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西门世家(2/2)
青衣少女面一哦色一哦亦自大变,但瞬即展颜笑道:“西门世家近年来虽然人材衰微,但就凭我大伯父掌中的一一哦柄一哦长剑,以及他老人家亲手训练出的一班门人弟子,无论遇着什么强仇大敌,也不会吃多大亏的,你说的也未免太严重了吧!”
雪衣人冷笑一声,道:“太严重……”语声微顿,又自长叹一声,道:“你可知道‘飞鹤山庄’半月以前,便已在‘乌衣神魔’严密的控制下,并且那班‘乌衣神魔’亦已接到他们首领的秘令,要在今夜将‘飞鹤山庄’中的人杀得一个不留。这件事本来做得隐秘已极,但却被另一个暗中窥伺着‘乌衣神魔’的厉害人物发现了他们传递消息的方法,知道了他们的毒计,你或许出来得早,未被他们发现,否则西门世家中出来的人,无论是谁,只要一落了单,立刻便要遭到他们的毒手。”他自不知道“常败高手”西门鸥父女,已有多年未返虎丘了!
青衣少女本已苍白的娇靥,此刻更变得铁青可怖。她一把抓紧了雪衣人的手掌,惶声道:“真的么那么怎么办呢”
雪衣人愣了半晌,缓缓叹道:“怎么办丝毫办法都没有。我们此刻纵然胁生双翅,都不能及时赶到‘飞鹤山庄’了!”
他虽然生一哦性一哦冷酷,但此刻却已在不知不觉之中,对这痴心学剑的少女生出好感,是以他此刻亦不禁对她生出同情怜悯之心。
哪知青衣少女此刻激动的面容,反而逐渐平静,垂首呆了半晌,突地抬起头来,幽幽长叹着道:“既然无法可想,只有我一哦日后练好武功再为他们复仇了。”
雪衣人不禁一愣,皱眉问道:“对于这件事,你只有这句话可说么”
青衣少女面上亦自露出惊讶之一哦色一哦道:“我还有什么话可说”
雪衣人奇怪地瞧了她几眼,缓缓道:“你难道不想问问此事的前因后果你难道不想知道‘乌衣神魔’如此对西门世家中的人赶尽杀绝,为的是什么你难道不想知道是谁在暗中侦破了‘乌衣神魔’的诡计,此人又与‘乌衣神魔’有何冤仇”
青衣少女眨了眨眼睛,道:“这些事难道你都知道”
雪衣人冷冷道:“不错,这些事我都知道一些,既然你不问我,我也就不必告诉你了。”抬手又自戴上面具,转身走了开去。
青衣少女动也不动,呆呆地望着他飘舞着的衣袂。他脚步走得极慢,似乎在等待着她的拦阻……
他脚步虽然走得极慢,但在同一刹那间,另一个地方,陶纯纯胯一哦下的健马,却在有如临空飞掠般地奔跑。马股后一片鲜红,血迹仍未全干,显然已经过了“放血”的手术,是以这匹本应已脱力的健马,脚力仍未稍衰,而陶纯纯有如玉石雕成的前额,却已有了花一哦瓣上晨露般的汗珠。
但是,她的一哦精一哦神却更振奋,目光也更锐利,这表情就正如那大漠上的雕鹰,已将要攫住它的目的之物。
道旁的林木并不甚高,云破一哦处,星月之光,洒满了树梢,于是树影长长地映到地下,闪电般在陶纯纯眼前交替、飞掠!
林木丛中,突地露出一角庙宇飞檐,夜一哦色一哦之中似乎有一只金黄一哦色一哦的铜铃,在屋檐上闪烁着黄金一哦色一哦的光芒。
陶纯纯目光动处,眼波一亮,竟突地缓缓勒住缰绳,唰地飞身而下,随手将马牵在道旁,笔自地掠入这座荒凉的祠堂中。
一灯如豆,莹莹地发着微光,照得这荒祠冷殿,更显得寂寞凄凉,神案没有佛像,就正如十数日前,她在为柳鹤亭默念祈祷,檐睛滴血、边傲天率众围凶、幔中傀儡……那座祠堂的格调一样。
她轻一哦盈而曼一哦妙地掠了进去,目光一扫,证实了祠堂中的确一无人迹,于是她便笔直地扑到神案前破旧的蒲一哦团一哦上,纤美而细长的手指,在破旧的蒲一哦团一哦中微一一哦摸一哦索,便一哦抽一哦出一条黯灰一哦色一哦的柔绢来。
柔绢上看来似乎没有字,但陶纯纯长身而起,在神案上,香炉里的残水中浸了一浸之后,柔绢上便立刻现出密密麻麻的字迹来。
就着那孤灯的微光,她将绢上的字迹,飞快地看了一遍,然后她焦急的面容上,便又泛起一阵真诚、愉快的笑容。口中喃喃说道:“想不到竟还是这‘关外五龙’有些心机,如此一来,我纵然不能赶上,想必也没有什么关系了!”
