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1章 罗衫侠少(2/2)
柳鹤亭沉重地叹着气,转身走回大厅,喃喃地低语着:“这究竟是怎么回事这简直岂有此理!”
话声方落,厅中突地传出一声娇一哦笑,一个娇柔无比的声音,缓缓说道:“你骂谁呀”
声音娇柔婉转,有如黄莺出谷,但一入柳鹤亭之耳,他全身的血液,不禁都为之凝结住了。
他微微定了定神,一个箭步,窜入大厅。
只见大厅中那张八仙桌子上,此刻竟盘膝坐着一个美如天仙的少女,身上穿着一套一哦紧身的翠绿短袄,头上一方翠绿的纱巾,将满头青丝,一齐包住,一双其白如玉的春葱,平平放在膝上,右手无名指上,戴着一个特大的指环,在烛光下闪着绚丽的彩一哦色一哦。
这少女笑容方敛,看到柳鹤亭的样子,不禁柳眉一展,一双明如秋水的眸子,又涌现出笑意,梨涡轻现,樱一哦口微张,娇一哦声又道:“谁岂有此理呀”
柳鹤亭愣了半晌,袍袖一展,朝桌上的少女,当头一揖,朗声笑道:“姑一哦娘一哦是否就是此屋主人,请恕在下冒昧闯入之罪。”
他本非呆板之人,方才虽然所见太奇,再加上又对这间神秘的屋子,有着先入为主的印象,是以微微有些失态,但此刻一揖一笑,却又恢复了往昔的潇洒。
那少女的一对翦水双瞳,始终盯在他的脸上,此刻噗嗤一笑,伸出那只欺霜赛雪的玉手,轻轻掩着樱一哦唇,娇一哦笑着道:“你先别管我是不是这屋子的主人,我倒要问问你,深更半夜的,跑到这里来穿房入舍的,到底是为着什么”
柳鹤亭低着头,不知怎地,他竟不敢接触这少女的目光,此刻被她这一问,竟被问得呐呐地说不出话来,沉吟了许久,方白说道:“小可此来,的确有着原因,但如姑一哦娘一哦不是此屋的主人,小可就不拟奉告。”
这少女“唷”了一声,娇一哦笑道:“看不出来,你倒挺会说话哩,那么,我就是这里的主人——”
柳鹤亭目光一抬,剑眉立轩,沉声道:“姑一哦娘一哦如果是此间的主人,那么小可就要向姑一哦娘一哦要点公道,我要问问姑一哦娘一哦,那些进到这间屋子里来的人,究竟是生是死这些人和姑一哦娘一哦——”
哪知这少女竟又噗嗤一笑,截断了他的话,娇一哦笑道:“你别这么凶好不好,谁是这里的主人呀我正要问问你呢!刚刚你前前后后地找了一遍,难道连这间房子的主人都没有找着吗”
这少女娇一哦声笑语,明眸流波,柳鹤亭心里,却不禁有些哭笑不得,半晌说不出话来,却见这少女柳腰微挺,从桌上掠了下来,轻轻一转身,理了理身上的衣裳,回过身来,娇一哦笑又道:“我就不相信这房子里连个人影都没有,来,我们再去找找看。”
柳鹤亭目光再一抬,突地问道:“方才在外面,挥剑破鼓的,可就是姑一哦娘一哦”方才这少女转身之间,柳鹤亭目光转动,看到她背后,竟背着一一哦柄一哦形式奇古的长剑,再看到这少女跃下桌时那种轻灵曼一哦妙的身法,心中不禁一动,此刻不禁就问了出来。
这少女轻轻点了点头,娇一哦笑道:“对了,本来我听你吹一哦箫,吹得满好听的,哪知被那家伙叮叮咚咚地一打鼓,我也听不成了,我一生气,就把那些鼓给毁了。”
她微微一顿,接着又道:“不过,我也差点儿就让那打鼓的家伙追着,那家伙功夫可真高,满口长胡子,长得又怕人,又真怕让他追着。”她噗嗤一笑,又道:“幸好这家伙功夫虽高,头脑却不大灵活,被我一兜圈子,跑到这房子里来,他就追不着了。”
这少女嘀嘀咕咕,指手画脚地一说,却把柳鹤亭听得愣住了。
方才他本暗惊于持剑破鼓人的身手,却想不到是这么一个娇憨天真的少女,自己幼承家教,父母俱是武林中一流高手,再加上自己天资,也不算不高,此次出道江湖,本以为纵然不能压倒天下,但在年轻一辈中,总该是顶尖人物了。
