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4章 赤手歼魔(2/2)
燕南天喝道:“你还要某家动手不成!”
金猿星道:“你……你为什么……。”
燕南天怒吼道:“为什么你可知道江枫是某家的什么人”
金猿星失声道:“莫非那……那只猪已……”
燕南天道:“别人都已死了,你活着又有何趣味,拿命来吧!”最后一个字说完,人已到了金猿星面前,铁掌已抓住了金猿星的一哦胸一哦膛。
那知金猿星竟是动也不动,也不回手。燕南天手掌一紧,七指俱都一哦插一哦入金猿星一哦肉一哦里。金猿星竟还是挺一哦胸一哦站在那里,哼都未哼一声。
燕南天道:“不想你个子虽小,倒还是条汉子,若是换了平日,某家也能饶你一命,但今日……哼,你还有何话说”
金猿星却突然仰天狂笑起来,狂笑着道:“你个子虽大,却也算不得是大丈夫。”
燕南天不禁怔了一怔,喝道:“某家这一生行事,虽得天下之名,却也有不少人骂我,善恶本不两立,那也算不得什么,但你这句话,某家倒要听听你是凭什么说出来的。”
金猿星冷笑道:“是非不明,恩仇不辨,算得了大丈夫么!”
燕南天怒道:“某家……”
金猿星大声截道:“你若是明辨是非之辈,便不该杀我。”
燕南天道:“为何不该杀你我二弟江枫……”
金猿星再次大声截道:“这就对了,你若为别的事杀我,那我无话可说,但你若为江枫杀我,你便是不明是非,不辨恩仇。”
燕南天怒道:“你‘十二星象’难道未曾对我二弟江枫出手”
金猿星道:“不错,‘十二星象’确曾向江枫出手,但‘十二星象’本是强盗,这一点你早已知道,强盗要刼人钱财,本是份一哦内一哦之事,即是份一哦内一哦之事便算不得什么深仇大恨,那前来通风报讯,要‘十二星象’向江枫出手的,才是你真正要复仇的对象,你可知道他是谁么”
他侃侃而言,居然像是理直气壮,燕南天虽是满腔怒火,片刻也不禁被他说得怔了怔。突然大喝道:“前来通风报讯的,莫非是江琴那小畜牲!我二弟之行程,只有那小畜牲一个人知道。”
金猿星面一哦色一哦微变,但瞬卽冷笑道:“不错,原来你非但四肢发达,头脑也不简单,江枫的确是被他视为心腹的人卖了,参仟两银子就卖了。”
燕南天目眦尽裂,嘶声道:“畜牲──畜牲──”
金猿星冷冷道:“那畜牲此刻在那里,你可知道”
燕南天突然一只手将金猿星整个人都提了起来,嘶声道:“你知道他在那里,是么”
金猿星神一哦色一哦不变,缓缓道:“我若不知道,这些话就不说了。”
燕南天吼道:“他在那里说!”
金猿星身一哦子虽被他悬空提着,但神情却比站在地上还要笃定,瞧着燕南天微微一笑。
燕南天瞧着他那张微笑的脸,一字字缓缓道:“你若不说,我佩服你。”
他若说要把金猿星宰了,刴了,大卸八块,金猿星都不害怕,只因金猿星明知他还未打听出江琴的下落之前,是绝不会将自己杀死的,但片刻他说的是这句话,金猿星却不由自主打了个寒襟,道:“我……我说了又如何”
燕南天道:“你说了,我便挖出你一双眼睛!”
沈轻虹听得几乎失声叫了出来,暗道:“这燕南天怎地如此不解人情,人家说了,他还要挖人眼睛,这样一来,金猿星想必是万万不肯说出来的了。”
那知他心念还未转变,金猿星已长长叹了口气,道:“虽然没有眼睛,但只要能活着,也就罢了。”
燕南天道:“说吧!”
金猿星道:“只是我说出了,你也未必敢去。”
燕南天怒道:“普天之下,还没有燕某不敢去的地方!”
金猿星眼睛半睁半闭,脸上似笑非笑,缓缓道:“那江琴不是呆子,明知我‘十二星象’杀人不过如同踩死只蚂蚁,他拿了‘十二星象’的银子,难道不怕脑袋搬家他如此大胆,只因他早已有投奔之地,拿这银子,正是要用做路费,而他那投奔之地,‘十二星象’加在一齐,也不敢走近那地方半步。”
燕南天厉声狂笑,道:“移花宫……某家正要去的。”
金猿星道:“当今天下,也未必只有‘移花宫’是武林禁地。”
“除了‘移花宫’还有那里”
“崑崙山,‘恶人谷’……”
他这六个字还只说出五个,站在一旁出神倾听的沈轻虹,神一哦色一哦大变,身一哦子也已颤一哦抖,大声道:“燕大侠,你……你去不得!”