于是她便从容地走出祠堂,这次没有柳鹤亭在她身侧,她也不必再伪作真情的祈祷,祠堂外的夜一哦色一哦仍然如故!
繁星满天,夜寒如水。
这小小的祠堂距离江苏虎丘虽已不甚远,却仍有一段距离。
也不过离此地三五里路,也就在此刻前三两个时辰,柳鹤亭亦正在驰马狂奔,他虽有绝顶深厚的一哦内一哦功,但婚前本已紧张,婚后又屡遭巨变,连日未得安息,一路奔波至此的柳鹤亭,体力亦已有些不支。
那时方过子正,月映清辉,星光亦明,他任凭胯一哦下的健马,放蹄在这笔直的官道上狂奔,自己却端坐在马背上,闭目暗暗运功调息,但一时之间,注意力却又无法集中,时时刻刻地在暗问着自己:“虎丘还有多远只怕快到了吧……”目光一抬,突地瞥见前面道旁林木之中,似有雪亮的刀光剑影闪出!
他定了定神,果然便听得有兵刃相击,诟骂怒叱之一哦声随风传来。接着,又有一声慑人心悸的惨呼!就在这刹那之间,他心中已闪电般转过几个念头,首先忖道:“前面究竟是什么事是贼人夜半拦路劫财,抑或是江湖中人为寻私仇,在此恶斗”
心念一转,又自忖道:“我此刻有急事在身,岂能在此搁误反正这些人与事俱与我无关,我自顾尚且不暇,哪有时间来管别人的闲事”
他心中正在翻来覆去,难以自决,但第三声尖锐凄惨的呼声传来后,他剑眉微轩,立刻断然忖道:“此等劫财伤人之事,既然在我眼前发生,我若是袖手旁观,置之不理,我还能算是人么路见不平不能拔刀相助,我游侠天下,又算为了什么我纵然要耽误天大的事,此刻也要先将此事管上一管,反正这又费不了多少时候!”
这些念头在他心中虽是电闪而过,但健马狂奔,就在这霎时之间,便已将冲过那片刀剑争杀的林中,只听林中大喝一声,厉声道:“外面路过的朋友,‘江南七恶鬼’在此,劝你少管闲事!”
柳鹤亭目光一凛,血气上涌,他一听,“江南七恶鬼”这名字,便知绝对不是好人,是以心中再无迟疑,当下冷哼一声,左手倏然带住缰绳,他左手虽无千钧之力,但左手微带处,狂奔的健马,昂首一声长嘶,便戛然停下脚步。林中人再次厉喝一声道:“你若要多管闲事,我‘江南七恶鬼’,立时便要你流血五步!”喝声未了,柳鹤亭矫健的身躯,已有如一只健羽灰鹤般横空而起,凌空一个转折,唰地投入林中!
满林飞闪的刀光,突地一齐敛去,柳鹤亭身形才自入林,林中手持利刃的数条黑衣人影,突地吆喝一声:“好轻功!风紧扯活!”
接着竟分向如飞逃去,有的往东,有的往西,有的往左,有的往右,瞬息之间,便俱都没在黝黯的夜一哦色一哦中。
柳鹤亭身形一顿,目光四扫,口中不禁冷笑一声,暗骂道:“想不到听来名字甚是惊人的‘江南七恶鬼’,竟是如此的脓包!”
