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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卷 穆阿迪布(3)(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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穆阿迪布的确能看到未来,但你必须明白,这种能力是有限的。想一想你怎么看东西!你有眼睛,可是没有光,你就什么也看不见。如果你在山谷底部,你就看不见山谷外面的东西。正因如此,穆阿迪布并不总能看遍这个神秘之地。他告诉我们,一个关于预言的无名决定,也许只是一个词语的选择,都可以改变未来的全貌。他告诉我们“时间的界限是宽广的,但是当你穿过它时,时间就变成了一扇狭窄的小门”。他总是抵抗着诱惑,不愿意选择一条明亮安全的路途,并警告“那条路通向停滞”。

——摘自伊勒琅公主的《厄拉科斯的觉醒》

那艘扑翼飞机乘着夜色飞到他们上空,保罗抓住母亲的手臂,大叫一声:“别动!”

透过月色,他看着这架铅灰色的飞机,它的机翼收成杯形,开始减速着陆,看那猛烈冲刺的方式,机上驾驶员的操控真是胆大妄为。

“是艾达荷。”他悄声说道。

那架飞机和它的同伴降落进盆地,就像一群归巢的鸟儿。尘雾尚未消散,艾达荷便跑下飞机,朝他们冲来。两名穿着弗雷曼长袍的人跟在他身后,保罗认出其中一人:高个儿、长着黄色胡须的凯恩斯。

“走这边!”凯恩斯喊道,突然转向左边。

在凯恩斯身后,另外一个弗雷曼人正在扑翼飞机上盖织布,那架飞行器突然变成了一排低矮的沙丘。

艾达荷奔至保罗前面停下,敬了个礼。“大人,弗雷曼人在附近有个临时的藏身之地,我们在那里……”

“那边怎么啦?”

保罗指着远处悬崖上空的激烈场面——喷气火焰,紫色的激光束在沙漠上来回穿行。

艾达荷平和的圆脸露出一丝少有的笑容。“大人……殿下,我给他们留下一点小小的惊……“

沙漠突然被耀眼的白光填满——那光像日光一样亮,吞噬掉他们投在山岩上的影子。艾达荷一个鱼跃,一手抓住保罗的手臂,另一只手抓住杰西卡的肩膀,将他们从山岩上推进盆地。三人躺在沙地上,只听一声巨大的爆炸声在他们头顶轰响。爆炸的冲击波把他们原先所在的那山岩上的碎石都震落了下来。

艾达荷站起来,拂掉身上的沙子。

“不是家族用的核武器!”杰西卡说,“我原以为……”

“你在那里设置了屏蔽场。”保罗说。

“一个庞大的屏蔽场,被调到了高能状态,”艾达荷说,“只要一束激光射到它上面……”他耸了耸肩。

“亚原子核聚变,”杰西卡说,“那是一件危险的武器。”

“并非武器,夫人,而是防御。那个人渣下回使用激光枪时,就要三思而行了。”

从扑翼飞机上下来的弗雷曼人来到他们跟前,一个人低声说道:“朋友,我们得躲起来。”

保罗从地上站起身,艾达荷则扶着杰西卡站起来。

“陛下,那爆炸会把敌人吸引过来。”艾达荷说。

陛下,保罗想。

这个词竟用来称呼他,听上去真是奇特,“陛下”过去一直是对他父亲的称呼。

一时之间,他感到自己受到了预知能力的冲击,看到自己受到疯狂的种族意识的感染,这种意识正使人类世界走向混沌的深渊。这景象使他浑身颤抖,于是由着艾达荷的带领,任自己沿着盆地边缘走到一块突岩上。弗雷曼人正在那里用压实工具打开一条通向沙面下的路。

“陛下,把背包给我吧?”艾达荷问。

“不重,邓肯。”保罗说。

“你没穿屏蔽场,”艾达荷说,“要不要穿我的?”他望了望远处的悬崖,“看起来他们不会再用激光枪了。”

“邓肯,屏蔽场你自己用吧。对我来说,你只用右臂就足以保护我。”

杰西卡看到儿子的这句赞美之词起了作用,看到艾达荷如何朝保罗走来。她想:我儿子还真老练,有这种拉拢手下的手段。

弗雷曼人拉出一个石栓,露出一条通道,通向本地人的地下沙漠建筑群。出口用一个伪装所遮蔽。

“这边。”其中一个弗雷曼人说,他领着他们走下黑暗中的石阶。

他们身后的遮蔽物掩住了月光。在他们前面,一丝微弱的绿光亮了起来,照亮石阶和岩壁,脚下的道路向左转去。现在,他们周围已经围满了穿长袍的弗雷曼人,推着他们往下走。他们转过那个弯,眼前出现了另一条往下的通道,通向一个粗糙的洞室。

