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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章 往日泪痕(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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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人齐出意外,脱口道:“那是谁”

盛存孝道:“与他妻子纠缠的,竟是一位在武林中声名极响,但却以风一哦流著名的江湖奇人。某人年纪虽不大,声名地位,更难与那江湖奇人相比,但幼时却在无意中见过那奇人一面,印象极是深刻,是以虽相隔多年,但某人一眼瞧过,便已看出那奇人是谁。那时他心中之惊奇骇异,更是无法形容。他实在不懂那仇家少年怎会变作这江湖奇人,也猜不出这其间究竟存有什么曲折离奇的变化,一时间,竟呆住了。等他定过神来,那奇人却似想起一件极为重要的事,竟突然离去,那身法之快,岂是人所能及。某人那时之心境,实是混杂着悲愤、自疚、惊奇、诧异,成千成百种不同的情感,亦不知是酸是苦。只见他妻子已似昏迷在地,又似睡着了,衬着满地桃花,那睡态……唉!某人心中一哦爱一哦恨交进,突然冲了进去……”

易明嘶声惊呼道:“他……他可是将他妻子杀了”

盛存孝黯然道:“那时他实有一刀将他妻子杀却之心,但……但哪知他那妻子却在梦呓中叫出了他的名字。这一声呼唤虽轻,但在他听来,却有如轰雷击顶。这时,他才知道,他妻子心底还是有着深情,只是……他太无能,他太无用,他委实错怪了他的妻子。”

这铁汉越说声调越高,突然一掌,重重击在桌子上,碎了的瓷杯,俱全割入他手掌之中,他手掌立时满流鲜血。

但他丝毫不觉疼痛,只是长叹一声,黯然垂首,缓缓道:“那时他便想到,他自己既是满身罪孽,他妻子的一时失足,他为何不能原谅于是他不发一言,将他妻子抱回家中,也未将此事向别人提起。”

众人俱不禁为之唏嘘感叹,少女们已凄然落泪,水灵光更是泣不成声,只因她已听出了此事的究竟。

孙小娇流泪道:“这……这某人倒也不愧是条男子汉……,’

易明一哦抽一哦泣道:“完了么”

盛存孝亦是热泪盈眶,道:“往事已矣,我本也要将此事永远藏埋心底,哪知,过了几个月,我才发觉她……她竟已有了身一哦孕一哦。”

说到最后,他终于还是说漏了嘴,说出了“我”字,他身一哦子不觉为之一震,倏然顿住了语声。其实他纵然不说,别人心里又何尝没有猜到,目光早已带着无限的怜悯与同情,投一哦注在他身上。

盛存孝双目四望,凄然笑道:“这故事中的‘某人’究竟是谁,在下不用再说,各位想必也知道了。”

众人长叹一声,垂下头去,不忍去瞧他凄痛的神一哦色一哦,惟有朱藻端坐不动,面一哦色一哦亦是沉痛已极。

易明突然道:“但……但这又与水姐姐有何关系”

盛存孝道:“你可知我那妻子是谁”

易明怔了一怔,摇头道:“不知……”

盛存孝流泪道:“我那妻子,便是水灵光的母亲,她那时肚中所怀的身一哦孕一哦,便是水灵光这……这孩子。”

水灵光身一哦子摇了两摇,猝然昏了过去。

易明痛哭着扶起了她。

孙小娇道:“但这……这又与朱……”转目瞧了朱藻一眼,突似想起了什么,骇然道:“莫……莫非那江湖奇人,便是……便是……”

再瞧朱藻一眼,但见朱藻双目竟已血红,身一哦子不住颤一哦抖,神情当真怕人已极。孙小娇身一哦子一震,倏然顿住语声。

盛存孝却已一字字道:“不错,那奇人便是夜帝。水灵光与朱藻本是血亲兄妹,是以万万不能成婚。”

众人虽然早已猜到这事实,但此刻听他说出口来,心神仍不禁为之震动,孙小娇双目一闭,似也将昏过去。

突听朱藻仰天长啸一声,啸声有若龙吟,震得四下窗帷都起了一阵阵波动。长啸未绝,朱藻双肩一振,突然穿窗而出,但见他吉服上的金条在夜一哦色一哦中闪了两闪,便已瞧不见了。

云铿要想追赶,已是不及,惟有连连顿足长叹。

环顾室中众人,无一人面上不是泪光莹然,片刻前还是满堂欢笑的再生草庐,此刻已满布愁云惨雾。盛存孝默然垂首道:“在下实在该死,竟……”

云铿截口叹道:“若非兄台前来,此间已铸成滔天大错,此等恩情,在下实……唉!请受在下一拜。”话未说完,忽然翻身拜倒。

盛存孝也赶忙拜倒在地。两人本还互相谦谢,互相扶携,但到后来,竟只是跪在地上垂首流起泪来。

众人看到这般模样,心里自也大是悲痛。但想到若非盛存孝无意中闯来,大错便已铸成,那情况更又不知要比此刻悲惨多少倍了。

于是众人又觉这实是不幸中之大幸,自己本该欢喜才是──而此时此刻,又有谁能欢喜得起来。一时之间,众人也不知自己心里究竟是悲痛还是欢喜,一个个木立当地,也不觉都呆住了。也不知过了多久,孙小娇方才牵了牵钱大河的衣角,一面轻拭着面上泪痕,一面低语道:“咱们走吧!”