他虽可追赶,此刻却已不愿追赶,一来自是因为自家身有要事,再者却也是觉得这些人根本没有追赶的必要,目光再次一扫,只见地上有残断的兵刀,与凌一哦乱的暗器,可能还有一些血渍,只是在夜一哦色一哦中看不甚清。
“谁是被害人呢,难道也一齐逃了”他心中方自疑问,突地一声微弱痛苦的呻一哦吟,发自林木间的草丛,他横身一掠,拨开草丛。
星月光下,只见一个衣衫残破,紫巾包头,满是刀伤,浑身浴血的汉子,双手掩面蜷伏一哦在草丛中,仍有鲜血汩一哦汩自他手指的指缝中流一哦出,显见得此人除了身上的伤痕之外,面目也受了重伤。
鲜血,刀伤,与一阵阵痛苦的呻一哦吟,使得柳鹤亭心中既是惊惶,又是怜悯,轻轻将之横抱而起,定睛望去,只见此人虽是满身鲜血,但身上的伤势,却并不严重,只不过是些皮一哦肉一哦之伤而已!
他心中不禁略为放心,知道此人不致丧命,于是沉声道:“朋友但请放心,你所受之伤,并无大碍……”
哪知他话犹未了,此人却已哀声痛哭起来。
柳鹤亭愕了一愕,微微一皱双眉,却仍悦声道:“男子汉大丈夫,行走江湖,受些轻伤,算不了什么!”
要知柳鹤亭正是宁折毋屈的刚强个一哦性一哦,是以见到此人如此怯懦,自然便有些不满,只见那人双手仍自掩住面目,便又接口道:“你且将双手放下,让我看看你面上的伤势……”
一面说话,一面已自怀中取出江湖中人身边常备的金创之一哦药一哦,口中干咳两声,又道:“你若再哭,便不是男子汉大丈夫……一些轻伤……”
哪知这满身浴血,紫巾包头的汉子哭声戛然顿住,双肩扭一哦动了两下,竟然突地放声狂笑了起来!
柳鹤亭诧异之下,顿住话声,只听他狂笑着道:“一些轻伤……一些轻伤……”突地松开双掌:“你看看这可是一些轻伤”
柳鹤亭目光动处,突地再也不能转动,一阵寒意,无比迅速地自他心底升起……
黑暗之中,只见此人面目,竟是一一哦团一哦血一哦肉一哦模糊,除了依稀还可辨出两个眼眶之外,五官竟已都分辨不清,鲜血犹自不住流落。
这一段多变的时日里,他虽已经历过许多人的生死,他眼中也曾见过许多凄惨的事,但却无一事令他心头如此激动。
因为这血一哦肉一哦模糊的人,此刻犹自活生生地活在他眼前。
一阵阵带着痛苦的呻一哦吟,与悲哀愤怒的狂笑,此刻也犹自留在他耳边,他纵然强自抑止着心中的悸栗与激动,却仍然良久都说不出一句话来!
只听这遭遇悲惨的大汉,狂笑着道:“如今你可满意了么”
柳鹤亭干咳两声,讷讷道:“朋友……兄台……你……唉!”他长叹一声,勉强违背着自己的良心,接道:“不妨事的,不妨事的……”
他一面说话,一面缓缓打开掌中金创之一哦药一哦,但手掌颤一哦抖,金创一哦药一哦粉竟簌簌地落满一地。
这浴血大汉那一双令人栗悚的眼眶中,似乎蓦地闪过一阵异光,口中的狂笑,渐渐衰弱,突又惨叫一声,挣扎着道:“我……我不行……”双目一翻,喉头一哽,从此再无声息!
柳鹤亭心头一颤,道:“你……你怎地了”掌中一哦药一哦粉,全都落到地上,只见那人不言不动,甚至连一哦胸一哦膛都没有起伏一下,柳鹤亭暗叹一声:“罢了!”
他心想此人既然已死,自己责任便已了,方待长身而起,直奔虎丘,但转念一想,此人虽与自己素不相识,但他既然死在自己面前,自己好歹也得将他葬了。
于是他缓缓俯下一哦身去……
“你不能及时赶到江苏虎丘,不但永远无法知道其中的秘密,还要将一乍的幸福葬送……”
他俯下一哦身,又站起来,因为那张自洞房窗外飘入的纸笺上的字迹,又闪电般自他脑海升起!
