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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明珠索魂(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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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丛林木间,有片空地,摇曳的树枝上,摇曳地悬挂着十数点惨碧的珠光,又仿佛是幽灵的眼睛。惨碧的珠光下,人影绰绰,围坐着一一哦团一哦人,映着惨碧的珠光,人面也都变成了惨碧的颜一哦色一哦。当中坐的,正是那名震天下的“九子鬼母”。

她此刻已换了一身碧绿的衣衫,碧簪高髻,盘膝而坐──若是换了常人,谁敢走到她面前。铁中棠却昂然走到她面前。

“九子鬼母”上下打量了他几眼,一哦陰一哦森森笑道:“大旗门下的弟子,胆气总是比常人高了一等。”

铁中棠变一哦色一哦道:“你怎知道我是大旗门下”

水灵光轻轻道:“我说的。”

“九子鬼母”冷冷道:“她说你身怀大旗门血旗,可是真的”

铁中棠道:“她从未说过一句假话。”

“九子鬼母”道:“拿出来瞧瞧。”

铁中棠瞧了水灵光一眼,突然伸手入怀,取出了他随身珍藏的血旗,随手一抖,迎风招展。

“九子鬼母”霍然而起,目光如炬,紧紧盯在这面血旗之上,足足有半盏茶功夫之久,都未曾眨眼一下。

铁中棠沉声道:“你看清了么”

“九子鬼母”忽然长长叹息了一声,突地坐了下去,缓缓道:“果然是昔年号令天下的血旗……”

水灵光轻轻接口道:“她老人家说天下只有这面血旗能解今日之围,我听见了才将你唤到这里。”

铁中棠一哦精一哦神一振,大声道:“真的么”

“九子鬼母”道:“不错,本门昔日曾受此旗大恩,也曾立下重誓,只要这面血旗所至,持旗人所发之令,老身无不听从。”

铁中棠大喜道:“那么……”

“九子鬼母”突又大喝一声,截口道:“且慢,你既然手持此旗,可知道持旗发令的规矩么”

铁中棠呆了一呆,他脑海中似乎依稀有些印象,但此血旗已有多年未现,旗门后代弟子早已将此事淡忘了。

“九子鬼母”缓缓道:“昔年云、铁两位前辈,虽然挟此血旗,君临天下,但惟恐多扰江湖同道,是以才立下了这规矩。”

铁中棠根本不知有何规矩,也不敢一哦插一哦口。

“九子鬼母”目光一扫,冷冷道:“血旗已有多年未见于江湖,这规矩,你是要回去问他,还是此刻就听老身说出来”

铁中棠道:“前辈名重武林,想来不会欺骗在下的。”

“九子鬼母”冷笑道:“好锋利的口舌。”

铁中棠淡笑道:“不敢。”

“九子鬼母”沉声道:“持旗人先道名来。”

铁中棠道:“铁中棠!”

“九子鬼母”大喝道:“铁中棠,你此刻应双手持旗闭目而立,从此刻起所说的第一句话,便是血旗所发之令,是以你万万不可再随意说话了,知道么”她语声微顿,接口又道:“还有一事,你应切记,持旗人所发之令,必须有关人命生死,而且不得超过十字。”

铁中棠心头一震,大惊忖道:“不得超过十字,叫我如何发令”放眼望去,四周一片寂然,都在凝神倾听。

“九子鬼母”更是面一哦色一哦凝重,再也不肯开口。

要知昔年“大旗门”开山宗师,傲骨峥嵘,他们虽以恶徒的鲜血,汇集成厂这面血旗,却根本没有挟恩自重,要以此血旗来号令江湖同道之意,只是江湖中人为了感恩图报,才立下个不成文的规矩,只要血旗所至,凡事一律听命,而云、铁两人深恐因此养成后人的狂傲之气,乱施号令,是以才自己约束自己,定下这苛刻的规矩,不是人命关天之事,不可以旗发令,所发之令,更不得超过十个字。这规矩本应世代相传,只是“大旗门”近来屡遭惨变,声威大不如前,纵有血旗,也未见有人听令于它,是以掌门便未将这规矩传给

