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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 威斯特里亚寓所(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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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一名警察在守夜班,”贝尼斯警长说,“我去敲敲窗户。”他走到草坪那边,用一只手轻轻地敲了敲窗户。从那扇不怎么清楚的窗户玻璃中,我模糊地看见从火炉旁边跳起来一个人,而且从屋子中传出一声叫喊声。没过多久,一个上气不接下气、脸上没有一点血色的警察打开门,他拿着蜡烛的手不停地颤抖着。

“瓦尔特斯,你怎么啦?”贝尼斯严肃地问道。

瓦尔特斯用手绢在额头上擦了一下,深深地叹息了一声,也不怎么害怕了。

“警长先生,很高兴你能到这里来。今天晚上真的是太漫长,我感到我的头脑都没有以前那么有用。”

“瓦尔特斯,你的头脑有问题,我从未想过你的头脑会出问题。”

“哦,警长先生,我所讲的是这座寂寞的房子,和厨房中那个可怕的怪物。刚才你敲窗子时,我还想着是那个怪物又来了呢。”

“什么怪物到这来了?”

“警长先生,是鬼,我看见,就在窗子外边。”

“到底是什么在窗户外边?在什么时候?”

“大概在两个小时以前。那时天刚刚黑下来,我坐在凳子上看书。忽然,我抬头向窗户外边看去,一副非常可怕的面孔正向里边瞧。简直吓死我啦!警长先生,我真的无法形容那是一张怎样的脸!我想它会经常出现在我的梦中。”

“哎呀呀!瓦尔特斯先生,作为一名警官可不能说这样的话。”

“我明白,警长先生,我明白,但是它真的吓死我啦,警长先生,我否认也是没有用的。那副面孔形容不出它是什么颜色,不黑不白的,一种特别古怪的颜色,似乎是泥土在牛奶中浸过一样。还有那张脸型,差不多是一般人脸的两倍大,警长先生。它的那副模样,真的如一只饿狼一般,一双眼睛大得出奇,眼珠似乎要掉下来,牙齿又白又长伸到嘴外边。警长先生,我可以告诉你,我简直吓呆了,连手指也不敢动一下,甚至也不敢呼吸,一直等到它消失之后,我才来到外边,从灌木丛中走过去,谢天谢地,我没发现任何东西。”

“瓦尔特斯先生,假若不是我早了解你不是个坏人,就凭今天这点,我就能给你记一次黑点。就算真的碰到鬼,但作为一个守夜的警察也绝对不可以害怕它,你竟连碰它一下也不敢,就只知道谢天谢地。我想这不应是一种神经的幻觉或错觉吧?”

“不,那不是错觉,”福尔摩斯边说,边点亮他那只精致的小灯。“没错,”他快速地查看地面以后说道,“我推测,这人穿的是十二号鞋。而且一定是个又高又大的人,这从脚的大小可以看出来。”

“他往哪个方向去了?”

“他好像经过灌木林向大路奔过去了。”

“就这样吧,”那个警长似乎在思考着什么,严厉地说道,“无论他是什么人,无论他要做何事,此刻他已不在这里,我们还是做我们该做的、更重要的事吧。福尔摩斯先生,假如你愿意,我将领你一起查看一下这座房子。”

他们非常细心地查看了每个房间和卧室,但没有看见任何疑点。很明显,每个旅客的行李都非常的少,有些甚至没带任何东西。他们一切东西都是租用的——房子、家具、细小的物品。那些遗留的衣裳上都标有高霍汞本的马克斯公司的商标。从电报中查问知道,马克斯只知道他的顾客付账从不拖欠,至于其他的他一点也不知道。另外还有一些小物品,几本书,几个烟嘴,其中有两本书是西班牙文的,一支左轮手枪,是老式的,在私人的财物中间,还有一把旧吉他。

“这个房间里没有什么疑点,”贝尼斯警长说,他拿着一截蜡烛,大步地从这个屋子中走了出去,进入了另外一个房间,“我希望你现在到厨房里去看一看,福尔摩斯先生。”

厨房在这所房子的后边,非常昏暗、潮湿,只是天花板非常高。那个厨师的床就在厨房的一个角落里,是用干草铺着的。许多盛有剩菜的盘子和不干净的餐具堆了一桌子,上边还放着头一天晚上吃剩的许多饭和菜。

“快看这里,”贝尼斯警长说,“这是什么东西?你瞧。”

贝尼斯警长高举着蜡烛,发现橱柜后边有一个非常奇怪的物品,于是,就照着那儿。那个物品早就变了形,说不清它究竟是何物。模糊可见它是黑色的,外表像皮,样式有些像个小巧的人。我开始看时,还认为这是一个经过某种手段处理过的黑种孩子;细看之后,发觉又像一个改变了形状的古猴。到底是人还是动物,到后来我也未搞清楚。两串白色的贝壳挂在他的脖子上,一直掉到胸前。

“的确非常滑稽——非常滑稽!”福尔摩斯说道,并盯着那个怪东西看着,“发现其他的什么没有?”

