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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双双(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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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凤梧垂下头,脸上却反而现出神采,道:“是,是我错了。”

金开甲道:“你知道错了,就该快回去。”

秋凤梧道:“我现在还不能回去。”

金开甲道:“为什么?”

秋凤梧笑了笑道:“因为我还等着要喝高立的喜酒。”

酒在桌上。

每个人在心情激动之后,好像都喜欢找杯酒喝喝。

秋凤梧举杯叹道:“英雄毕竟是英雄,好像永远都不会老的,我实在想不到大雷神直到今日还有那种顶天立地的豪气。”

高立叹道:“但这些年来,他日子的确过得太苦,我几乎从未看见他笑过。”

秋凤梧笑道:“但他想到你要请我们喝喜酒时,他却笑了。”

高立道:“所以这喜酒我更非请不可。”

秋凤梧道:“我也非喝不可。”

高立笑道:“世上可有几个人能请到大雷神和孔雀山庄的少庄主来喝他的喜酒。”

秋凤梧举杯一饮而尽,突然重重放下酒杯,道:“我不是孔雀山庄的少庄主。”

高立愕然道:“你不是?”

秋凤梧道:“我不是,因为我不配。”

他又满倾一杯,长叹道:“我只配做杀人组织中的刽子手。”

高立叹了口气,道:“我实在也想不通,你怎么会入‘七月十五’的?”

秋凤梧凝视着手里的酒杯,缓缓道:“因为我看不起孔雀翎,看不起以暗器博来的名声,我不愿一辈子活在孔雀翎的阴影里,就像是个躲在母亲裙下的小孩子,没出息的小孩子。”

高立道:“所以你想要凭你自己的本事,博你自己的名声。”

秋凤梧点点头,苦笑道:“因为我发现江湖中尊敬孔雀山庄,并不是尊敬我们的人,而是尊敬我们的暗器,若没有孔雀翎,我们秋家的人好像就不值一文。”

高立道:“没有人这么想。”

秋凤梧道:“但我却不能不这么样想,我加入‘七月十五’,本是为了要彻底瓦解这组织,我一直在等机会。”

他又叹息一声,道:“但我后来才发现,纵然能瓦解‘七月十五’也没有用。”

高立道:“为什么?”

秋凤梧道:“因为‘七月十五’这组织本身,也只不过是个傀儡而已,幕后显然还有股神秘而强大的力量在支持它、指挥它。”

高立慢慢地点了点头,脸色也变得很沉重,道:“你猜不出是谁在指挥它?”

秋凤梧目光闪动,道:“你已猜出了?”

高立道:“至少已猜中七成。”

秋凤梧道:“是谁?”

高立迟疑着,终于慢慢地说出了三个字:“青龙会。”

秋凤梧立刻用力拍桌子,道:“不错,我猜也一定是青龙会。”

高立道:“一年有三百六十五天。”

秋凤梧道:“从正月初一到除夕,恰巧是三百六十五天。”

秋凤梧道:“七月十五只不过是他们其中一个分舵而已。”

两人突然不说话了,脸色却更沉重。

“七月十五”组织之严密,手段之毒辣,力量之可怕,他们当然清楚得很。

但“七月十五”却只不过是青龙会三百六十五处分舵之一。

青龙会组织之强大可怕,也就可想而知。

秋凤梧终于长叹道:“据说青龙老大曾经向人夸口,只要阳光能照得到的地方,就有青龙会的力量存在。”

高立道:“他还说只要海未枯,石未烂,青龙会就不会毁灭。”

秋凤梧握紧双拳,道:“只可惜我们连青龙老大是谁都不知道。”

高立道:“没有人知道?”

03

双双起来得很早。

是高立扶她起床的,现在他们已到后面的山坡上摘花去了。

他们当然有很多话要说。昨天晚上,他们说话的机会并不多。

秋凤梧站在院子里,享受着这深山清晨中新鲜的风和阳光。

他本来很想去帮忙金开甲做早饭的,但却被赶了出来。

“出去,当我做事的时候,不喜欢有人在旁边看。”

看着这位叱咤一时的绝代高手拿着锅铲炒蛋,实在也并不是件愉快的事,那实在令人心里很不舒服。

但金开甲自己却丝毫没有这种感觉。

“我做这些事,只因为我喜欢做,做事可以使我的手灵巧。”

“武功本就是入世的,只要你肯用心,无论做什么事的时候,都一样可以锻炼你的武功。”

现在秋凤梧反复咀嚼着这几句话,就好像在嚼着枚橄榄,回味无穷。

他现在才明白金开甲为什么能成为天下武林第一高手。

早饭已经摆在桌上,他们正在等高立和双双回来。

金开甲又开始劈柴。

秋凤梧静静地在旁边看着,只觉他劈柴的动作说不出的纯熟优美。

武学的精义是什么?

