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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四七回 光腾玉柱 贝阙获奇珍 彩焕金章 神奴依女主(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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且说二凤死里逃生,一蹿便逃出里许。想起逃时情急,撒手冬秀尸体,必已葬在恶鱼口内。三凤在先只想往海心逃走,也不知她的生死存亡。心里一痛,不禁回头往上一看,只见上面波涛翻滚中,有无数条白影闪动,看出是群鲨夺食恶斗,越猜冬秀没有幸免之理,只不知三凤怎样。正在难受,寻择方向逃走,猛地又见头上十多丈高下处有一人影,飘飘下沉。定睛一看,正是冬秀尸体,后面并无恶鱼追下。不禁悲喜交集,忙即回身上去,接了下来。冬秀尸体既然无恙,上面鱼群所夺,便是三凤尸体无疑。越想越伤心,心中忿怒。欲待拼命回身与三凤报仇,一则手无寸铁,二则上面恶鱼太多,就是平常遇见,除逃避外,也是束手无策。事已至此,徒自送死无益,只得一手拖了冬秀尸体,寻觅方向逃遁。

行没多远,又见一条人影,从斜刺穿梭一般飞泅过去,远远望去,正是三凤,喜出望外。正待上前去,再往三凤身后一看,后面还跟着一条两丈长短的虎鲨,正在追逐不舍,两下里相隔也仅十丈远近。这条虎鲨比起适才所遇那些大的虽小得多,若在平时,只须有一根海虾前爪在手当兵刃,立时可以将它除去。无奈此时姊妹二人精力用尽,彼此都成了惊弓之鸟,哪里还敢存敌对的心思。

三凤先时原是舍了冬秀尸体,一个斜翻,往水底穿去。当时为首那条大鱼已近二凤,喷起浪花水雾,将后面群鲨目光遮住,三凤逃得又快,本没被这些恶鱼看见。偏巧三凤心机太巧,满想二凤也和她一样无情,不顾死友,冬秀尸体势必引起群鱼争夺,便可乘空脱身。所以往下逃的时节,立意和冬秀尸体背道而驰。却没料到忙中有错,惊慌昏乱中,只顾斜行往下,方向却是横面,并未往前冲去。下没多深,后面鱼群便已追到,互相残杀起来。这些东西专一以强凌弱,斗了多时,较小一点的不死即逃。内中有条小的所在位置较低,因斗势猛烈,一害怕,便往下面蹿去。本想转头往回路逃走,一眼望见前面三凤人影,不由馋吻大动。又无别的同类与它争夺,不比适才鱼多食少,现成美食,如何肯舍,铁鳍一扬,便往前面追来。幸而三凤发觉还早,一看后面有鱼追逐,这才想起逃时忘了方向,连忙加紧逃遁。几次快要追上,都仗转折灵巧避开。一路上下翻折,逃来逃去,忽见二凤带了冬秀尸体在脚前横侧面往前游行。不等近前,忙打手势。二凤也在此时发现了她,姊妹二人不敢会合,互相一打手势,一个左偏,一个右偏,分头往前逃走。后面恶鱼见前面又添出两人,贪念大炽,愈发加紧往前追赶。逃了一阵,二凤姊妹精力早已用尽。尤其二凤手上拉着一个冬秀尸体,更是累赘迟缓。追来追去,三凤反倒抄出前面。那恶鱼追赶三凤不上,一见侧面二凤相隔较近,人还多着一个,便舍了三凤,略一拨转,朝二凤身后追来。

二凤这时已累得心跳头晕,眼里金星直冒。猛一回望,见恶鱼已是越追越近,心想:“平游逃走,必被恶鱼追上。只有拼命往下潜去,只要到底寻着有礁石的地方,便可藏躲。如今已逃出了老远,不知下面深浅如何?”明知水越深,压力越大,未必潜得下去。但是事已万分危险,人到危难中,总存万一之想。因此,拼命鼓起勇气,将两手插入冬秀肋下,以防前胸阻力;用手一分浪,头一低,两脚蹬水,亡命一般直往海底钻去。二凤原是一时情急,万般无奈,反正冬秀回生无望,乐得借她尸体护胸,去抵住前胸阻力,即使她受点伤,也比一同葬身恶鱼腹内强些。先以为下去一定甚难,不料下没十来丈,忽见下面的水直打漩涡,旋转不休。此时因恶鱼正由上往下追赶甚急,也未暇想起别的,仍是头朝下,脚朝上,往下穿去。因这里已逃出了紫云宫左近深海范围,水的压力阻力并不甚大,却是漩子漩得又大又急,身子一落漩中,竟不由自主,跟着漩子旋转起来。二凤猜定下面必是海眼,只要漩进去,休想出来。先还拼命挣扎,甚是焦急,转念一想:“葬在海眼之中,总比死在恶鱼腹内强些。何况精力交敝,纵想逃出漩涡,也是万万办不到。”立时把心一横,索性翻转身,抱住冬秀尸体,两脚平伸,先缓过一口气,死心塌地由着水力漩转,不再挣扎,准备与冬秀同归于尽。眼花缭乱中,猛见离身十多丈的高处,那条恶鱼也撞入漩涡,跟着旋转起来,想是知道厉害,不住翻腾转侧,似想逃出又不能够的神气。

