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天 夜晚(1/2)
其间,心神不宁的阿德索向威廉告解,思索着女人创造人的作用,但随后发现了一具尸体。
我醒来时,觉得有人在我脸上洒水。是威廉修士,他拿着一盏灯,在我脑袋底下垫了什么东西。
“阿德索,发生什么事情啦?”他问我道,“莫非你在夜里转悠到厨房偷吃下水了?”
简单说吧,威廉醒来后,我现在记不得是由于什么原因他寻找过我,因为没有找到,就想到我可能是到藏书馆去显露自己的才干了。他从厨房进入楼堡时,看见一个黑影从门里出来进了菜园(那是姑娘离开楼堡出来,也许是因为她听到有人走近楼堡)。他想弄清那人是谁,就跟着她,但那人(或者在他看来那是个黑影)走到院墙外,然后就消失了。于是威廉——在对四周作了一番侦察之后——走进了厨房,发现我晕倒在那里。
我仍然惊恐不已,向他示意那裹着心脏的包裹,含糊地嘟囔着又发生了一件新的凶杀案。他笑了起来:“阿德索,什么人会有这么肥大的心脏呀?这可是一头母牛或是一头公牛的心脏,他们今天正好宰了一头牲口!可是,它怎么会落在你的手里呢?”
这时,我愧疚的心理难以释怀,加上恐惧惊吓,就号啕大哭起来,我求他给我施行告解的圣礼。他接受了我的告解,我毫无保留地把一切都告诉了他。
威廉修士十分认真地听我说,不过带有一丝包容。当我讲完后,他脸上显出严肃的神情,对我说道:“阿德索,你犯下了罪,这是肯定的,违反了不准通奸的戒律,也背离了你作为见习僧的职责。然而,可以原谅你的是,处在那样的一种境遇之中,即使是沙漠中的神父也会犯同样的罪孽。女人是诱惑的根源,这在《圣经》中已经讲得相当多了。有关女人,《传道书》中说,她的话语就像燃烧的烈火,《箴言》中说,她窃据了男人最宝贵的灵魂,最坚强的人也会被毁。《传道书》还说:我得知有等妇人,比死还苦;她的心是网罗,手是锁链。还有人说女人是魔鬼的载体。弄清了这一点之后,我亲爱的阿德索,我无法说服自己的是,上帝在自己创造的物种中引入这样邪恶的东西,怎么会不赋予她某些美德呢?我不能不思索这样的事实,上帝给了她许多特权和瑰宝,是有缘由的,上帝有三方面是很伟大的。他用泥土在这个卑劣的世界上创造出男人,而后用高贵的材料在天堂创造出女人,他不是用亚当的脚和身体的内脏来创造女人,而是用肋骨;其次,无所不能的上帝,本来可以随便用什么奇迹般的方式直接化身成人,然而他却选择了在女人的腹中安身立命,这表明她并不是那么污浊的,而后来上帝复活后,是对一个女子显身的;最后一点是,在荣耀的天国中,男人不能成为那里的国王,却由一个从未失去贞操的女子当王后。如果上帝对夏娃本人和她的女儿们是施予恩宠的,那么,我们受女性的美艳和优雅的诱惑,难道就不正常了吗?我想对你说的是,阿德索,今后你一定不能再犯这样的错误,而你受到诱惑那样做了,也没什么可怕的。何况,一个僧侣在他一生中至少有一次肉欲的体验,就可以在有朝一日宽容和谅解犯有过错的人,劝导和宽慰他们……好了,阿德索,这种事情没有发生之前希望别发生,已经发生了也不必过分自责。它已随上帝而去,今后我们就再也不谈及此事了。有些事情不要考虑过多,要是你能做到,最好还是把它忘了。”我仿佛觉得他说到这里,声音变得细弱了,像是有某种内心的感动,“我们还是想想今晚发生的事情说明什么。这姑娘是什么人?她跟谁幽会?”
“这我可不知道,而且我没有看见原先跟她在一起的那个人。”我说道。
“好吧,不过从许多线索来看,我们可以推测那个人是谁。首先那是一个又丑又老的男人,一个女孩子不情愿跟的人,特别是据你所说,她是一个漂亮的姑娘,尽管我觉得,我亲爱的狼崽子,当时你几乎是饥不择食。”
“为什么那男子是又丑又老呢?”
“因为姑娘和他来往不是出于爱,而是为了一包下水。她肯定是一个乡下姑娘,为饥饿所迫,也许她不是第一次答应跟某个淫僧幽会,她这样是为了让自己和她家里人有东西可吃。”
“一个卖淫的女子!”我惊恐地说道。
“一个可怜的乡下姑娘,阿德索。兴许她有几个弟弟得喂养。可能的话,她愿意为爱情而委身于他人,而不是为了谋利,就像她昨晚所做的那样。果真,你对我说了她夸你年轻漂亮,她是不求任何报酬,出于对你的爱而献身给你的,而她委身于别人只是为了一颗牛的心脏或几片肺叶。昨晚她为自己能把奉献给喜爱的人而感到高尚和欣慰,以至于不拿取任何东西作交换就逃走了。这就是为什么我认为,与你相比,那个人就可能是既不年轻也不漂亮了。”
我承认,尽管我对自己的过失愧疚不已,威廉的解释仍使我感到无比自豪,不过我没有吭声,让我的导师说下去。
“这个糟老头子应该是有机会到村子里去,并且由于某种跟他职务有关的原因,他跟农民们有些接触。他应该知道怎么让外人出入修道院围墙,而且知道厨房里有那些下水(兴许明天,会有人说厨房的门开着,进来了一条狗,把下水给吃了)。总之,他是有一点经济头脑的,顾及到厨房在伙食上不至于有太大的损失,否则他就会给她一块牛排或某个更美味的部分。现在你看到了,我们这个陌生人的图像勾勒得非常清楚了。而我斗胆直言,所有这些特征,真是要了命了,集中到一个人身上,那就是我们的食品总管,瓦拉吉内的雷米乔。或者,要是我搞错了的话,那就是我们那个神秘的萨尔瓦多雷了。何况,因为他是这一带的人,他跟当地人能说得上话,而且能够说服一个姑娘按照他的意愿行事,要不是让你给遇上的话。”
“肯定是如此,”我确信无疑地说道,“可是,现在我们知道这些有什么用呢?”
“没有任何用,或者是一切都有用。”威廉说道,“事情可以跟我们所关心的命案有关系,或者毫无关系。另外,要是食品总管曾是多里奇诺派的人,这就相互解释了因果。而我们现在知道了,这座修道院在夜里是怪事丛生的场所。可谁知道,我们的总管或是萨尔瓦多雷,他们在黑暗中那么潇洒自如地在修道院里任意胡行,他们知道的事情肯定不止他们说的那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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