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2章 刀下遗孤(2/2)
江枫突然嘶声狂笑起来,但那笑声却比世上所有痛哭还要妻厉,悲惨。
他充一哦血的目光凝注花月奴,惨笑道:“救活我……世上还有谁能救活我你若死了,我还能活么……月奴,月奴,难道你直到此刻还不瞭解我”
花月奴忍住了又将夺眶而出的眼泪,柔声道:“我瞭解你,我自然瞭解你,但你若也死了,孩子们又该怎么办……孩子们又该怎么办”
她语声终于化为悲啼,紧紧揑着江枫的手,流泪道:“这是我们的罪孽,谁也无权将上一代的罪孽留给下一代去承受苦果,就算你……你也不能的,你也无权以一死来寻求解脱。”
江枫的惨笑早已顿住,钢牙已将咬碎。
花月奴颤声道:“我也知道死是多么容易,而活着是多么艰苦,但求求你……求求你为了孩子,你必需活着。”
江枫泪流满面,似已痴了,喃喃道:“我必需活着……我真的必需活着……”
花月奴道:“二宫主,无论为了什么,你都该救活他的,若是你真有一分一哦爱一哦他的心,你就不能眼见他死在你面前。”
怜星宫主悠悠道:“是么 ……”
花月奴嘶声道:“你能救活他的……你必定会救活他的。”
怜星宫主长长叹息了一声道:“不错,我是能救活他的……”
话未说完,也不知从那里响起了一个人的语声,缓缓道:“错了,你不能救活他,世上再没有一个人能救活他。”
这语声是那么灵动、漂渺,不可捉一哦摸一哦,这语声是那么冷漠,无情,令人战慄,却又是那么清柔,娇美,摄人魂魄。世上也没有一个人听见这语声再能忘记。大地苍穹,似乎就因为这淡淡一句话而变得充满杀机,充满寒意,满天夕一哦陽一哦,也似就因这句话而失却颜一哦色一哦。
江枫身一哦子有如秋叶般颤一哦抖起来。怜星宫主的脸,也立刻苍白得再无一丝血一哦色一哦。
一条白衣人影,已自漫天夕一哦陽一哦下来到他们面前。她不知从何而来,也不知是如何来的。
她衣袂飘飘,宛如乘风。她白衣胜雪,长发如云,她风姿绰约,宛如仙子,但她的容貌,却无人能以描叙,只因世上再也无人敢抬头去瞧她一眼。
她身上似乎与生俱来便带着一种慑人的魔力,不可抗拒的魔力,她似乎永远高高在上,令人不可仰视!
怜星宫主的头也垂下了,咬着樱一哦唇,道:“姐姐,你……你也来了。”
邀月宫主悠悠道:“我来了,你可是想不到”
怜星宫主头垂得更低,道:“姐姐你是什么时候来的”
邀月宫主道:“我来得并不太早,只是已早得足以听见许多别人不愿被我听见的话。”
江枫心念一闪,突然大声道:“你……你……你……原来你早已来了,那鸡冠人与黑面君敢去而复返,莫非是你叫他们回来的,那所有的秘密,莫非是你告诉他们的。”
邀月宫主道:“你现在才想到,岂非已太迟了!”
江枫目眦尽裂,大喝道:“你……你为何要如此做!你为何如此狠心!”
邀月宫主道:“对狠心的人,我定要比他还狠心十倍。”
花月奴忍不住惨呼道:“大宫主,这一切都是我的错,您……您不能怪他。”
邀月宫主语声突然变得刀一般冷厉,一字字道:“你……你还敢在此说话”
花月奴葡匐在地,颤声道:“我……我……”
邀月宫主缓缓道:“你很好……现在你已见着了我,现在……你已可以死了!”