燕南天鬚发皆张,目光一哦逼一哦视金猿星,厉声道:“你说的可是真话”
“我话已说出,信不信都由得你了。”
沈轻虹颤声道:“那‘恶人谷’乃是天下恶人聚集之地,那些人没有一个不是十恶不赦,满手血腥,没有一个不是被江湖中人恨之入骨。但那许多恶人聚在一齐,别人纵然恨不得吃他们的一哦肉一哦,也没有人敢走近‘恶人谷’一步,就连‘崑崙七剑’、‘少林四神僧’、‘江南剑客’风啸雨,都也……也不敢……。”
燕南天沉声道:“燕南天即非少林神僧,也非江南剑客!”
沈轻虹道:“我知道燕大侠你剑术当代无双,但那‘恶人谷’……那谷中成千成百,也不知究竟有多少的恶人……”
燕南天大喝道:“义之所在,燕某何惧赴汤蹈火!”
沈轻虹大声道:“但说不定这根本是金猿星故意骗你的,他已对你恨之入骨,所以要你到那恶人谷去送……送……。”
他虽未将死字说出口来,其实也等于说出了一样。
燕南天仰天笑道:“恶人谷纵是刀山火海,也未必能要了燕南天的命!”
沈轻虹怔了一怔,苦叹一声,黯然无语。
金猿星亦自叹道:“好!燕南天果然是英雄!竟连‘恶人谷’也敢闯上一闯,你此去纵然有去无还,也必将博得天下武林佩服!”
燕南天道:“你还有何话说”
金猿星道:“没有了,拿我的眼珠去吧!”
一声惨呼,金猿星一双一哦精一哦光四射的火眼,已变成两个血窟窿,燕南天随手将他抛在沈轻虹面前,道:“此人交给你了!”话声未了,人已去远。
那雷啸虎横卧在血泊中,身一哦子下压着那条巨犬,一人一犬,都已奄奄一息,连指头都不会动了。
沈轻虹瞧了瞧他,目光移向金猿星,恨声道:“你金猿星纵然一世聪明,今日却做了件笨事。”
金猿星方才虽已疼得昏了过去,片刻却已醒来,就像是有鬼在后面推着他似的,他竟能忍住疼,自怀中一哦摸一哦出一包一哦药一哦,塞在眼眶中,口中竟也还能说话,颤声道:“我笨”
“燕南天虽未取你一哦性一哦命,但将你送到我手中,我还会饶你……你片刻纵有灵一哦药一哦治伤,又有何用!”
“自然有用,我死不了的!”
“还有谁能救你”
“我自己。”
“沈某倒要瞧瞧你如何能救你自己……”喝声中,手掌直拍金猿星天灵。
金猿星大声道:“那镖银你不想要了么”
沈轻虹手掌立刻在空中顿住。
金猿星咬紧牙关,哈哈大笑道:“我早就算淮你不敢动手杀我的,你若想要镖银,只有我能给你,除非你有这胆子不要镖银。”
沈轻虹手掌不停颤一哦动,几次想要击下,几次都顿住,终于长长叹息了一声,收回手掌,道:“算你赢了。”
这一批镖银委实关系整个“三远镖局”的命运,沈轻虹一生从不负人,又怎能负对他义重如山的三远镖主
金猿星疯狂般笑道:“沈轻虹,如今你可知道了吧!无论谁想杀我,都没有那么容易!”
夜一哦色一哦已深,小镇上灯火已阑珊。就连那“太白居”中的酒鬼,都已踉跄着脚步,互相携扶着散步去了,那酒保一哦揉一哦着发红的眼睛,正待上起店门。突然间,只见一辆马车自街头走过来,拉车的却不是马,而是个人──正是那骗了人家一千两银子的大汉。自门里透出来的昏黄灯光中望去,只见这大汉满身鲜血,满面杀气,看来有几分似恶鬼,又有几分似天神!
这酒保骇得脸都白了,方自躲回去,这大汉已拉着车到了门口,要两匹马才拖得动的大车,在他手里,竟似是轻若无物。
燕南天将大车靠在墙上,怀抱熟睡的婴儿,大步走进店里,那店伙壮起胆子,陪笑道:“大……大爷要……要什么酒”
燕南天眼睛一瞪,喝道:“谁说我要酒”
酒保怔了怔,道:“大爷不……不要酒,要什么”
燕南天道:“米汤!”
酒保更怔住了,苦着脸道:“小店不……不卖……。”
燕南天“叭”的一拍桌子,大声道:
“先去煮几碗浓浓的米汤,再拿酒来。”
这酒保骇得胆子都快破了,那里还敢说“不”字。
婴儿喝了米汤,睡得更沉了,燕南天喝着酒,目中神光却更惊人,那酒保连瞧也不敢瞧他一眼。
虽然不敢瞧,却偷偷数着──不到盏茶时分,燕南天已用海碗喝下了十七碗烈酒!
那酒保骇得吐出了舌头,几乎缩不回去。
突见燕南天一哦摸一哦出两锭银子,抛在桌上,大声道:“去替一哦我买些东西来。”
“大……大爷要买甚么”
“棺材!两口上好的棺材!”
那酒保骇得几乎一个觔斗跌了下去,虽张一哦开一哦了一哦嘴,却过了半晌还说不出话,他几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燕南天又一拍桌子,两锭银子突然跳了起来,竟不偏不倚,跳进他怀里,燕南天喝道:“棺材,两口上好的棺材,听到了么”
“听……听……听……”
“听到了还不快去!”