贝尼斯警长没有说话,将我们领到洗东西的水槽前边,并把蜡烛伸向那儿,发现一只白色大鸟羽翅和身体被撕得到处都是,那儿还有满满一盆羽毛。福尔摩斯发现了那只鸟头上的一块肉,用手指了指。

“太有意思了!是一只白公鸡,这件案子太奇怪了。”

可是,贝尼斯警长把“最有趣”的东西放到了最后边。他把一只铝制的桶,从洗东西的水槽下拉出来,里边是一满桶血。他又将一个盘子从桌子上拿过来,里边有一些烧焦的细小骨头。

“一些东西被杀掉,这所有的东西都是我们从火中找出来的。就在今天一早,我就找来一位医生,让他检验这些东西,他说这些东西都不是人体上的。”

福尔摩斯轻轻地笑了笑,搓了搓他的手。

“贝尼斯警长,我应该向你祝贺,你办理了一件这样奇怪的、充满教益的案件。你的才能好像早就超过了你的机遇,希望我这样说你不会介意。”

贝尼斯警长高兴极了,两只不大的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

“你说得没错,福尔摩斯先生。我们在工作上还有许多不足的地方。类似这样的案件能把机遇带给别人,但愿我不会失去这个机遇。对于这些骨头,你有什么见解吗?”

“我认为可能是一只小羊羔,或者是一只小山羊。”

“但是,白公鸡又如何解释呢?”

“太奇怪,贝尼斯先生,真的太奇怪。可以告诉你,我从未见过。”

“不错,福尔摩斯先生。绝对是一些非常古怪的人住在这所房子里,绝对还有非常古怪的行为。他们之中已死了一个。会是另外的一个在后边将他谋害死的吗?假若如此,他早就被我们抓住了,因为每个巷口都有人守着。但是,我自己还有其他的见解。确实,福尔摩斯先生,我自己的见解非常独特。”

“这么说你早就想好主意了?”

“我想独自解决,福尔摩斯先生。我是为了我自己的知名度才这样做的。现在别人都知道你的名字,我也要让别人都知道我的名字。假如今后我可以说,我是自己独立完成的破案任务,我就心满意足了。”

福尔摩斯大声地笑了起来。

“算啦,算啦,贝尼斯警长,”福尔摩斯说道,“你走你的阳光大道,我过我的独木桥。不过,假如你想要我的成果,我随时都可以给你。在这所屋子里,我觉得,想见的东西,现在都见到了。还是把时间留给其他的地方吧,那样或许会更有用些。再会啦,亲爱的警长先生,但愿你有好运!”

福尔摩斯此时正在急切地寻找一条线索,这我能从他许多细微的神态中看出来,这种神态,只有我可以注意到,其他人是不可能的。也许在一个不留意的旁观者眼中,福尔摩斯与以往没有什么区别,还是那样的冷漠,可是,他强力控制着的热望和绷紧的神经,从他那两只锐利的眼睛和敏捷的动作中可以体现出来,我绝对相信,他正在思索策略。他有他的习惯——一声也不吭;我有我的脾气——一句也不问。可以与他一道破这个案子,只愿我能为这个案子侦破作出一点我的贡献,但也不需要经常插嘴影响他的注意力,我已满足于这些。等到一定的时候,他自然会注意我的。

所以,我耐心等着——但是,我渐渐地失望了,空等了这么多天。这么长时间以来,我的伙伴没有任何的行动。一天上午,他没有回家,是在城里呆着的,我很意外地知道,他有这唯一的一次外出,其他的时候他经常用整天整天的时间一个人到处散步,或者就与一个村子里那些喜欢说长道短的人聊天,他尽力地去和这些人来往和结识。

“我的伙伴,我坚信在农村呆一个礼拜对你是非常有利的,”福尔摩斯说,“能再次看看篱笆上新长的小芽和开花的榛树,那是一件特别高兴的事。带上一本初级植物学的书,一只小铁盒子,和一把小锄,便能够过上一段非常有趣的日子。”福尔摩斯自己拿着这些东西到处找寻,但是拿回家的只是几棵又矮又小的小树苗之类的东西,不过这些在傍晚时就能采到。

有时我们也会与贝尼斯警长相遇,当然是在散步、闲聊时。当他与福尔摩斯说话时,他那张红红的、满脸是肉的脸上被笑容堆满了,那两只不大的眼睛依然放射着光芒。他对案子的进展谈得并不多,偶尔也谈及一点点,不过他对这些也比较满意。可是我不能否认,在惨案发生的五天之后,我被晨报中的一个大字标题震撼住了:

奥克斯肖特谜案揭破

听到我念出的标题,福尔摩斯像被什么扎了一下似的,一下子从凳子上蹦起来。“天啊!”他大声喊着,“难道说凶手已被贝尼斯捕获了吗?”