二凤被水漩得神魂颠倒,呼吸困难,死生业已置之度外。看了几眼,越看上面鱼影越真。自知无论是海眼,是恶鱼,终究不免一死,便也不去理它。又被漩下十数丈,越往下,漩子越大。正以为相隔海眼不远,猛地想起一事:刚才身外忽然一松,昏惘中恍惚已离水面,身子被人抱住似的。接着一阵天旋地转,便已晕死过去。醒来一看,身已落地,卧在海底礁石之上。存身之处,并没有水,周围海水如晶墙一般,上面水云如盖,旋转不已。一眼看见面前不远,站定地震前所见的虎面龙身怪兽,静静地站在当地,张着大嘴,正吃几片海藻,鼻子里还穿着一条带子。因为适才在漩涡中动念,便是想起此物,一见便知所料不差。猛又想起落下时节,两手还抱着冬秀未放,怎地手中空空?那恶鱼也不知何往,本想挣扎起身,只是饱受惊恐,劳乏太甚,周身骨节作痛,身子如瘫了一般,再也挪动不得。

这时二凤已猜出适才上面漩涡是怪兽分水作用。恶鱼虎鲨不见,必已逃出漩涡。知道怪兽不会伤人,但盼它不要离开,只要如那日一般,骑上它的颈项,休说不畏水中恶鱼侵袭,说不定还可借它之力,回转紫云宫去。想到这里,精神一振,又打算勉强站起。身子刚一转动,便觉骨痛如折,不由“哎呀”了一声,重又跌倒。耳边忽听一声:“二妹醒了!”听去耳音甚熟。接着从礁石下面蹿上一条人影,侧目一看,来的女子竟是初凤。穿着一身冰绡雾縠,背后斜插双剑,依然是三年前女童模样。只是容光焕发,仪态万方,项前还挂着一颗茶杯大小的明珠,彩辉潋滟,照眼生花。二凤心中大喜。正要开言,初凤已到了面前,说道:“我因跟踪灵兽到此,刚将它制伏之后,忽见前面海水中人泅影子,随见水漩乱转,你头一个抱了冬秀妹妹尸体落下。我刚接着,那恶鱼也落了下来。被我一剑杀死。因不见三妹同来,又有恶鱼追赶,便将你和冬秀妹子尸体匆匆分开,口里各塞了一粒丹药。飞身上去寻找,不想她也失去知觉,误入漩涡里面,正往下落。我将她接了下来,与冬秀妹子尸体放在一起。连给她二人服了好几粒仙府灵丹,虽然胸前俱有了温意,如今尚未完全醒转。正要再给你些灵丹服,不料你已缓醒过来。此丹是我在紫云宫金庭玉柱底下,昼夜不离开一步,守了一年零三个月才得到手。照仙箓上所载,凡人服了,专能起死回生,脱胎换骨。你和三妹只是惊劳过甚,尚无妨碍。冬秀妹子不但人已气绝,还灌满了一肚海水,精血业已凝聚,灵丹纵有妙用,暂时恐难生效。所幸灵兽现已被我制伏,只等将三妹救醒还阳之后,我们三人带了她的尸首,回转紫云宫去,见了金须奴再作计较吧。”说罢,便将二凤扶起。

