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回 无肠情仇(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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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只避不攻,萧飞雨已是将他无可奈何,此刻这一出手反击,萧飞雨自然更是难以抵挡。
白一哦毛一哦怪物似乎已对萧家人恨之入骨,连招式之中,都满蓄仇恨,无一招不是攻向萧飞雨的要害。
展梦白双手伏地,挣扎着蹲了起来,反手支着背后衣衫中一哦插一哦着的铁棍,突然大声道:“攻他左胁。”
他知道萧飞雨绝非这怪物的敌手,是以便在旁边留意观察白一哦毛一哦怪物招式中的破绽,但望能助萧飞雨一臂之力。
只见萧飞雨冷笑一声,急地拍出两掌,却偏偏攻向那白一哦毛一哦怪物的右胁,显然不愿领这个情。
她舍了空门,当其锋锐,手掌方自一哦拍出,已被白一哦毛一哦怪物双掌锁住,但觉手脉一麻,全身劲力顿失。
展梦白噗地一跤跌在地上,失声长叹道:“你……你这是何苦,难道真的要和自己过不去么”
萧飞雨大声道:“不用你管,你武功再好,也……”
话声未了,已被白一哦毛一哦怪物点了三处大一哦穴一哦,再也作声不得。
就在此刻,乱山间突地响起了一阵呼唤之一哦声,道:“飞雨,萧飞雨……听阿姨的话,还是回来吧!”
萧飞雨面上泛起了一阵凄苦悲哀之一哦色一哦。
白一哦毛一哦怪物望着她的面一哦色一哦,道:“那是在唤你么”
萧飞雨狠狠地望着他,目中似乎要喷一哦出火来。
白一哦毛一哦怪物大笑道:“妙极妙极,萧家人又来一个。”
当即放声大喊道:“萧飞雨在这里,已被老子抓住了。”
远处呼唤之一哦声顿了一顿,方自又有惊喝之一哦声传来,道:“什么人敢欺负萧飞雨,难道不要命了么”
呼声渐响,显见呼唤之人已在全力赶来。
萧飞雨知道阿姨也不是这白一哦毛一哦怪物的敌手,心里也不禁大是惊吓,却苦于作声不得。
她与展梦白都是一样的脾气,拼命送死都无所谓,但见了别人冒险犯难,却着急得很。
但此刻她纵然出声喝止,也来不及了。
只见一条白衣人影,闪电般飞掠而来,一面大喝道:“飞雨,飞雨,你在哪里是谁欺负了你”
白一哦毛一哦怪物喝道:“在这里!”
喝声未了,那白一哦色一哦人影已掠到他面前,见到他的形状,也呆了一呆,道:“你……你是什么东西”
这人满身雪白的衣衫,发鬓蓬乱,颜一哦色一哦憔悴,正是展梦白曾要与她在万花园中交手的白袍妇人。
她显然是因萧飞雨突然出走,而追寻过来的,此刻情急之下,也不管对方是人是鬼,便向萧飞雨跑了过去。
她一把抱起了萧飞雨的身一哦子,颤声道:“飞雨,飞雨,你受伤了么快告诉阿姨。”
萧飞雨心情激动,口中虽不能说话,目中已流下泪来。
展梦白见她抱起了萧飞雨,那白一哦毛一哦怪物竟不阻拦,心里不禁大是奇怪,他身后四人,更是疑惑不解。
那白一哦毛一哦怪物却像是呆了一般,目光痴痴地望着那白袍妇人,突然大喝一声,张臂向她抱了过去。
白袍妇人一哦大惊之下,反手挥出一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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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这一掌原是随手而发,哪知却着着实实的打在白一哦毛一哦怪物的脸上,而那白一哦毛一哦怪物着了一掌,竟也不还手。
这一来不但展梦白等人心中大奇,萧飞雨也惊得呆了。
只见那白一哦毛一哦怪物手扪着脸,仍然痴痴地望着白袍妇人,目光之下,竟明显地呈现一种激动的一哦爱一哦慕之意。
萧飞雨未失知觉,大奇忖道:“莫非这怪物一哦爱一哦上阿姨了”
白袍妇人也被他看得心头恼怒,红生双颊,眼睛不敢看他,口中厉声道:“你敢走近一步,我便要你的命。”
白一哦毛一哦怪物面上竟然毫无恼怒之一哦色一哦,又自缓缓张一哦开一哦双臂,颤声道:“南燕,你……你难道不认得我了”
