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屡见杀机（1/2）

凤凤睡醒的时候，发觉老伯正在轻一哦抚一哦着她的柔发，发已干透。她坐起来，一哦揉一哦了一哦揉一哦眼，密室中已没有别的人，孟星魂已走了。她不安地一哦摸一哦了一哦摸一哦自己的头发，勉强笑道：“他什么时候走的我居然一点都不知道。”

老伯微笑着，柔声道：“你睡得很沉，我不让他吵醒你。”

凤凤皱着眉，道：“我怎么会睡了这么久”

老伯道：“年轻入睡下去，就睡得很甜，只有老人却容易被惊醒……老人睡得总比年轻人少些。”

凤凤眨眨眼，道：“为什么”

老伯叹息了一声，苦笑道：“因为老人剩下的时候已不多，花在睡觉上，岂非太可惜了。”

凤凤眼珠子转动着，突然撅一哦起嘴，道：“我知道你在骗我。”

老伯道：“我骗你”

凤凤冷笑道：“你们一定有很多话不愿意让我听见，所以故意要我睡着。”

老伯笑了，摇着头笑道：“你年纪轻轻的，疑心病已经这么大了，将来怎么得了！”

凤凤低着头，一哦弄一哦着自己的手指，过了半晌，才慢慢地道：“他什么时候走的”

老伯道：“走了已有一阵子。”

凤凤道：“你……你是不是叫他去通知虎组的人了”

老伯点点头。

凤凤用力咬着嘴唇道：“你怎能叫他去”

老伯道：“为什么不能”

凤凤道：“你能保证他对你一定很忠实”

老伯道：“我不能──但我却知道他对我的女儿很好。”

凤凤道：“但你莫忘了，连他自己都说过，是律香川故意让他来找你的。”

老伯道：“我没有忘。”

凤凤道：“就算他不会在律香川面前泄露你的秘密，但律香川一定会特别注意他的行动，对不”

老伯道：“对。”

凤凤道：“律香川既然注意他的行动，只怕他一走出去，就会被律香川截住，怎么能到得了飞鹏堡”

老伯闭上眼，脸一哦色一哦似已变了些。

凤凤叹了口气，摇摇头道：“无论如何，你都不该将这种事交给他做的，我若没有睡着，一定不会让你这么样做。”

老伯苦笑道：“你为什么要睡着呢”

他又叹了口气，道：“我现在才发觉，一个人年纪大了，想的事确实就不如年轻时周到。”

凤凤的眼睛发亮，声音突然温柔，道：“但两个人想，总比一个人周到。”

老伯拉起她的手，道：“你又在想什么”

凤凤道：“我在想，律香川现在一定全心全意对付孟星魂，就算他要动员所有的力量，也在所不惜。”

老伯叹道：“不错，因为他知道无论动用多大的力量都值得。”

凤凤说道：“所以现在正是我们的机会，我正好乘机赶到飞鹏堡去，只要孟星魂真的能为你保守秘密，我们成功的机会比以前更大得多。”

她很快接着又道：“因为这条路上本来就算有埋伏的人，现在也必定被孟星魂引开，只要我能和虎组的兄弟联络上，能将这一注保留下来，我们就有翻本的把握！”

她说得很快，很扼要，美丽的眼睛更充满了坚决的表情，充满了信心。

老伯忽然长叹了一声，道：“你知不知道我在想什么”

凤凤摇摇头。

老伯将她的手握得更紧，柔声道：“我在想，你不但可以做我的妻子，也可以做我的好帮手，我若在十年前就遇见了你，也许就不会发生今天这些事了。”

凤凤嫣然道：“你若在十年前遇见我，根本连看都不看我一眼。”

老伯道：“谁说的”

凤凤笑道：“我说的，因为那时我只不过是个黄一哦毛一哦丫头。”

她拉起老伯的手，轻轻放在自己的小一哦脸上，耳语般低声道：“但现在我却快做母亲了，等我们的孩子生出来后，我一定要让他知道，他的父母为了他，曾经多么艰苦地奋斗过。”

她声音更低，更温柔，又道：“若不是为了他，我现在怎么舍得离开你，怎么舍得走！”

老伯的手在轻一哦抚，目中忽然露出了凄凉之意，缓缓道：“我实在也舍不得让你走。”

凤凤垂下头，黯然道：“只可惜我非走不可，为了我们的将来，为了我们的孩子，无论多么大的痛苦，我都能忍受，你也应该忍受。”