哪知此刻这少女,年纪竟比自己还轻,别的武功虽未看到,但就只轻功一样,非但不在自己之下,甚至还胜过自己少许。
他愣了半晌,深深地体验到“人外有人,天外有天”这句话的意义,平日的骄狂之气,在这一瞬间,消去不少。
那少女秋波流转,又自笑道:“喂,你在这里发什么愣呀跟我一起再去找找看嘛,你要是不敢去,我就一个人去了。”
柳鹤亭微一定神,却见这少女正自似笑非笑,似嗔非嗔地望着自己,明媚的眼波,在幽黯的烛光中,有如两颗晶莹的明珠,娇美的笑靥中,更像是在荡漾着暮春微带甜香的春水,水中飘满了桃花的涟漪。于是,在回答她的问话之前,他尚未说出的言词也似乎在这旋转的涟漪中消失了。
那少女梨涡稍现,娇嗔又起,不知怎地双颊之上,却悄悄飞上两朵红云,狠狠地白了柳鹤亭一眼,娇嗔着道:“真没想到这么大一个男人,胆子却比姑一哦娘一哦家还小。”语声未歇,纤腰微扭,她轻一哦盈的身躯,便已掠出这间屋子。
柳鹤亭只觉一阵淡淡的幽香,随着一阵轻风自身侧掠过,回首望去,门棂边只剩下她一抹翡翠衣衫的衣角,再定了定神,拧腰错步,“嗖”地,也随着她那轻一哦盈的身躯,掠了出去。
烛光越来越暗,但他敏锐的目光,却仍能看到这翠绿的人影,在每间房间里如轻鸿般一掠而过,飞扬的晚风里,似乎飘散着那一缕淡淡地、有如幽兰一般的香气。
一哦陰一哦森幽黯的房屋,似乎也被这一缕香气,熏染得失去它那原有的一哦陰一哦森恐怖了,于是柳鹤亭心一哦胸一哦中的那分惊悸疑惑,此刻也变为一种微带温馨的迷乱,他惊异于自己心情的改变,却又欣喜地接受了。人类的心情,可该是多么奇妙呀!
穿过这十余间房子,以他们身形的速度,几乎是霎眼间事。
他追随着这条翠绿的身影,目光动处,却见她竟蓦地顿住了身形,站在这栋屋宇的最后一间房子里,像是突然发现了什么。
“这里的每间房间,原本是同样地空洞的呀!难道这间房子,此刻竟有了什么改变难道这间房子,此刻突地现出奇迹”
柳鹤亭心中不禁大奇,电也似地掠了过去,只见这间房间,却是丝毫没有改变,而那翠衫少女却正呆呆地望着房中一哦那张桌子出神。
他轻咳一声,袍袖轻拂,急行如电的身形,便倏然而顿,那少女秋波微转,缓缓回过头来,望了他一眼,却又立刻回转头去,望在那木桌上,语气中微带惊诧地说道:“奇怪……怎地别间房子里的桌子上,放着的全都是半支蜡烛,这张桌子上,放着的却是一盏油灯”
柳鹤亭心中一动,随着她的目光望去,只见这张和别间房子完全一样的八仙桌子上,放着的果然不是蜡烛,而是一盏形式制造得颇为古雅的铜灯,在这黝黯的夜一哦色一哦中,一闪一闪地发着光泽。
他心中不禁暗道一声:“惭愧。”转目望着那翠衫少女,道:“姑一哦娘一哦真好眼力,方才小可到处查看了一遍,却未发现这间房子里放着的不是蜡烛。”
这少女抿嘴一笑,轻轻道:“这也没什么,不过我们女孩子,总比你们男孩子细心些就是了。”语气轻柔如水。
柳鹤亭呆了一呆,暗中忖道:“这少女方才言语那般刁蛮,此刻却又怎地如此温柔起来”他想来想去,想不出这其中的原因,却不知道自古以来,少女的心事最是难测,又岂是他这未经世故的少年能猜得到的。
却见她缓缓移动着脚步,走到桌前,垂下头仔细看了一看,又道:“你身上可有火折子,点起来好不好”语犹未了,火折子便已亮起,她回眸一笑,又直:“你动作倒真快得很。”
柳鹤亭但觉面上一红,举着火折子,站在她身旁,半晌说不出话来。
只见她螓首深垂,露出后面一段莹白如玉的粉颈,茸一哦毛一哦微微,金黄如梦,衬着满头漆黑的青丝,令人为之目眩心动。
柳鹤亭暗叹一声,努力地将自己的目光,从这段莹玉上移开,却见这少女蓦地娇唤一声,抬起头来,满怀喜悦地望着他道:“原来全部秘密都在这盏铜灯上!”