“有可能是这样。”接着,我就把那则报道读了一遍。

“昨天深夜的时候,有消息报道,奥克斯肖特惨案的有关凶手已经被捕,当时,厄榭及那附近地方的人们都非常震惊。人们不会忘记,威斯特里亚寓所的加西亚先生被害于奥克斯肖特的一片荒地上,身体上还有惨不忍睹的伤痕,他家的佣人和厨师也都在那天夜间消失,很明显他们与这次的惨案有关。有人说过死去的加西亚先生也许有些什么宝贵的物品隐藏在寓所之中,别人谋杀他,也许就因为他的宝贵物品,但这些一直都未找到确切的证据。在此案的主要负责人——贝尼斯警长的密切查寻下,终于查清了凶手的藏身之处。他有足够的证据可以说明凶手并没有逃走,而是隐匿在案发之前就准备好的某个窝中。不过绝对能够说,他们终究会落入法网,以前曾在窗子外边看见过厨师的一两个商人可以作证,那位厨师长着一副十分奇怪的面孔,身材长得又高又大,是一个混血儿,拥有明显的黑种人的浅黄色面孔,样子十分可怕。

在惨案发生之后,他竟敢唐突地回到威斯特里亚寓所,从而被人发现,而且在那天晚上,瓦尔特斯警官也看见了,还追踪了他一段时间。贝尼斯警长推测,这个人一定是带着什么企图而来的,因此推断他也许还会来,所以,贝尼斯警长放弃了寓所的查寻,而在灌木丛中潜藏起来。这个人果然中计。就在昨天晚上,在一场惊心动魄的搏斗之后,终于将他抓获,唐宁警官在搏斗中还受了伤。我们明白,罪犯被带到地方法官那儿去之前,将关押在警局候审。将这个人抓到之后,这个案件就会有非常大的进展。”

“我们必须立刻到贝尼斯警长那儿去,”福尔摩斯先生大声地说道,并戴上他的帽子,“我们可以在他离开之前赶到他那儿。”我们匆匆忙忙地赶到村子外边的那条路上,与我们推测的一样,警长贝尼斯正准备从他的住处走出来。

“福尔摩斯先生,这份报纸你该看到了吧?”他一边问一边递给我们一份报纸。

“对呀,贝尼斯警长,我刚刚看过。我想给你一点点善意的忠告,但愿你不会介意。”

“什么忠告?福尔摩斯侦探!”

“对于这桩惨案,我曾经多方面地探讨过。在你没有把握充足的证据之前,我希望你不要盲目地去做,因为对于你所走的路,我很难确定它是正确的。”

“福尔摩斯先生,多谢你的劝戒!”

“我绝对是为你着想的,我可以向你保证。”

我似乎发现了贝尼斯警长的那双小眼睛中的一只转动了一下,像眨眼睛一样。

“福尔摩斯先生,我们早就协商好的,咱们互不相关,各干各的,我现在正是如此干的。”

“噢,这非常好,”福尔摩斯说,“请你不要介意。”

“别这样说嘛,福尔摩斯先生,我知道你是为我着想。但是,各人的做事方式不同,先生。你有你的做事方式,我也有我的做事方式。”

“好啦,对于这个问题,我们就不用多说了。”

“任何时候我都欢迎你使用我的情报。捕获的那个家伙简直就是一个野人,他像一匹拉车的马一样强壮,像一个凶魔一样凶残。捕获他的时候,唐宁警官的一个大拇指险些被他咬掉。他不会讲一句英语,只会吱吱唔唔的哼几句哈哈,我们在他那儿没有得到任何东西。”

“你可以找到他谋杀加西亚先生的证据吗?”

“我可没有绝对的把握,福尔摩斯先生,我可没有绝对的把握。我们各自的方式不同,你做你的,我做我的,就这样说好了。”

福尔摩斯无奈地耸了耸肩,我们便一块离开了那儿。“这个人我似乎有些看不清。他就像骑在一匹瞎马上到处瞎撞一样。算了,就按他讲的去做,各自做各自的,看到底鹿死谁手?但是,我真的不明白贝尼斯警长身上的有些东西。”

我和歇洛克·福尔摩斯回到布尔的住所后,他对我说:“你坐在那个凳子上,华生。我想告诉你一些事情,也许,今天夜晚,我想让你帮助我。我要告诉你现在稍微有一些眉目的案情。尽管案情的主要特征并不特别,可是怎样侦破却非常难。在许多不足的地方,我们必须去补充。

“加西亚先生被害的当天夜晚收到的那封信,现在我们该仔细地回想一下。贝尼斯有关加西亚邀请斯考特·艾克尔斯去做客的事情,我们可以把它作为加西亚想找一个人作为他不在作案现场的证人。在那天夜晚,加西亚果然开始行动,并且明显不是好事。他在做坏事的时候自己也赔了命。很明显,只有一个人心中有邪恶的念头时,他才会产生制造他不在作案现场的想法。但是,到底是谁谋杀了他呢?