后人。

铁中棠双手举起血旗,缓缓阖上眼帘,心头却是万念奔涌,不住暗问自己:“这十个字叫我如何说法”

他若是说:“请尔等放行让路!”岂非连“大旗”的仇人也一起放了他怎能以本门血旗,来救本门仇敌他若是说:“只放本门兄弟,”那么便要将李宅父子也一起困死,他怎忍害这两个豪气干云的侠士他若要说:“放本门兄弟及李家人。”那海大少,以及那些不是姓李的家丁,便要死在那里。他更不忍害死那些无辜的人。

一时之间,他只有木立当地,当真是难以开口。

“九子鬼母”突然冷笑道:“再若不说,便无效了。”语声微顿,补充又道:“这规矩本有限时,以十数为限,老身虽然未数,但想来时间已到了。”

铁中棠情急之下,大喝道:“让路放行,退出这里。”

铁中棠缓缓放下手来,犹自木立当地,额上冷汗,涔一哦涔而落,雨点般落在他已被汗水一哦湿一哦透的衣衫上。

水灵光忽然轻轻长叹一声,道:“我只当你要说那句话……”

铁中棠变一哦色一哦道:“什么话”

水灵光道:“放我要放的人!”

铁中棠身一哦子砰然一震,双目圆睁,目袍尽裂,突然狂吼一声,张口喷一哦出一股鲜血,俱都溅在他掌中血旗上。

水灵光大惊道:“你……你怎么”

铁中棠血泪俱流,道:“我……先前怎的想不起这句话”话声未落,又是一股鲜血随口而出,他身一哦子扑倒地上。

水灵光扑抱了上去,流泪道:“这不怪你,不怪你,任何人在这种情况下,都会紧张的。”她平静的心情一失,说话便又口吃起来。

坐在“九子鬼母”身边的艾天蝠突然冷笑道:“男子汉若要复仇,便该凭自己的本事,仰仗他人之力,算得了什么”冰冷的言语,有如鞭子一样。

铁中棠心头又是一震,有如被人当头浇了壶冷水,呆了半晌,霍然而起,道:“多承指教,敢不从命。”

艾天蝠厉声道:“以一哦奸一哦计对付一哦奸一哦人,固是理所应当,但大丈夫一哦胸一哦怀自应磊落,为了这等事痛心,岂不令人齿冷。”

铁中棠肃然道:“金石之言,永铭在心。”

艾天蝠缓缓站了起来,沉声道:“我敬你是条汉子,才对你说出此话……师傅,我们走吧!”

铁中棠大声道:“请问阁下大名”

艾天蝠冷冷道:“本门只听命血旗一次,以尽昔日誓言,今日之后,说不定你我仍是仇人相见,多问作甚”

长袖微拂,当先而去,那跛足童子凌空翻了两个斤斗,落在他身侧,道:“师兄,我跟着你。”

艾天蝠微微笑道:“调皮的孩子,你不翻斤斗难道就不会轻功了么”拉起那童子的手,大步出林而去。

四下的碧衣人影,俱都纷纷站了起来,一个接着一个,自铁中棠身侧走过,目光也上一哦上一哦下一哦下地打量着他。

铁中棠挺一哦胸一哦回视,只见跟在跛足童子身后的,是个身躯颀长的独臂汉子,面一哦色一哦陰一哦沉,脚步轻若无物。独臂汉身后,便是那貌如白痴的癞子,望着铁中棠嘻嘻一笑,抱拳道:“害你饿了两日,恕罪恕罪。”

他身后跟着个面目狰狞的眇目大汉,咯咯狞笑道:“铁兄,你少让他靠近你,只要沾着他,少不得要染些一哦毛一哦病。”