柳鹤亭微微一愣,却听这少女又道:“你看,这盏铜灯里面灯油早已枯竭,而且还布着灰尘,显见是好久没有用了,但是铜灯的外面,却又是那么光亮,像是每天都有人擦一哦拭似的,你想,这又是什么原因呢”
柳鹤亭沉吟半晌,恍然道:“姑一哦娘一哦的意思,是否是说这盏铜灯,是个机关消息的枢纽”
这少女伸出手掌,轻脆地拍了一下,娇一哦笑着说道:“对了,看不出你倒也聪明得很!”
柳鹤亭面颊竟又一红,他自负绝才,的确亦是聪明之人,自幼而长,不知受过多少人的称赞,早已将这类话置之淡然。
然而此刻这少女淡淡说了一句,却使他生出一分难以描述的喜悦,那似乎远比他一生之中受到的千百句称赞的总和,意义还要重大些。
这少女秋波一转,又道:“这栋房屋之中,不知包含一哦着多少的秘密,按理说绝对不会没有人迹,那么,这座屋子里的人跑到哪里去了呢”
她轻笑一下,接着道:“这张桌子下面,必定有着地下秘密,这栋屋子的秘密,必定就是隐藏在这里,你说,我猜得对不对”她一面说着话,一面便又伸出手掌,不住地抚一哦弄一哦着那盏铜灯,但这盏铜灯,却仍然动也不动。
柳鹤亭的双眉微皱,并指如戟,在桌上一打敲,只听“当”的一声,这张外貌平常已极,只是稍微大些的八仙桌子,竟然是生铁铸成的。
他双眉又为之一皱,凝目半晌,只见那少女双手捧着铜灯,向左一搬,又向右一推,只是铜灯却仍然不动。
她轻轻一跺脚,回转头来,又自娇嗔着道:“你别站在那里动也不动好不好,过来帮忙看看呀!”
柳鹤亭微微一笑,突地伸出手掌,平平向那盏铜灯拍去。
这少女柳眉轻颦,嗔道:“你这么蛮来可不行,这东西……”
她话未说完,哪知目光动处,却见这盏铜灯,竟随着柳鹤亭的手掌,嵌入桌面,接着一阵“轧轧”的机簧之一哦声,这张桌子,忽然升了起来,露出地上一个深黑的地洞。
这一来,那少女却不禁为之一愣,转目望去,柳鹤亭正含笑望着她,目光之中,满是得意之一哦色一哦,好像又是期待着她的赞许。
哪知她却冷哼一声,冷冷地说道:“好大的本事,怎么先前不抖露出来,是不是非要人家先丢一哦了人你才高兴”娇一哦躯一扭,转过身去,再也不望他一眼。
柳鹤亭暗叹一声,忖道:“这少女好难捉一哦摸一哦的脾气,她心里在想着什么,只怕谁也无法知道。”
他却不知那少女口中虽未对他称赞,芳心之中,却已默许,正自暗暗忖道:“想不到这少年不但人品俊雅,武功颇高,对这土木机关之学,也有颇深的造诣。”转念又忖道:“像他这样的人才,真不知是谁将他调一哦教出来的。”两人心中,各各为对方的才华所惊,也不约而同地在猜测着对方的师承来历,只是谁也没有猜到。
那铁桌缓缓上升三尺,便自戛然停住,下面黝一哦黑沉沉,竟无梯级可寻。
柳鹤亭呆了半晌,方自呐讷说道:“姑一哦娘一哦在此稍候,待小可下去看看。”一撩衫角,方待跃下。
哪知,那少女却又突地回首嗔道:“你想就这样跳下去呀哼——我从来没有见过比你更笨的人,你先丢块石块下去看看呀,你知道下面是什么”
口气虽是娇嗔,但语意却是关切的!柳鹤亭听在耳里,面上不禁露出喜一哦色一哦,目光四转,想找块可以探路的石头。
那少女嘴角一撇,突地微一顿足,转身飞掠出去。
柳鹤亭不禁又为之一愣,心中方自惊诧,却见那少女惊鸿般掠了回来,五手轻伸,一言不发地伸到柳鹤亭面前,手中却拿着一段蜡烛。