只有四个字——专心、苦练。

其实这四个字也同样适于世上的每一件事。

无论你做什么,若要想出人头地,就只有专心、苦练。

“你可知道谁是自古以来,使用斧头的第一高手?”

“不知道。”

“鲁班。”

“他只不过是个巧手的工匠而已。”

“可是他每天都在用斧头,对于斧的性能和特质,没有人能比他知道得更多,斧已成为他身体的一部分,他用斧就好像运用手指一样灵活。”

熟,就能生巧。

这岂非也正是武学的精义。

秋凤梧长长叹息,只觉得金开甲说的这些话,甚至比一部武功秘籍还有价值。

这些话也绝不是那些终日坐在庙堂上的宗主大师们,所能说得出的。

阳光遍地,远山青翠。

一个满头白发的老太婆,左手拄着根拐杖,右手提着个青布包袱,沿着小溪踽踽独行,腰弯得就像是个虾米。

秋凤梧道:“这附近还有别的人家?”

金开甲道:“最近的也在里外。”

秋凤梧不再问了,老太婆却已经走到院子外,喘息着,赔着笑脸,道:“两位大爷要不要买几个鸡蛋?”

秋凤梧道:“鸡蛋新鲜不新鲜?”

老太婆笑道:“当然新鲜,不信大爷你摸摸,还是热的哩。”

她走进来,蹲在地上,解开青布包袱。

包袱里的鸡蛋果然又大又圆。

老太婆拾起了一枚,道:“新鲜的蛋生吃最滋补,用开水冲着吃也……”

她的话还没有说完,突听“嗖”的一声,一根弩箭已穿入了老太婆的背。

老太婆的脸骤然扭曲,抬起来,似乎想将手里的蛋掷出,但人已倒了下去。

接着,就有条黑衣人影从山坳后蹿出,个起落,已掠入院子,什么话都不说,一把抄起了老太婆的鸡蛋,远远掷出,落入小溪。

只听“轰”的一声,溪水四溅。

黑衣人这才长长吐出口气,道:“好险。”

秋凤梧脸色已变了,似已连话都说不出。

黑衣人转过脸向他勉强一笑,道:“阁下已看出这老太婆是什么人了吗?”

秋凤梧摇摇头。

黑衣人压低声音,道:“她就是‘七月十五’派来行刺的。”

秋凤梧变色道:“七月十五?阁下你……”

黑衣人道:“我……”

他一个字刚说出,身子突也一阵扭曲,脸已变形,嘴角也流出鲜血。

血一流出来,就变成黑的。

金开甲脸色也变了,抛下斧头赶来。

黑衣人已倒下,两只手捧着肚子,挣扎着道:“快……快,我身上的木瓶中有解药……”

金开甲正想过去拿,秋凤梧却一把拉住了他。

黑衣人的神情更痛苦,哽声道:“求求你……快,快……再迟就来不及了。”

秋凤梧冷冷地看着他,冷冷道:“解药在你身上,你自己为何不拿?”

金开甲怒道:“你难道看不出他已不能动了,我们怎能见死不救?”

秋凤梧冷笑道:“他死不了的。”

黑衣人的脸又一阵扭曲,突然箭一般从地上蹿起,扬手打出了七点乌星。

那老太婆竟也从地上跳了起来,一挥手,掷出了两枚鸡蛋。

秋凤梧没有闪避,反而迎了上去,两枚蛋忽然已到了他手里,滑入他衣袖。

老太婆凌空翻身,倒蹿而出,忽然发现秋凤梧已到了她面前。

她双拳齐出,双峰贯耳。

但秋凤梧的手掌却已自她双拳中穿过,她的拳头还未到,秋凤梧的手掌已拍在她胸膛上。

轻轻一拍。

老太婆的人就像是被这只手掌粘住,双臂刚刚垂下,人也不能动了。

然后她就听到一阵骨头断裂的声音。

金开甲用一条手臂挟住了那黑衣人,夹紧,放松,黑衣人忽然间就像是一堆泥般倒了下去,断裂的肋骨斜斜刺出,穿破了衣裳。

鲜血慢慢地在地上散开,慢慢地渗入地中。

金开甲凝视着,目光带着种深思之色,就仿佛这一生从未见人流血一样。

老太婆不停地颤抖。

也不知是因为秋凤梧这种奇特的掌力,还是因为那骨头碎裂的声音,她忽然恐惧得像是个刚从噩梦中惊醒的孩子。

秋凤梧一把揪住她苍苍白发,用力拉下来,带着她的脸皮一起拉了下来,就露出了另一张脸。

一张瘦小、蜡黄、畏怯,但却十分年轻的脸。

秋凤梧冷冷地看着他,道:“你是新来的?”