惨碧的珠光下,他面容当真比鬼怪还要可怖。

铁中棠脚步情不自禁退了一步,这两人已大笑着出林而去。再后面便是个形容猥琐的侏儒,鼠目猪唇,暴牙掀嘴,目光闪闪缩缩地望着铁中棠,宛如毒蛇一般。铁中棠一见此人,心中便不禁泛起一阵厌恶,仿佛见到蛇鼠似的,脚下不禁又退了一步。只听身后有人嘻嘻笑道:“兄台莫皱眉头,咱们这些人长得虽难看,心地却比那些俊小子好得多。”此人鸡一哦胸一哦驼背,说起话来,声如裂帛。再往后看,是个身长八尺铁塔般一条大汉,脸上重重叠叠地生满了一脸金钱大麻子。这六人加上瞎眼的艾天蝠以及跛足童子,正是八人,一个个自惨碧珠光下走过,令人看来,当真是如鬼如狐。

铁中棠心中暗叹忖道:“‘九子鬼母’真是本事,这些徒弟不知是从哪里找来的。还有一人,不知又是何等模样”转目望去,只见一个身长玉立,剑眉星目的白衣少年,抱拳走了过来,望着铁中棠微微一笑。这少年不但面目英俊,神情潇洒,笑容更是令人可亲。

铁中棠大出意料,不禁抱拳还礼道:“兄台好走。”

只见这少年轻轻摇了摇头,伸手指了指自己耳朵和嘴,原来他虽然四肢五官俱全,却是个聋哑之人。铁中棠暗叹忖道:“想不到此人竟然又聋又哑,当真是可惜得很。”心中暗叹,大为惋惜。这九人不问可知,便是江湖中行踪最诡异的神秘人物──“九子鬼母”门下的“九鬼子”了。

他九人接连走出了树林,后面便是六个身穿各一哦色一哦彩衣的明媚少女。那“九鬼子”虽然人人残废,个个丑怪,但是“七魔女”却是人人美一哦艳绝伦,云雾般的鬓发,水一般的眼皮,低颦浅笑之间,看来有如天仙。

当先一个紫一哦色一哦女子袅袅走到铁中棠身侧娇一哦笑道:“我们七妹对你那般倾心,想来你必定是个美男子。你肯不肯让咱们姐妹看看你的真面目呀”另五个彩衣少女,也轻笑着围了上来。

铁中棠呆了一呆,道:“谁是姑一哦娘一哦的七妹”

紫衣少女伸手一指水灵光,笑道:“就是她。”

铁中棠心头一震,呆呆地望向水灵光。紫衣少女咯咯笑道:“她也要跟着我们走了,你要看此刻就多看两眼吧!”

铁中棠惊道:“灵光……你……你”

“九子鬼母”冷冷截口道:“水灵光已投入老身门下,位列七仙子之末,从今而后,只怕你将极少能见着她了。”

铁中棠讷讷道:“七仙子”

“九子鬼母”冷冷道:“不错,老身这七个女徒,俱是仙子降谪凡尘,沾不得人间烟火气的。”

铁中棠大声道:“你本已有了七位女高足,恰合七魔女之数,为何还要加上我灵光妹一哦子”

“九子鬼母”冷冷道:“我那老七已被潘乘风所污,身一哦子已非完璧,水灵光来了,恰巧补她的空位。”

铁中棠道:“你徒儿被人所污,你难道就不认她为徒了”

“九子鬼母”厉声道:“仙子蒙尘,自不能再居仙子之位,老身虽要代她复仇,却早已将她逐出门墙了。”

铁中棠冷笑道:“我就不信令高足真的全能守身如玉。”

“九子鬼母”大笑道:“我就要教你相信。”大笑声中,轻轻挥了挥手,道:“徒儿们,让他开开眼界。”

