血还血。”究竟是谁写的,也不知道他爹爹最后的残躯,究竟是被谁收去了。

春风依依,吹散了他的叹息声,他俊秀的身影,缓缓消失在荒林深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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