钱大河茫然道:“走”

孙小娇道:“再不走……我真要疯了。”

钱大河目光四转,喃喃道:“对,还是走的好。”

“墨龙剑客”龙坚石扶起盛存孝的身一哦子,缓缓道:“此间既已无事,我等委实已该告辞了。”

云铿道:“但……”他本想留客,但想到此刻情况,留下来也是徒增伤心,也只有将留客之意忍了回去,垂首无语。

易挺、易明兄妹对望一眼,心中亦在暗暗忖道:“少时盛大哥若是知道云大哥的身份,不免又有烦恼。”一念至此,两人不约而同脱口道:“盛大哥还是走吧!”

龙坚石皱眉道:“你们难道不随大哥前去”

易挺垂首道:“小弟自是要去的,但……”

易明接口道:“但水姐姐……我实在不忍抛下她不管,不如……不如你们随大哥先走,我们随后就来。”

龙坚石沉吟道:“也好……”

易明道:“不知盛大哥去哪里,我们好寻去。”

龙坚石道:“崂山山一哦陰一哦上清道观。”

盛存孝望着云铿,似乎还要说什么,但此时此刻,无论任何言语,俱都已是多余,准有长叹一声,黯然抱拳别过。云铿目送他几人身影消失,接着,便是一阵马嘶之一哦声,然后马蹄奔腾,渐去渐远,终于听不到了。

xxx</p>五马前后而行,马上人衣衫虽仍鲜艳如昔,但神情却已失去昔日之明朗,心头更是一片沉重。直走了顿饭功夫,还是孙小娇忍不住叹道:“天下事有时真是凑巧,老天的安排,更是教人一哦弄一哦不懂。”

龙坚石仰天长叹道:“造化一哦弄一哦人,自古皆然,有些事之一哦陰一哦错一哦陽一哦差,曲折离奇,当真非人们所能预料。”

众人想到这件事的复杂与巧合,俱不禁为之唏嘘感叹。

钱大河忽然道:“那再生草庐的主人,小弟总觉得他有些奇奇怪怪,实在猜不透他的来历。”

盛存孝一字字道:“此人必是大旗子弟。”

众人骇然,齐地脱口道:“大哥怎会知道”

盛存孝叹道:“愚兄虽然鲁钝,却也能稍别颜一哦色一哦,瞧他与水灵光之间神情关系,已可猜出其中究竟。”

孙小娇叹道:“平日我总觉自己武功虽不如大哥,但却比大哥聪明些,今日才知道咱们这些人里,聪明的还是大哥。”

柳笔梧缓缓道:“大哥的阅历之丰富,考虑之周密,又岂是我等能及,只不过他平日深藏不露而已。”她这句话说的实是中肯之极,要知盛存孝虽非绝顶聪明,但考虑之周详,行事之冷静,确非他人能及。

钱大河忽又道:“大哥既然早知他是大旗弟子,为何不出手”此人气量最是偏狭,那日败在铁中棠手下,至今仍是怀恨在心。

盛存孝长叹道:“我与大旗门上辈虽是仇深如海,但其中恩怨纠缠,是非曲折,谁也分辨不清。”

钱大河道:“莫非大哥要将此仇忘去不成”

盛存孝道:“我只望这纠缠近百年的仇恨,能在我们这一代中化解,世世代代的流血争杀,能在我们这一代终止。”语声微顿,凄然一笑,接道:“我虽无后,却但愿我们这一辈的后人,能从此平平安安地度其一生,只因……只因我已得知终日生活在仇恨与争杀中,实是件再也痛苦不过的事,何况我深信大旗弟子中不乏侠义之辈,例如铁中棠……唉,他的想法就必然与我一样。”

钱大河听他夸奖铁中棠,心中更是愤愤不平。

龙坚石却慨然道:“大哥之见解,实令小弟佩服已极。江湖豪杰若都有大哥这般一哦胸一哦怀,何愁天下不太平”

柳笔梧、孙小娇虽然无言,但神情看来,却显然也对盛存孝此等侠义的一哦胸一哦襟,仁慈的心肠大是钦服。

钱大河愤然道:“既是如此,咱们又何必赶去”

盛存孝沉声截口道:“愚兄此番相请贤弟们出山,并非为了要各位贤弟助愚兄流血争杀。”

钱大河道:“那又是为的什么”

盛存孝肃然道:“我只求贤弟们能在一旁相助,将这纠缠百年,死人无算的仇恨,从中化解。”他仰天长叹一声,黯然接道:“贤弟你也该想到,以一己之仇恨而令后辈终身痛苦,又是何等自私残酷之事。”

