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五十章 约定（1/2）

丝丝缕缕白蒙蒙的雾气从直布罗陀大河中飘升而起，地底世界的夜已深沉。

一座座格斗武塔环绕林立的堤丰山谷内外，灯火亮若白昼，喧嚣的音浪让地底小太阳上栖息的三足金乌不时被惊飞一片，洒下串串移动着的黄澄澄光圈。

山谷外一片足有飞机场大小的沥青地坪上，数十尊闪烁着水晶光泽的魔法传送阵一字列开；随着银虹般的传送光柱此起彼伏地腾蹿而起，一个又一个比蒙武士箭步跨出魔法阵，从七度金空间戒指里释放出山丘一样高高摞积的战利品。

“快快快！”二十来个拿着鹅毛笔和帐薄的福克斯男子有的负责唱名、记录，有的负责核点和入库，有条不紊地指挥着附庸族苦力，将这些物资分类堆放，再转运进地底井梯改造的战略储备仓库。

猛虎佣兵团的罗西团长抚摸着怀中三足金乌的羽毛，在大堆大堆战利品旁边转悠了好几圈，挑中了一把镶金错玉的大马士革弯刀，脚尖一勾挑到了手中，对一旁的精灵妻子歪了歪脑袋：“米亚，找个目标让我试试刀。”

米亚·哈姆撕下一块亚麻箭袖，皓腕一翻，信手抛向了空中。

罗西单手执刀，将锃亮的刃锋平竖向天，目不转睛地盯住了蝴蝶般从空中翩然而落的亚麻箭袖，仿佛是下湾的溪水遇上了尖锐的礁石，铺上刀刃的亚麻布不带一丝烟火气地裁成了两半，轻飘飘地坠落在地。

“真是一把宝刀！”米亚·哈姆雀跃着抢过了丈夫手中的慕兰战刀，刀身沉重地分量让她猛地往前倾倒，险些栽个大跟斗。

数百个刺满石垩纹身，头发上插满鸟翎的红番土著停住了搬运的动作，痴痴呆呆看住了那柄锋利的金丝弯刀，有个胆大地半裸红番走上前来，试探着用自己装着燧石尖刃的木矛敲了敲插在沥青地面上的慕兰弯刀。

就像一根脆嫩多汁的甘蔗，燧石长矛与削铁如泥的刀锋接吻之后，吧唧断成了两截，红番土著们像发神经一样拜倒在地，惊呼着谁也听不懂的土语“施西利……施西利……”

罗西团长哈哈大笑。

自打兵燹和战火的阴影笼罩了整个爱琴之后，大多数翡冷翠领民都已经按照计划分批疏散到了澈桑大陆和地底世界，作为维持大后方日常治安的二线部队，在澈桑大陆和地底世界收服了一个红番土著部落和两个蕈人土著部落，协助翡冷翠进行当地的资源开发——澈桑大陆有广袤肥沃的大草原，当地的红番土著们擅长种植优质烟草和粟米棒。而地底世界的蕈人土著则是培育树蘑和菌菇的行家里手，如果再算上石腭穴居人的苔鲜粮食，就算多瑙大荒原富含金属的土质无法开垦稼樯，翡冷翠也不会有缺粮之虞。

战争比拼的就是后勤实力，谁能想到巴掌大的翡冷翠，暗地里却有着如此雄厚的底蕴？正所谓背靠大树好乘凉，现在的猛虎佣兵团早已经不是当初那个寂寂无名的落拓雇佣兵团，除了赖以起家的森林精灵箭手部队，猛虎佣兵团现在还拥有重装巨镰步兵、魇马重骑兵、麝人射手、盗版德鲁伊三大王牌兵种，更招揽了上百名寇涛人鱼充当随团法师，以佣兵的实力来说差不多已经发展到了极致。

“罗西，请你将那柄慕兰弯刀放回原地。”老板娘凝玉“噼里啪啦”拨弄着算盘，头也不抬地说道：“如果想要的话，待会打一张申请报告单给我！”

六个满头大汗的福克斯财务总管各捏着一把竹筹，运指如飞，不停将增加的货品数据逐一叠加，他们在和老板娘凝玉暗暗比赛计算速度，倒要看看究竟是福克斯的筹算厉害，还是老板传授的珠算更猛。

“老板娘……您瞧……这是多么美丽的珍珠啊！”食人魔卡鲁捧着一颗光华四射的夜明珠，屁颠屁颠跑过来拍凝玉的豪斯屁：“只有美丽的您才配得上这样美丽的珍珠！”