这人点点头。

秋凤梧道:“你知道我是谁?”

这人舔了舔发干的嘴唇,道:“我……我听说过。”

秋凤梧道:“那么你就该知道,我至少有三十种法子可以让你后悔为什么要生下来。”

这人勉强点了点头,脸上已无人色。

秋凤梧道:“所以你最好还是说实话。”

这人道:“我说……我说。”

秋凤梧道:“你们来了几个人?”

这人道:“六个。”

秋凤梧道:“都是些什么人?”

这人道:“我不知道,真的不知道。”

秋凤梧道:“他们的人在哪里?”

这人道:“就在山那边,等着我们……”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突然又听见一阵骨头碎裂的声音。

他自己骨头碎裂的声音。

秋凤梧已转过身,没有再看一眼。

他杀人从不再多看一眼。

金开甲却还在凝视着地上的鲜血,突然道:“我已有六年未曾杀过人。”

秋凤梧道:“六年的确已不算短。”

金开甲道:“我十三岁时开始杀人,直到今天,我才知道杀人是件令人作呕的事。”

秋凤梧叹了口气,道:“只不过那还是比被杀好些。”

金开甲霍然抬起头,盯着他,道:“你怎知他们是来杀你的?”

秋凤梧苦笑道:“只因为我以前也做过跟他们一样的事。”

金开甲还想再问,已听到双双的声音:“你以前做过什么事?”

双双倚着高立的肩,站在阳光下。

高立的脸色苍白而紧张,但双双脸上却带着比阳光还灿烂的笑容。

秋凤梧从未想到她看来也会变得如此美丽。

世上又还有什么比欢愉和自信更能使一个女人变得美丽呢?

秋凤梧正不知怎么回答她的话,双双却又在问:“我刚才好像听见你们在说杀人?”

秋凤梧终于勉强笑了笑,道:“我们刚才在说故事。”

双双嫣然问道:“什么故事?我最喜欢听故事了。”

秋凤梧道:“但这故事却不好听。”

双双道:“为什么?”

秋凤梧道:“因为这故事中,有人在杀人。”

双双脸上似也有了阵阴影,凄然道:“为什么有些人总是要杀人呢?”

秋凤梧缓缓道:“这也许只因为他们若不杀人,别人就要杀他们。”

双双慢慢地点了点头,神色更凄凉,忽又皱眉道:“这里怎么有血腥气?”

金开甲道:“我刚才杀了一只鸡。”

住在山林中的人,家家都有养鸡。

最愚蠢的人,也不会长途跋涉,拿鸡蛋到这种地方来卖的。

无论中了什么样的毒,从嘴角流出来的血也不可能立刻变成黑的,更不可能在毒发倒地时,还能将每个字都说得很清楚。

这并不是因为“七月十五”杀人的计划有欠周密。

这只因定计的人,从未到过这里偏僻的山林,只因来的这两个人,还是第一次参加杀人行动。

而他们遇着的,偏偏是经验丰富的老手。

何况这次行动到现在还没有完全失败。

后面还有四个人。

真正可怕的是这四个人。

04

饭总要吃的,秋凤梧反而吃得特别多。

这一顿吃过后,下一顿就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才能吃了。

他希望高立也多吃些。

但高立却一直在看着双双,目中充满了忧虑之色。

他显然有很多话要问秋凤梧,却又不能在双双面前问出来。

饭桌上只有双双是愉快的。

知道得愈少,烦恼忧虑就愈少,所以有时无知反而是幸福的。

双双忽然道:“今天你们怎么不喝酒?”

秋凤梧勉强笑道:“只有真正的酒鬼,白天才喝酒。”

双双道:“你们还不是真正的酒鬼?”

秋凤梧道:“幸好还不是。”

双双垂下头,忽又轻轻道:“若是喜酒呢?”

秋凤梧心里好像突然被刺了一针。

喜酒,他们岂非本在等着喝高立的喜酒?