花月奴见了她,怕得连眼泪都已不敢流下,此刻更早已阖起了眼帘,耳语般颤声道:“多谢宫主。”张开眼睛,瞧了瞧江枫,又瞧了瞧孩子──她只是轻轻一瞥,但这一瞥间所包含的情感,却深于海水。
江枫心也碎了,大呼道:“月奴!你不能死……不能死……”
花月奴柔声道:“我先走了……我会等你……”
她再次阖起眼帘,这一次,她的眼帘再也不会张开了。
江枫嘶声大呼道:“月奴!你再等等,我陪着你……”
他也不知是那里来的力气,突然跃起来,向月奴扑了过去,但他身一哦子方跃起,便已被一股劲风击倒。
邀月宫主道:“你还是静静地躺着吧。”
江枫颤声道:“我从来不求人,但现在……现在我求求你……求求你,我什么都已不要,只望能和她死在一齐。”
邀月宫主道:“你再也休想沾着她一根手指!”
江枫瞪着她,若是目光也可杀人,她便早已死了。若是怒火也会燃一哦烧,大地便早已化为火窟。
但邀月宫主却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
江枫突然疯狂般大笑起来,笑声久久不绝。
怜星宫主轻叹道:“你还笑你笑什么”
江枫狂笑道:“你们自以为了不起!你们自以为能主宰一切,但只要我死了,便可和月奴在一起,你们能阻挡得了么”
狂笑声中,身一哦子突然在地上滚了两滚,俯身在地,狂笑渐渐微弱,终于消寂。
怜星宫主轻呼一声,赶过去翻转他身一哦子,只见一截刀头,已完全一哦插一哦入他一哦胸一哦膛里。
月已升起,月光已洒满大地。
怜星宫主跪在那里,石像般动也不动,只有夏夜的凉风,吹拂着她的发一哦丝,良久良久,她终于轻轻道:“死了……他总算如愿了,而我们呢……”
突然站起来,掠到邀月宫主面前,嘶声大呼道:“我们呢……我们呢他们都如愿了,我们呢”
邀月宫主似乎无动于衷,冷冷道:“住口!”
怜星宫主道:“我偏不住口,我偏要说!你这样做,究竟又得到了什么你……你只不过使他们更相一哦爱一哦!使他们更恨你!”
话未说完,突然“拍”的一声,脸上已被掴了一掌。
怜星宫主倒退几步,手抚一哦着脸,颤声道:“你……你……你……”
邀月宫主道:“你只知道他们恨我,你可知道我多么恨他我恨得连心里都已滴出一哦血来…”
突然卷起衣袖,大声道:“你瞧瞧这是什么”
月光下,她晶莹的玉一哦臂,竟满是点点血斑。
怜星宫主怔了一怔,道:“这……这是……”
邀月宫主道:“这都是我自己用针一哦刺的,他们走了后,我……我恨……恨得只有用针一哦刺自己,每天每夜我只有拼命折磨自己,才能减轻心里的痛苦,这些你可知道么……你可知道么……”
她冷漠的语声,竟也变得激动,颤一哦抖起来。
怜星宫主瞧着她臂上的血斑,楞了半晌,泪流满面,纵身扑入她姐姐的怀里,颤声道:“想不到……想不到,姐姐你居然也会有这么深的痛苦。”
邀月宫主轻轻抱住了她肩头,仰视着天边的新月,幽幽道:“我也是人………只可惜我也是人,便只有忍受人类的痛苦,便只有也和世人一样怀恨,嫉妬……”
月光,照着她们拥抱的娇一哦躯,如云的柔发……
此时此刻,她们已不再是叱吒江湖,威震天下的女魔头,而只是一对同病相怜,真情流露的平凡女子。
怜星宫主口中不住喃喃道:“姐姐……姐姐……我现在才知道……”
邀月宫主突然重重推开了她,道:“站好!”
怜星宫主身一哦子直被推出好几尺,才能站稳,但口中却凄然道:“二十多年来,这还是你第一次抱我,你此刻纵然推开我,我也心满意足了!”
邀月宫主再也不瞧她一眼,冷冷道:“快动手!”
怜星宫主道:“动手……向谁动手”
邀月宫主道:“孩子!”
怜星宫主失声道:“孩子……他们才出世,你就真要……真要……”
邀月宫主道:“我不能留下他们的孩子!孩子若不死,我只要想到他们是江枫和那贱婢的孩子,我就会痛苦,我一辈子都会痛苦!”
怜星宫主道:“但我……”
邀月宫主道:“你不愿出手”
怜星宫主道:“我……我不忍,我下不了手。”
邀月宫主道:“好!我来!”