“无论如何,我也得将这具一哦尸一哦身放在一个隐秘的所在,不能让他露于风雨日光之中,让他被鸟兽践踏!”他毅然俯下一哦身去,目光动处,突地瞥见此人的一哦胸一哦膛,似乎发生了些微动弹,他心中不禁为之一动:“我真糊涂,怎不先探探他的脉息,也许他还没有死呢”
焦急、疲倦、一哦内一哦忧、外患,交相煎迫之下的柳鹤亭,思想及行事,都不禁有了些慌乱。
他伸出手掌,轻轻搭上这伤者的脉门,哪知——
这奄奄一息,看来仿佛已死的伤者,僵直的手突地像闪电般一反,扣住了柳鹤亭的脉门。
他纵是武林中的绝世顶尖高手,本也不能在一招之中,将柳鹤亭制住,只是他这一手实是大出柳鹤亭意料之外。
柳鹤亭做梦也不会想到,自己宁可牺牲自己来救助的重伤垂危之人,会突地反噬自己一口,心中惊怒之下,脉门一阵麻木,已被人家扣住。
他方待使出自己全身真力,拼命挣开,只见这卑鄙的伤者突地狂笑一声,自地上站起,口中喝道:“并肩子,正点子已被制住,还不快上!”
喝声之中,他右掌仍自紧扣柳鹤亭的脉门,左掌并指如戟,已闪电般点住了柳鹤亭前一哦胸一哦、胁下的“将台”、“藏血”、“一哦乳一哦泉”、“期门”四处大一哦穴一哦!
夜浓如墨,夜风呼啸,天候似变,四下更见一哦陰一哦暗!
黑沉沉的夜一哦色一哦中,只见那本已奄奄一息的伤者,一跃而起,望着已倒在地上的柳鹤亭,双手一抹鲜血淋一哦漓的面目,桀桀怪笑了起来!
他手臂动处,满面的鲜血,又随着他指缝流下,然而他已全无痛楚之一哦色一哦;只是怪笑着道:“姓柳的小子,这番你可着了大爷们的道儿了吧!”
他抹干了面上的血迹,便赫然露出了他可怖的面容——他面上一层皮肤,竟早已被整个揭去,骤眼望来,只如一一哦团一哦粉血而丑恶的一哦肉一哦球,唯一稍具人形的,只是一双闪闪发光的眼睛而已!
他桀桀的怪笑,伴着呼啸的晚风,使这静寂的黑夜,更加添了几分一哦陰一哦森恐怖。柳鹤亭扭曲着躺在地上,没有一丝动弹,丑恶的“伤者”俯下一哦身去,扳正了柳鹤亭的头颅,望着他的面目,怪笑着又道:“你又怎知道大爷的脸,原本就是这样的,这点你可连做梦也不会想到吧……哈哈,直到此刻……武林中除了你之外,真还没有人能看到大爷们的脸哩,只可惜你也活不长久了!……”
柳鹤亭目光直勾勾地望着这张丑恶而恐怖的面容,瞬也不瞬,因为他此刻纵要转动一下目光,也极为困难!
他只能在心中暗暗忖道:“此人是谁与我有何冤仇为何要这般暗算害我……”
他心中突又一动,一阵悚栗,立刻泛起:“难道他便是‘乌衣神魔’”
夜风呼啸之中,四下突地同时响起了一阵阵的怪笑声,由远而近,划空而来。
接着,那些方才四下逃去的黑衣人影,便随着这一阵阵怪笑,自四面一哦陰一哦暗的林木中,急掠而出!
那丑恶的伤者目光一转,指着地上的柳鹤亭怪笑着道:“你几次三番,破坏大爷们的好事,若不是看在头儿的面子,那天在沂山边,一木谷中,已让你和那些‘黄翎黑箭’手下的汉子同归于尽了,嘿嘿!你能活到今日,可真是你的造化!”他一面说话,双掌一放,将柳鹤亭的头颅,砰地在地上一撞,四面的“乌衣神魔”,立刻又响起一阵哄笑,一齐围了过来,十数道目光,闪闪地望着柳鹤亭,夜风呼啸,林影飞舞,一身黑衣,笑声丑恶的他们,看来直如一一哦群一哦食人的妖魔,随着飞舞的林影乱舞!
柳鹤亭僵木地蜷曲在地上,他极力使自己的心绪和外貌一样安定,因为只有如此,他才能冷静地分析许多问题!