老伯的确能忍受。

他所忍受的痛苦远比任何人想像中都多得多。

他看着凤凤消失在池水中。

池水碧绿。

最后漂浮在水面上的，是她的头发，漆黑的头发在绿水上散开，看来就像是一朵泼墨莲花。

然后水面上就只剩下一一哦团一哦团一哦温柔美丽的涟漪，温柔得正如她的眼波──

老伯目中又露出那种空虚凄凉之一哦色一哦，仿佛又觉得忽然失去了什么。

为什么老人总对得失看得比较重些

是不是因为他们自知再能得到的机会已不多

最后，涟漪也消失。

水平如镜，就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然后老伯就慢慢地转过头，去看屋角上那通风的铁管。仿佛在等待着这铁管传给他某种神秘的消息。

他究竟在等什么

夜。

孟星魂贴在井壁上，就像是只壁虎──你若仔细观察过一只壁虎在等着蚊蝇飞过时的神情，才能想像到他现在的样子。

风从井口吹过，带着尖锐的呼啸声。

井壁上长满了厚而滑腻的青苔，令人几乎忍不住想呕吐。

他没有呕吐，因为他在等。只要他想等下去，无论什么都可以忍受的。

因为他有信心能等得到。

只有对自己有信心的人，才能等到收获！

地面上忽然响起了脚步声。

两个人的脚步声，两个人在喃喃低语！

“那两个小子怎么还没有等到我们换班就溜了”

“我觉得这地方有点一哦陰一哦森森的，像是有鬼，他们莫要被鬼抓去了才好。”

他在笑，笑的声音却跟哭差不多。

“小王胆子最小，只怕是溜去喝酒壮胆──”

这句话还没有讲完，突然觉得有只冰冷潮一哦湿一哦的手在后面扯住了他的衣领，衣领上的一粒扣子已嵌入他喉头下的肌一哦肉一哦里，勒得他连气都透不过来。

再看他的同伴，一张脸已完全扭曲，正张大了嘴，伸出了舌头，拼命地想呼喊，却喊不出。

“是不是律香川派你们来的”

声音也在他们背后，比那只手更冷。

两个人拼命地点头。

“除了你们之外，这里还有没有别的人”

两个人同时摇头。

然后，两个人的头突然重重地撞在一起。

孟星魂慢慢地放开手，看着他们像两滩泥似地瘫在了地上。

以杀止杀。

杀人只不过是一种手段，只要目的正确，就不能算是罪恶！

孟星魂虽然明知这道理，但心情还是很难保持平静。

没有人比他更厌恶杀人，没有人比他更痛恨暴一哦力。

怎奈他别无选择的余地。

他抬起头，没有往地上再看第二眼。

星光已暗淡。

在朦胧的星光下看来，世上好像根本就完全没有丑恶的事。

他提起两个人的一哦尸一哦身，藏起。

飞鹏堡在北方。

北方有颗大星永恒不变，他找出了这一颗最亮的星。

可是他能不能到得了飞鹏堡呢！

凌晨。

菊花在熹微的晨光下垂着头，似已憔悴。

花也像女人一样，只有在一双充满一哦爱一哦心的手下，才会开得美丽。

孟星魂以最快的速度从老伯的花园外掠过去。

他甚至没有往花园里去看一眼。

现在已是初六的清晨，他剩下的时候，已不多了。

幸好花园里也没有人看见他，此刻还太早，人们的活动还没有开始，但天已经亮了，夜行人的活动该已停止。

无论一哦警一哦戒多严密的地方，现在却正是防守最薄弱的时候，因为夜间巡逻守望的人已经疲倦，该来换班的人却还没有完全清醒。

孟星魂就想把握住这机会冲过去。

他当然可以绕过这里，但这里却是最近的一条路，为了争取时间，他只有冒险。

在这种情况下，时间甚至比鲜血还珍贵。

前面的密林中，一哦乳一哦白一哦色一哦的晨雾，正像轻烟般散发开。

他忽然听到一阵比雾更凄迷的箫声。

箫声凄迷悱恻，缠一哦绵入骨，就好像怨妇的低诉，充满了诉不尽的愁苦寂寞。

孟星魂突然停下脚步。

然后他立刻就看到一个人从树林里，从迷雾中，慢慢地走出来。

一个颀长的年轻人，一身雪白的衣服。

箫却是漆黑的，黑得发光。

迷雾轻烟般自他脚底散开，他的人在雾里，心也似在雾里。

他本身就仿佛是雾的一哦精一哦灵。

孟星魂停下来，凝视着他，目中带着几分惊讶，却又似带着几分欣喜。

因为这人是他的朋友，手足般的朋友。

他虽然已有很久没有看见他，但昔日的感情却常在心底。

那种同患难、一哦共一哦饥寒，在严冬蜷伏一哦在一堆稻草里，互相取暖的感情，本就是任何人都难以忘怀的。

“石一哦群一哦，石一哦群一哦……”