他抬起头,就发现高立的手在颤抖,一张脸已苍白如纸。

没有喜酒了。

什么都没有了。

只有血!也许是别人的血,也许是自己的血,流不尽的血。

你手上只要沾着一点血腥,这一生就永远要在血腥中打滚。

秋凤梧正在喝汤,只觉得这汤也又酸又腥,就好像血一样。

双双的脸上,却已泛起了红晕,幸福而羞涩的红晕。

她垂着头,轻轻道:“刚才……刚才他已跟我说了,他说你们也都已知道。”

秋凤梧茫然道:“我们都已知道。”

双双红着脸,嫣然道:“我以为你们一定会恭喜我们的。”

秋凤梧道:“恭喜恭喜。”

他只觉得嘴里满是苦水,吞也吞不下去,吐也吐不出。

他知道高立心里一定比他更苦。

双双道:“既然有事值得恭喜,你们为什么不喝杯酒呢?”

高立忽然站起来,道:“谁说我们不喝酒,我去拿酒去。”

双双嫣然道:“今天我也想喝一点,我从来没有这么开心过。”

高立道:“我也从来没有这么开心过。”

他虽已站起来,但身子却似已僵硬。

院子里的尸身还没有埋葬,正在阳光下逐渐干瘪萎缩。

追杀他们的人已经在路上,随时随刻都可能出现。

她平静幸福的生活,眼见就要毁灭,连生命都可能毁灭,可是她这一生从来没有这么开心过。

高立只觉得面颊冰冷,眼泪已沿着面颊,慢慢地流了下来……

秋凤梧实在不忍再看高立面上的表情,也不忍再看双双。

他生怕看了之后,自己也会哭。

金开甲一直扒着饭,一口一口咽下去,忽然放下筷子站起来道:“我出去一趟。”

秋凤梧道:“到哪里去?”其实他根本不必问的。

他当然知道金开甲是要去为他们挡住那些人。

金开甲道:“我出去走走。”

秋凤梧道:“我们一起去。”

双双道:“你们要出去?酒还没有喝哩。”

秋凤梧勉强笑道:“酒可以等我们回来再喝,我们去找些新鲜的竹笋来烧鸡。”

高立忽然笑了笑,淡淡道:“你们不必去了,竹笋已在院子里。”

他的声音很平静,平静得出奇,平静得可怕。

秋凤梧回过头,一颗心也立刻沉了下去。

四个人已慢慢地走入了院子。

05

阳光灿烂,百花齐放。

多么好的天气。

第一个人慢慢地走进来,四面看了一眼,喃喃道:“好地方,真是好地方。”

这人的脸很长,就像马的脸,脸上长满了一粒粒豌豆般的疙瘩,眼睛里布满血丝。

有些人天生就带着种凶相,他就是这种人。

院子里有个树桩。

他慢慢地坐下来,“锵”地,拔出了一柄沉重的鬼头刀。

他就用这把刀开始修他的指甲。

三十七斤重的鬼头刀,在他手里轻得就像是柳叶一样。

高立认得他,他叫毛战。

“七月十五”这组织中,杀人最多的就是他。

他每次杀人时都已接近疯狂,一看到血,就完全疯狂。

若不是因为他已到滇境去杀人,上次刺杀百里长青的行动,一定也有他。

第二个慢慢地走进来,也四面看了一眼,道:“好地方,能死在这地方真不错。”

这人的脸是惨青色的,看不见肉,鼻如鹰钩,眼睛也好像专吃死尸的兀鹰一样。

他手里提着柄丧门剑,剑光也像他的脸一样,闪着惨青色的光。

他看来并没有毛战凶恶,但却更阴沉——阴沉有时比凶恶更可怕。

院子里有棵榕树。

他一走进来,就在树荫下躺了下去,因为他一向最憎恶阳光。

高立不认得他,却认得他的剑。

“阴魂剑”麻锋。

“七月十五”早已在吸收这个人,而且花了不少代价,他当然是值得的。

他从不轻易杀人,甚至很少出手。

可是他要杀的人,都已进了棺材。

他杀人时从不愿有人在旁边看着,因为有时连他自己都觉得他用的法子太残酷。

“你若要杀一个人,就得要他变作鬼之后,都不敢找你报复。”

第三个人高大得已有些臃肿,但脚步很轻,比猫还轻。

高立当然也认得他,这人竟是丁干。

他慢慢地走了进来,四面看了一眼,悠然道:“好地方,真是个好地方,能在这地方等死,福气真不错。”

他也坐下来,用手里弯刀修胡子。

他跟毛战本是死党,一举一动都在有意无意间模仿着毛战。

若说他这人还有个朋友,就是毛战。

第四个看来很斯文,很和气,白白净净的脸,胡子修饰得干净而整齐。

他背负着双手,施施然走了进来,不但脸上带着微笑,眼睛也是笑眯眯的。他没有说话,身上也没有兵器,他看来就像是个特地来拜访朋友的秀才。

但高立和秋凤梧看见这个人,却忽然觉得有阵寒意自足底升起,好像这人远比毛战、麻锋、丁干加起来还要可怕很多。

因为他们认得他,他就是“七月十五”这组织的首领,“幽冥才子”西门玉。

高立在这组织已逾三年,但却从未见过西门玉亲自出手。

据说他杀人很慢,非常慢,据说他有一次杀一个人竟杀了两天,据说两天后这人断气时,谁也认不出他曾经是个人了。

但这些当然只不过是传说,相信的人并不多。

因为他实在太斯文、太秀气,而且文质彬彬,温柔有礼。

像这么样一个斯文人,怎么会杀人呢?