四面一哦群一哦魔轻蔑的讥笑与诟骂,他俱都充耳不闻,最后,只听一个嘶哑如破锣的声音大声道:“这小子一身细皮白一哦肉一哦,看起来一定好吃得很……”
另一个声音狂笑着道:“小子,你不要自以为自己漂亮,大爷我没有受‘血洗礼’之前,可真比你还要漂亮几分……”
于是又有人接着道:“我们究竟该将这小子如何处理头儿可曾吩咐下来”有人接口应道:“这件事头儿根本不知道,还是‘三十七号’看见他孤身地狂奔,一路换马,“头儿”又不在,不禁觉得奇怪,是以才想出这个法子,将他拦下来,哈哈!这小子虽然聪明,可是也上了当了!”
“三十七号”,似乎就是方才那满身浴血的丑恶汉子的名字,此刻他大笑三声接道:“依我之见,不如将他一刀两段,宰了算了。反正他背了头儿来管西门一家的闲事,将他宰了,绝对没有关系!”
只听四周一阵哄然叫好声,柳鹤亭不禁心头一冷!
他虽然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但此时此刻,在一切疑一哦团一哦俱未释破之下,正在这班无名无姓,只以数字作为名字的人的手里,他却实在心有不甘,但他此刻一哦穴一哦道被制,无法动弹,除了束手就死之外,又有什么办法呢
四面喝彩声中,“三十七号”的笑声更大,只听他大笑着道:“七号,你怎地不开腔,难道不赞成我的意见吗”
柳鹤亭屏息静气,只听“七号”一字一字地缓缓说道:“你们胡乱做事,若是头儿怪罪下来,谁担当得起”
于是所有的哄笑嘈乱声,便在刹那间一齐平息,柳鹤亭心头一寒,暗道:“这些乌衣神魔的头儿,究竟是谁此刻竟有如此权威与力量,能将这些杀人不眨眼的‘乌衣神魔’控制得如此服贴!”
静寂中,只听“七号”又自缓缓说道:“依我的意思,先将此人带去一个静僻的所在,然后再去通知头儿……”
那嘶哑的口音立即截口说道:“但头儿此刻只怕还在江北!”
“七号”冷哼一声道:“此人既已来了,头儿还会离得远么前面不远,就有一间‘秘讯祠’,只要头儿到了,立刻便可看到消息,反正此人已在我等掌握之中,一哦插一哦翅也赶不到‘飞鹤山庄’去了,早些迟些处理他,还不都是一样么”
“三十七号”嘻嘻一笑,嗄声道:“不错,早些、迟些,都是一样,反正这厮已是笼中之鸟,网中之鱼,迟早都是要与那西门笑鸥同一命运,只不过这厮还没有享到几天福,便要做花下鬼,实在……哼哼,嘻嘻,有些冤枉!”
“七号”沉声接口道:“你这些日子怎地了,如再要如此胡言乱语,传到头儿耳中,哼哼!”他冷哼两声,住口不语。
那“三十七号”一双冷削而奇异的目光中,果自泛出一片恐怖之一哦色一哦,缓缓垂下头去,再也说不出一个字来。
他们这些言语,虽未传入头儿耳中,却被柳鹤亭听得清清楚楚,他心中既是惊诧又是悚栗,却又有些难受:“难道他们的‘头儿’便是‘纯纯’!”心念一转:“……便要与西门笑鸥同一命运……西门笑鸥究竟与此事有何关系与纯纯有何关系”
这些疑一哦团一哦和思绪,都使得柳鹤亭极为痛苦,因为他从一些往事与这些“乌衣神魔”的对话中,隐隐猜到他们的头儿便是自己的一哦爱一哦妻。但是,却又有着更多的疑一哦团一哦使他无法明了!
陶纯纯与“石观音”石琪有何关系这两个名字是否同是一人
这看来如此温柔的女子,究竟有何能力能控制这班“乌衣神魔”
那“浓林秘屋”中的秘密是否与“乌衣神魔”也有关系
这些“乌衣神魔”武功俱都不弱,行事如此奇诡,心一哦性一哦如此毒辣,却又无名无姓,他们究竟是些什么人他们与自己无冤无仇,却为何要暗害自己
那西门笑鸥一家,与此事又有何关系
在暗中窥破他们秘密的那人,究竟是谁
还有一个最令他痛苦的问题,甚至他不敢思索:“纯纯如此待我,为的是什么”
在他心底深处,还隐隐存有一分怀疑与希望,希望陶纯纯与此事无关,希望自己的猜测错了。
但是,那声音嘶哑的人已自大喝道:“看来只有我到‘秘讯祠’去跑上一趟了!”说话声中,他一掠而去。
柳鹤亭心头却又不禁为之一动!