凯恩斯正站在他们面前,兜帽脱在脑后,蒸馏服的衣领在绿光下闪闪发亮。他的头发和胡须乱糟糟的,浓密的眉毛下,一双没有眼白的蓝眼显得幽深无比。

在相遇的那个刹那,凯恩斯心下突然思忖:我为什么要帮这些人?这是我干过的最危险的事,它可能让我和他们一起遭受厄运。

接着,他朝保罗正眼望去,发现这个男孩已经有了男人的气质,悲痛按捺于心,他压制着一切,仅显露出他那继承之位所应有的样子——公爵的样子。凯恩斯终于明白,公爵的领地之所以还在,仅仅是因为这个年轻人——这件事可不能掉以轻心。

杰西卡将这间洞室打量了一番,用贝尼·杰瑟里特的方式记下它的情况——这是一个实验室、一个民用地,满是复古的犄角旮旯。

“这是一座帝国植物试验站,我父亲曾想把它用作前沿基地。”保罗说。

他父亲曾想这样做!凯恩斯想。

凯恩斯再一次暗自思忖:帮助这些逃犯,我是不是太愚蠢了?我为什么要这么做?我现在可以轻易抓住他们,用他们来换取哈克南人的信任。

保罗学着他母亲的样子,开始打量这个房间。屋子一边有一张工作台,墙壁都是平淡无奇的岩石。工作台上摆着各色工具——仪表盘闪着光,从里面露出一些磨砂玻璃的线栅盘。房间里弥漫着一股臭氧的气味。

几个弗雷曼人绕过一个隐蔽的边角,在那里弄出一些新奇的声音——机器的咔咔声,皮带转动的嗡嗡声,多功能马达的呜呜声。

保罗望向屋子的另一头,看见墙壁旁堆着一堆笼子,里面装着许多小动物。

“没错,你认出了这个地方,”凯恩斯说,“那么,这样一个地方是用来干什么的,保罗·厄崔迪?”

“用它使这个星球变得宜居。”保罗说。

也许那就是我帮他们的原因,凯恩斯想。

机器声突然停了下来。寂静中,从笼子那儿传来一声微弱的动物叫声,但这声音也戛然而止,像是显得非常局促不安。

保罗重新审视起那些笼子来,终于发现那些动物其实是长着褐色翅膀的蝙蝠,一个自动饲料机从墙边伸进笼子。

这时,一个弗雷曼人从屋子的密室中走出,对凯恩斯说道:“列特,场能发生器坏了,现在没法躲避近距离探测器的追踪了。”

“你能修好它吗?”凯恩斯问。

“需要一些时间。还需要零件……”那人耸耸肩。

“嗯,”凯恩斯说,“那就不用机器,找个手泵,把空气抽到地面上去。”

“遵命。”那人匆匆离去。

凯恩斯重新转身面对保罗。“你回答得很好。”

杰西卡注意到这个男人浑厚嗓音中的悠闲之意。这是皇家的声音,习惯于发号施令。她甚至留意到“列特”这个称呼。“列特”是这个弗雷曼人的另一个自我,是温良的星球生态学家的另一张面孔。

“多谢你的帮助,凯恩斯博士。”她说。

“嗯,等着瞧吧。”凯恩斯说,他对一名手下点点头,“夏米尔,备好香料咖啡,到我房间里来!”

“遵命,列特。”那人说。

凯恩斯点点一面墙上的一个拱门:“这边请!”

杰西卡如君王般点了点头,接受了邀请。她看见保罗给艾达荷打了个手势,令他在门口安置卫兵。

他们在通道内走了两步,经过一扇厚重的门,来到一间正方形的办公室中,里面点着金色的球形灯。杰西卡进门时摸了下门,惊讶地发现那是塑钢材质的。

保罗连迈三步,走进房间,把背包丢到地上。门在身后关上了。他打量了一下房间——约八米见方,墙壁是天然的岩石,呈咖喱色,右边立着一排金属文件柜。房间中央摆着一张矮脚桌,乳白玻璃桌面上放满了黄色的玻璃瓶,桌旁环绕着四把浮空椅。

凯恩斯从保罗身旁绕过,为杰西卡拉来一把椅子。杰西卡坐了下来,她注意到儿子正在审视这个房间。

保罗在原地站了片刻。房间内的空气流动有一丝异常,让他明白右侧的那些文件柜后藏着一个秘门。

“保罗·厄崔迪,可否赏光一坐?”凯恩斯问。

他没有提及我的爵位,真是小心,保罗想。不过他还是坐了下来。凯恩斯坐下时,他没多说一句话。

“你认为厄拉科斯会成为天堂,”凯恩斯说,“但是,如你所见,帝国派到这里来的只有受过训练的刀斧手,还有寻觅香料的人!”