每当他想起这名字，心里就会觉得很温暖。

有一段时间，他对石一哦群一哦的感情甚至比对叶翔更深厚。

因为叶翔是他们的大哥，永远都比他们坚强能干，永远都在照顾着他们。

但石一哦群一哦却是个很敏一哦感、很脆弱的人。许多年艰苦的生活，许多次危险的磨炼，虽已使他的外表变得和叶翔同样坚强冷酷，但他的本质却还是没有变。

看到春逝花残、燕去楼空，他也会惆怅叹息、终日不欢。

他热一哦爱一哦优美的音乐，远胜于他之喜一哦爱一哦精一哦妙的武功。

所以孟星魂始终认为他应该做一个诗人，绝不该做一个杀人的刺客。

凄迷的箫声忽然转为清越，在最高一哦亢处戛然而止，留下了无穷令人回味的韵致。

石一哦群一哦这时才抬起头，看着孟星魂。

他的眼睛看来还是那么萧索，那么忧郁。

经过三年的远征后，他心情非但没有开朗，忧郁反而更深。

孟星魂终于笑了笑，道：“你回来了”

石一哦群一哦点点头。

孟星魂道：“滇边的情况如何”

石一哦群一哦道：“还好。”

他也不是个喜欢说话的人。

自艰苦折磨中长大的孩子，通常都不愿用言语来表达自己的感情。

孟星魂道：“去了很久。”

石一哦群一哦道：“很久……两年多。”

他嘴角露出一丝自嘲的笑意，慢慢地接着道：“两年多，七条命，一道创口。”

孟星魂道：“你受了伤”

石一哦群一哦道：“伤已好了。”

孟星魂微笑道：“这两年来，你好像并没有变”

石一哦群一哦道：“我没有变，可是你呢”

孟星魂沉默了很久，才长长叹息了一声，道：“我变了很多。”

石一哦群一哦道：“听说你有了妻子”

孟星魂道：“是的。”

提起小蝶，他目中就忍不住流露温柔欣喜之一哦色一哦，接着道：“她是个很好很好的女人，我希望你以后有机会能见到她。”

石一哦群一哦道：“我好像应该恭喜你。”

孟星魂微笑道：“你的确应该为我欢喜。”

石一哦群一哦凝视着他，瞳孔似在收缩，突然说道：“可是，一个人就算有了恩一哦爱一哦的妻子，也不该忘记了朋友。”

孟星魂的笑意已凝结，过了很久，才缓缓道：“你是不是听人说了很多话”

石一哦群一哦道：“所以我现在想来听听你的！”

孟星魂抬起头，天一哦色一哦陰一哦沉，太一哦陽一哦还未升起。

他望着一哦陰一哦沉的穹苍，痴痴地出神了很久，黯然道：“你知道，我跟你一样，也不是一个适于杀人的人。”

石一哦群一哦用力咬着牙，道：“没有人是天生就喜欢杀人的。”

孟星魂道：“所以你应该明白我，我并不是忘记了朋友，只不过想脱离这种生活。”

石一哦群一哦没有开口，颊上的肌一哦肉一哦却已因牙龈紧一哦咬而痉一哦挛收缩。

孟星魂道：“这种生活实在太可怕，我若再活下去，一定也会发疯。”

石一哦群一哦道：“是不是就像叶翔一样”

孟星魂点点头，惨然道：“就像叶翔一样！”

石一哦群一哦道：“他本也该及早脱离这种生活的！”

孟星魂道：“不错。”

石一哦群一哦道：“可是他并没有这样做，难道他不懂难道他喜欢发疯”

没有人愿意发疯。

石一哦群一哦的目光忽然变得冷锐，凝视着孟星魂道：“他没有像你这样，只因为他懂得一样你不懂的道理。”

孟星魂道：“什么道理”

石一哦群一哦道：“他懂得一个人并不是完全为自己活着的，也懂得一个人若受了别人的恩情，无论如何都应该报答，否则他根本就不是人。”

孟星魂只笑了笑，笑得很苦涩。

石一哦群一哦道：“你在笑你认为我的话说错了”

孟星魂又长长叹息了一声，道：“你没有错，但我也没有错。”

石一哦群一哦道：“哦”

孟星魂道：“人活在世上，有时固然难免要勉强自己去做些自己不愿意做的事，但也得看那件事是否值得是否正确”

他知道石一哦群一哦也许不太能了解这些话的意义，因为在石一哦群一哦的头脑中，根本就没有这种思想。

他们受的教育，并没有告诉他，什么事是正确的，什么事是不正确的。

他只知道什么是恩，什么是仇，只知道恩仇都是欠不得的。

这就是高老大的教育。

石一哦群一哦沉默着，仿佛也在思索着这些话的意义，过了很久，才缓缓道：“你有你的看法，我也有我的看法，现在我只想问你一句话。”

孟星魂道：“你问。”