“秘讯祠”……他突地想到那日冷月之夜,在那荒祠中所发生的一切:“难道那夜纯纯并非为我祈祷,只是藉此传递秘讯而已”
这一切迹象,都在显示这些事彼此之间,有着密切的关联。柳鹤亭动念之间,已决定要查出此中真相,纵然这真相要伤害到他的情感亦在所不惜。
于是他暗中调度体一哦内一哦未被封闭,尚可运行的一丝残余真气,藉以一哦内一哦行冲开被点的一哦穴一哦,只听那“七号”尖锐地呼啸一声,接着便有一阵奔腾的马蹄之一哦声,自林外远远传来。
“三十七号”一声狞笑,俯首横抄起柳鹤亭的身躯,狞笑着道:“小子你安分些,好让大爷好生服侍服侍你!”纵身掠出林外,唰地掠上健马,又道:“你不是赶着要到虎丘去么大爷们现在就送你到虎丘去……”他一口浓重的关东口音,再加声声狞笑,柳鹤亭若不留意,便难听出他言语中的字句,又是一声呼啸,健马一齐飞奔。
柳鹤亭俯卧在马鞍前,头颅与双足俱都垂了下去,“三十七号”一手控马,一手轻敲着他的背脊,不住仰天狂笑,一面说道:“小子,舒服么哈哈!舒服么”他骑术竟极其一哦精一哦妙,一手控着缰绳,故意将胯一哦下健马,带得忽而昂首高嘶,忽而左右弯曲奔驰,他虽安坐马鞍,稳如磐石,俯卧在马鞍前的柳鹤亭,却被颠簸得有如风中柳絮!
而安坐马鞍上的他,却以此为乐,柳鹤亭颠簸愈苦,他笑声也就愈显得意,越发狂笑着道:“小子,舒服么……”越发将坐下的马,带得有如疯狂,于是柳鹤亭便也愈发颠簸,几乎要跌下马去!
哪知柳鹤亭对他非但没有丝毫怨恨和恼怒,反而在心中暗暗感激,暗暗得意,这健马的颠簸,竟帮助了他真气的运行。
一次又一次地震动,他真气便也随着一次又一次地撞着被封闭的一哦穴一哦道,一个一哦穴一哦道冲开,在体一哦内一哦的真力增强了一倍,于是他撞开了一个一哦穴一哦道时,便更轻易,直到他所有被封闭的一哦穴一哦道一齐撞开后,那“三十七号”还在得意地狂笑:“舒服么小子,舒服么……”
柳鹤亭暗中不禁好笑,几乎忍不住要出口回答他——“舒服,真舒服!”
但是他仍然动也不动,响也不响,他要暗中探出这班“乌衣神魔”的巢一哦穴一哦,探出他们的头儿究竟是谁
那“三十七号”若是知道他此刻的情况,只怕再也笑不出来了!
星沉月落,天一哦色一哦将近破晓,而破晓前的天一哦色一哦,定然是一日中最最黑暗的,黑暗得甚至连他们飞奔的马蹄带起的尘土都看不清楚。
道旁几株枝叶颇为浓密的大树后,此刻正停着两匹一哦毛一哦泽乌黑的健马。一匹马上空鞍无人,一匹马上的骑士,神态似乎十分焦急,不住向来路引颈企望。这一一哦群一哦“乌衣神魔”的马蹄声随风而来,他惊觉地跃下马背,唰地跃上树梢。
霎眼间马一哦群一哦奔至,他伏一哦在黝黯的林梢,动也不动,响也不响,直到这一一哦群一哦健马将近去远,他口中才自忍不住惊“咦”一声。
因为他发觉这一马一哦群一哦中,竟有着他们帮中苦心搜罗的“黑神马”,除了帮中的急事,这种“黑神马”是很难出厩一次的。
而此次“黑神马”却已空厩而出,为的便是柳鹤亭——但此刻这匹“黑神马”却又怎会落入了这批黑衣骑士的手中
他满心惊诧,轻轻跃下树梢,微微迟疑半晌,终于又自跃上马背,跟在这批健马之后飞奔而去!
