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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天 夕祷(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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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间,阿利纳多好像提供了宝贵的信息,经过对一系列确定无疑的失误的分析,威廉用自己的方法推断出一个相当可能的事实真相。

不久,威廉从缮写室下来,看来他心情不错。我们等待进晚餐时,在庭院里遇见了阿利纳多。我一直记得他的请求,头天就在厨房里给他弄到了鹰嘴豆。我交给了他。他一边向我道谢,一边把豆子塞进流着口水没了牙的嘴里。“你见到了吧,孩子?”他对我说,“另一具尸体也躺在书中预告的地方……现在你等着第四声号吧!”

我问他,为什么他认为一系列命案的症结都会在《启示录》中找到。他惊诧地看了看我:“约翰的书是解决所有问题的症结!”他忿忿地做了个怪脸,又说道,“这我早就知道,我很久以前就知道了……当初是我建议修道院院长的……当时的院长,我让他尽可能地收集有关《启示录》的评论。我本来应该当藏书馆馆长的……但后来另一个人设法争取到了派往西罗斯的机会,在那里他找到了最宝贵的经书手稿,并带着这丰硕的成果回来了……啊,他知道到哪里寻找,他还会说异教徒们的话……这样他就接手管理藏书馆了,而不是我。然而,上帝惩罚了他,让他提前进入了黑暗的王国。哈,哈……”他幸灾乐祸地笑着。在此之前我一直以为这个老人在平静地度着自己的晚年,而现在我却觉得他倒像是一个天真的孩子。

“你说的那个人是谁啊?”威廉问道。

他惊诧地看了我们一眼:“我说的是谁?我不记得了……那是很久以前的事了。然而上帝在惩罚邪恶,上帝在泯灭万物的形迹,上帝在淡化人的记忆。藏书馆里有多少人因骄傲而犯下过错,尤其是藏书馆落在外国人的手里之后。上帝仍在惩罚……”

我们从他那里再套不出什么,就离开了他,任由他独自忿忿地胡言乱语。威廉觉得那次谈话很有意思:“阿利纳多说的话值得一听,每次他都能说出某些有意思的东西来……”

“这次他说了些什么?”

“阿德索,”威廉说道,“解开一个谜团跟从基本的原则去推断不是一回事。这也不等同于搜集许多特别的案例以得出一个普遍的规律。这更多的是意味着,你面对两种或者三种表面上看来没有任何共同之处的个别案例,需尽量思索它们是否属于同一个普遍规律的不同案例,那个规律也许你尚未知晓,也许还从未发表过。的确如此,正像哲学家所假设的,如若人、马和骡子都没有胆汁,然而都能长寿,那么,你就可以说所有无胆汁的动物都长寿是一个规律了。你再想象一下头上长角的动物。为什么它们长有犄角呢?你突然发现长角的动物上腭都没有牙齿。这也许是个奇妙的发现,然而,你会发现有些动物,比如骆驼,上腭没有牙却并不长角。最后你会发现上腭不长牙的动物都有两个胃。好,这一点你倒是可以想象,没有足够的牙就无法很好地咀嚼,所以就得有两个胃,以更好地消化食物。那么角呢?你试着想象一下长角的实际原因,由于缺少牙齿,动物就会从某个部位多长出骨质的东西。这种解释够充分了吗?不,因为骆驼没有上牙,它有两个胃,但不长角。那么你就得找到一个最根本的原因。骨质长成犄角,只在没有其他自卫手段的动物身上。而骆驼有坚硬厚实的皮,它不需要用角来自卫。那么,这条规律可以是……”

“可是,这跟长不长犄角又有何相干?”我不耐烦地问道,“您为什么关心起长角的动物来了呢?”

“我从来没有对长角的动物发生过什么兴趣,但是林肯郡的主教 [1] 因遵循亚里士多德的一个观点,对它们颇感兴趣。说实话,我也不知道结论是否站得住脚,也没有检验过骆驼的牙齿长在哪里,又有多少个胃。我是想告诉你,要在自然存在的事物中寻求解释的法则,就得经过一条崎岖不平的路。面对一些难以解释的事实,你应该试着设想许多普遍的规律,而你尚未看到那些规律跟你所关心的事实之间有什么关系。随后,你突然发现,一个结果,一个案例,和某种规律有一定的关系,你就会发觉一条比较有说服力的推理的思路。你把这种推理运用到所有类似的案例中,用它来预测,这样你就发现你的预测是对的。不过在你得出结论之前,你不能决定哪些论证应该引入你的推理中,哪些论证你得弃置不用。我现在就是这样做的。我把许许多多没有关联的事情排列在一起,做各种推想。我得作许多假设,有相当多的假设是那么荒谬,简直让我羞于启齿。你看,就拿那匹名叫勃鲁内罗的马来说,当我见到马蹄印的时候,我做了很多相互补充和相互矛盾的假设:也许那是一匹出逃的马,也许就是修道院院长沿着山坡下来时骑的那匹骏马,也许是一匹叫勃鲁内罗的马在雪地上留下了蹄印,而灌木丛中的马鬃却是另一匹叫法韦罗的马头天留下的,树枝则可能是让人给折断的。在见到焦急地寻找马匹的食品总管和仆人之前,我不知道哪种假设是正确的。后来我才假设那匹马就是勃鲁内罗,并试着跟僧侣们谈话,作为那种假设正确性的佐证。我成功了,不过,我也很有可能失败。由于我成功了,所以人们认为我是个智者,但是他们不知道在许多案例中我的推理有过失误,因为我失败了,而且他们并不知道就在获得成功的几秒钟之前,我对成败并没有把握。眼下对修道院里发生的案例,我有许多很好的假设,却没有一个明显的事实能作为依据,证明哪个假设是最准确的。所以说,为了不至于因误断使自己显得那么愚笨,现在,我不想显出自己如何精明机智。你容我再考虑考虑,至少到明天再说。”

这时,我明白了我导师的推理方法,与哲学家依照基本的原则推理的方法大相径庭。如此看来,他的才智近乎超凡。我知道,当威廉一时找不到答案时,他会提出许多答案截然不同的假设来。对此我仍感困惑。

“那么说,”我鼓足勇气说道,“您还远远没有解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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