“我们现在能谈谈加西亚家里其他人消失的缘由了。他们全是一伙的,都与我们还未搞明白的案情有联系。假如加西亚所有的事情都在他计划的时间内干完,这样的话,他的证人——艾克尔斯先生就会让他不会有丝毫的可疑之处,他也不会遇到任何的麻烦。不过,这一行为是相当不安全的。假如在计划的时间内,加西亚仍未返回,那也许就是他出问题了。所以,情况应该是这样的:如果真的出了问题,他的两个同伴就会在他事发之前准备好的地点藏起来,以免遭到查寻,也为事发之后能接着去做提供方便。这就是事情的所有过程,对不对?”

千头万绪的事情现在已找出了一点点头绪。可我不明白的是,现在与以前没有什么区别,为什么在这以前我就没想到呢。

“可是,那个佣人为何还要返回呢?”我问。

“我们只能这样推测,他在逃离时或许太慌张,把什么他最看重的、非常宝贵的物品忘了拿走。从这也可以看出他性格的固执,是吗?”

“噢,接下去该是什么呢?”

“接下去该说说在吃饭时,加西亚接到的那封信。从这封信可以知道,在暗处还有他的一个同谋。可是,这个暗处到底在什么地方呢?我曾和你讲过,它只可以在什么地方的一个大住宅中,不过,这儿的大住宅非常少。刚到村子里来的几天,我四处走了走,边探讨我的植物学,边在空余时间里,拜访全部的大住宅,并了解各大住宅中的家庭情况。但让我特别关注的只有一家大住宅,也是仅有的一家。那儿距奥克斯肖特河的另一端仅一英里远,与发生惨案的地方还不足半英里远,这就是雅各宾老庄园,在海伊加布尔非常有名。至于其余大住宅的主人都谈不上有什么离奇的生活,他们都是一些平凡人,令人感到可敬。可是,住在海伊加布尔的亨德森先生却是一个非常怪异的人,他身上或许就可以出现许许多多罕见的怪异事情。所以我特别关注亨德森先生及他的家庭成员。

“华生,他们家全是怪人,但最古怪的就是亨德森自己。我去拜访他时,找到了一个非常好的理由。但是,我真正的目的,他却非常明白,这我从他那两只幽深、锐利、凝思的眼中可以知道。他的年龄在五十岁左右,头发呈银灰色,眉毛非常的浓,并且两个眉头长到了一起,成了一条直线,他身体壮实且灵活,走动时像小鹿一样轻快,有如国王一般的风度,他是一个残忍霸道的男人。他热烈的情怀,隐藏在他那如羊皮纸一样的面孔后边。他的肌肤又黄又干,而且像马裤一样坚韧,我猜想,他或者不是本国人,或者以前在热带地区呆过很长时间。卢卡斯先生绝对不是本国人,他的肌肤呈棕色,有如猫一样机灵,又有如猫一样的文静、优雅,他待人既刻薄又懂礼貌——他就是亨德森先生的朋友兼秘书。华生,你瞧,我们已和两派外国人有联系——威斯特里亚寓所一派,海伊加布尔一派。因此,我们可以联合我们曾经的两个缺口。

“他们全家的重点就是那两位密友。但是,对我们有直接作用的,是另外一个非常关键的人物。亨德森有两个女儿,大女儿十三岁,小女儿十一岁。亨德森给她俩请了一位家庭教师,是一个英国女人,名叫伯内特,大约四十岁左右。另外还有一个忠实的男佣。这个家庭就是由这样的几个人组成,而且他们总是一起到各个地方旅游。亨德森先生就是一个典型的旅游家,他一年中一大半的时间都用于旅行。他是在前几个礼拜才从别的地方回到海伊加布尔的,而且这次的旅行长达一年,也就是说他一年没在家中。另外,我还要告诉你的是,他特别的富有。所以只要他需要什么便能轻易得到。还有一些其他的情况,就是在他家中经常有许许多多的管事、听差、女佣,和英国农村宅邸里的那些只会吃喝玩乐,而不会做事的人。

“对于以上的这些事情,有的是我亲眼所见的,有的是与村民的闲聊中听来的。最重要的一个证人就是在那儿受苦受累还受气,最后被撵出来的佣人。能找到这样的一个人,真的是我的运气。可是,就算有好运气,也得自己出去找,它不会自己送上门来。就像贝尼斯警长说的那样,我们各有各的想法。依照我的想法,海伊加布尔以前的花匠约翰·瓦纳被我找到。他受不了他主人的残忍霸道,一气之下,辞职不干。另外,在那儿做工的许多佣人都和他差不多,他们都是对他们的主人又恨又怕。因此,我就可以从此处下手,探索这家人的秘密。