他心中暗自赞叹一声,觉得这少女的聪慧,处处俱在自己之上,一时之间,也不知该说什么,默默地将蜡烛接了过来,用手中的火折子点—上火,顺手一抛,向那黑沉的地道中抛了下去。
一点火光,在黝一哦黑的地道中笔直地落下,霎眼便自熄灭,接着只听“噗”的一声,从地底传来,那少女柳眉一展,道:“下面是实地,而且并不深。”
柳鹤亭目光微抬,却见这少女竟将目光远远避开,伸出手来,轻轻道:“你把火折子给我。”
默默交过火折子,柳鹤亭心一哦胸一哦之间但觉情感波激,竟是自己前所未有,这少女忽而娇嗔,忽而刁蛮,忽而却又如此温驯,使得他百感交集,亦不知是怒,是喜,只觉得无论她所说的话是嗔、是怒,抑或是如此地温柔,却同样地带着一分自己从未经历过的甜意。
拿过火折子,指尖微触到柳鹤亭坚实的手指,这刁蛮的少女心中,不知怎地,也荡漾起一丝温馨的涟漪。
她暗问着自己,为什么自己对这素昧平生的少年,有时那么凶狠,有时却又那么温柔。
她不能回答自己,于是,她的面颊,又像桃花般红了起来。
因为她知道,当人连自己都不能了解自己的时候,那就是……
她禁止自己再想下去,秋波转处,柳鹤亭已纵身跃了下去,一声轻微的声响,便自地底传出,那声音甚至还远比蜡烛落下时轻微的多,这种轻功,又是多么的足以惊人呀!
她暗中微笑一笑,轻移莲步,走到地洞旁边,俯首望去,下面黝一哦黑得有如盲人眼中的世界,她纵然用尽目力,可也无法看清下面的景象。
于是,她又开始焦急起来。
“这下面究竟是什么样子呢会不会有人唉!我真该死,怎么让他一个人跳下去,万一他——”
她再一次阻止住自己的思潮,她是任一哦性一哦的,从她懂事那一天起,她从不知道什么叫做自责,但此刻,为着一个陌生人,她却暗自责备自己起来,这是一种多么奇异的现象,却又是一种多么可喜的现象呀!
独自伫立半晌,心中紊乱难安,她暗中一咬银牙,正待也纵身跃下。
哪知——
地底蓦地传来他清朗的口音,说道:“姑一哦娘一哦,这里并不太深,你笔直地跳下来就行了。”稍微一顿:“可是却千万要小心些,这里黝暗得很。”
她温柔地微笑一下,秋波之中,焕发起喜悦的光彩,使得她望来更美如仙子,但是她口中却仍娇嗔着道:“你放心,我摔不死的,哼——别以为你的轻功就比别人强些。”然后又暗中偷笑一下,撩一哦起衫角,跃了下去。
跃到中途,手中的火折子倏然灭了,于是下面仿佛变得更加黑暗,黑暗得连人影都无法分辨。
她轻一哦盈而纤细的腰肢,在空中轻轻转折一下,使得自己落下的势道,更加轻灵,当她脚尖触到地面的时候,便几乎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但是,扑面而来的一股强烈的男一哦性一哦气息,却使得她有些慌乱起来,踉跄地退后两步,方自稳住身形,一个强而有力的臂膀,却已经轻扶住了她的身一哦子,只听柳鹤亭柔声说道:“姑一哦娘一哦小心些,这里实在太暗——”
哪知他话犹未了,肘间却已微微一麻,那少女冷冷哼了一声,嗔道:“你多什么事,难道我自己就站不稳吗哼,动手动脚的,像什么样子。”
这轻描淡写的几句话,听在柳鹤亭耳里,却有如雷轰电击一般,使得他全身一震,悄然缩回手掌,一时之间,竟不知说什么才好。
他呆呆地愣了半晌,心一哦胸一哦之中,但觉羞、惭、恼、怒,交换纷沓,越想越觉不是滋味,黑暗之中,只见那少女一双光彩夺人,有如明珠般的秋波,一眨一眨地,仿佛仍在望着自己,他虽然知道她必定看不见自己的面容,却也不禁为之垂下头去。
