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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荒祠冷语(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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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黛黛放下箱子,坐到箱子上,缓缓道:“我自幼是个无父无母的孤儿,自幼跟着我的义父。他是个良心极好的人,却有满腹牢一哦騷一哦,认为天下人都对不起他,于是天天喝酒,而且天天喝得烂醉。其实天下又何曾亏负了他,他只是自己虐待自己,终于将自己的家业,虐待得干干净净。”她闭起眼睛,长长叹息了一声,才接着说了下去:“他全无谋生的技能,武功也不高,什么事都不愿做,只是整天自己对自己说:‘凭我这样的人,怎能做低三下四的事,要做就要做一番大事业。’于是他整日东流西荡,要去做那‘大事业’,但究竟什么是大事业,却连他自己也不知道。他只是告诉我,总有一天会发财的。那时我年纪还小,跟着他实在是吃尽了苦,不但住在破庙里,饭吃不饱,直到十五岁的时候,还穿着十岁的破衣服。十五岁的女孩子,有的已和妇人差不多了,那些无赖少年,整天盯着我瞧,我掩得了这里,掩不了那里,索一哦性一哦就让他们瞧个饱,于是……就在那一年,有几个无赖,灌醉了我义父后,就把我一哦奸一哦污了。第二天我哭着告诉义父,他大怒下就拿着刀子去找那些无赖,自然毫无结果。我那义父,自然还是天天喝酒,喝得更多,更醉。他不再照顾抚养我,终于走得不知去向了。

“后来,我认识落日马场中一个马师,他会武功,在当地也算个有钱有势的人,我就迷惑住他。当然,他也迷上了我,只要我说的话,他没有不听的,于是我就叫他将原先欺负我的人都在暗中杀了。”

云铮恨声道:“那些人还是杀了的好!”

温黛黛淡淡笑了笑,接道:“但等到我看到落日马场的主人司徒笑时,我又下了决心,要钓到这条大鱼。我用尽各种方法,去接近他,等到他终于开始注意我,引一哦诱我时,我却流着泪对他说,我不能背叛马师。于是,第二天,司徒笑便令那马师陪着他去牧马,两人同时去的,回来的时候,却只剩了司徒笑一人。

“司徒笑对我说,那马师大意落马,已被乱蹄踏死。我心里自然有数,但表面却作出十分悲伤的样子。于是,我就在悲哀中做了司徒笑的外室。我发誓以后不能让自己再穷了。我用尽一切手法,去博取司徒笑的欢心。我渐渐有了高贵的庭园,华丽的衣衫,和各种珍奇的珠宝。我已由贱女变为真贵妇,由泥淖飞上高楼。我终于成功了。”

她缓缓顿住语声,云铮也说不出话来。

风吹窗棂,这难堪的寂静延续了许久,温黛黛苍白的面容上,又泛起一丝冷漠的笑容,接着叙说:“自从那时之后,我就尽量充实自己,念书、学武。我再也不愿自高处落下去,我还要飞得更高。等到我自觉自己已足够坚强,我便开始报复。我诱一哦惑男人,玩一哦弄一哦男人,然后再杀了他们。两三年来,凡是禁不起我诱一哦惑的男人,也不知被我毁了多少,但我却丝毫不觉后悔,我只是……”

云铮突然大吼一声,道:“不要说了!”

温黛黛冷冷道:“我对你这样说,只是要你知道我是个怎样的女人,对男人,我已知道得太多了。”

云铮咬牙道:“但……但……”

温黛黛冷冷截口道:“你这样的男孩子,我是永远不会一哦爱一哦上你的,我要你完全对我绝望,灰心。”

云铮握拳道:“我……我不但已对你绝望,而且……而且……”

温黛黛淡淡笑道:“你若对我鄙视,就更好了。”

云铮霍然站起,厉声道:“既然如此,你为何要来寻我”

温黛黛缓缓道:“现在,司徒笑已和你那师兄铁中棠勾结到一处,司徒笑恨透了我,他是决不肯放过我的,我只有先杀了他。而我,我却恨透了铁中棠,更一心要将他杀死……”

云铮恨声道:“这两人也是我决心要杀死的人……”

温黛黛轻轻一笑,道:“对了。”

云铮霍然抬头,道:“你想与我联手对付他们”

温黛黛道:“不错!只因凭你我两人单独的力量,决难胜过他们,你只有与我联手,才能有制胜的机会。”

云铮呆了半晌,突又大怒道:“我怎能与你联手”

温黛黛冷冷道:“你为何不能与我联手你大可利用我的机智和狡猾,我也要利用你的力量和武功。你只要牢牢记着,我们只是互相利用,绝没有丝毫情感,等到事情过了,你只管走你的路,我只管走我的路。”