“真奇怪,华生!我还没觉得我已把所有的事情都搞明白,但是这确实是一个特别怪异的人。这所住宅的两侧都有厢房,佣人住在一侧,主人住在另一侧。而且这两侧之间一般没有来往,只是亨德森自己的仆人给全家人做饭。所有的物品都要送到那个规定的门旁边。这也就是他们之间的往来。家庭教师和那两个小女孩从不到屋外边去,最多只在花园中散散步。亨德森从未一个人去散过步,他走到哪儿,都让他那位皮肤很深的秘书陪着他。佣人中间有人传言道,亨德森先生对于某个东西非常恐惧。‘他用灵魂在魔鬼那儿换来了钱,’瓦纳说道,‘债主随时都可以杀死他。’他们究竟从什么地方来的?究竟是些什么人?没有一个人知道。只是他们的残忍霸道众所周知。凶暴的亨德森以前两次打人用了打狗的鞭子,如果不是他有那么多的钱和赔款,他早就要受到法律的制裁了。

“华生,我们现在可以按照这个新的线索来分析一下情况。我们能作如此推测:这个怪异的家庭就是那封信的发源地,也许他们早就策划好了什么事情,命令加西亚去完成。那么,是谁写的信呢?应该是这所住宅中的一个人写的,而且应是个女人,这样,那位女家庭教师的可能性最大,其他的人不太可能。这个方面是我们所有推理的关键。不管怎么样,我们能将它作为一种猜想,看从它身上会发生怎样的结局。补充一句,开始时我以为这个案子里或许夹杂着情感的看法可以推翻了,这从伯内特小姐的年龄和性情中可以得到证实。

“假如是她写的信,那样,她应该是加西亚先生的朋友或同伴。当她知道加西亚先生被害的事实之后,她会做些什么事呢?假如加西亚先生做的是违法的事情,从而被谋杀,那伯内特小姐则会一字不透。不过,她会在心中对那些谋杀加西亚先生的人恨之入骨,甚至还会想尽办法为死者报仇雪恨。可不可以去会会她?找借口去会会她,当初我就是这样想的。但现在我觉得事情起了变化。从那天晚上惨案发生到现在,没有一个人见到过伯内特小姐,也就是自那天夜晚之后,伯内特小姐就消失了。她是否已经死了?或许,她与加西亚先生一样,被别人谋杀了?或许,她仅仅也是一个同谋的凶手?对于这一点,我们还得作深入的研究。

“华生,有一天你会感到这个案子的进展是非常难的。我们没有足够的证据,不可以申请搜查。假如我们将所有的猜想都交给地方法官,他们看了也许会说我们是在做白日梦。那个忽然消失的女教师并不能证明任何情况,谁都知道那是一个怪异的家庭,一个礼拜见不着某个人是很正常的事。但是现在她的生命也许非常不安全。我现在可以做的,就是把我的代理人瓦纳先生留在那所住宅中看守大门。我们不可以再这样拖下去。假如法律解决不了这件事,我们不得不自己临危作战。”

“你计划该如何去做?”

“伯内特小姐的卧室我知道,从外边一间房的房顶可以爬进去。我觉得早点下手为好,今夜我们就得去,看可不可以抓住这个离奇案件的关键。”

我可以肯定地说,事情并不那么简单。那幢充满杀气的老房子、古怪且恐怖的主人、在探索过程中的各种危险、还有我们被法律所限制的行事范围,这所有的一切,搅合在一块,大大降低了我的热情。可是,福尔摩斯先生细心、冷静的推测中有某种预料,使谁都不可以躲开他所说的一切风险,而放弃行事。我们十分清楚,只有如此才能侦破事实真相。我不再说什么,用力地握了握福尔摩斯的手。事情已到这个地步,是不可以再退缩的。

可是,我们进展的结果却是那样的奇怪,那样的让人无法想象。大概在五点钟左右,天渐渐暗下来时,一个农民样的男人匆匆忙忙地跑到我们这儿。

“福尔摩斯先生,那些人都离开了。他们是乘最后一趟列车离开的。那个女教师逃了出来,我将她安置在楼下的那辆马车中。”

“瓦纳,你做得真好!”福尔摩斯喊道,并兴奋地跳了起来,“华生,一切都快水落石出了。”

马车中蹲着一个精神颓废的女人,她神情恍惚,那张瘦瘦的没有一点颜色的脸上,还有最新的伤痕。她的头耷拉在胸前。发觉有人来,她慢慢地扬起了头,看着我们的眼睛没有一点点光泽,这时,我发觉她服过鸦片,因为她的瞳仁已变成了浅灰色,眼睛中还有两个小黑点。

“福尔摩斯先生,我按你的指示一直守在大门旁边。”我们的代理人瓦纳先生,也就是亨德森曾经的花匠说道,“马车一离开,我就跟在后边,一直跟到车站。她似乎头脑不清,像患有梦游症一样,可是,就在她被他们拉上火车时,她一下子清醒过来,用尽全身的力气挣扎,她被他们拖入了车厢,她又跑了出来。于是,我趁此机会,把她拉到了一辆马车中,然后就带到这里。我永远都会记得我拉她逃走时,车厢窗户中的那副面孔。当时如被他抓住,我绝对死在他的手上——那个眼放寒光、气势汹汹的黄脸恶魔。”