哪知那少女竟又噗嗤一笑,娇一哦笑着道:“你怎么不说话了呀喂,我问你,你下来了半天,到底看到了什么没有”语气娇柔如莺,哪里还是方才那种冷冰冰的样子
柳鹤亭不禁又愣了一下,暗中苦笑起来。这少女忽而嗔怒,忽而娇一哦笑,忽而温柔,忽而刁蛮,使得他根本不知如何应付才好,只得暗中长叹一声,转身走了两步,一面答道:“此间伸手难辨指掌,小可实是一无所见,但在这神秘的屋宇中,既然有此地窟,必定大不寻常,而且方才小可伸手触处,这地道尽头,仿佛有座门户,门上还刻着浮雕,如果小可猜想不错的话,这扇门户之后,必定别有天地——”
说到这里,他忽然想起,如果自己猜测错误,岂非又要受到这少女的讪笑便倏然住口不言,却听那少女温柔地笑道:“这里实在黑得怕人,你能在这么黑的地方发现了这么多,也真算不容易了。”
语声微顿,突又噗嗤一笑,低语道:“我真是糊涂,怎么连这个都没有想到——”语声又自一顿,突听“呛啷”一声龙吟,霎眼之间,柳鹤亭眼前便已光华大作,这道有如厉电般的光华,使得他几乎睁不开眼来。
那少女却又娇一哦笑着道:“我早该把这口剑拔一哦出来的,不比火折子好得多了吗”突地娇唤一声,又道:“你看,前面果然有扇大门,呀——这扇大门可真漂亮,我从来也没有看过这么漂亮的大门!”
柳鹤亭双目微闭即张,却见这少女已袅娜走到自己身侧,笑靥如花,梨涡隐现,一哦胸一哦前却横持着一一哦柄一哦精一哦光耀目,宛如一泓秋水般的青锋长剑。她娇美的面容被剑光一映,更显得风华绝代,丽质天生。
但是,他的目光却不敢在这娇美的面容上停留太久,转目望去,只见这条并不十分狭窄的地道尽头,果然是一座门户,高约三丈,气象恢宏,门上龙腾虎跃,浮雕隐现,被这森寒明亮的剑光一映,更觉金碧辉煌,富丽之极,却看不出究竟是何物所制。
在这种黑黯的地道里,突然发现如此堂皇的门户,柳鹤亭不禁为之心中大奇。
那少女却仍然带着满面的娇一哦笑,指点说道:“真难为她,在这里还建了扇这么漂亮的大门,你再猜猜看,这扇大门里究竟有着什么”
话声方了,纤腰微扭,已自掠到门前,伸手一推那一双金光晶莹的门环,只听“铛”地一声清鸣,大门却纹丝不动,柳鹤亭长长透了口气,他生怕这少女一推大门,门一哦内一哦会有什么令人不及预防的变化发生,此刻见她推之不动,心中反倒一定。
哪知这少女柳眉轻颦,突地将右面的门环向左一拉,这扇大门竟漫无声息地开了一半,剑光映处,门一哦内一哦空空洞一哦洞,什么东西都没有,仿佛仍是一条地道。
柳鹤亭虽然年轻,行事却颇为慎重,方待仔细观察之后,才定行止,却见这少女嘴角一扬,已当先走了进去,像是根本就没有将任何危险放在心上!
进了大门,前行数步,地中一哦陰一哦寒而潮一哦湿一哦的空气,便扑面向柳鹤亭袭来,他突地想到江湖中有关这铁屋中的种种传说,不禁机伶伶打了个寒噤,自己一入此门,生死实未可知,也许从今以后,自己便再也无法走出这扇门户一步了。
那少女袅娜前行,头也不回,却又娇一哦笑一声,缓缓说道:“你要是不敢进来,就在外面等我好了。”
柳鹤亭但觉心一哦胸一哦之间,热血上涌,再也不顾别的,大步赶过这少女的身旁,当先走去。只见地道前行丈余,便又到了尽头,但左右两侧,却似各有一条歧路,柳鹤亭一掠上前,举目四顾,却见这条地道左面的歧路尽头,是一扇上面亦有浮雕隐现的黑一哦色一哦大门;而右面歧路尽头,却是一扇红一哦色一哦门户!
