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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的,你现在工作中对成事的因素考虑太多,人的因素考虑太少。包括考虑你自己,为了成事,你个人也放弃太多。”梁思申认真上了,她基本上也是认准了宋运辉不会生她的气,她颇为有恃无恐。
宋运辉却得为妻子的指责找出理由:“你对我的工作了解并不全面,当然与我平时说得不多有关。现在我们的话题,包括电话中的话题,80是有关可可,5是有关其他人,属于我们两个的只有15。而我更擅长倾听,导致你了解我工作的时间不多,对不对?”
“两码事。”
“不,一码事。我没告诉的你是,我做那么多事,很大一部分原因是为提高员工收入。比如在老家合作项目的收入大部分用来提高东海的福利,你知道而今国企的收入相对外资而言很没优势吗?可是我们国企又有这样那样的规矩,我只好另辟蹊径。还有整合那家上市公司也是基于同样的考虑,现在基本上实现个人收入与企业效益双丰收。其他还有许多,有空你可以调查一下社会工资与东海公司员工工资福利之间的对比,比上不足比下大大有余。对于人的因素的考虑,我一直没有放弃。”
“是的,你一向做事很有考虑,可是现在你越来越理性,理性得可以牺牲一部分东西来达到目的。比如牺牲你自己的好恶原则,牺牲有些人的生计,最麻烦的是,决定牺牲某个群体的时候,你很理所当然的态度。换作若干年前,当你作为某个被牺牲的群体,从小到大遭受不幸,你作为被牺牲个体是何感受?你有没有将心比心一下?如果为了某个目的可以理所当然地牺牲某人或者某物,那么谁也难以保证哪天你我,以及你我的某些底线也会被谁牺牲,那实在是很危险的想法。”
宋运辉差点被噎住,心头不免有些激动。虽然以他之丰富阅历,依然可以宽宏地把妻子的指责一笑置之,可是既然牵涉他最不愿意回忆的过去岁月,他心里不以为然:“套用你的话,两码事。这是个百舸争流的年代,有竞争,就必然有淘汰。竞争选择,不能说是牺牲,与那个时代的选择不同概念,然后你看,我们集中力量办成事,成功后可以做很多事,带动很多人过更好的生活,包括提携那些被竞争淘汰的人。”
“先破坏,后修复,已经被证明是条歪路,修复的社会成本与经济成本都很巨大……”
“思申,这已经是社会问题,你这么要求我个人,不公平。”
梁思申虽然在丈夫面前几乎为所欲为,可是到底不愿看他气急,更因为这些问题更多涉及社会制度的完善,宋运辉到底不可能闹独立王国,她便立刻转了话题:“好啦,我该说的说完。大前年我去小雷家,大哥指给我看一处山道,据说正是你走出大山求学深造的通道,听说也正是在那条路上,你姐姐遇到大哥。我对那条山路很好奇,灰狼,我现在有闲,要不等小引放假回来,你请假出来,我们一家去那条山路走走?”
宋运辉奇道:“那条路还通着吗?你……想探访我的心路历程?”
“你草木皆兵。”但被宋运辉一说,梁思申倒反而牵挂上了,好像走那条山路真的有什么象征意义了似的,她是真的不愿意看到丈夫变成真正意义上的政客,她挺希望,他是一个例外。
宋运辉被妻子纠缠不过,其实他也好奇那条他双脚丈量着走出的山道如今会是怎样,他也不担心妻子的探寻,那都是小事。他只担心与妻子的一席严肃谈话,那看来是她的心结,那么必然得成为他的心病。他回想刚才的对话,他怎会是失去人性,这一严重指控显然不正确。他虽然先说一步,她任何要求都可以答应,可是不合理的要求呢?考虑到梁思申心里因此的龃龉,想到夫妻关系可能转向“貌合神离”,宋运辉却无法不把谈话当回事,不把要求当作不合理。他太爱她,他无法想象哪天她对他失望,就像她失望于她父亲的贪婪。她若冷落他,他的人生会崩塌一半。
他想,或者他应该与妻子更多沟通,关于有些事的考虑,他有诸多无奈,可他也意识到,如果是意识形态方面的重大差异呢?就像……他以前看待他的导师水书记,当时,那时怎么看水书记怎么是白脸奸臣。想到这儿,他不由一阵心惊,他的太太,会不会也像他当年看水书记一样地看他?他再想,即使时至今日,他又如何评价水书记的人性。扪心自问,他对水书记的人品评价还真不高。那么,而今他自诩水书记的嫡传弟子,旁人评价他,是否亦如他评价水书记?
宋运辉虽然极其推崇水书记的手段,可毕竟并不认同水书记的为人。他注视着遥远的水书记,不由在行动决策时候开始顾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