白袍妇人身上剧烈地颤一哦动了一下,面上满现惊怖之一哦色一哦,抬起目光,颤声道:“你……你是谁”
白一哦毛一哦怪物一步步向她走了过来,道:“你不认得我了。你不认得我了。”语声激动,几不成声。
白袍妇人脚步踉跄后退,面一哦色一哦越来越是惊恐,颤声道:“不要再走过来,我不认得你,不认识你……”
白一哦毛一哦怪物凄然一笑,道:“难怪你不认得我了,这二十年来,我受尽了非人所能忍受的痛苦……”
他语声渐渐激动,接道:“二十年来,我几乎不知道盐的滋味,因为没有吃盐,我身上都长满了白一哦毛一哦。”
他越说越是激动,突地用双手在面上乱扯,他面上的白一哦毛一哦,多已烧焦,此刻便纷纷随手而落。
白袍妇人突地张大了瞳孔,目中现出了异样的惊怖,嘶声道:“是你……是你……你没有死……”
白一哦毛一哦怪物颤声道:“我没有死,我没有死……你……你认得我了么……”他似是因为心头狂喜,语声反是激动。
白袍妇人突地放声痛哭了起来,痛哭着向他扑了过去,张一哦开一哦双臂,紧紧勾着他的脖子。
白一哦毛一哦怪物也紧紧抱着她,丑怪的面上,满布泪痕,道:“想不到,想不到……我终于见着你了……”
展梦白、萧飞雨、武当道人、少林弟子,一齐惊得目定口呆,做梦也想不到事情竟会突然变到如此情况。
良久良久,白袍妇人方自松开手掌,道:“告诉我,告诉我,这些年来,你究竟在哪里”
白一哦毛一哦怪物长长叹息了一声,道:“那一年的事,你还记得么,我被蓝天锤和杜云天一哦逼一哦得无处容身……”
白袍妇人道:“你怕连累了我们,便偷偷走了,我到处找你,后来才知道你已遭了他们的毒手。”
白一哦毛一哦怪物满面怨毒,道:“我身上受了蓝天锤的掌震之伤,又被杜云天一掌震落在万丈绝壑之下。江湖中人,谁都以为我已死了,他们只道‘中条七恶’已死得干干净净,一个不留,哪知我却偏偏又活了下来,哈哈……此事若被江湖中人知道,他们面上不知要作何表情了”
展梦白心头一凛,大惊忖道:“原来这人便是真的‘无肠君’金非,原来‘无肠君’金非真的未死!”
他想起了那日在黄山之巅,孙玉佛假扮“无肠君”金非之事,那时他却再也想不到有一日竟真的见对了金非的面目。
只见“无肠君”金非仰天狂笑一阵,道:“我等了二十余年,留下了这口气,为的就是要看看他们那种表情。”
他一把握住白袍妇人的肩头,接道:“你记得么,我说过我要复仇,此刻我复仇的日子已经到了。”
白袍妇人缓缓垂下头去,默无一语。
“无肠君”金非又道:“那日我跌下绝壑,心想必死无疑,哪知绝壑之下,竟是一片泥沼。我身一哦子跌入泥沼中,虽然侥幸未死,但已伤重难支,眼看又要病死、饿死在那终古无人的绝壑之下。哪知那沼中的污泥,竟有一种神奇的一哦药一哦力,我在泥中躺了数日,不但未死,伤势反而渐渐好了。”
白袍妇人抬起头来,大奇道:“这是怎么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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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见“无肠君”金非道:“本来我也想不通其中的道理,是以二十年来,我不断去苦思一哦摸一哦索,终于被我探出来了。”
白袍妇人道:“我不懂……”
只见“无肠君”金非道:“原来那绝壑的两旁山壁之上,虽产各种草一哦药一哦,只可惜地势太险,飞鸟难渡,谁也够不到。于是那壁间一哦药一哦草,自生自落,俱都落入了绝壑之中,经过风吹日晒雨打,一哦药一哦草便渐渐腐烂,变为污泥。千古以来,也不知有多少种灵奇的一哦药一哦草,落下绝壑,终于将壑底变成了一片泥沼。这许多种一哦药一哦草本就各具妙用,此刻融为一体,又经过千百年的淘酿,自然就生出了灵妙的一哦药一哦力。这种天然炼成的一哦药一哦力,当真比世上所有的疗伤圣一哦药一哦都要强胜得多,再重的伤势,在泥里泡上几天便会好了。”
众人越听越是惊奇,想不到世上竟有这般奇事。
展梦白暗惊忖道:“蓝大先生掌力是何等惊人,他受蓝大先生一掌,又被‘离弦箭’震落悬崖,受伤之重,可想而知,这样的伤势,居然也能治好,那壑底污泥的妙用,岂非骇人听闻”
