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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风云客栈(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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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上白玉京,五楼十二城。

仙人抚我顶,结发受长生。

01

黄昏。

石板大街忽然出现了九个怪人,黄麻短衫,多耳麻鞋,左耳上悬着个碗大的金环,满头乱发竟都是赤红色的,火焰般披散在肩上。

这九个人有高有矮,有老有少,容貌虽然不同,脸上却全都死人般木无表情,走起路来肩不动、膝不弯,也像是僵尸一样。

他们慢慢地走过长街,只要他们经过之处,所有的声音立刻全都停止,连孩子的哭声都被吓得突然停顿。

大街尽头,一根三丈高的旗杆上,挑起了四盏斗大的灯笼。

朱红的灯笼,漆黑的字。

“风云客栈”。

九个赤发黄衫的怪人,走到客栈门前,停下脚步,当先一人摘下了耳上金环,一挥手,“夺”地,钉在黑漆大门旁的石墙上。

火星四溅,金环竟嵌入石头里。

第二人左手扯起肩上一束赤发,右掌轻轻一削,宛如刀锋。

他将这束用掌缘割下来的赤发,系在金环上,九个人就又继续往前走。

赤发火焰般在风中飞卷,这九个人却已消失在苍茫的暮色里。

就在这时,暮色中却又驰来八匹健马,马蹄踏在石板大街上,如密雨敲窗,战鼓雷鸣。

马上人一色青布箭衣,青帕包头,脚上搬尖洒鞋,系着倒赶千层浪的绑腿,一个个全都是神情剽悍,身手矫捷。

八匹马在风云客栈门前飞驰而过,八个人同时一挥手。

刀光如闪电一般一亮,又是“夺”的一声响,海碗般粗的旗杆上,已多了八柄雪亮的钢刀。

刀柄犹在不停地颤动,柄上的红绸刀衣“呼”的一声卷起。

八匹马却已看不见了。

暮色更浓,大街上突又响起了一阵蹄声,仿佛比那八骑驰来时更急更密。

但来的却只有一匹马。

一匹白马,从头到尾,看不到丝毫杂色,到了客栈门前,突然一声长嘶,人立而起。

大家这才看清马上的人,是个精赤着上身的虬髯大汉,一身黑肉就像是铁打的。

这大汉收缰勒马,看见了门侧的金环赤发,也看见了旗杆上的八把刀,突然冷笑了一声,自马鞍上一跃而下,左右双手握住了两条马腿。

只听他吐气开声,霹雳般一声大吼,竟将这匹马高高地举了起来,送到门檐上。

白马又一声长嘶,马鬃飞舞,四条腿却似已钉在门檐上,动也不动。

虬髯大汉仰天一声长笑,撒开大步,转瞬间也已走得不知去向,只留下一匹白马孤零零地站在暮云西风里,更显得说不出的诡异。

长街上已看不见人影,家家户户都闭上了门。

风云客栈中也寂无人声,本来住店的客人,看到这一枚金环、八柄钢刀时,早已从后门溜了。那匹白马却还是动也不动地站在西风里,就像是石头雕成的。

这时静寂的长街上,忽然又有个蓝衫白袜、面容清癯的中年文士施施然走了过来,神情仿佛很悠闲,但一双眸子里却闪着精光。

他背负着双手,施施然走到客栈门前,抬头看了一眼,长叹道:“好马!端的是好马,只可惜主人无情,委屈你了。”他背负着的手突然一扬,长袖飞卷,带起了一阵急风。

白马受惊,又是一声长嘶,从门檐上跃下。

这中年文士双手一托,竟托住了马腹,将这匹马轻轻放在地上,拍了拍马腹,道:“回去载你的主人来,就说这里有好朋友在等着他。”

白马竟似也懂得人意,立刻展开四蹄,飞驰而去。

中年文士随手拔下了门侧的金环,走入客栈,在旗杆上一敲。

八柄钢刀立刻同时落了下来。

中年文士长袖又卷,已将这八柄刀卷在袖里,沉声道:“掌旗何在?”

客栈中突然掠出一条瘦小的人影,猿猴般爬上旗杆,一眨眼间人已在杆头。

杆头上立刻有一面大旗飞卷而出。

雪白的旗帜上,绣着条张牙舞爪的乌黑长龙,仿佛也将破云飞去。

02

夜。

无星无月,云暗风高。

院子里却是灯火通明,还摆着一桌酒。

中年文士正在曼声低吟,自斟自饮,忽然举起酒杯,对着院外一株大榕树笑了笑,道:“久闻苗帮主有江海之量,既已来了,为何还不下来共饮一杯?”

榕树浓荫中,立刻也响起了一阵夜枭般的怪笑声,一条人影箭一般射下来,落在地上,却轻得像是四两棉花。

这人狮鼻阔口,满头赤发,耳垂却戴着三枚金环,人已落下,金环还在不停地“叮当”作响,正是赤发帮的总瓢把子,“火焰神”苗烧天。

他的一双眼睛里,也仿佛有火焰在燃烧着,盯着这中年文士,沉声道:“阁下可是青龙会中的公孙堂主?”

