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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三天(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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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来的杰瑞,他们正在安装警报器,你能相信吗?天啊,接下来他们是不是要给你安装一个巨大的猫门啊?然后你得……等等,收到了一条来自亨利的消息,亨利,管那个叫什么?哦,这不是叫猫门,就是叫门而已。你得戴上一个该死的项圈,确保街上其他患有痴呆症的老爷爷不会闯进来,然后抢劫冰箱、在地毯上拉屎、破坏客厅里的家具。

其实这些都是那个谁的主意,那个大胸心理咨询师。今天上午桑德拉给她打电话说你又出去游荡了,咨询师说这的确是会发生的。明天会有人来,在所有进出的门上安装警报器,包括车库门。窗户上没有警报器,因为如果你想从窗户逃走从而不触发警报器的话,那说明你还是神志清醒的;而警报器只是为了防止“阿尔茨船长”驾驶着你的身体失事而已。对于你的走丢,桑德拉没有表示同情,反而落井下石。天啊,她根本就不知道那是一种怎样的感觉,她又不是受苦的那个,她又不是失忆的那个。要是你能找到车钥匙,你就可以买顶帐篷,开车到海滩,做卖去,让你那个有控制欲的老婆胡作非为去吧。

距离婚礼还有不到三个星期,你不敢看你的信用卡账单了。顺便说一句,你也不用看了。因为现在账单都在网上显示,而你又不记得账号或密码,所以无法访问了。不过,说实话,未来的杰瑞,在这场失忆游戏中,你想过说不定只是桑德拉篡改了账号或密码。她想让你问她,然后她会告诉你还是原来的账号或密码,但你的反应不会让她满意的。

你今天和汉斯交谈过了,他过来看你。他不像桑德拉,他是站在你这边的。他虽然不能感同身受,但至少也会同情一下。他给你展示了一下脖子上的新文身,比衣服领口要低一点儿,所以他得把短袖往下拉一拉,只见上面文着指甲大小的“刀锋狂人”。

“老兄,我喜欢你的书。”他说,“我为你骄傲。”

你跟他说了警报器和外出游荡的事,以及邻居对你的指控。

“你一定备受打击,老兄。”他说。他是你朋友里唯一一个叫你“老兄”的人,其实你很讨厌这个称呼,但汉斯偏偏这样叫你,这是汉斯的说话方式。“听起来像是马路对面的那个太太疯了。”

“是疯了,她比我更像是个老年痴呆症患者。”

“你什么时候开始被软禁的?”

“今天早上,我不能在桑德拉不知情的情况下开门。”

“警察呢?他们会认为是你在她家墙上喷漆了吗?”

“可能吧。”

“婚礼进展得怎样了?”

“这一定会成为今年的社交大事,桑德拉和伊娃都在四处奔走。明天晚上她们要前往餐厅试吃甜点,我也跟他们一起去,这样我就不会乱跑了。”

“听着很有趣。”

才没趣呢,你会站在那儿,像个白痴一样试吃食物,他们会问你哪个最好吃,无论你提出什么意见都会被一个女孩否决。“杰瑞喜欢巧克力味?哦,对不起,杰瑞,参加婚礼的人更喜欢香草。”

桑德拉问怎么处理史密斯太太的事,你开玩笑地说雇一个职业杀手吧,但她没有笑,也许这真的不好笑。但在未来,杰瑞,当你回首往事之时,你会对整件事情都付之一笑。桑德拉出了个主意,要在史密斯太太家门口留一个装有现金的信封,足以支付重新刷漆的费用。你不喜欢这个主意,并不想为自己没有做过的事情赔付,何况现在你正缺钱,万一病情加重你需要请家庭护理呢?你对桑德拉说,史密斯太太会知道是谁送的,毕竟还有谁会因为内疚来赔付呢?

希望这已经是最糟糕的情况了。你似乎已经到了忧郁症的最后一个阶段了,这是桑德拉说“越来越糟”的那天说的。现在,无论病情有多糟糕,发展有多快,现在都需要准备好。你已经到达第五阶段了,你已经接受了难以自控、外出乱走的事实了,这又不是世界末日。就算你忘了怎么用盘子,谁又会在乎呢?

妈的,你可能真的忘了怎么用盘子。今天下午,你有点儿饿,便热了一罐意大利面。这并不需要什么精湛的厨艺,只要用开罐器开启,把面条倒入碗中,再把碗放进微波炉加热两分钟即可。你不会把房子烧掉的。你刚吃了一半,桑德拉就下班回家了,她走了进来,注意到你没有用盘子。是的,未来的杰瑞,你把面条直接倒在桌子上。即便桑德拉给你指出来了,你还是花了几秒钟确认了自己没有用盘子。

那一瞬间,你只好接受命运的安排了,你再也不能摆脱“阿尔茨船长”了,它要一路陪你到坟墓里长眠。

可悲的是,杰瑞,也是时候接受它了,病情加重得太快了,你告诉所有人,你会参加伊娃的婚礼的,至于圣诞节却有点儿不妙。还是看看好的一面吧,至少今年你不会因为买错礼物搞得一团糟了。