她流云般长袖一飘,地上的长刀,已到了手里,银光一闪,这一哦柄一哦刀闪电般向那熟睡中的孩子划去。
怜星宫主突然死命的抱住了她的手,但刀尖已在那孩子的脸上划破一条血口,孩子痛哭惊醒了。
邀月宫主怒道:“你敢拦我!”
怜星宫主道:“我……我……”
邀月宫主道:“放手!你几时见过有人拦得住我!”
怜星宫主突然笑道:“姐姐,我不是拦你,我只是突然想到比杀死他们更好的主意,你若杀了这两个什么都不懂的孩子,又有什么好处他们现在根本不知道痛苦!”
邀月宫主目光闪动,道:“不杀又如何”
怜星宫主道:“你若能令这两个孩子终生痛苦,才算真的出了气,那么江枫和那贱婢纵然死了,也不能死得安稳!”
邀月宫主沉默良久,终于叹道:“你且说说有什么法子能令他们终生痛苦!”
怜星宫主道:“现在,世上并没有一个人知道江枫生的是双生子,是么”
邀月宫主一时间竟一哦摸一哦不透她这句话中有何含意,只得颔首道:“不错。”
怜星宫主道:“这孩子自己也不知道,是么”
邀月宫主道:“哼!废话!”
怜星宫主道:“那自称天下第一剑客的燕南天,本是江枫的平生知友,他本已约好要在这条路上接江枫,否则江枫也不会走这条路了……”
怜星宫主微微一笑,继续说道:“我们若将这两个孩子带走一个,留下一个在这里,燕南天来了,必定将留下的这孩子带走,必定会将自己一生绝技传授给这孩子,也必定会要这孩子长大了为父母复仇,是吗我们只要在江枫身上留下个掌印,他们就必定会知道这是移花宫主下的手,那孩子长大了,复仇的对象就是移花宫,是么”
邀月宫主目中已有光芒闪动,缓缓道:“不错。”
“那时,我们带走的孩子也已长大了,自然也学会了一身功夫,他是移花宫中唯一的男人,若有人来向我们寻仇,他自然会挺身而出,首当其冲,他们自然不知道他们本是兄弟,世上也没人知道,这样……”
“他们弟兄间就变成不一哦共一哦戴天的仇人,是么”
怜星宫主拍手笑道:“正是如此,那时,弟弟要杀死哥哥复仇,哥哥自然也要杀死弟弟,他们本是同胞兄弟,智慧必定差不多,两人即然不相上下,必定勾心斗角,互相争杀,也不知要多久才能将对方杀死!”
邀月宫主嘴角终于现出一丝微笑,道:“这倒有趣得很。”
“这简直有趣极了,这岂非比现在杀死他们好得多!”
“他们无论是谁杀死了谁,我们都要将这秘密告诉那活着的一个,那时……他面一哦色一哦瞧来也想必有趣的很。”
怜星宫主拍手道:“那便是最有趣的时候!”
邀月宫主突又冷冷道:“但若有人先将这秘密向他们说出,便无趣了。”
“但世上根本无人知道此事……”
“除了你!”
“我这主意是我想出来的,我怎会说何况,姐姐你最知道我的脾气,如此有趣的事,我会不等着瞧么”
邀月宫主默然半晌,颔首道:“这倒不错,普天之下,只怕也只有你想得出如此古怪的主意,你即想出了这主意,只怕是不会再将秘密说出的了。”
怜星宫主笑道:“这主意虽古怪,但却必定有用的很,最妙的是,他们本是孪生兄弟,但此刻有一个脸上已受伤,将来长大了,模样就必定不会相同了,那时,天下有谁能想得到这两个不死不休的仇人,竟是同胞兄弟!”
那受伤的孩子,哭声竟也停住,他似乎也被这刻骨的仇恨,这恶毒的计谋骇得呆住了。他睁着一双无邪的,但却受惊的眼睛,似乎已预见来日的种种灾难,种种痛苦,似乎已预见自己一生的不幸!
邀月宫主俯首瞧了他们一眼,喃喃道:“十七年……最少还要等十七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