柳鹤亭伏身马上,虽然辨不出地形,但他暗中计算路途和方向,却已知道这些“乌衣神魔”,已将他带到苏州城外。
他们毫不停留地穿人一片桑林,“三十七号”方自勒住马缰,突地一把抓住柳鹤亭的头发,狂笑着道:“你看,这是什么”
他举起本自挂在鞍边的一条丝鞭,得意地指向南方,柳鹤亭暗提真气,使得自己丝毫看不出一哦穴一哦道已然解一哦开的样子,也极力控制着自己心中的愤怒,随着他的丝鞭望去,只见被夜一哦色一哦笼罩着的大地上,他丝鞭所指的地方,却腾耀着一片红光!
他一面摇撼着柳鹤亭的头颅,一面狂笑着又道:“告诉你,那里便是虎丘山,那里便是名震武林的‘飞鹤山庄’,可是此刻……哈哈,‘飞鹤山庄’只怕已变成了一片瓦砾,那位鼎鼎大名的西门庄主,只怕也变成一段焦炭了!”
他笑声是那么狂妄而得意,就生像是他所有的快乐,都只有建筑在别人的痛苦和死亡之上似的。
柳鹤亭心头一凛,紧一哦咬牙关,他不知费了多少力气,才能勉强控制着心中的激动和愤怒,否则他早已便要将这冷血的凶手毙于自己的掌下!
狂笑中,“三十七号”一手将柳鹤亭拖下马鞍,而柳鹤亭只得重重地跌到地上,桑林之中,一片人工辟成的空地上,简陋地搭着三间茅屋。他一跃下马,拖着柳鹤亭的头发大步向茅屋走去。
柳鹤亭就像是一具死一哦尸一哦似的被他在地上拖着,没有丝毫反抗。冷而潮一哦湿一哦的泥土沾满了他的衣裳,他只是在暗中一遍又一遍地告诉自己:“忍耐,忍耐……”他虽然年轻,却学会了如何自忍耐中获取胜利。
茅屋的外观虽然简陋,但入了简陋的门,穿过简陋的厅堂,移开一方简陋的木桌,下面竟有一条黝黯的地道,然后,柳鹤亭便看到了一个截然不同的境界——在地道中的暗室,陈设竟是十分一哦精一哦致而华美。
“三十七号”重重地将他推到墙角,柳鹤亭抬目望去,在墙上四盏一哦精一哦美铜灯的明亮照耀下,他面容当真比一切神话故事中的恶魔还要恐怖,目光中更延充满了仇恨与恶毒,他生像对世上所有的人与事都充满仇恨,怨毒!
其余的六个“乌衣神魔”,面上都被一方黑巾巧妙地掩住,是以看不到他们的面容,但他们的目光,却也俱都和“三十七号”一样。
柳鹤亭再也难以了解,这一一哦群一哦只有仇恨与怨毒,而没有一哦爱一哦心与宽恕的人们,是如何生活的,因为他心知人们心中若是没有一哦爱一哦和宽恕,他们的生活便将变得多么空虚、灰黯、失望和痛苦。
只见这“三十七号”吁出一口长气,松懈地坐到一张紫檀椅上,从另一个“乌衣神魔”的手中,接着一瓶烈酒,仰首痛饮了两口,突地张口一喷,将口中的烈酒,全都喷到柳鹤亭脸上,狂笑着道:“小子,味道怎样告诉你,这就是窖藏百年的茅台酒,你若还能伸出舌头,赶紧一哦舐一哦它两下,保管过瘾得很……”
话声未了,已引起一阵邪恶的狂笑,他又自痛饮两口,反手一抹嘴唇,突地将头上的包巾拉了下来——
柳鹤亭目光动处,突然瞥见他满头头发,竟是赤红如火,心中不禁又为之一动……
凄冷的晚风,凄冷的树木……一声声惊骇而短促,微弱而凄惨的哀呼……林梢漏下一滴滴细碎的光影……树上鲜血淋一哦漓,四肢残废的“入云龙”金四……断续的语声:“想不到……他们……我的……”……紧一哦握成拳,至死不松的左掌,掌中的黑一哦色一哦碎布、赤一哦色一哦须发……
“入云龙金四,就是被赤发大汉‘三十七号’残杀至死的!”