现在他还笑眯眯地站在院子里等,既不着急,也没有发脾气,好像就算要他再等三天三夜也没关系。

但高立和秋凤梧却知道现在他们已到了非出去不可的时候。

他们对望了一眼。

秋凤梧悄悄地从墙上摘下了他的剑。

高立慢慢地从墙角抄起他的枪。

双双忽然道:“外面又有人来了,是不是你请来喝喜酒的朋友?”

高立咬了咬牙,道:“他们不是朋友。”

双双道:“不是朋友,是什么人?”

高立道:“是强盗。”

双双脸色变了,仿佛立刻就要晕倒。

高立心里又是一阵酸楚,柔声道:“我叫大象扶你回房去歇一歇,我很快就会将强盗赶跑的。”

双双道:“真的很快?”

高立道:“真的。”

他勉强忍耐着,不让泪流下。

他希望这是自己最后一次骗她。

也许这真的是最后一次了。

06

毛战还在修指甲,丁干还在修胡子,麻锋躺在树荫下,更连头都没有抬起。

在他们眼中,“小武”和高立已只不过是两个死人。

但西门玉却迎了上去,笑容温柔而亲切,微笑着道:“你们这两天辛苦了?”

秋凤梧居然也笑了笑,道:“还好。”

西门玉道:“昨天睡得好不好?”

秋凤梧道:“我们倒还睡得着,吃得饱。”

西门玉又笑了,道:“能吃能睡就是福气。上次我给你们的银子,你们花光了吗?”

秋凤梧道:“还有一点。”

西门玉笑道:“当然还有,我早就听说百里长青是个很大方的人。”

秋凤梧道:“不错,他给了我们每个人五万两,想不到救人比杀人赚的钱还多。”

西门玉点点头,道:“这倒提醒了我,我以后只怕也要改行了。”

秋凤梧道:“现在呢。”

西门玉微笑着说道:“现在我还想免费杀几个人。”

秋凤梧叹了口气,道:“我本该也免费杀个人的,只可惜他的皮太厚了,我也懒得费力气。”

西门玉道:“你是说丁干?”

秋凤梧道:“我只奇怪皮这么厚的人,胡子是怎么长出来的。”

西门玉道:“他的确厚颜无耻,而且还杀了两个伙伴,你猜我要怎么样对付他?”

秋凤梧道:“猜不出。”

西门玉道:“我准备赏给他五百两银子,因为他总算活着回去将你们的行踪告诉了我。”

他笑了笑,悠然道:“你看,我赏罚是不是一向公平得很?”

秋凤梧道:“的确公平得很。”

西门玉忽然又叹了口气,说道:“我知道你现在陪我聊天,不过是在等机会杀我,我始终认为你是最懂得怎么样杀人的一个人,所以我实在替你可惜。”

秋凤梧道:“你还知道什么?”

西门玉道:“我也知道你们一定会在这里等着我的。”

秋凤梧道:“为什么?”

西门玉道:“因为带着个女人走路,总是不太方便,这女人偏偏又是丢不下的。”

他忽然向高立笑了笑,道:“你说对不对?”

高立冷冷道:“对极了。”

西门玉微笑道:“久闻嫂夫人是位天仙般的美人,你为什么不请出来让我们见见?”

高立道:“她只见人,不见你们这种……”

他身子突然僵硬,声音立刻嘶哑。

因为他已听到了双双的脚步声。

双双已挣扎着,走了出来,正在不停地喘息。

每个人的眼睛都突然睁大了,就像是突然看见一个有三条腿的人。

毛战突然大笑,道:“你们看见了没有,这就是高立的女人。”

丁干大笑道:“这是个女人么?这简直是个妖怪,不折不扣的妖怪。”

毛战道:“如果谁要我娶这种妖怪,我情愿去做和尚,情愿一头撞死。”

高立的脸已因痛苦而扭曲变形。

他不敢再回头去看双双。

他突然像一条负伤的野兽般冲了出去——

他宁可死,宁可死一千次、一万次,也不愿让双双受到这种打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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