他停步迟疑半晌,转身向右而行,那少女亦步亦趋地跟在他身后,面上虽然仍带笑容,但目光中却又现出紧张之一哦色一哦。
走到红一哦色一哦门前,柳鹤亭回头一望,这少女明媚的秋波,仍在凝视着他,他一哦胸一哦膛一挺,疾地伸出手掌,在门环上砰地一击,这扇亦极堂皇的红一哦色一哦大门,便也漫无声息地开了,一道明亮的光线,突地自门一哦内一哦射一哦出,使得那少女手上的剑光,都为之黯然失一哦色一哦。
站在门外的柳鹤亭,此刻的心情是奇妙而紧张的,十年来武林中人,从未有一人能看到这门中的秘密,而此刻他只要探首一望,所有的秘密便似乎都可揭晓,他又沉重地透了口长气,举步向门一哦内一哦走去。
哪知——
门一哦内一哦的景象,却是柳鹤亭再也无法料想得到的。那少女一脚跨了进来,亦不禁失声惊呼起来。
这一哦陰一哦森而黝黯的地道中,这扇诡异而神秘的门户之一哦内一哦,竟是一间装置得十分华丽的女子绣阁,四面墙壁,铺缀着一块块微带一哦乳一哦白的青玉方砖,屋顶上却满缀着龙眼大小的晶莹明珠,屋一哦内一哦锦帐流苏,翠寰高堆,四面桌几妆台,设置更是清丽绝俗。
柳鹤亭转目四望,只见四壁青玉砖上,俱是自己和这少女的人影,人面珠光,交相掩映,一时之间,他仿佛陡然由一哦陰一哦森的地狱之中,置身于人间天上!
他出身虽非阀阅豪富,但武林世家的子弟,所见所闻,却也未见会在豪富子弟之下,而此刻他只觉自己一生之中,从未听过世间有如此美丽的地方。
那少女秋波流转,似乎也看得呆了,手中的长剑,竟也缓缓垂落了下来,剑尖触着地面,“呛”地一声轻鸣,原来地面亦是青玉铺就!
她呆立半晌,鼻端竟渐渐嗅到一种淡淡的甜香之气,亦不知从何处生出,这种淡淡的香气,使得这间本已华丽迷人的绣阁,更有如梦境一般的美丽。
一时之间,两人似乎俱为这绣阁中的情景所醉,方才心中的疑惑惊惧之心,此刻早已荡然无存,这少女轻轻一叹,轻轻一哦插一哦回长剑,缓缓走至床侧,却重重地坐了下来,斜斜往床边一靠,满身俱是娇慵之态,就像是个未出闺阁的怀春少女,哪里还有半分仗剑纵横,叱咤江湖的侠女模样
柳鹤亭亦觉得心中飘飘荡荡,仿佛站在云端,立足不稳,也想找个地方坐下来,转目望去,只见这少女的娇靥越发嫣红,秋波越发明亮,而她那种甜甜的笑容,更有如三月的春风,和暖地吹到他身边,使得他连逃避都不能。
于是,他也缓缓走到床侧,坐了下来,厚厚的床垫,像蜜糖一样柔软,隔着流苏的锦帐,向外望去,只见对面墙上,也有一张绣榻、一面锦帐。绣榻之上,锦帐之下,并肩坐着一男一女,男的目如朗星,修眉俊目,红一哦唇贝齿,英俊挺逸,女的更是杏眼含媚,樱一哦唇若点,宜喜宜嗔,艳丽无伦。
这一双人影,女的秋波之中,满含一种难以描慕的光彩,男的面目之上,却带着一种如痴如醉的神一哦色一哦,他呆呆望了两眼,心中方自暗笑这一双男女的神态,却见对面的少年也对自己一笑,他定了定神,才突地想起,这不过是自己的人影,心中一凉,有如冷水浇头,口中大喝一声,闪电般地掠出房去。
地道中一哦陰一哦森的寒气使得他心神一清,他不禁暗中低呼一声:“侥幸!”探首望去,那少女仍娇慵地倚在床边,漫声呼道:“喂,你到哪里去呀!”