二凤一听金庭玉柱的宝物已经出现,初凤既能独擒灵兽,本领可知,不由喜出望外,身上疼痛便好了许多。急于回宫之后再行细说,当时也无暇多问。由初凤扶抱着纵下礁石一看,果然适才追逐自己的那一条虎鲨身首异处,横卧在礁石海沙之内,牙齿开张,森列如剑,通体长有二丈开外,形态甚是凶恶。若非遇见初凤,怕不成了它口中之物。想起前事,犹觉胆寒。绕过礁石侧面,有一洞穴甚是宽广,冬秀尸体便横在洞口外面。三凤已经借了灵丹之力醒转,正待挣扎起身,一眼看见两个姊姊走来,好不悲喜交集,一纵身,便扑上前来,抱着初凤放声大哭。

初凤道:“都是你们当初不听我劝,才有今日。我如晚来一步,焉有你三人命在?如今宫中异宝灵药全都发现。又在无心中收了一个金须奴,他不但精通道法,更善于辨别天书秘篆。因感我救命之恩,情愿终身相随。仗他相助,地阙金章,我已解了一半。因等你们三年不归,甚是悬念。又因金须奴避他仇家,须等数日后方能出面。我便留他守宫,独自从水底赶往安乐岛探望你们下落。出宫不远,见海水发热,正觉奇怪。后来看出安乐岛那一面海啸山崩,先疑心你们三人遭了劫数。后来一想,金章仙箓上曾有‘三凤同参’的偈语,你二人又能出没洪波,视大海如坦途,事变一起,难道不会由水里逃走?冬秀妹妹纵然难保,你二人决不会死,才略放了一点心。算计你二人必在海底潜行,找了好一会儿,也未找到,忽然遇见那头灵兽。仙箓偈语中也曾有它,并曾注有降伏之法。这兽名为龙鲛,专能分水,力大无穷。我便照仙箓预示,将它擒住,居然驯善无比。不多一会儿,便见你二人先后降落,业已惊劳过度,晕死过去。话说起来甚长,我们先回宫去,再作长谈吧。”

说罢,便走过去抱起冬秀尸体。姊妹三人高高兴兴往怪兽龙鲛身前走去。初凤将系龙鲛的一根丝绦从礁石角上解下,将手一抖,那龙鲛竟善知人意,乖乖趴伏下来。初凤抱着冬秀尸体,先纵上去,骑在龙鲛项间。然后将二凤、三凤也拉上去骑好,重又一抖手中丝绦。那龙鲛便站起身来,昂首一声长啸,放开龙爪,便往前面奔去。所到之处,头前半步的海水便似晶墙一般,壁立分开,四围水云乱转,人坐在上面,和腾云相似。晃眼工夫,便是老远。不消多时,已离紫云宫不远。二凤、三凤一看,三年不归,宫上面已换了一番境界:海藻格外繁茂,翠带飘拂,沉沉一碧。希珍鱼介,往来如织。宫门却深藏在一个海眼底下,就是神仙到此,也难发现。渐渐行近,初凤将冬秀尸体交给三凤抱住,自己跳下骑来,手拉丝绦,便往当中深漩之内纵去。那灵兽龙鲛想已识得,也跟在主人身后,把头一低,钻了下去,水便分开。下有四五十丈,路越宽广。又进十余丈,便到了避水牌坊面前。再走进十余丈,便达宫门。初凤一拍金环,两扇通明如镜的水晶宫门便自开放。一个大头矮身,满头金发下披及地,面黑如漆,身穿黑衣的怪人,迎将出来,跪伏在地。初凤命他领了灵兽前去安置。自己从兽背上接过冬秀,姊妹三人一同回到宫里。二凤、三凤连经灾难,自分身为异物,不想珠宫贝阙依然旧地重来,再加所服灵丹妙用,周身痛苦若失,俱都欣喜欲狂。三凤连声喊:“大姊快引我们去看看金庭玉柱。”初凤道:“你也是此地主人,既然回来,何必忙在一时?我们且先谈别后之事,等金须奴回来。想法救了冬秀妹子,再去不迟。”说罢,便将回宫苦守,怎样发现仙箓、奇珠之事,一一说出。