那酒保见了鬼似的,转身就跑,燕南天喝下第二十一哦八碗酒时,他已乖乖的将棺材运了回来。
燕南天红着眼睛,自车厢中将江枫和月奴一哦尸一哦身捧出来,捧入棺材里,每件事他都是亲手做的。他不许别人再碰他二弟一根手指。
然后,以赤手钉起了棺盖。他将一枚枚铁钉钉入木头里,就像是钉入豆腐里似的。
那酒保眼睛更发直了,也不知今天撞见的是神是鬼
面对棺木,燕南天又连尽七碗。他没有流泪,但那神情,却比流泪还要悲哀。手里端着最后一碗酒,他呆呆的站着,直过了几乎有半个时辰,然后,燕南天终于缓缓道:“二弟,我要你陪着我,我要你亲眼瞧着我将你的仇人一个个杀死!”
夕一哦陽一哦满天,照着太原大街上最大的一面招牌,招牌上三个大金字,闪闪发着光,这三个字是:“千里香”。
“千里香”可真是金字招牌,山西人个个都知道。“千里香”卖出来的香料,那是绝不会有半分掺假的。
黄昏后,“千里香”舖子里十来个伙计,正吃着饭,大街上行人熙来攘往,正是最热闹的时候。突然一辆大车直驰而来,驶过长街,赶车的一声咬喝,宛如霹雳,这大车已笔直闯入“千里香”店舖里。伙计们惊怒之下,纷纷扑了过来,只见那赶车的大汉一跃而来,也不知怎地,十来个伙计但觉身一哦子一麻,全都不能动了,眼睁睁瞧着他将一罎罎上好的香料,全都塞到两口棺材里去。
片刻后那大汉便又赶车子急驶而出,口中喝道:“半个时辰后你等便可无碍,香料银价,来日加倍奉还!”
大街上的人,竟都被这大汉的神气所慑。满街人竟没有一个敢拦住这辆马车。
下午,瓜田里散发出象徵着丰收的清香。一个农家少一哦妇,懒洋洋地坐在瓜田旁,树荫下。
她半敞着衣襟,露出了那比瓜田里的瓜还要成熟的一哦胸一哦膛,正以比瓜汁还甜的一哦乳一哦汁,喂着怀抱中的婴儿。凉风入怀,她似乎已要睡着了。
迷迷糊糊中,她似乎觉得有双眼睛在盯着她的一哦胸一哦膛。农村中本也有不少轻薄的小伙子,她平日也被人瞧得不少,儿子都有了的人,那里还会在乎这些,但此刻,她却觉得这双眼睛似是分外不同。她不由自主张开了眼,只见旁边一株树下,果然有个陌生的大汉,这大汉身躯并不甚雄壮,衣衫也不甚堂皇,面目间更带着几分憔悴之一哦色一哦,但不知怎地,看来却威风得很。奇怪的是这么条大汉,怀里却抱着个婴儿。
这少一哦妇虽觉得有些奇怪,也不理会,又自垂下了头,只听那大汉怀抱中的婴儿,突然啼哭起来,哭声倒也洪亮。她才做一哦妈一哦妈一哦没多久,心中正充满了母一哦性一哦的温柔,听得这哭声,忍不住又抬起头,这一次她便发觉那大汉盯着她一哦胸一哦膛的那双眼睛里,并没有什么一哦色一哦迷迷的神情,却充满恳求之意,不禁一笑,道:“这孩子的一哦娘一哦不在么”
那大汉摇头道:“不在。”
少一哦妇沉吟半晌,道:“看来他是饿了。”
那大汉点头道:“是饿了。”
少一哦妇瞧了瞧自己怀中的婴儿,突然笑道:“把你的孩子抱过来吧,我来喂他,反正这几天我吃了两只鸡,一哦奶一哦水正足,咱们小钮儿也吃不了。”
那大汉威武的面上,立刻露出喜一哦色一哦,赶紧道:“多谢。”将孩子抱了过去。
只见这孩子胎一哦毛一哦未落,出生最多也不过几天,那细皮嫩一哦肉一哦的小一哦脸上,却已有了条刀痕。
那少一哦妇不禁皱眉道:“你们带孩子真该小心些,这孩子的一哦娘一哦也真是,竟放心把这么小的孩子交给你一个大男人。”
那大汉惨然道:“这孩子的一哦娘一哦已死了。”
少一哦妇楞了一楞,伸手抚一哦摸一哦着这孩子的小一哦脸,黯然叹道:“从小就没有一哦娘一哦的孩子,真是可怜。”
那大汉仰天长长叹息了一声,垂目望向孩子,心里也正有说不出的悲哀,说不出的怜惜。这孩子生来似乎就带有噩运,初生的第一天,就遇着那么多凶杀,死亡,他这一生的命运,似乎也注定要充满灾难,可怜他什么也不知道,此刻,他那张小一哦脸上,反似充满了幸福的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