“这是海族正规军的夜间照明装备。我们的镜炮正需要这种优质夜明珠来替代月石，哪儿拿的你给我立刻放回哪儿去，再敢胡乱伸手，看我不剁了你的手！”端坐在一旁的艾薇儿阴森森地抬眼看住了卡鲁，不但吓的这个资深奴隶屁滚尿流，连罗西团长也赫得忙不迭丢下弯刀，钻进了人丛里再不敢露面。

艾薇儿今晚心情很不好，无论海族与比蒙的战争谁胜谁负，最受伤的永远是她和菲高。

“老板娘，这东西是什么？”一位福克斯财务总管手里端着一只被掰开的漂亮贵妃蚌，疑惑不解地问艾薇儿：“需要不需要提高保管级别？”

这只贵妃蚌里满盛了浸泡在一汪湛蓝色海水中的黑珍珠，这些珍珠飘散着浓浓的草药味，手指一捻就散团；福克斯财务总管的身后，有无数这样的贵妃蚌堆成的巨大假山。

“这叫‘敢死药丸’，是我们海族正规军的一级加密的军用辎重，好好保管吧，不要倒掉蚌壳里面的海水，这种海苔药丸必须用海水浸泡才能长期保质。”鲸鱼武士菲高知道这个问题伤到了公主殿下的心，赶紧道出了答案，不过随即他自己又颓丧无比地摇了摇头：“竟然连‘敢死药丸’都丢了……这堂堂一百多万海慕联军败的也太快了吧……”

“这种‘敢死药丸’居然是一线装备？这么重要？”罗西团长凑过来好奇地拈起了一颗黑珍珠也似的药丸：“它究竟是用来干嘛的？”

“敢死药丸当然是敢死队用的，这东西吃下去就跟加持了‘嗜血术’的效果差不多，能使胆小者也胆气十足，不畏刀兵流矢。而且没有任何副作用。”菲高看了一眼艾薇儿公主，苦笑着对佣兵团长耸了耸丘陵般宽大的肩膀：“其实这种药丸的前身就是上届海陆大战时，我们海族军人常常嚼食的海槟榔，它的重要性等同于比蒙的‘狂化战歌’。如果这种药丸被大批量缴获，毫无疑问，海族军队必然败的很惨。”

“就我读过的史书而言，爱琴大陆所有超过百万人规模的集团军会战，能在半个月之内分出胜负的都很少见。”企鹅管家贾巴尔先生掸了掸燕尾服上并不存在的灰尘，高昂着脑袋，整了整脖子上的温莎领结，满脸的傲气与自信：“不过在我们英勇的翡冷翠夏宫卫士面前，再不可能的事也会变成可能……”

“管家先生，请您替我挑一串最好的珍珠和宝石送回翡冷翠。交给大小s。”凝玉抬起头打断了企鹅管家的话：“就说是领主大人让你转交的。”

“乐意为您效劳，我的夫人。”老企鹅不知道自己的话伤害了另一位夫人的心，彬彬有礼地躬身告退。

“不知道西米里安和……”小艾的眼角滑出了一串串涟涟泪水，滴滴答答凝结成细碎地珍珠，连绵不断地敲击着沥青地面。

“如果能死在翡冷翠夏宫卫队手中，对于海族军人是一个最体面的结局，因为他们死在了英雄而不是宵小手中。”菲高好歹也是西雅海国大内禁卫总长出身，对于战争的残酷早就有了心理准备。他很清楚老板绝不可能会因为公主殿下的关系而对海族军队手下留情。

换句话说，现在西米里安王子恐怕已经殉国。

鲸鱼武士悄悄背过了脸，竭力不让瀑布般的眼泪给旁人看见。

“路易斯。你难道忘了禁口令吗？”一旁正在算帐的凝玉冷冰冰地抬起头看住了泪人一样的菲高，又扫视了一下四周鸦雀无声的人群：“全都给我记好了，从现在起，谁也不允许再打听有关比蒙与海族的战争话题！”

艾薇儿的珠泪滂沱，她很明白，凝玉之所以会下封口令，完全是为了照顾她的情绪，但这种掩耳盗铃又能让她自欺欺人多久？

※※※

嘉宝女王悄无声息地潜伏进了红土高坡的外围，这里有茂盛的佛肚竹和桫椤蕉，是翡冷翠附近最合适最隐蔽的藏身地点。

女王陛下的美眸中跳跃着两朵灼人的火焰，死死地瞪住了这座被照明水晶和茑萝藤花装扮成姹紫嫣红的辉煌城市，她的心比一百年没掏过的阴沟还要堵的厉害，又像是有个巨人正拿着勺子在里面剜来转去，连灵魂都在疼痛中战栗。