中年文士长身抱拳,道:“正是公孙静。”

苗烧天夜枭般的笑声又响了起来,大笑道:“果然不愧是青龙会的第一号人物,好亮的一双招子。”

突听马蹄声响,如密雨连珠般疾驰而来。

苗烧天两道火焰般的浓眉皱了皱,道:“小张三也来了,来得倒真不慢。”

马蹄声突然停顿,一人朗声笑道:“青龙老大的约会,江湖中有谁敢来慢了的?”

朗笑声中,一个人已越墙而入,一身雪白的急服劲装,特地将衣襟敞开,露出坚实强壮的胸膛,却比衣裳更白。

苗烧天一挑大拇指,哈哈大笑道:“好一个白马小张三,几年不见,你怎么反倒愈长愈年轻,愈长愈漂亮了,老苗若有女儿,一定挑你做女婿。”

白马张三淡淡道:“你就算有女儿,也没有人敢要的。”

苗烧天瞪眼道:“为什么?”

白马张三道:“像阁下这副尊容,生出来的女儿也一定好不了哪儿去。”

苗烧天瞪着他,瞪了半天,道:“今天我们是专做买卖的,要打架也不必着急。”

白马张三道:“要喝酒呢?”

苗烧天大笑道:“那就愈急愈好了,来,咱们哥儿俩先来敬公孙堂主三杯。”

公孙静笑了笑,道:“在下酒量不好,不如还是让在下先敬三位一杯。”

苗烧天又皱了皱眉,道:“三位?”

只听对面屋脊上一人笑道:“河东赤发、河西白马既然都已来了,赵某怎敢来迟?”

苗烧天道:“太行赵一刀?”

他已用不着再等人回答。

他已看见了一柄雪亮的刀,快刀!

没有刀鞘。

雪亮的刀就插在他的红腰带上。

青布箭衣,青帕包头,一条腰带布比苗烧天的头发还红,恰巧和他血红的刀衣相配。

公孙静目光却像是他的刀,刀一般从他们脸上刮过,缓缓道:“青龙会发出了十二张请帖,今夜却只到了三位,还有九位莫非已不会来了?”

赵一刀道:“好,问得干脆。”

公孙静道:“三位不远千里而来,当然不是来听废话的。”

赵一刀道:“的确不是。”

苗烧天狞笑道:“还有那九位客人,至少已有三位不会来了。”

赵一刀道:“是六位。”

苗烧天道:“青竹帮、铁环门和太原李家来的人是我做了的。”

赵一刀道:“十二连环坞、长江水路,和辰州言家拳的三位朋友,半路上忽然得了怪病,头痛如裂,所以……”

苗烧天道:“所以怎么样?”

赵一刀道:“他们的头现在已不疼了。”

苗烧天道:“谁替他们治好了的?”

赵一刀道:“我。”

苗烧天道:“怎么治的?”

赵一刀道:“我砍下了他们的脑袋。”

他淡淡地笑着道:“无论谁的头被砍下来后,都不会再疼的。”

苗烧天大笑,道:“好法子,真痛快。”

白马张三忽然道:“万竹山庄和飞鱼塘来的两位前辈,只怕也不能来了。”

苗烧天道:“哦?”

白马张三道:“他们都已睡着,而且睡得很深很沉。”

苗烧天道:“睡在哪里?”

白马张三道:“洞庭湖底。”

苗烧天大笑道:“妙极,那里睡觉不但凉快,而且绝不会被人吵醒。”

白马张三淡淡道:“我对武林前辈们,一向照顾得很周到的。”

赵一刀道:“该来的人,想必都已来了,却不知青龙会的货在哪里?”

公孙静微笑道:“好,问得干脆。”

赵一刀道:“堂主专程请我们来,当然也不是为了要听废话的。”

公孙静慢慢地点了点头,道:“的确不是。”

赵一刀道:“堂主是不是想着先听听我们的价钱?”

公孙静道:“现在还不急。”

赵一刀道:“还等什么?”

公孙静道:“这批货我们得来不易,总希望出价的人多些,出的价才会高些。”

苗烧天瞪眼道:“堂主还要等人?”

公孙静道:“莫忘记本堂还有九位客人要来,阁下却只做掉了八位。”

苗烧天道:“还有一个人是谁?”

公孙静笑了笑,道:“是个头既不疼,也不会睡着的人。”

苗烧天冷笑道:“老实说,这批货赤发帮已势在必得,无论再有什么人来,也一样没用。”

白马张三冷冷道:“青龙会做生意一向公道,只要赤发帮的价钱高,这批货自然归赤发帮。”

苗烧天厉声道:“莫非你还想抢着出价?”

白马张三道:“否则我为何要来?”

苗烧天霍然长身而起,瞪着他,耳上的金环又在叮叮作响。

突听车辚马嘶,一辆六匹马拉的华丽大车,停在门外。

四个挺胸凸肚的彪形大汉,跨着车辕,一跃而下,躬身拉开了车门。

过了半晌,才有个面白无须,痴肥臃肿的白胖子,喘着气从车厢里出来,还没有走到三步路,已累得气喘如牛。

他身后还有个又高又瘦的黑衣人,像影子般紧紧跟着他,一张焦黄的脸,两只眼睛凹了下去,像是个痨病鬼,但脚步却极轻健,腰上挂着对银光闪闪的东西,仔细一看,竟是对弧形剑。

这种外门兵刃不但难练,而且打造也不容易,江湖中使这种兵刃的人一向不多,能使这种兵刃的,十个人中就有九个是高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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