柳鹤亭目光一凛,心中怒火填膺,但这一次的激动与愤怒,却都冲不破他理智与忍耐的防线。
突地,门外轻轻一声咳嗽,满屋的喧笑,一齐停顿。“三十七号”霍然长身而起,闪电般自怀中掏出一方黑一哦丝面罩,飞快地套在头上,“七号”一个箭步掠出门外。
柳鹤亭心头一凛:“莫非是他们的头儿已经来了”
只觉自己心房砰砰跳动,一哦胸一哦口热血上涌,这积郁在他心中已久的疑一哦团一哦,在这刹那之间,就要揭开,而且他深知这谜底不但将震惊他自己,也将震惊天下武林。于是他纵然镇静,却也不禁紧张得透不过气来!
喧闹的房屋,在这刹那之间,突地变得有如坟墓般静寂。房中一哦的“乌衣仲魔”,也尽敛他们的飞扬跋扈之态,笔直地垂手而立,笔直地望着房门,甚至连呼吸都不敢尽情呼吸……
房门,仅只开了一线,房门外的动静,房中一哦人谁也看不见,灯火,微微摇动,柳鹤亭只觉自己满身的肌一哦肉一哦,似乎也起了一阵轻微的颤一哦抖。
呼吸,越发急促,心房的跳动,也越发剧烈……突地,房门大开……
一条人影,轻轻闪入。柳鹤亭双拳一紧,指甲都已嵌入一哦肉一哦里!
哪知这人影却不过仅仅是方才自屋一哦内一哦掠出的“七号”而已。屋中的人,齐地松了口气,柳鹤亭绷紧了的心弦,也霍然松一哦弛。
他自己都不能了解自己此刻的心情,究竟是轻松还是失望。因为当一件残酷的事实将要来临时,人们总会有不敢面对事实的意识,于是当那决定一哦性一哦的一刻延迟来临时,当事人的心情,便会有着柳鹤亭此刻一样的奇怪的矛盾。
灯火飘摇中,突听“七号”双掌一击,缓缓地前伸,一步一步地走向柳鹤亭。
“三十七号”目光一闪,问道:“头儿不来了么”
“七号”脚步不停,口中道:“头儿生怕‘飞鹤山庄’的事情有变,是以一直赶去了。”
“三十七号”突地怪笑一声,道:“那么姓柳的这厮,是否交给你处置了”
“七号”冷冷道:“正是!”
“三十七号”桀桀怪笑着道:“好极,好极,我倒要看看他怎么死法!”
只见这被称“七号”的瘦长汉子,双目瞳仁突地由黑转紫,由紫转红,笔直前伸的一双手掌,更是变得赤红如火。他每跨一步,手指使似粗了一分,柳鹤亭目光动处,只见他赤红的手掌,食、中、无名,以及小指四指,竟是一般粗短,此刻他五指并拢,他手掌四四方方,望之竟如一块烧红了的铁块!
这一瞥之下,柳鹤亭心头一动,凛然忖道:“这岂非河北张家口‘太一哦陽一哦庄’一脉相传,从来不传外姓的武林绝技‘太一哦陽一哦朱砂神掌’”
心念方转,突听“七号”沉声低叱一声,双臂骨节,格格一阵山响,一双火红般的铁掌,便已当头向柳鹤亭拍下!
掌势未到,已有一阵热意袭来!
“三十七号”得意地怪笑着道:“这张雪白粉一哦嫩的脸孔,被老七的手掌烙上一烙,必定好看得很……”
语声之中,“七号”的手掌已堪堪触及柳鹤亭的面颊了。屋中的“乌衣神魔”,一个个目光闪动,怪声狂笑,竟似比新年期中,将要看到迎神赛会的童子还要高兴几分。“七号”的手掌距离柳鹤亭的面颊越近,他们的笑声也就越发兴奋,谁也无法明了,为何流血的惨剧在这些人眼中竟是如此动人!
哪知就在这狂笑声中,柳鹤亭突地清啸一声,贴壁掠起。“七号”身形一挫,双掌上翻——
屋中“神魔”的狂笑,一齐变作惊呼,刹那之间,只见满屋火光乱舞,人影叫动,一齐向柳鹤亭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