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四章 寻良机初谈承继事(2/2)
世子手中拿着个荷包,是临行前王妃给世子挂上的。只听他低声道:“不管是梁储,还是谷大用,每次见孤,口口声声说着太后仁慈……还提及益王叔嫡次子会迁安陆城,奉父王香火……难道我做天子,就不再是父王的儿子”
朝廷虽以“兄终弟及”的规矩选嗣皇帝,可不管在阁臣,还是在后宫眼中,这个“兄终弟及”说明选世子比成化帝其他皇孙更有资格为嗣。
等世子为嗣皇帝,自然当继在弘治帝名下,叙齿在大行皇帝后,接替即位,也正合了“兄终弟及”之道。
就是王妃,心里也晓得这个道理,因此才会为在临别之际伤心欲绝。
只有世子,因“天下掉馅饼”,欣喜之下难免有些自欺欺人。
然而,离安陆越远,钦差们的大臣话里话外越明显,他想要自欺欺人下去已经不能。
几个宫里大太监,不知是刻意讨好,还是得了谁的授命,整日里说着张太后仁慈。其中,谷大用甚至隐晦地点出,遗诏起草圈定世子为嗣皇帝,尽管不是太后提议,却是太后最后敲定。世子毕竟是以藩王入继大统,若想要在宫里站住脚,太后当好生孝敬,张国舅也当厚待。
或许是忠言,可世子听了,却对太后生不出感激之心,只觉得心里压抑地难受。
在享受父母宠爱十数年后,他接受不了有朝一日自己不在是父母的儿子。若是他再大上几岁,晓得权势的好处,或许不会如此纠结。可他毕竟只有十五岁,即便晓得皇帝权势赫赫,是天子之主。这帝王的尊崇,若是舍弃亲情才能做到,他实在接受不了。
道痴闻言,心下惊讶不已。难道世子并不是一开始就打算尊崇生身父母为什么他的口气中更多的是无奈,而不是坚决反抗之类。
虽不知世子后来为何会强调“大礼仪”,可道痴晓得他登基十数年后为了尊崇生身父母的执着,所以愿意主动点燃这个引子。
于是,他面上露出惊诧道:“殿下怎么如此说殿下是兴王府世子,前些日子又接了预袭为王的旨意,是兴王府的新王爷。就是殿下这个皇位,也是因殿下是王爷嫡长子,才得以落到殿下身上。若是殿下不是王爷的儿子,这皇位又是从何而来”
“咦”这回惊诧的是世子。
他瞪大眼睛道:“二郎的意思,这皇位本当是孤从父王那里承继下来的”
道痴点头道:“当然如此,遗诏上不也提及‘兄终弟及’。先帝只有大行皇帝一子存立世,大行皇帝驾崩后,皇室断嗣。按照《皇明祖训》所记载,从外藩入皇统,首选皇上同母弟,无同母弟,则长幼有序。先皇无胞弟,王爷是先皇长弟,承继皇统的正当时王爷这一脉。”
他摆出吊书袋的架势,看似言语有些刻板,却正合了世子的心意。如此刻板,才更理直气壮。
世子带了几分焦急道:“可是钦差大人们与内官的意思,孤进京是继先皇皇统,多半要奉太后为母。”
道痴皱眉道:“这是什么道理殿下进京为皇帝,又不是进京做太子,有生母在,为何要奉伯母为母”
不过寻常一句话,却使得世子醍醐灌顶。
他原本觉得道痴越大越有些端方,失了少年时的灵气。
然后此刻,他却觉得道痴的端方极好。
他似乎能想象出,自己面对京城那些老大人时,也摆出道痴这样“端方”的模样,如此理直气壮地说声,那些人会是什么模样。
他依稀有了主意,可是想到谷大用话里话外泄露出来的意思,又有些皱眉。
那份遗诏并不是大行皇帝起草,而是太后、权阉、阁臣联袂起草。固然他是得利者,可是想着这些人掌控大明天下,世子心里就不舒服。
太后、阁臣且不说,对于权阉他心中已经厌恶到极点。
谷大用前倨后恭的小人嘴脸,也让他晓得,所谓权阉的“权”,是附生与皇权之上。只要他想要制约这些权阉,并不是什么费事的事情。
最难应对是太后与阁臣。
从几位京城大佬对他每日提点似的告诫,他就晓得,在那些人眼中,对自己并无敬畏。
他想要做个真正执掌权势的天子,就要提拔新人。可是自己这几个伴读,年纪又有限。
想到这里,世子望向道痴,突然想起他的身份,就是出继子,不由皱眉,道:“二郎,若是孤给你做主,你愿意归本房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