钱大河寻思半晌,终也长叹着垂下头去。

这时水灵光已自醒来,伏一哦在易明怀中啜泣不止。易明口中不断在安慰着她,却又不断陪她流泪。

云铿强笑一声,道:“往事已去,贤妹又何苦再为往事流泪但愿贤妹能多想想来日之欢乐,愚兄便可安慰了。”

他话中含有深意,别人虽不懂,水灵光自是懂的。她与朱藻既是兄妹,与铁中棠的情感从此便再无阻碍。

但不知怎的,水灵光仍是觉得一股凄楚之情,从中而来,竟是不可断绝,目中眼泪,一时间哪能停止这一一哦夜便在人们的悲伤与欢喜两种截然不同的情感互相煎熬下过去,不知不觉间,曙一哦色一哦已染白窗纸。

于是水灵光也要走了。她要去找铁中棠,也要去找她的兄长朱藻──在她心底深处,她更是深切盼望能见她那名震天下的爹爹一面。

云铿自不能劝阻,惟有黯然叹息道:“只恨愚兄不能相伴贤妹前去……”缓缓顿住语声,目光望着易明、易挺。

易挺慨然道:“小弟可代大哥一尽照料之责。”

易明展笑道:“对了,水姐姐有我们照顾,必定不会出任何差错的,云大哥你只管放心好了。”

云铿忍不住喜动颜一哦色一哦,道:“贤兄妹之侠气爽朗,真无人能及,灵光有贤兄妹照顾,我自然放心得很。”

出门之后,易挺兄妹才想起自己本已答应为盛存孝尽力,此刻又怎能照料盛存孝之仇家但这兄妹两人行事虽然大意,却都是一诺千金的好男女,此刻心里虽为难,也只有自己承当了。

朝一哦陽一哦满天,将大地照得一片金黄。这兄妹两人都在暗中盼望,这一路能平安无事,水灵光能找着她要找的人,昔日的恩仇,能在人们互相宽恕、互相了解中渐渐消失。

但这三人一路同行,自然不会太过无事。水灵光的绝代风姿,易明的明媚爽朗,易挺的慷慨英挺……这实在都要吸引人们的目光。易挺与易明也不觉学得小心起来──竟已将那华丽马车遣回,也不骑马,只雇了辆普通大车代步,是以一路上倒也平安无事。

这一日已近崂山,他三人竟不敢在大城“即墨”留宿,却令车夫越过即墨,早早便在个小小的山村歇下。鲁人本少一哦奸一哦恶,山村之中更是民风淳朴。村人虽暗惊于这远客的风姿与华贵,但也只当是自己这小村中的极大荣宠,对他三人只有客气恭敬,绝非冷淡嫉视。

晚饭过了,生一哦性一哦好动的易明,忍不住要出去逛逛,拉着水灵光相陪,易挺也只有跟去照料。何况在晚饭时吃着白鸡喝了几杯村人新酿的米酒,兴趣本也颇高,一路聊聊说说,不知不觉已走出村外。

突见山麓旁一片灯火闪烁,其中虽有人影出没,但却寂无声息,风吹长草,四野看来充满了神秘诡异。易明忍不住又动了好奇之心,沉声道:“这是在做什么其中必有古怪。水姐姐咱们去瞧瞧好么”

她不叫易挺而叫水灵光,只因得知水灵光一哦性一哦情温柔,必会跟她去的,水灵光一去,易挺也只有去了。水灵光果然颔首笑道:“瞧瞧也好。”

等到易挺要加劝阻时,她两人已去得远了,易挺也惟有叹息一声,撩一哦起衣袖,大步跟随而去。三人目力俱都不凡,走到近前,便看出长草之间,竟蹲伏着许多条人影,动也不动,也不出声。

易挺变一哦色一哦道:“小心了,这……”

话犹未了,突然间,一条人影不声不响地自草丛窜了出来,左手里黑乎乎的似乎拿着盾牌之类的武器,右手里似乎提着根短矛,口中似是在轻声叱道:“看你还往哪里跑”

易挺大惊之下,拉着易明、水灵光倒退三步。

只见那人影竟扑到地上,左手那“盾牌”往地上一扣,口中轻轻笑道:“捉到了……捉到了。”

易挺双掌已蓄势待发,却已看清此人乃是条村汉,他手里的“盾牌”只是个竹箩,长矛却是木棍。

那人抬起头来,认出了易挺三人,含笑道:“三位客官也出来瞧热闹么,但这里可危险得很。”

易明奇道:“有何危险你捉的是什么”

那人也不答话,将竹箩掀一哦开了一线,以木棍在里面拨了两拨,竹箩中突有一条毒蛇窜了出来,但下半身却又被竹箩压住。夜一哦色一哦凄迷灯光闪烁之中,只见那毒蛇昂首作态,红舌闪吐,看来十分狰狞可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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