云铮又怔了半晌,显见心中仍在犹豫未决。

温黛黛冷冷笑道:“你还在想什么,难道你不敢……”

云铮怒道:“我怕什么”

温黛黛冷冷道:“我怎知你怕什么”

云铮厉声道:“只要能杀死司徒笑,再将那大旗门的叛徒生擒活捉,让我看着他身受本门的惨刑而死,就……就像我那大哥一样,我便什么都不怕,什么都敢做。”他始终忘不了他大哥云铿身受“五马分一哦尸一哦”之刑而死时的惨痛,对亲手执刑的铁中棠,更是永远痛恨在心。

温黛黛展颜微笑,道:“这样才是个有胆量的男子汉。”

云铮道:“你要我怎样去做”

温黛黛道:“机会总要来的,机会来了,还怕无事可做”

隐身在窗外的铁中棠听到这里,暗中不禁泛起微笑。

首先他已确定了自己对温黛黛所作的投资没有白费,温黛黛将不惜心力来与司徒笑成为仇敌,他不禁要从心里感激温黛黛对云铮所表明的态度。冲动的云铮有了狡黠的温黛黛在旁相助,已可令人放心。至于温黛黛对他自己的情感,铁中棠却已不愿深思。他悄然掠下屋檐,突见角落里有人影轻轻一闪,他大惊之下,只怕这情况已为司徒笑的一哦党一哦羽窥破,当下引臂纵身,轻烟般飞掠了过去。暗影中那人也霍然转过身来,却又是“九子鬼母”门下跛足童子。

铁中棠不禁皱了皱眉头,暗叹忖道:“这小鬼原来也是个言而无信之徒……”微一招手,转身而退。

他方自掠出荒祠墙外,那跛足童子也已箭一般跟窜出来,瞪起眼睛道:“你皱什么眉头找我作甚”

铁中棠叹道:“你既已答应了温黛黛,就不该再来窥一哦探。”

跛足童子呆了呆,铁中棠又道:“令师还在相候,你还是……”语声未了,突见跛足童子轻轻挥了挥手。

刹那之间,铁中棠只觉一阵异香扑鼻而来,头脑立刻晕眩。他大惊之下,怒叱道:“你竟敢……”方自说出三字,便噗的倒了下去,不省人事。

要知他深信跛足童子绝不会伤害于他,是以此刻全无防范之心,哪知他却忘了自己换下了易容之伪装,跛足童子已完全不认得他,便扬手发出了“九子鬼母”的独门迷香,两人相距既近,铁中棠猝不及防,自然着了道儿。

只见跛足童子极快地解下了腰带,将铁中棠紧紧捆了起来,口中道:“你莫怪我对你如此,只怪你知道得太多了些。”他捆好了铁中棠,扛在肩上,喃喃又道:“你若是告诉温黛黛我又来窥看,她就不会再喜欢我,我总要想个办法,让你不敢说出来。”但他也猜不出,这“铁中棠”究竟是何来历,为何会知道这么多事情,是以也不敢妄下杀手,当下扛着铁中棠软一哦绵绵的身一哦子,飞掠而去。

此处已是城郊,林外阡陌纵横,乃是一片麦田。跛足童子身上扛着一人,也不敢回师傅那里,只是在心中想着主意,脚步也渐渐放缓了下来。走了许久,他心里越来越是急躁,放眼望去,只见麦田边,小道旁,有三间小小茅屋。茅屋里不但有着灯火,还有一阵阵推动磨盘之一哦声隐隐传来。似乎是北方常见,卖豆腐汁的荒村小店。

跛足童子脚步微一迟疑,暗道:“也罢,我先去喝碗豆汁,吃两块热豆腐再作主意。”放开大步,走了过去。

只见茅屋前搭着个简陋的竹棚,摆着三两张破烂桌椅。一盏半明不灭的孤灯下,正有个老态龙钟,白发苍苍,披着件粗灰布棉袄的老人,在有气无力地磨着豆腐。跛足童子大声道:“可有早点卖么”

那老人道:“好香的豆汁,好热的豆腐,要多少有多少。”抬头瞧了他一眼,又低下头磨起豆腐来。

跛足童子笑道:“有就拿来。”砰的将铁中棠放到地上,故意自言自语道:“好重的小偷,回到衙门,非多打几板才行。”

那老人眯起满是皱纹的眼睛笑道:“原来小客官是位公差大人。”

跛足童子连忙笑道:“不错不错,你猜对了。”

那老人转首唤道:“大一哦娘一哦,有办案的公差大人来喝豆汁,你快些端个干净的碗出来。”