要知那污泥乃是融合了千百种一哦药一哦草,经过了千百年时间,提一哦精一哦炼粹,淘酿而成之物。
世人纵能将千百种一哦药一哦草全部刨齐,也无法活上千百年炼一哦药一哦──大自然的神奇魔力,有时确非人力能及。
白袍妇人,亦是耸然动容,幽幽长叹一声,道:“这二十年来,你都生活在那泥沼中么”
“无肠君”金非身一哦子突地一阵颤栗,似乎又想起了在泥沼中所过的生活,缓缓道:“不错,二十年来,我一直在那里,睡在泥里,醒也在泥里,吃的是泥沼中的蚯蚓蜥蜴,喝的是泥中的泥水,我心里只想着报仇,只要一想到报仇的快乐,蚯蚓就变作了珍馐,泥水也变作了美酒。”
展梦白只听得心头一寒,忍不住机伶伶打了个寒噤,萧飞雨更是全身颤一哦抖,几乎忍不住要呕吐出来。
白袍妇人眼帘一合,目中簌簌流下泪来,轻轻一哦抚一哦摸一哦着金非的手掌,道:“……你好苦……”
展梦白看得又不禁奇怪,不知萧飞雨的阿姨,怎会对他如此亲密关切,只因事情演变之奇,已大出所有人的意料之外。
只见“无肠君”金非凄然一笑,道:“那种生活,岂是‘苦’字一字所能形容,那时我生活简直连狗都不如。”
他突地挺起一哦胸一哦膛,大声道:“但我却在那泥沼之中,练成了绝世的武功,我不信世上还有谁能是我的敌手。”
展梦白恍然忖道:“难怪他身法奇诡灵便,宛如云中之龙,水中之鱼,原来他是以如此痛苦换得来的。”
要知他终年在泥中行动,泥中练武功,经过二十年的苦练之后,将泥中练成的身法在地上施展,自是奇诡灵活,无与伦比,只是若要练成此种武功,所牺牲的代价,的确太大了些。
白袍妇人幽幽叹道:“多谢苍天,你终于逃了出来。”
只见“无肠君”金非道:“我花了二十年的心血,才在那高达万丈的山壁上,打出一条出路。”
白袍妇人颤声道:“二十年来……二十年……我虽然没有看到,也可想到你那时所下的决心,所吃的苦头……”
金非黯然道:“莫说二十年,就是短短的一时,也难以忍受……”
白袍妇人流泪道:“我知道……”
金非道:“那山壁高达万丈,壁上所生一哦药一哦草,又不足藉力,我只有在壁上钻洞,作为落足换力之处。但山高万丈,石质坚一哦硬,那工作之困苦使得我不止一次想要半途而废,索一哦性一哦死在那里算了。但我心里记着那刻骨的仇恨,也记着你们,这种刻骨的仇恨与思念,使我终于克服万难,逃出深渊。”
展梦白暗叹忖道:“受尽痛苦,历尽折磨,九死一生之下,才算逃出深渊,我若是他,只怕也要变得疯了。”
一念至此,不禁对他方才所作所为,大起宽恕之心,只因他脾气虽然刚烈,但心肠却甚是宽厚。
白袍妇人黯然道:“苦难的日子终于过去了,你……”
金非厉声道:“我要复仇,第一个要找的便是萧王孙。”
白袍妇人一哦大惊道:“你……你与他有何仇恨”
金非道:“我一入江湖,便听得萧王孙这厮霸占了我的妹一哦子,也将你……你……”
他狂吼一声,接道:“我听得此事,便立刻赶来这里,只恨我不知入谷的道路,否则那厮只怕此刻已死在我手里。”
他目中又自暴射一哦出愤怒的火焰,突然伸手指向萧飞雨,厉声道:“我不但要将萧王孙碎一哦尸一哦万段,也要将这贱人杀死。”
白袍妇人颤声道:“你……你要杀她你知道她是谁么”
金非道:“我知道她是萧王孙的女儿。”
白袍妇人凄然点了点头,道:“不错,她是萧王孙的女儿……”突地反手一掌,将金非打了个踉跄。
金非呆了一呆,半晌说不出话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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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袍妇人嘶声道:“你可知道她也是你亲生妹一哦子的女儿你不但要杀我们的恩人,还要杀你亲生的侄女。”
金非颤声道:“你……你说什么”
情势至此又是一变,展梦白、蓝衫道人、少林弟子,更是目定口呆,萧飞雨更是惊得面目变一哦色一哦,这“怪物”竟会是她的舅父。
只听白袍妇人凄然道:“自从江湖中传出了你死去的消息,我们就变得无家可归,到处逃命。”
金非惨呼道:“为什么”