她在我们的搀扶下来到楼上,我们把她放在沙发上平躺着。喝过两杯浓咖啡后,她清醒多了。贝尼斯在福尔摩斯的邀请之下,也来了。见到眼前的一切,他立刻就知道是怎么回事。

“哦,福尔摩斯先生,我所要寻找的证人被你找到啦,”贝尼斯紧紧地握着福尔摩斯的手,热忱地说道,“从最初行事开始,我和你查寻的线索就是一样的。”

“你说什么?你的目标也是亨德森?”

“对!福尔摩斯先生,当时,你在海伊加布尔的那片树林中探索时,我也藏在庄园中的一棵特别大的树上,对你的行动看得清清楚楚。关键是到底谁可以先找到证人。”

“可是,你为何将那个混血儿逮捕呢?”

贝尼斯笑了笑,脸上充满了满足的表情。

“我敢说,那个名为亨德森的男人早就知道别人在怀疑他,而且一旦他感到自己处境不安全,他马上便会藏起来,哪儿都不去。我是故意将人抓错的,就是为了给他一个错觉——我们已不注意他。我早就明白,他也许会逃走,由此一来,我们就有机会找伯内特女士。”

福尔摩斯将手在贝尼斯的肩头拍了拍。

“你有才华,机灵、敏捷,相信你会成为一名出色的警官。”福尔摩斯说。

贝尼斯警长高兴极了,脸上堆满了笑容。

“一个礼拜以来,我吩咐一名便衣警察一直坚守在车站。海伊加布尔家人的一切行踪,都在我们的眼中。不过,就在伯内特女士逃跑时,便衣一时觉得很为难,不知道该怎么做才好。不过无论说什么也是多余的啦,他是被你的人找到的,而且没遇到什么麻烦。现在我们要做的就是从她那里得到一份口供,不然我们无法抓到凶手,这点应该是非常明了的。因此,我们必须尽快拿到她的供词。”

“她慢慢地好了起来,”福尔摩斯说道,并注视着伯内特女士,“贝尼斯警长,可以告诉我亨德森到底是怎样的一个人吗?”

“亨德森的原名叫唐·默里罗,”贝尼斯警长说,“他就是众所周知的圣佩德罗之虎。”

圣佩德罗之虎可是个了不起的人物。一提到他,我就想起了他所有的历程。往往一些暴君在治理国家时,都会用文明的牌子作幌子,唐·默里罗就是有名的荒淫、残忍的暴君。他身体魁梧,精神旺盛,对什么都不害怕。他非常残忍,用暴政将一个并不强大的民族整整统治了十一、二年。在中美洲,人们只要一听到他的名字,就感到非常害怕。就在那时,后来的几年之中,为了反抗他的暴行,人们自发爆发了全民起义。但是,他不但凶残而且非常狡猾,一听到风吹草动,他就将他所有的钱财悄悄地搬到了一艘船上——一艘由他衷心拥护者操作的船上。当起义军攻到王宫时,里边早已四壁皆空。这只狡猾的狐狸和他的两个女儿、一个秘书,带着那些钱财一起逃跑了。从那以后,这个世界上就没有他的踪影。但是欧洲的报纸上经常有评论他的文章。

“没错,福尔摩斯先生,圣佩德罗之虎的名字就是唐·默里罗,”贝尼斯警长说。“只要你稍微地调查一下,马上就会知道圣佩德罗的国旗就是由绿色和白色的图案组成的,与那封信上写的完全吻合,福尔摩斯先生。他改名为亨德森,可我查寻到了他的过去,他先从巴黎到罗马,再由罗马到巴塞罗那,抵达巴塞罗那时正是一八八六年。这么多年以来,人们都在四处寻找他报仇。但是,事隔这么多年的今天,人们才找到他。”

“在一年以前他就被别人发现,”伯内特女士说。她可以坐着,专心地聆听他们的讲话。“一次,他差点就死了,但是他却被某种邪恶的东西给保护着。目前,同样如此,不该死的加西亚先生死了,该死的恶魔却活得好好的。只要正义没有得到伸张,人们还会一个个地死去。这是绝对的,就像每天都要升起的太阳一样。”她心中充满了仇恨,一双又瘦又小的手捏得紧紧的,她那张原本就没有一点颜色的脸,此时白得像纸一样。

“可是,伯内特女士,你怎么与这件事有牵连呢?”福尔摩斯问道,“一桩惨案是不该和一位英国女士有关系的。”