李察这个负心郎不但骗的她好惨，也把整个魔界上下当成了白痴，狠狠耍了一回！

屈辱、不甘、愤怒、怨怼，让这位巫妖女王不知不觉间将身边的野草揪秃了一大块。

不过心情激荡归心情激荡，嘉宝也没忘了自己的使命，潜伏进来还不到片刻工夫，她已经觉察出了有十五种不同形式的奥术侦测波轮扫过了身体。巫妖王或许也能拿出十五种不同的元素侦测装备安装在自己的王宫里，但王宫那么大一片区域是不可能做到无死角间替扫描的，翡冷翠不一样，这是一座直上直下的红土堡垒，属于最最节省空间的立体结构。以嘹望塔楼和元素侦测两大手段进行实时监控，再加上位于空中的两座飞来峰，翡冷翠的守卫之森严已经超过了嘉宝女王的想像极限。

就算是魔界巫妖王的隐身技能，远比大多数超阶亡灵生物更具隐蔽性，但是在这么多元素侦测装备的无间断车轮扫描下，想要无声无息间潜入红土高坡的内部，还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除非……

除非是不用隐身，大摇大摆走进去！

这个念头刚刚诞生，还未等嘉宝女王将“假面罗刹”敷在脸上，一声声獒犬的狂吠伴随着嘈杂的脚步声，迅速向嘉宝女王的隐匿地包抄过来。

巴比伦空中花园上的碉堡和塔楼射出了一道道白炽光柱，照的嘉宝藏身的这一带竹林白茫茫一片。一队队刺猬哨兵牵着纽波利顿獒犬，手里提着暴雨梨花连弩，一根根照明水晶棒被他们横在手中，对着竹林一边照一边盲目地呼喝着。几只蛰伏的肥鹧鸪“泼喇喇”蹿上了夜空，被当场射成了筛子。

处于隐身状态的嘉宝女王缓缓腾上了天空，迅速向远处遁去，她忽然意识自己的“假面罗刹”根本无法在这座城市讨到任何好处，就算完美地屏蔽了自身的元素波动，女人与生俱来的体香还是无法瞒过獒犬灵敏的嗅觉。

嘉宝恨恨地跺了跺空气，现在的距离，以她一个巫妖王的奥术射程，已经足够发动毁灭性的元素攻击，但是红土高坡就像是一头沉默的史前巨兽，除了机警的哨兵在来回巡逻之外，根本看不到其他身影。

嘉宝屏住了呼吸，紧紧地握住手中的骨券卷轴。她在等，等那些骚蹄子出现。

遗憾的是，不管獒犬再怎么狂吠，翡冷翠的那些个老板娘仍然没有露面。

就在嘉宝有点等的不耐烦，甚至是有点恼羞成怒准备拿虾兵蟹将撒气出火的时候，两个孪生美女出现在她的视线里。

笑靥如花的大小s捧着一只盛满宝石和珍珠的大蚌壳，带着四五个精灵侍女从红土高坡的阡陌阶梯上款步而下，一边走一边讨论着应该添置什么样的衣服和首饰。

与所有爱美的女孩一样，这两位血侍对名贵的珠宝也不存在免疫能力。

翡冷翠今晚在威瑟斯庞缴获最多的就是昂贵的海洋珍宝，这些五颜六色、澄净透明的宝石和珍珠在陆地上的确罕见，但在海洋世界却是实属寻常，正在地底大陆清点战利品的凝玉，没忘了照顾一下这两位沉默寡言的妹妹。

大小s虽然在内心深处无比痛恨刘震撼——这个赐予了她们真实生命的宿主，但是对翡冷翠的其他人，她们俩却是一丁点恶感也无法兴起，究其主要原因，还是凝玉这个心细如发的老板娘帮老刘擦了屁股。

所谓的强大都是相对的，只要是有血有肉、有七情和六欲的智慧生命，再怎么强大也会有数不清的烦恼，大小s只是芸芸众生中一个不起眼的个例罢了。

眼泪干的最快，最容易磨平的是棱角。

两位元素精灵使并未发现有个巫妖女王正在远方的天空窥视着翡冷翠，她们俩的注意力全部集中到了手中华贵精美的珍珠宝石上，这时候别说一个巫妖王，就算来一群蟑螂也休想赚开她俩的目光。