柳鹤亭暗中一咬钢牙,屏住呼吸,一掠而入,疾伸铁掌,电也似地扣着这少女的脉门,将她拉了出来,这少女还是满面茫然之一哦色一哦,直到柳鹤亭将她拉到另一扇漆黑的大门前,松开手掌,沉声道:“姑一哦娘一哦,你没事了吧”
她定了神,想到自己方才的神态,才不禁为之红生双颊,垂下头去,再也不敢望柳鹤亭一眼。
由那边门户中映出的珠光,使得这地道中没有方才那般黝一哦黑,柳鹤亭站在门前,略一调息,“砰”的一声,又再推门而入,这一次他远较方才戒备严密,是以完全屏住呼吸,进一哦内一哦一看,只见——
这扇漆黑门户中,竟也是一间女子绣阁,骤眼望去,里面锦帐流苏,翠寰高堆,桌几妆台,陈设井然,屋顶明珠如星,壁青如玉,似乎和方才那间屋子一模一样。
但仔细一看,这屋中四壁的青玉方砖,却隐隐泛出一种灰黑之一哦色一哦,锦帐翠丽,也绝不是那间屋子那种嫩绿粉一哦红之一哦色一哦,四下的桌几妆台上,在那间红一哦色一哦门后的绣阁中,放置的本是珠宝珍玩,而在这间房里,却排列着一个个漆黑玉瓶!
走进这间房子,他似乎不由自主地感到一种一哦陰一哦森恐怖之意,这不但和方才那种温馨迷乱的感觉大不相同,也和在地道中所感觉的那种一哦陰一哦森寒意迥然而异。
那少女在门外迟疑半晌,方自缓步走了进来,目光四下一扫,面一哦色一哦亦为之大变,她再也想不通在这两间装置几乎一样的房间里,竟会感到如此截然不同的气氛,抬头一望,只见屋顶上虽亦满缀明珠,但珠上所发的珠光,却是一种黯淡的灰白一哦色一哦,映在柳鹤亭面上,使得他本来英俊挺逸的面目,却幻出一种狰狞的青灰之一哦色一哦!
她暗中惊呼一声,不由自主地伸手握着柳鹤亭的手掌,只觉两人俱都掌心潮一哦湿一哦,竟是各各都出了一手冷汗。
两人目光相对,虽然俱都屏住呼吸,谁都没有说话,但彼此心中,却似都知道对方在想着自己的心事:“这间屋子怎地如此古怪!”两人都恨不得立时奔出这间鬼气森森的房间,才对心思,但十年来有关这座神秘屋宇的种种传说,此刻仍像一只浓雾中的海船,让人一哦摸一哦不着方向,他们虽然俱都心生惊惧,却又都下了决心,要将这神秘的谜底探出,是以纵然如此,却谁也没有向外移动一步!
两人彼此紧紧一哦握着对方的手掌,虽然此刻两人心中没有半分温馨之情,但彼此手掌相握,却似都给了对方一分勇气!
然后他们缓缓走到墙边的一座妆台之前,妆台上放着两排黑一哦色一哦玉瓶,柳鹤亭伸手取了一个,凝目而视。
只见这晶光莹然,极为一哦精一哦致,但非金非玉,亦不知是何物所制的黑一哦色一哦小瓶上,竟刻着两行不注目凝视,便难发现的字迹。
仔细一看,上面写着的竟是……
“沧州赵家坪,五虎神刀赵明奇。”以及“辛丑秋日黄昏”两行十一哦八个字迹娟秀的蝇头小楷!
柳鹤亭心中一动,剑眉怒轩,将这黑一哦色一哦小瓶,伸手递与身侧的少女。
她看清了瓶上的字迹,柳眉亦为之一轩,松开紧一哦握着的手掌,旋开瓶塞,珠光辉映之下,只见瓶中似是血污满瓶,她虽然无法看清究竟里面装的是什么,但心头亦不禁泛起一阵恶心的感觉,机伶伶打了个寒噤,手指一松,小瓶笔直地落了下去。
两人同时惊呼一声,柳鹤亭闪电般伸出手掌,手腕一抄,竟将这眼看已将要落到地上的黑一哦色一哦小瓶抄在手掌之中。
但一声惊呼过后,两人再也无法屏住呼吸,只觉一股难以描述的腐臭之气,扑鼻而来,而这黑一哦色一哦小瓶之中,却露出半截乱发!