好消息:再次跟汉斯谈心真令人开心。婚礼筹划进行得很顺利,你从未见过伊娃如此快乐。这些天她笑得如此灿烂,你禁不住想哭,因为你就要看不到了。她太像二十五岁时的桑德拉了,母女俩简直就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似的,真是怪异啊。收音机里正在播放伊娃写的这首《心碎的男人》,一经发行就荣登音乐排行榜的第十二名。虽然你更喜欢听她演唱,但这样也仍旧让你激动不已。她现在已经卖出第二首歌了,并说第三首已经有了稿约。

明天晚上我们将去试吃婚礼用的甜点。到时候桑德拉的妹妹会请人到你家参加桑德拉的惊喜生日派对,肯定很有趣。

坏消息:你吃面时在桌子上留下了叉印。一年前,如果桌子不小心弄上了印迹,桑德拉会建议买张新的。但这次她没有,这说明她有外遇了,昭然若揭。你想知道这些都是怎么串联起来的,在这方面你可是位专家。不久她就会想方设法诓你搬进疗养院,接着她就可以趁着你不在时买张新桌子。她可以和替代你位置的男人在各大百货商场出双入对,挥霍你的钱。桌子就是证据,表明她已经开始行动了,至少你已经知道她为什么要更改你网上银行的密码,撕掉日记里的两页:因为她不想让你花“他们的钱”。你一定很早就发现了端倪并且写了下来,后来被她发现了,便撕毁了证据。

同时,这也解释了为什么过去几个星期她长时间不在家中。你不想让她知道你已经察觉了,所以,还是乖乖听妈妈的话吧,未来的杰瑞。在沙发底下的暗格里藏日记实在是太蠢了,这表明这种疾病对你的影响要比想象中的更加严重。是时候把它和书稿的备份藏在一起了,你知道在哪儿。

汉密尔顿护士打电话叫来律师,半小时前杰瑞还知道他的名字,现在已经记不得了。他的记忆如同蜂窝乳酪一般,犹抱琵琶半遮面。他隐约可以听见电话中的谈话,但不过只言片语罢了。汉密尔顿护士挂断了电话,对他详述了一遍。

“日记将被视为证据,尤其是如果它记载了枪杀桑德拉的明确意图的话。你的律师说我们必须小心。”她说,“不过,他也说,因为这是你的私人日记,你有权去看一看。他祝我们好运,并随时告知他最新进展。”

“那不单是日记。”杰瑞说,“也是我的随想录。”

之后,她打电话给艾瑞克,告诉他到那幢房子里与他们会合。这次的对话很简短,汉密尔顿护士偶尔点点头。当路上的车辆之间有间歇时,她发动了汽车。他们默默地开着,车离他家越近,一切就越来越清晰。他不记得上一次在这里的情形,但他依稀觉得上一次正是在这里杀害了桑德拉。他认为这仍然有待证实,希望日记会给他们提供一些答案。

他们在屋外停了车。他正要下车,汉密尔顿护士拽住他的胳膊:“咱们先等等艾瑞克,不会太久的。”

“我们不能等。”他说,“我必须弄清楚,我必须弄清楚。”

“就几分钟。”

他很想打开车门冲进屋子,但还是决定等待。为了转移注意力,他向她介绍起这幢房子来,说他多年前是怎么找到这里的。那时他和桑德拉会看各种出售房,见各种房产中介,他们开车经过这里时看到这座房子前挂着“开放参观”的标志牌。这些细节在他的头脑里清晰如昨,想到他对最近发生的事反而忘得更快,更加沮丧了。当他们走进房子,自然就会找到他们在这里过完一生的印记。

“在某种程度上,他们的确在此过完了一生。”杰瑞心想。

一个身着淡蓝色连衣裙、脚蹬同色鞋子的女人从街道对面向这边步履匆匆地走来,很明显她有话要同他们说。杰瑞认识她。

“他在这里做什么?”史密斯太太问,那个“他”字在杰瑞听来仿佛是他不仅开枪打死了妻子,还把她给吃了。

“你是哪位?”汉密尔顿护士问。

“我是被那个……那个开枪打死老婆的凶手骚扰过的邻居。据我所知,他曾经也想杀了我。但我很幸运,我还活着。”她说,接着停顿了几秒钟,以凸显彼时情形的恐怖,“我报警了,警察正在路上。”

“也许你应该到里面去等他们。”汉密尔顿护士说。

“我完全有权站在街上。”史密斯太太说,“他应该被判刑,回到疗养院去。”

“你不要这样说话。”汉密尔顿护士说,“拜托,我觉得你应该到里面去等警察,而不是来这里招惹杰瑞。”

“你车里为什么坐着个冷血杀手?我——”

“谢谢你。”汉密尔顿护士说着关上车窗。

史密斯太太的嘴张成一个o形,脸上摆着一副“我从未见过这种事”的表情。她转过身,抬头看着她的车道,但没有走过去,而是站在前门旁张望着,每隔几秒钟看一眼手表。

“我们该走了。”护士汉密尔顿说,“我们随时可以回来的。”

“可是,我们不会回来了,对吗?”