“我是自愿让自己陷到里边去的,因为这个世上找不到可以主持正义的方法。许多年以前,圣佩德罗遍地是鲜血,但英国的法律却没有起到丝毫的作用。国家的钱财被人用船偷偷地运走,英国政府又做了些什么呢?也许对你们而言,这也许只是发生在别的星球上的事。可是,我们却明了,我们生活的真谛是在悲哀和苦难中得到的。对我们而言,只有在地狱中才可以脱离唐·默里罗的魔掌。只要他活着一天,人们就不断地呼喊着要杀死他,生活也不可能得到安宁。”

“我知道你对我讲的那个人,是非常凶残的。但是,他是怎么残害你的呢?”福尔摩斯说道。

“我可以毫无保留地讲给你听。只要是对他有一点点不利的人,他都会通过各种途径,将那个人处死。忘了告诉你,我的丈夫是驻伦敦的圣佩德罗公使,我的原名为维克多·都郎太太。我和我丈夫是在伦敦相识的,而且在那儿结婚。他品德非常高尚,可以说这个世界上像他那样的人并不多。糟糕的是,他的高尚品质被唐·默里罗知道了,所以他找理由让我丈夫进宫去,并杀死了我的丈夫。我丈夫早就感觉到了他会遭到不幸,因此没让我一同前往。他所有的钱财也被国家没收,留下的只是一点还不能维持生活的钱和一颗痛不欲生的心。

“直到一天,那个魔鬼垮台,也就是你刚刚所讲的那些,他逃之夭夭。但是,他伤害了数不清的人命,还害死他的那么多亲朋好友,人们不会放过他。人们成立了一个组织,只要不杀死他,这个组织绝不会散去。当我知道那个恶魔改头换面为亨德森之后,我的职责便是进入他的家庭,让人们知道他的一切。我要完成这个任务,只能永远在他家当家教。他怎么也不会想到,他曾经迅速地杀死的那个男人的妻子,就是每餐饭都要在他眼前出现的那个女人。面对他时,我总是强装笑颜,并认真地教他的女儿们学习,等着机会的出现,在巴黎时,曾有一次机会,但没有成功。为了摆脱跟踪我们的人,我们不得不东跑西窜,整个欧洲都走遍了,后来他一抵达英国,就住在他第一次来英国时就买下的一所房子。

“但是,这里也有警察守候着。从前圣佩德罗最高神职官员有一个儿子——就是加西亚。加西亚知道默里罗要去那儿居住后,他就在那儿租了所宅子住下来,并带去两位没有地位却非常忠实的朋友一起居住。仇恨的火焰都在他们三人胸中燃烧着。白天时,加西亚没有机会下手,因为默里罗非常小心,防备甚严,当没有他的贴身护卫卢卡斯在身边时,他绝对不会出门——在他还是暴君时那个人名叫洛佩斯。不过在夜晚,他是一个人睡觉,想杀他的人就有机会。在一天傍晚,按照以前的计划,我给加西亚传递了最后的信息,因为那个恶魔随时都小心防备着,他所睡的房间从不固定。我要留心使全部屋子的门都不要关着,并在向着大路的那扇窗口亮起绿光或白光,当作暗号,意思是畅通无阻或有些不利,等会儿再进行。

“不过,从开始就非常不顺,我被秘书洛佩斯怀疑。我刚把信写完时,他趁我不备,从身后偷偷地向我袭击。我被他和默里罗拖到我的屋子,给了我一个女叛徒的罪名。假如他们杀人之后有办法逍遥法外,他们也许当时就一刀杀死我了。后来,他们商量,都觉得将我杀死对他们太不利。不过,他们商定将加西亚杀掉。我的嘴巴被他们死死地堵住,胳膊被默里罗用力地扭着,直到我把地址交给了他们,才把我放开。我敢说,假如我明白这样做之后会对加西亚有何后果,那我的胳膊也许早就没有了。洛佩斯强制我写上地址,并用袖扣封口,递给佣人何塞送走。我不清楚他们是如何谋杀加西亚先生的,不过洛佩斯一直在屋子里监视着我,应该是默里罗亲手将他打倒在地上的。我猜想,他肯定早就守候在金雀花树丛中,因为有一条曲曲折折的小路在那片树丛中。当加西亚走过那儿时,他就悄悄地从后边将加西亚打倒。最初,默里罗把加西亚带到屋子里,本来打算给他一个通缉夜盗的罪名,干掉他。可是,他们争论了一番。假如他们因此遭到追查,就马上会让别人知道他们的真实身份,从而就会引起更多的麻烦。只要干掉加西亚,就会使一切追踪都自动退去,因为这能使另外的一些人感到害怕,对他们不再有任何威胁。