白袍妇人道:“你自从出道江湖,手上就不知染了多少血腥,结了多少仇人,你死了后,他们怎会不来寻仇”
金非黯然垂首,道:“是我害了你们……”
白袍妇人道:“那时六哥身染重病,我又有了身一哦孕一哦,只剩下八妹一人,怎么能抵敌得住别人,只得……”
金非颤声道:“你……你说你有……有了身一哦孕一哦”
白袍妇人垂首道:“你走后一个月,我就知道了。”
萧飞雨又是一惊:这“怪物”竟是她阿姨的丈夫。
只见金非双拳紧一哦握,嘶声道:“孩……孩子在……在哪里”
白袍妇人突地抬起头,道:“你的孩子若不是幸得萧王孙出手相救,此刻我母女早已死了。”
金非扑地坐到地上,道:“他……他救了我的孩子”
白袍妇人道:“他不但救了你的孩子,还救了你的兄妹。”
金非仰面向天,道:“苍天呀苍天,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白袍妇人惨然道:“那时我们一个病人,一个弱女,一个一哦孕一哦女,被仇家追得无处投奔,便逃到这昆仑山里。”
金非道:“这一路,你们……必定也吃尽了苦。”
白袍妇人道:“我们逃到昆仑山里,只当已是安全,哪知‘金陵三杰’,‘拦江双鱼’,竟也直追到昆仑山中。”
金非切齿道:“好狠的人。”
白袍妇人幽幽一叹,道:“你对他们,又何尝不狠”
金非面一哦色一哦微变,垂下头去,道:“后来怎样了”
白袍妇人道:“我们病弱妇孺,怎会是他们的敌手,竟被他们赶入了绝路,而那时我已将临盆了。”
金非仰天叹了口气,道:“是……是谁救了你们”
听到这里,他心里已知必是“帝王谷主”出手拯救,但口不随心,仍然问了出来。
白袍妇人道:“就在那生死俄顷之间,萧王孙突然现身,驱走了‘金陵三杰’那些人,将我们救入谷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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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非黯然半晌,突又厉声道:“他纵然于我有恩,也不该挟恩示惠,将八妹……将八妹一哦逼一哦作他的偏房。”
白袍妇人轻叹道:“你又错了,八妹是自己一哦爱一哦上了他,他不忍拒绝,才和八妹成婚的,用的也是正室之礼。”
金非道:“真……真的是如此”
白袍妇人道:“他不但对八妹体贴关心,对六哥和我,也没有话说,否则像六哥那样的脾气,还会留在谷里”
展梦白暗叹忖道:“想不到铁驼竟是他的兄长。”
金非黯然低垂着头,道:“错了,错了……”
白袍妇人凄然道:“错了,错了,你早就错了,你既不该加入‘中条七恶’助桀为虐,也不该不分皂白,冤枉了好人。”
金非仿佛呆了一般,口中犹自喃喃道:“错了。错了。”
白袍妇人展颜笑了笑,道:“你既然知道错了,便不该再去寻人复仇,也不要在江湖中混了。”
她目中现出了美丽的憧憬,缓缓道:“我们去寻个安静的地方,好好度过这一生,什么事都不要管了。”
金非霍然抬起头来,道:“我女儿呢她在哪里我……我从来未曾见过她,她只怕还不知道有我这样个爹爹”
白袍妇人身一哦子突然震颤了起来,道:“她……她……”
金非面一哦色一哦大变,道:“她怎么样了”
白袍妇人目中流下泪来,道:“我从小一哦便没有爹一哦娘一哦,也不愿她做个无父的孤女,生下她后,我便将她……”
金非厉声道:“你将她怎样了”
白袍妇人垂首道:“我已将她送给萧王孙做女儿,她不但不知道有你这爹爹,也不知道我……我是她……母……亲。”
萧飞雨大惊忖道:“原来曼风姐姐竟不是大夫人生的,而是阿姨和……和他的嫡亲女儿……”
只见“无肠君”金非如被天雷所击,震得呆在地上,良久良久,方自黯然说道:“我知道……我知道……”
白袍妇人道:“知道什么”
金非道:“我知道我在江湖中名声太坏,你不愿她有我这样的父亲,宁可将她送给别人。”
白袍妇人面一哦色一哦惨淡,垂首不语。
金非突地嘶声喝道:“但我的女儿,却绝不能送给别人,我纵然拼了一哦性一哦命,也要将她要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