手里捏着骨券卷轴，原本准备辣手摧花的嘉宝女王，被活活吓出了一身冷汗。

刘震撼这个大骗子在离开魔界之前，曾经特地把元素精灵使大s小s，带到过海岸贡献大陆的巫妖王宫殿里叩阙，嘉宝女王当然还记得这两个血侍的模样。

元素精灵使代表着一系奥法的创生境界，与神祇相比，她们或许仅仅就是不够古老。现在这两个元素精灵使已经完全融合进了俗世人流中，她们的生命轨迹和普通人几乎难分轩轾，惟有巫妖王这种高超过人的实力，才能真正品位出这两个无与伦比的颠峰存在。

就像疾兔看到了穴狼一样，嘉宝女王不由自主连退三舍。

当她发现两位元素精灵使并未追过来时，惊魂初定的嘉宝忍不住泪流满面。

巨大难言的屈辱就像一柄锉刀，将她的心割的满是鲜血。

有这两位元素精灵使在，嘉宝女王想要给负心郎留下一个血的教训，不啻于水中捞月般妄想。

不过在魔界的“囚笼法则”中，奥法等级的高低并不是衡量法术战力的唯一标准；如果能够合理地运用智慧，以弱搏强，弑杀神祇也并非是绝不可能！

要么就别来这个世界，只要你来到这个物质位面，就算是元素精灵使也肯定会被囚笼法则桎梏！不甘失败的嘉宝女王绞尽脑汁想了半天，终于寻找到了一个绝妙而弄险的办法。

原本她只想给负心郎一个教训，将他的红颜知己全干掉；现在她改主意了。她要毁掉对于魔界乃至是所有位面世界来说最最危险的两个天位强者，这是一个巫妖王应该肩负的责任，为此，嘉宝不惜赌上自己的生命！

※※※

刘震撼、隆美尔和安度兰老爹共进夜宵之后，一起返回了翡冷翠。

隆美尔忙着赶回卢塞恩搬兵参战，老刘赶回翡冷翠则是准备迎接另外一番苦战，丽人鱼领域结界的南斗祝福给了他每日必不可免的种马义务。

与满脸诡异，东张西望的隆美尔礼貌作别后，老刘先去卧室看了看谭雅、贞德和崔蓓茜，这三个肚皮滚圆的孕妇因为妊娠反应的多眠和困倦早已经睡着了，珊瑚美人过了预产期却迟迟没有瓜熟蒂落，真让老流氓急的心里跟猫爪挠似的。

“如果再过半个月还没动静，我就弄点蕁麻油煎个鸡蛋给谭雅吃下去催产。”安度兰老爹蹑手蹑脚地将贞德白藕似的纤细手臂掖进了毛毯。

“老爹，你可千万别提催产，你一提这个我就想起当初的唐蓓尔金娜。”

“你这一说……我心里也有点发毛了……”

“看来咱们是越混越胆小了。”老刘一阵抿嘴苦笑：“欧比斯拉奇！”

“不说这些扫兴的话。我得去看看我的那些皮丘宝贝，你赶紧去找下艾薇儿和菲高，好好安慰他们一下。毕竟今天死在咱们手里的海族可是真不少。”安度兰长老低声叹了口气，也是一阵苦笑：“掌心掌背全是肉，艾薇儿和菲高太不容易了。”

“那是。”刘震撼使劲嘬了嘬牙花，似乎是龈肉上火。

知道大家都在地底世界忙着分赃，刘震撼跟后一脚就来到了地底堤丰山谷。转了一圈也没找到艾薇儿和菲高，一问忙的昏天黑地的凝玉才知道，壹条刚才回来了，好像弄到了什么出奇的珍宝，艾薇儿和大小s都在领主大厅里忙着帮他鉴宝呢。

此时的壹条正向艾薇儿和大小s说的吐沫四溅，平滑如镜的水檀大圆桌上摆满了大堆的宝石、水晶和珍珠，还有两枝血红色的短犀角、一包绿豆大小的湛蓝色药丸和一只脖颈秀雅如同天鹅的水晶四棱瓶，瓶内是氤氲着魔幻色彩的清澈液体。

“这难道是大名鼎鼎的‘心灵犀角’不成？”大s拈起了一根血红色的犀角，放在手心里一阵摩挲把玩，小s抓住了另外一根犀角，笑呵呵地看住了她。

“真是神奇的宝贝。”大s赞叹不已。

“这个世界奇妙的宝贝还多着呢。”小s很调皮地将犀角凑到美眸上，通过血红透明的角质瞄了瞄四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