“若是我不清楚这些恶魔的一切丑行,或许今天他们还会逍遥自在、无人知晓。可以说,我许多次接近死亡。他们把我关在屋子中,用最厉害的手段对付我、折磨我、摧残我,我的精神几乎崩溃——你们瞧瞧,我肩膀上的刀疤,还有手臂上数不清的伤痕,有一回,我扒在窗口想大声地呼喊,可我的嘴却被他用东西堵住了。这种毫无人性的软禁整整进行了五天,而且天天挨饿,差点就死去。直到今日下午,很奇怪地给我送来了一份午饭,而且非常丰盛。当我吃过之后,才发现饭里边有毒。在迷迷糊糊中,我被人推上一辆马车,过了一段时间之后,又莫名其妙地被拖上火车。当火车就要驶向前方时,我一下子清醒过来——自己的命运应由自己来把握。我奋力地向外跑,他们企图拉我回去。在一位善良的人帮助下,我才逃脱了他们的魔掌,被那个人扶上一辆马车,不然我不知是否可以活到现在,终于,我获得了自由,谢天谢地。”

她动情地叙说着她那一段悲惨经历,我们也都专心听着。最后福尔摩斯讲话了。

“我们还有许多难题需要解决,”他边说边摇着头,“现在我们完成了侦查任务,可是,重要的判决工作才刚刚开始。”

“是的,”我接着说,“一个口齿伶俐的律师能把这说成是他在自卫。在这种情景之下,他能接连不断地犯罪,但是,唯一可以成立罪名的只有这件案子。”

“好啦,太好啦,”贝尼斯警长兴奋地说,“我认为什么都比不上法律。自卫是自卫,但心怀敌意去杀人,就应另当别论,无论你担心会在什么时候遇到怎样的险情。算啦,算啦,我们所做的一切,到以后的吉尔福德巡回法庭上,见到海伊加布尔的那些房客就可以证实。”

可是,在佩德罗的制裁上,牵涉到历史问题,必须经过长一点的时间。默里罗及他的同谋都狡猾且胆大妄为,他们悄悄地躲进了一个寓所——在埃德蒙顿大街,后来又从后边的门溜了出去,在柯松广场终于摆脱了追踪他的人。从此以后,在英国就没有看见他们的踪迹。大概六个月之后,在马德里的艾斯库里餐馆里,蒙塔尔法侯爵与他的秘书理利先生都遭到了杀害。这件人命案有人说成是无政府主义者所为,可是凶手一直未捕获。贝尼斯警长前往贝克大街来探望我们,并将默里罗及他的秘书的复印图像都拿了过来——秘书是一张炭黑的脸,默里罗则是面孔老成,浓浓的线眉,眉下边的那双眼睛闪出锐利的光芒,极富魅力。没有什么可以怀疑,虽然拖了这么长时间,但终于可以伸张正义。“华生,这桩案子非常复杂,”傍晚时,福尔摩斯先生边吸着烟斗边说道,“绝不可以轻易地把它想得太简单。它牵涉到两个洲和两伙离奇的人,还有我们一向俨然起敬的朋友——斯考特·艾克尔斯的到来,使案子更加错综复杂,他提供的线索使我们知道被害人加西亚非常有智谋,自卫的能力也非常好。你仍有什么不清楚的地方吗?”

“那个混血儿的厨师后来又是何时才返回来的呢?”

“我认为,你所有不明白的问题从厨房的那些古怪的东西中都可以明白。那个厨师是圣佩德罗古老的森林中的生物。那个怪东西是他的神物。当他与他的伙伴一起跑到计划中的地方时——早就有他们另外的朋友在那儿等着他们——他的朋友曾经告诫过他,不要那件会引起麻烦的东西。但是,那个东西对于这个厨师太重要。所以在过了一天的晚上,他忍不住地又返回去。可就在他向那扇窗子里看的时候,被正在值班的瓦尔特斯警官发现。等到三天之后,也许是因为对神的虔诚或者说迷信吧,他又去了一次。以前机智的贝尼斯警长在我这里曾把此案看得非常简单,可是现在也知道了案子的复杂,因此设置了计谋让那个可恶的家伙自投罗网。还有其他的疑问吗,华生?”

“如何解释那个充满怪异的厨房中,那些古怪的东西呢?比如说那只撕成碎片的鸟、那满满的一桶血和烤焦了的骨头?”

福尔摩斯轻轻地笑着并翻开他记事本中的一页。

“我在大英博物馆中整整呆了一个上午,这些以及其他的东西都经过了细致研究。下边是艾克曼著的一本名叫《伏都教和黑宗教》的书中的一段文字:

虔诚的伏都教信徒,必须先向那些并不高尚的神供奉祭品之后,才可以做其他的事情。甚至有些时候,有杀人奠祭的仪式,不过平常的祭品都是一只活生生的大白公鸡,黑的也行,将其撕成一块一块的,并把喉咙割开,其他部分烧掉。

“因此你瞧,在仪式方面,我们的野人朋友全都是按规矩做的。真的太怪诞,华生,”福尔摩斯又说了一句,并轻轻地将记事本关上,“可是,怪诞和恐怖之间几乎只有一步距离,我这样的说法绝对是有事实可证明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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