石一哦群一哦紧一哦握着他的箫，手背上已有青筋凸起，沉声道：“我还是不是你的朋友”

孟星魂道：“世上只有一样事是永远不会改变的，那就是真正的朋友。”

石一哦群一哦道：“那么我们还是朋友”

孟星魂道：“当然。”

石一哦群一哦道：“好，你跟我走。”

孟星魂道：“去哪里”

石一哦群一哦道：“去看高老大，她现在很想见你，她一直很想念你。”

孟星魂道：“现在就去”

石一哦群一哦道：“现在……”

孟星魂目中露出痛苦之一哦色一哦，道：“我若是不去，你是不是会一哦逼一哦我去”

石一哦群一哦道：“会，因为你没有不去的理由。”

孟星魂道：“现在我若是有件很重要的事情要去做呢”

石一哦群一哦道：“没有比这件事更重要的。”

孟星魂道：“高老大可以等，这件事，却不能等。”

石一哦群一哦道：“高老大也不能等。”

孟星魂道：“为什么”

石一哦群一哦道：“她病了，病得很重。”

孟星魂耸然动容。

在这一瞬间，他几乎想放开一切，跟着石一哦群一哦走了。

但他还是放不下老伯。

老伯已将一切希望都寄托在他身上，他不忍令老伯失望。

可是他也同样不忍令高老大失望。

一哦陰一哦沉的穹苍，已有一哦陽一哦光露出，他的脸一哦色一哦更沉重，目中的痛苦之一哦色一哦也更深。

石一哦群一哦逼一哦视着他，一字字道：“还有件事我要告诉你！”

孟星魂道：“你说。”

石一哦群一哦道：“这次我来找你，已下定决心，绝不一个人回去。”

孟星魂慢慢地点了点头，凄然道：“我一向很了解你！”

他的确了解石一哦群一哦，没有人比他了解更深。

石一哦群一哦是个情感很脆弱的人，但一哦性一哦格却坚强如钢，只要一下定决心，就永无更改。

他了解石一哦群一哦，因为他自己也同样是这种人。

石一哦群一哦道：“你若是愿意，我们就一起回去，否则……”

孟星魂道：“否则怎么样”

石一哦群一哦的眼角在跳动，一字字道：“否则若不是我死在这里，就是你死在这里，无论你是死是活，我都要带你回去。”

孟星魂的手也握紧，道：“没有别的选择”

石一哦群一哦道：“没有。”

孟星魂长长叹息，黯然道：“你知道我绝不忍心杀你。”

石一哦群一哦道：“我却能忍心杀你，所以你最好不要一哦逼一哦我。”

他垂下头，望着手里的箫，缓缓道：“我武功本不如你，可是这两年来，情况也许已有了变化。”

孟星魂道：“哦”

石一哦群一哦道：“一个时时刻刻都在别人刀锋下的人，总比睡自己家里的人学得快些，学到的当然也比较多些。”

他已用不着说明学的是什么，因为孟星魂应该知道是什么。

学怎么样杀人，同时也学怎样才能不被人杀。

孟星魂勉强笑了笑，道：“我看得出你箫管里已装了暗器。”

石一哦群一哦道：“那是我故意要你看出来的，但你能看出装的是哪种暗器么”

孟星魂道：“不能。”

石一哦群一哦淡淡道：“滇边一带，不但是点苍派武功的发源地，也是江湖中一些逃亡者的隐藏处，那些奇才异能之士，远比你想像中的多。”

孟星魂道：“所以，你学会的，远比我想像中的多”

石一哦群一哦道：“不错。”

孟星魂长长地叹息了一声，慢慢地走过去，道：“好，我跟你……”

他走出了几步，身一哦子突然往前一冲，手已闪电般扣住了石一哦群一哦的腕子。

“当”的一声，箫落地。

是铁箫。石一哦群一哦的脸突然变得惨白。

孟星魂看着他，悠悠道：“我知道你学会了很多，但我也知道你绝没有学会这一着。”

石一哦群一哦脸上僵硬的肌一哦肉一哦已渐渐放松，变得一点表情也没有。

孟星魂道：“这一着你永远也学不会的，因为你不是这种人，你并没有真的在准备对付我。”

石一哦群一哦淡淡道：“所以现在你无论用什么法子对付我，我都不怪你。”

孟星魂道：“我没有法子。”

石一哦群一哦道：“那么你可以走了。”

孟星魂道：“我当然要走──”

他看着石一哦群一哦，目光中充满了温暖，友情的温暖。

他微笑着松开手，拍了拍石一哦群一哦的肩，接着道：“我当然要走，但却是跟着你走，跟着你回去。”

石一哦群一哦看着他，目中似也有了一丝温暖的笑意，忽然道：“你知道我为什么没有防备你”

孟星魂道：“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