还没等她回答,杰瑞就打开车门。她抓住他的胳膊,这一次他挣脱开了。等她赶上他时,他已经到了门口开始敲门。除了以前取邮件或弄丢钥匙把自己锁在门外,他还没有以陌生人的身份敲过这扇门。

他们听到了脚步声。“让我来说话。”汉密尔顿护士说。

一个约莫四十五岁的男人开了门,顶着一头刚起床乱蓬蓬的头发,顶上是黑色,四周却是灰色的。两个黑色的眼袋垂在布满血丝的眼睛底下,肥胖的身躯外挤着一件白色短袖,上面写着“为耶稣打喷嚏”,外面套着敞开着的衬衫。

“我能——”男子说,忽然盯着杰瑞顿住了,“您是亨利·卡特!”他脸上露出喜悦的笑容,猛地伸出手来,吓得杰瑞差一点儿向后一跳。他说话的声音像是鼻子堵住了:“噢,我的天啊,亨利·卡特!或者,我应该叫您杰瑞·格雷,对吗?”

“对。”杰瑞对他说。

“我是您的忠实书迷。”那人一边说,一边上下摇晃着杰瑞的手,他的手心汗津津的。这时一只长毛家猫出现在门口,它蹭了蹭杰瑞的腿,又去蹭了蹭汉密尔顿护士的腿。“您最忠实的书迷。”说罢,他转过身去,用手帕捂住鼻子打了个喷嚏。“对不起,花粉症。”他说,“我叫特伦斯·班克斯,但大家都叫我特里。”特伦斯说话语速很快,很明显是想在下一个喷嚏来临之前把话说完,他打了喷嚏,又继续说,“我买了这座房子,因为它是您的,我想这可能有助于激发我的灵感。哦,天啊,我真多嘴!杰瑞·格雷就在我家门口!”

“你是作家吗?”杰瑞问,他想找到他们的共同点,这对他们来这里会有点儿帮助。

“正在努力——”他说,又弓着身子一连串地打了一个、两个、三个喷嚏,“正在努力成为一个作家。我的房间里满是退稿,我想我离成功不远了,对不对?下一步我的房间就满是我的书了。”然后他自嘲地笑了,这让杰瑞对他心生好感。“我想这看起来一定很奇怪,我买了这个地方,只因为它是您的,但这也是一笔很大的投资,您知道吗?房地产通常是这样。”

杰瑞心想:是吧,他们很容易看到凶杀、贬值、入住时间以及利润之间的联系。

“我是卡罗尔·汉密尔顿。”汉密尔顿护士说,她和特伦斯握了握手,杰瑞想这是他第一次听到她的名字,“杰瑞想看看这个地方,我们希望你不会介意。”

“介意?不,不,当然不会!请,请,请进!”

他们向里面走去,那只猫跟在身后。特伦斯关上门,又打了几个喷嚏。“对不起。”他说,“喝点什么?咖啡还是茶?”

汉密尔顿护士说:“我们不能久留,我想你已经知道杰瑞的情况了吧?”

“是的,是的,当然知道。这太可怕了,实在太可怕了。”说罢,他领着他们朝房子里面走去。“这真是太可怕了。”他摇摇头,对谈话的内容深表悲痛,“您正处在写作的巅峰时期。这样的天才,就这样毁了。有没有什么我可以做的?”说完,他回味着这句话的含义,仿佛真能为他做点什么似的。

他们停下脚步,杰瑞停在他原来的写作房外。门是关着的。

“说实话,还真有。”汉密尔顿护士说。特伦斯的脸上喜悦地发光,汉密尔顿护士接着说:“杰瑞在这里落下了东西,他希望可以拿回去。”

“您想要找回东西?当然,当然,我非常乐意。我们把大部分东西都卖掉了,但有些我们还保留着。房子买来时一切都保存完好。”

“我不明白你的意思。”杰瑞说,“你有我的东西?”

“我们买的时候,您的东西都在这儿,包括所有的家具。”

杰瑞点点头,他现在是“通情达理”的杰瑞。“我不是要找家具,我是要找藏在写作房里的东西。”

“我们希望你能让杰瑞进去,看一看那些东西还在不在。”汉密尔顿护士说。

“当然可以!当然可以!”特伦斯说,“没问题,但是……但是既然您都来了,可不可以在书上给我签个名呢?那将是我无上的荣幸。”

“我不知道我们是否还有那么多的时间。”汉密尔顿护士说,提醒杰瑞已经通知了警察。时间会很紧迫吗?毕竟,若是他没有停在路边的汽车里,史密斯太太有什么可说的呢?即便武装罪犯不大可能到这儿来,可他来到这儿也违反了规定,他应该待在疗养院,不应该是外出走动。他们最好尽快离开这里,但他从来没有拒绝过书迷签名的请求,这一次同样也不会。

“我想我们可以抽出几分钟时间给加里签名。”他说。

“是特里。”特伦斯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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