那红衣少女咯咯笑道:“铁相公,你眼睛可要睁大些了。”缓缓卷起衣袖,露出一段莹白如玉的手腕。另五个少女,也一起跟着她的动作,卷起了衣袖。

铁中棠凝目望去,只见六段手臂,虽在惨碧的珠光下,仍是莹白的粉一哦嫩,有如新生的嫩藕。就在这六段手臂的肩下,俱有一粒鲜红的“守宫之砂”,红艳欲滴,衬着雪白的皮肤,颜一哦色一哦更是鲜明。

铁中棠目光凝注了良久,忍不住暗暗叹息忖道:“七魔女恶名遍布江湖,人人都知道她们必定是妖冶一哦婬一哦荡的魔女,又有谁想得到她们竟会是守身如玉的处一哦女潘乘风污辱了这样玉洁冰清的女孩子,也难怪别人要寻他复仇。”

红衣少女轻轻笑道:“你可看清了么”

铁中棠叹道:“在下方才言语冒昧之处,请姑一哦娘一哦们恕罪。”

红衣少女笑道:“你看了我们,也让我们瞧瞧你吧!”

铁中棠迟疑道:“这个……这个……”

“九子鬼母”冷冷道:“不要难为他了,日后总看得到的……”

语声未了,突见一条人影急急冲人树林,白衣素服,身手矫健,骇然正是大旗门下的云铮。

他目光四下一转,立刻护身在铁中棠身前,铁中棠忍不住叹道:“云公子,你来做什么”

云铮道:“我担心你的安危,忍不住来看看你。”

铁中棠心头一阵热血上涌,忍不住脱口道:“在下与云公子素昧平生,云公子为何要如此关心于我”

云铮道:“你将我救出了那脂粉陷阱,否则我便要永为大旗门的罪人,如此大恩,我焉能不报”

“九子鬼母”突地面一哦色一哦一沉,厉声道:“你也是大旗门下弟子”

云铮挺起一哦胸一哦膛,朗声道:“不错,我便是大旗门当代掌门人之子云铮,你要怎样”

“九子鬼母”厉声道:“你两人既都是大旗弟子,为何要说素昧平生在老身面前,你们到底在玩什么花样”

铁中棠身一哦子一震,道:“这个……这个……”

云铮亦是大惊失一哦色一哦,骇然转首,望向铁中棠,厉声道::你也是大旗门弟子谁说你是大旗门弟子”

铁中棠一时之间,哪里说得出话来。

“九子鬼母”道:“此人身怀大旗门创门血旗,怎会不是大旗门弟子这倒是怎么回事,快说!”

铁中棠黯然叹道:“在下有不得已的苦衷……”

水灵光幽幽接口道:“师傅,你老人家也不要再问了吧!”

“九子鬼母”冷冷瞧了铁中棠几眼,道:“十日之后,老身再召你来解释此事,今日且放过你。”

水灵光轻轻拜了下去,道:“多谢师傅。”

“九子鬼母”伸手牵住了她的衣袖,嘴角泛起一丝慈祥的笑容,缓缓道:“好孩子,咱们走吧!”

水灵光点了点头,无言地回身望向铁中棠,铁中棠也正目光相对,似乎都有许多话说,但谁也说不出话来,片刻的眼波交流,无限的情意相通……终于,水灵光去了,带去了些许香气,却留下了一片惆怅。

云铮的目光,始终狠狠盯着铁中棠,此刻突然一把抓着了铁中棠肩头,厉声道:“他们去了,你如何向我解释”

铁中棠讷讷道:“在下此刻还不能解释。”

云铮厉声道:“你不能解释,便是冒充大旗弟子。你若是冒充大旗弟子,今日你休想走出此地了。”

铁中棠苦笑道:“纵然在下乃是伪充大旗弟子,但亦以此救了你们的生命,你此刻反要杀我,岂非恩将仇报”

云铮呆了一呆,忽又厉声道:“你以大旗门血旗,救了我大旗门那许多仇人,我焉能感激于你”

铁中棠缓缓道:“我虽然救了他们,但李宅那许多义气汉子,亦是我救出来的,这点你岂能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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