原来初凤自从在安乐岛苦劝两个妹子不听,只得独个儿回转紫云宫来。同胞骨肉,自幼患难相依了十多年,一旦离群索居、形影相吊、蹈蹈凉凉,心中自是难受。但是一想起老蚌临终遗命和前途关系的重大,便也不敢怠慢。每日照旧在后宫金庭玉柱间守视,除了有时出宫取些海藻外,一步也不离开。眼看玉柱上五色光霞越来越盛,只不见宝物出现,直守了一年零三个月,仍无迹象。一面惦记着柱中异宝,一面又盼望两个妹子回来。这日想到伤心处,跑到老蚌藏蜕的池底,抱着遗体,一经悲号,老蚌立时现形,容态如生,与在宫时一般无二,只是不能言笑。初凤痛哭了一场,回时本想采些宫中产的异果来吃。刚一走近金庭,忽见庭内彩雾蒸腾,一片光霞,灿如云锦,照耀全庭,与往日形状有异,不禁心中一动。跑将进去一看,当中一根最大的玉柱上光焰潋滟,不时有万千火星,似正月里的花炮一般喷起。猜是宝物快要出世,连忙将身跪倒,叩头默祝不已。跪有几个时辰过去,柱间雷声殷殷,响了一阵,光霞忽然敛尽,连往日所见都无。正在惊疑之间,猛地一声爆音过处,十九根玉柱上同时冒起千万点繁星,金芒如雨,洒落全庭。接着,当中玉柱上又射出一片彩霞。定睛一看,十九根大可合抱的玉柱,俱都齐中心裂开一个孔洞,长短方圆各个不同。每孔中俱藏有一物,大小与孔相等。只当中一个孔洞特长,里面分着三层;上层是两口宝剑;中层是一个透明的水晶匣子;下层是一个珊瑚根雕成的葫芦,不知中藏何物。再看其余十八根玉柱内所藏之物,有十根内俱是大大小小的兵器,除有三样是自己在安乐岛见过的宝剑、弓、刀外,余者形式奇古,通不知名。另外八根玉柱孔内,四根藏着乐器,两根藏着两个玉匣子,一根藏着一葫芦丹药,一根藏着三粒晶球。

这些宝物都是精光闪耀,幻彩腾辉。知道宝物业已出现,惊喜欲狂。恐玉柱开而复合,重又隐去,匆促间也不暇一一细看,急忙先取了出来,运往前面。宝物太多,连运几次,方得运完,且喜无甚变故。先拔出宝剑一看,一出匣,便是一道长约丈许的光华。尤以当中大柱所藏两口,剑光如虹,一青一白,格外显得珍奇。便取来佩在身旁,将其余两口收起。再看别的宝物,哪一件也是光华灿烂,令人爱不忍释,只是多半不知名称用处。算计中柱所藏,必是个中翘楚。那珊瑚葫芦,小的一个虽也是珊瑚所制,却是质地透明,有盖可以开启,看出藏的是丹药。惟独中柱这一个,虽一样是珊瑚根所制,却是其红如火,通体浑成,没有一丝孔隙。拿在耳边一摇,又有水声,不知怎样开法。那透明晶匣里面,盛着两册书,金签玉笈,朱文古篆,是一细长方整的水晶,看得见里面,拿不出来。书面上的字,更认不得一个。那两个玉匣长约三尺,宽有尺许,也是无法打开。想起老蚌遗命,异宝出现,不久自有仙缘遇合,且等到时再作计较。紫云宫深藏海底,不怕人偷。除几件便于携带的,取来藏在身上外,余者俱当陈列一般,妥放在自己室内。

宝物到手,越盼两个妹子回来。欲待亲自去寻,又恐宫中宝物无人照看,又不能全带了出去。虽说地势隐秘,终是不妥。盘算了多日,都未成行。每日守着这许多宝物,不是一一把玩,便是拔出宝剑来乱舞一阵。这日舞完了剑,见那盛书的晶匣光彩腾耀,比起往日大不相同。看着奇怪,又舍不得用剑将晶匣斫破。想了想,没有主意,便往老蚌藏骨之处默祝了一番。这回是无心中绕向后园,走过方良墓地,采了点宫中的奇花异草供上。一个人坐在墓前出神,想起幼年目睹老父被害情形,假使此日父母仍然睦在,同住在这种洞天福地,仙书异宝又到了手,全家一同参修,岂非完美?如今两个妹子久出不归,在得了许多宝物不知用处。仙缘遇合,更不知应在何日?越想心里越烦,不知不觉中,竟在墓前软草地上沉沉睡去。睡梦中似见方良走来唤道:“大女,门外有人等你。你再不出去将他救了进来,大事去矣!”初凤见了老父,悲喜交集,往前一扑,被方良一掌打跌在地。醒来却是一梦,心想:“老父死去多年,平日那等想念,俱无梦兆,适才的梦来得古怪。连日贪玩宝物,也未往宫外去采海藻,何不出去看看?如果梦有灵验,遇上仙缘,岂非大妙?”想到这里,便往宫外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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