保罗竖起拇指,上面戴着公爵印章戒指。“看见这个指环了吗?”

“是的。”

“你知道它的意义吗?”

杰西卡猛地扭头看向儿子。

“令尊已经死在了厄拉奇恩的废墟里,”凯恩斯说,“严格说来,你已经是公爵了。”

“我是一名帝国士兵,”保罗说,“严格说来,我是一名刀斧手。”

凯恩斯的脸沉了下来。“即便皇帝的萨多卡正脚踏令尊的尸体?”

“萨多卡是一码事,授予我权力的人是另一码事。”保罗说。

“厄拉科斯有自己的方式决定谁该操持权柄。”凯恩斯说。

杰西卡扭头看着他,心想:这个人有钢铁般的意志,没人能让他生气……正是我们需要的。保罗在干一件危险的事。

保罗说:“出现在厄拉科斯上的萨多卡,说明了我们敬爱的皇帝是多么害怕家父。而现在,我要让帕迪沙皇帝看看他还害怕……”

“小子,”凯恩斯说,“有些事你不……”

“你应该称呼我殿下,或者大人。”保罗说。

温柔一点,杰西卡想。

凯恩斯盯着保罗,杰西卡注意到,这位星球生态学家脸上露出了赞赏的色彩,带有一丝忍俊不禁的意味。

“殿下。”凯恩斯说。

“对皇帝来说,我是一个麻烦,”保罗说,“对那些想要瓜分厄拉科斯的人来说,我是一个麻烦。只要我活着,就会一直是个麻烦,仿佛我卡在了他们的喉咙里,会活生生噎死他们!”

“谣言。”凯恩斯说。

保罗看着他,过了一会儿,他说:“你们这里有个关于李桑·阿尔-盖布的传说,一个天外之音,一个将带领弗雷曼人进入天堂的人。你的那些人……”

“迷信!”凯恩斯说。

“也许是,”保罗没有反对,“也许不是。有时候,迷信有着奇怪的根源,还有更为奇怪的分支。”

“你心里有了个计划,”凯恩斯说,“我看得很清楚……殿下。”

“你的弗雷曼人能向我提供有力证据,证明这里的萨多卡穿着哈克南人的军服吗?”

“绝对可以。”

“皇帝将重新派一个哈克南人回这里掌权,”保罗说,“甚至可能是野兽拉班。随便他!一旦他卷入这场风波,终将难辞其咎,将有一份明细单摆在兰兹拉德委员会面前,让皇帝来回答……”

“保罗!”杰西卡说。

“假使兰兹拉德最高委员会接下你的案子,”凯恩斯说,“那将只有一个结果:帝国和大家族之间将卷入纷争。”

“乱局。”杰西卡说。

“但我会亲自向皇帝呈上此事,”保罗说,“并给他一个不会通向乱局的选择。”

杰西卡用一种干巴巴的声调说道:“敲诈?”

“这是治国术的一项工具,正如你本人说过的那样。”保罗说,杰西卡从他的声音中听出一丝愤恨。“皇帝膝下没有儿子,只有女儿。”

“你想篡夺王位?”杰西卡问。

“皇帝不会让帝国被战争搞得四分五裂,”保罗说,“各个星球分崩离析,处处动乱——他不会冒这个险。”

“你这是孤注一掷的赌博。”凯恩斯说。

“兰兹拉德的大家族最害怕的是什么?”保罗问,“他们最怕的,是现在在厄拉科斯发生的事——萨多卡正把他们一个个地铲除。这是兰兹拉德委员会存在的原因。这是大联合协定的黏合剂,只有联合起来,他们才能和皇帝的军队相抗衡。”

“可他们……”

“这就是他们害怕的,”保罗说,“厄拉科斯会成为一个战斗口号。他们每个人都会从我父亲身上看到自己的影子——赶离族群,赶尽杀绝。”

凯恩斯对杰西卡说:“他的计划可行吗?”

“我不是门泰特。”杰西卡说。

“但你是一个贝尼·杰瑟里特。”

她用探究的眼光盯了他一眼,说道:“他的计划有好的地方,也有不足……正如这一阶段的任何计划一样。一个计划的成功,不仅取决于它的构思,还取决于它如何执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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