茅屋一哦内一哦轻脆地应了一声,一个青帕包头、青衣布裙的少一哦妇,怀里抱着个初生婴儿,垂首走了出来。她拿个青瓷汤碗,舀了碗豆汁,端到跛足童子面前。

跛足童子见她又要抱孩子,又要做事,心里有些过意不去,方自站起歉谢,但忽然想到自己乃是个“公差”,似乎不应太客气,又大模大样地坐了下来。

青衣妇人见了公差,更仿佛骇得头也不敢抬起,垂首站在跛足童子面前,轻轻道:“大人还有什么吩咐”

跛足童子沉着声音道:“有豆腐再来两块。”

青衣妇人应声走了过去,在老人耳边轻轻说了两句话。

那老人笑道:“我家大一哦娘一哦说官人办案辛苦,理应特别招待,叫老汉再去加些特别私房作料。”

跛童子暗笑忖道:“想不到做公差还有这些好处。”

只见那老人端了碗豆腐,瞒跚着走了进去,又蹒跚着走了出来,谄笑道:“官人尝尝这碗豆腐怎样”双手将一碗热气腾腾的豆腐送到跛足童子面前。豆腐上果然加了些香油作料,一阵阵香气四溢。

跛足童子心里好笑,暗暗忖道:“他们如此怕我,索一哦性一哦我连钱都不付了。”端起豆腐,狼吞虎咽地吃了个干净。

那老人眯起眼睛道:“滋味如何”

跛足童子笑道:“不错不错。”

老人笑道:“这豆腐样样都好,只有一样不好。”

跛足童子道:“什么不好”

老人咯咯大笑道:“吃了豆腐的人,都要没命了。”

跛足童子面一哦色一哦突变,推案而起,唰的窜到老人身前,揪住了老人衣襟,厉声道:“这里莫非是个黑店”

那老人哈哈地望着他,也不说话。跛足童子只觉头脑晕眩,四肢也渐渐发软,心里已知不好,大挥拳掌,向老人面门拍了过去。但那老人只是轻轻一推,跛足童子便松手倒下。他暗恨忖道:“想不到‘九子鬼母’门下竟会在一哦陰一哦沟里翻了船……”这一念尚未转完,便晕沉沉昏了过去。

那老人抚掌笑道:“倒也倒也……”回首道:“姑一哦娘一哦,这孩子到底是什么人为何要将他迷倒”

青衣妇人道:“这孩子是谁我也不知道,但是他捆来的这人,却是我认得的,你快将他两人抬进去吧!”

昏黄的灯光下,只见她淡扫蛾眉,不着脂粉,虽然是布衣布裙,却也掩不住她姿一哦色一哦之美丽,气质之清雅。

那老人神一哦色一哦之间,也对她极是恭顺,当下不敢再问,将铁中棠与那跛足童子都抬进了茅屋。他虽是满面皱纹,年近古稀,但两膀却仍有许多力气,同时抬起两人,看来竟不费吹灰之力。茅屋一哦内一哦陈设甚是简陋,却打扫得一尘不染。

青衣妇人抱着婴儿,随着他走进茅屋,手指铁中棠道:“你看看他是否被人点了一哦穴一哦道,还是被一哦药一哦物迷倒”

那老人道:“这位相公四肢软如棉花,看来是被迷倒的模样。”此刻他目光不再朦胧,炯炯射一哦出犀利的光芒。

青衣妇人将婴儿轻轻放到摇篮里,舀了碗冷水,去浇铁中棠,哪知铁中棠仍是晕迷不醒,甚至冷水淋头也淋不醒他。

那老人皱眉道:“好厉害的迷一哦药一哦。”

青衣妇女叹道:“他行事一向最是谨慎,武功又十分高强,却不知怎会着了这小童子的道儿”

老人道:“这位相公究竟是谁姑一哦娘一哦为何对他如此关心”

青衣妇人轻轻叹道:“他便是大旗门中那铁中棠。”

老人变一哦色一哦道:“他……莫非他便是二姑一哦娘一哦的……”

青衣妇人突然摇了摇手,道:“住口,又有人来了。”

语声方落,只听一阵脚步之一哦声,自远而近,有人沉声道:“阿弥陀佛,出家人前来向施主讨碗豆汁解渴。”

青衣妇人悄悄道:“你在这里照顾着,我出去瞧瞧。”语声中她已闪身出了茅屋,随手掩上了柴门。

凄迷的夜一哦色一哦中,只见一个头戴竹笠,芒鞋白袜,身上穿着件灰一哦色一哦僧袍的行脚僧人,双手合十,立在石磨边。他似是远道而来,满身风尘,头上竹笠压到眉际,颔下青糁糁地长着短髭,垂首道:“女檀,越可愿布施出家人么”

青衣妇人一心想早早打发了他,舀了碗豆汁,截了块豆腐,送了过去,含笑道:“大师只管自用。”

行脚僧人笑道:“女檀越善心善举,菩萨必定保佑。”

青衣妇人道:“多承大师吉言,大师还是乘热吃吧!”