到了此刻,他心中再无疑念,那些冒死进入这栋神秘屋宇中来的武林豪士,果然都一一死在那南海仙子石琪手中,而这手狠心辣的女子,竟还将他们的一哦尸一哦身化做脓血,贮在这些小瓶之一哦内一哦。
一时之间,柳鹤亭但觉一哦胸一哦中怒气填膺,恨不得立时找着这狠心的女子,问问她为何要如此做法。
但是,居住在这栋房屋里的“南海仙子石观音”此刻却又到哪里去了
他深皱剑眉,忍受着这扑鼻而来的臭气,将小瓶又放到桌上,然后再将
桌上的黑瓶二一检视,便发觉每个小瓶上面,都刻着一个武林豪士的名号,以及一行各不相同的时日。
这些名号在江湖中各有名声,各有地位,有的是成名多年的镖客武师,有的是积恶已久的江湖巨盗,看到这三张小几上的第七只小瓶,柳鹤亭不禁,心中一动,暗暗忖道:“此人想必就是那入云龙金四的弟兄了!”
原来这只黑瓶之上,刻着的名字竟是:“辽山大豪,金面龙卓大奇!”而以下的三只瓶子,自然就是烈火龙、翻江龙、多手龙等人了!
他暗叹一声,将这四只黑瓶,谨慎地放入怀中,转目望去,却见那少女仍然停留在第二张小几前面,双手捧着一只黑瓶,目光却远远地望着屋角,她一双莹白如玉的手掌,也在不住地颤一哦抖着,像是发现这瓶上的名字与她自己有着极深的关系似的。
于是他立刻走到她身侧,低声问道:“你怎样了”
但是这少女却仍然不言不动地呆立着,像是根本没有听到他的话,从侧面望去,她面上清秀的轮廓,更觉动人,但此刻那一双明媚的秋波中,却满含一哦着愤恨怨毒之一哦色一哦。
柳鹤亭再次暗叹一声,不知该如何劝慰于她,探头过去,偷眼一望,这只黑瓶上的名字,竟是:“江苏,虎丘,西门笑鸥。”
他生长于武林世家,对于江湖中成名立万的人物,知道的本不算少,但这“西门笑鸥”四字,对他却极为陌生,而此刻他连这少女的名字都不知道,自然更不知道她与此人之间究竟有何关系,但她必定识得此人,却是再无疑问的了。
哪知这少女却突地转过头来,缓缓问道:“你认得他吗”
柳鹤亭摇了摇头,这少女立刻又接口问道:“你见过他吗”
柳鹤亭又摇了摇头,却见这少女竟幽幽长叹了一声,目光又自落到屋一哦内一哦,缓缓说道:“我也没有见过他。”
柳鹤亭不禁呆了一呆,心中暗奇!
“你既未见过此人,却又怎地为此人如此伤心”
却见这少女又自幽幽一叹,将这只小瓶,轻轻放回几上,伸手一理鬓角,目光望着自己的脚尖,一言不发地往门外走去。
柳鹤亭原与这少女素昧平生,但经过这半日相处,却已对她生出情感,此刻见了她这种如痴如呆,但却哀怨无比的神一哦色一哦,心中亦不禁为之大感怆然,默默地随着她走到门口,哪知她却又突地回过头来,缓缓说道:“你去把那只瓶子拿来。”
柳鹤亭口中应了一声,转身走了回去,拿起那只黑瓶,一个箭步窜到门口,这少女的一双秋波,缓缓在瓶上移动一遍,柳鹤亭见了她这种哀怨的目光,忍不住叹息着道:“姑一哦娘一哦究竟有何心事不妨说给小可一听,只要我力量所及——”
这少女轻轻摇了摇手掌,截断了他的话,却又幽幽叹道:“我没有什么别的事求你,只求你替一哦我把这个瓶子收起来,唉——我自己要做的事,我自己会去做的!”
柳鹤亭又为之一愣,他不知道这少女自己不收起这只瓶子,却让他收起来是为了什么,但是这少女哀怨的目光,哀怨的语声,却又使他无法拒绝,只是他心中本已紊乱不堪的思潮,此刻就更加了几个化解不开的死结,他更不知这些疑云、死结,要到何时才能化解得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