行脚僧人缓缓坐了下来,口中却接着道:“菩萨必定保佑女檀越大吉大利,永远不会被人发现行踪。”

青衣妇人面一哦色一哦突变,道:“大师说什么我实在不懂。”

行脚僧人头也不回,缓缓道:“冷姑一哦娘一哦,你当真不懂么”

青衣妇人身一哦子一震,面上更是惨然变一哦色一哦,口中却强笑道:“谁是冷姑一哦娘一哦,大师莫非认错了人么”

行脚僧人笑道:“冷青霜,冷姑一哦娘一哦,自从你出走之后,谁也寻你不着,人人都只当你已隐身在深山大泽之中,又有谁想得到你这位自幼娇生惯养的千金,竟会隐身市井,卖起豆汁来了,难怪别人寻不着你。”

青衣妇人一哦大惊道:“你究竟是什么人”她正是乘夜自“寒枫堡”逃出的冷青霜,那老人便是自幼看顾她的老家人。

只见那行脚僧人缓缓转过头来,缓缓摘下了头上竹笠,露出了两道浓眉,一双锐目,和那微带鹰钩的鼻子。他颔下虽生着短髭,但年纪却仍极轻,惨白的面容,虽极英俊,但却带着一种一哦陰一哦森冷削之意。

青衣妇人冷青霜目光动处,脚下情不自禁,退了两步。

行脚僧人微微笑道:“冷姑一哦娘一哦,还认得小弟么”

冷青霜面上突然泛起一丝甜美的娇一哦笑,轻轻笑道:“你不是我那沈大弟么我怎会不认得你。”笑语声中,她一双玉手,突地闪电般扫了出去,十指尖尖,有如利剑,急扫那行脚僧人的双目、咽喉,裙中飞起一足,踢向行脚僧人丹田要一哦穴一哦。这一招三式,不但迅快绝伦,招式更是奇诡狠辣,双方距离如此迫近,只要被她指尖足端扫中一些,立时便是杀身之祸。

哪知这行脚僧人却似早有防范之心,哈哈大笑道:“幸好小弟早知道姑一哦娘一哦笑中必有藏刀,否则岂非此刻便要丧命了。”笑声方起,他已翻身掠了开去。

冷青霜冷笑道:“你此刻还是活不了的!”如影随形,随之扑上,一双纤掌。化做了漫天掌影。

行脚僧人虚虚迎了几招,大声道:“姑一哦娘一哦且慢动手,小弟此来并无恶意。”凌空一个“死人提”落到两丈开外。

冷青霜道:“既无恶意,为何要如此鬼鬼祟祟乔装改扮难道你还想姑一哦娘一哦我放你去报讯么”

行脚僧人苦叹道:“冷姑一哦娘一哦,你可知道小弟此刻也和姑一哦娘一哦一样,变成个见不得人的黑人了,只得改扮成这般模样。”

冷青霜脚步微一迟疑,上下打量着他,冷冷笑道:“沈杏白,你说的话,也能让我相信么”

行脚僧人叹道:“冷老前辈若是见着姑一哦娘一哦,最多也不过令姑一哦娘一哦回去而已,但家师若是见着我,就会要我的命了。”

冷青霜道:“黑星天只有你这个徒弟,怎舍得杀你”

行脚僧人苦笑道:“小弟已背叛了家师。”

原来这行脚僧,正是随黑星天入了那“死神宝窟”,却在危急之时,背叛了黑星天逃去的少年,名唤沈杏白。

他听得黑星天未曾丧命于“死神宝窟”中,便知道黑星天必定不会放过他,吓得再也不敢现身江湖,便扮成个行脚僧人,东藏西躲,到处流一哦浪一哦,不想竟恰巧遇到了冷青霜。他对冷青霜早有图谋,此刻更觉有机可乘,为了讨好于她,便编造了个动听的故事,说了出来。他口舌灵便,说得当真头头是道。然后,他长叹一声,又道:“是以家师便再容不得小弟活下去了,小弟才只得乔装改扮,亡命江湖……”

冷青霜眼皮转动,冷冷道:“你纵然说得天花乱坠,也难令我相信。”她终究是个女子,见他说得可怜,口中虽说不信,其实已有几分信了。

沈杏白噗的跪下,道:“在下如有虚言,必遭天诛地灭。”

冷青霜冷笑道:“发誓又有何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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