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 剧中人(2/2)
“他们很快就赶来了吗?”
“是的,大概一分钟吧,他们就赶到了。”
“可当他们赶到时,看到的是亮着的油灯,而蜡烛已经熄灭了。我觉得这里头有些问题。”
巴克又犹豫了一会才说:“福尔摩斯先生,这里头会有什么问题呢?烛光比较暗,我首先想到的是让房子更亮一些,而油灯正好就在桌上,所以我就把灯点上了。”
“蜡烛是你吹灭的吗?”
“是的。”
福尔摩斯没再问下去了,巴克很镇定地扫了我们一眼转身走了出去。我觉得他对我们有些不满。
麦多纳警官写了张便条让人送给道格拉斯夫人,说他想到卧室去看望她。可她回复说,她要在餐室中会见我们。过了一会儿,她来了。她三十岁上下,身材苗条,容貌秀美,神情极为沉着冷静。我原以为她肯定悲痛欲绝,憔悴不堪,谁知却完全不是这样。她面色虽然跟其他受惊吓的人一样的苍白,但她的举止却镇静自若。她按在桌上的纤纤手指,看不出有半点颤抖。她那双眼睛虽然有些悲伤,但更多的却是哀怨,她略带怀疑地看了我们一眼后,突然问道:“你们发现什么线索了吗?”
“天哪!为什么她问话的语气充满恐惧而不是祈盼呢?”我暗想,“或许是我太敏感了吧。”
“道格拉斯太太,你放心好了,我们已经采取了很多措施,绝不会让凶手逍遥法外的。”麦多纳警官说。
“别担心开支问题。”她面无表情,口气平和地说,“我希望你们全力以赴。”
“或许你能给我们提供一些破案线索。”
“真的吗?说吧,我能做些什么?”
“巴克先生说你实际上并没进入现场,是吗?”
“是的,巴克坚持让我回到楼上的卧室去。”
“你一听到枪声就往楼下跑,是吗?”
“是的,我穿上睡衣就往楼下跑。”
“从听到枪声,到巴克先生在楼下阻拦你,中间隔了多长时间呢?”
“大概有两分钟吧,在那种时刻谁都没想到去计算时间。巴克先生恳求我别进去,他说我进去了也无济于事。后来,我就在艾伦太太的搀扶下上楼了。我真像是做了一场恶梦。”
“你能否大概估计一下,你在你丈夫下楼后多久听到的枪声?”
“这点我说不清楚,因为他是从更衣室出去后下楼的,我没注意到他是什么时候下去的。他老担心失火,每晚都要在城堡里巡视一圈,我知道,他唯一害怕的就是火灾。”
“道格拉斯夫人,我正想谈谈这方面的问题。你是在英国和你丈夫认识的,对吗?”
“对,我们结婚有五年了。”
“你听他讲过在美国有什么东西在威胁他的事吗?”
道格拉斯太太认真思索了一会儿后说:“在这方面虽然他什么也没跟我说,但我总感觉有某种危险时刻威胁着他。顺便说一句,我们夫妻俩一向很恩爱,彼此推心置腹。他不跟我说这事,是不想连累我,怕我担惊受怕。”
“那你是怎么感觉到的呢?”
道格拉斯太太的嘴角掠过一丝笑容:“丈夫心里的秘密是瞒不住深爱着他的妻子的。我是根据很多方面的情况推断出这个情况的——他对他在美国那几年中的某些片段从来是避而不谈的;他每时每刻都像是在防范着什么;和我交谈时,他偶尔流露过一些奇言怪语;他对陌生人的戒备和警惕——我可以肯定地说,他的仇人势力非常强大,他知道他们在到处找他,所以他时刻防备着。正因为我知道这些,所以这几年来,只要他回来得比预料的晚,我就很担心。”
“我可以问一句吗?”福尔摩斯说,“他的哪些话引起了你的注意呢?”
“恐怖谷,”道格拉斯太太说,“每当我追问他时,他就提到这个词,他说他一直陷在‘恐怖谷’中,至今还未摆脱掉。我问过他是否我们永远都摆脱不了‘恐怖谷’,他说有这种可能。”
“你想必问过他‘恐怖谷’是什么意思吧?”
“问过,但他一听就脸色阴沉,不住地摇头说:‘我不想让你也担惊受怕,我宁愿一个人承受它的折磨。’他还经常求上帝保佑,不要让灾难落到我头上。我想,一定有某一个真正的山谷,他曾经在那里生活过,而且经历过非常恐怖的事情。关于这方面,我就知道这么多了。”
“他有没有提过某个人的名字呢?”
“提起过。三年前,他打猎出了点意外,高烧不止,他说胡话时反复念叨一个名字——‘大头领莫金蒂’,这个名字让他既愤怒,又恐怖。他退烧后,我曾问他,他提起过的这个人是否是他亲戚,他大笑着说:‘谢天谢地,我可没这样的大爷’,他虽然这么轻描淡写地一笔带过,但我感觉,大头领莫金蒂和‘恐怖谷’一定很有关系。”
“还有一点,”麦多纳警官说,“听说你是在伦敦一家公寓里认识道格拉斯的,你们订婚也是在那里,是吗?在你们的恋爱和婚姻中,有没有发生不愉快的事?”
“没有。”
“他有情敌吗?”
“没有。”
“你肯定已经知道,他的结婚戒指被人拿走了,这事会不会和你有什么关系呢?如果说凶手是他过去的某个仇人,他把仇报了就行了,他为什么偏偏只拿走道格拉斯先生的结婚戒指呢?”
这时,道格拉斯太太的唇边又飞快地掠过一丝笑意。
“这我怎么知道呢?”她回答道,“我也觉得非常奇怪。”
“好了,我们不再多耽搁你了,在这种时刻打扰你,真是不好意思。以后遇到别的什么问题,到时我们再来打搅你。”
她站起身,像进来时那样,又用轻捷而带有疑问的目光扫视了我们一下,说:“诸位先生对我所说的话还有什么疑问吗?”她说话的语气让人觉得任何回答都是多余的。她见我们谁也没吱声便微微鞠了一躬,裙裾轻扬,飘然走了。
“绝代佳人,真是绝代佳人。”道格拉斯太太带上房门后,麦多纳警官若有所指地说,“难怪巴克先生经常到这里来。巴克可能是个很讨女人喜欢的男子。巴克说死者很爱吃醋,这点并非空穴来风。现在,我想,结婚戒指是个很重要的线索。福尔摩斯先生,你对戒指的失踪有什么看法?”
我的朋友坐在餐桌旁,两手托着下巴,一直在沉思着。这时,他站起来,拉响了唤人铃。
“艾姆先生,”管家进来后,福尔摩斯问道,“巴克先生现在在哪里?”
“我马上去看看,先生。”
过了一小会儿,艾姆就回来了,他说:“巴克先生在花园里。”
“艾姆先生,昨晚你和巴克先生在现场时,你有没有注意他穿的是什么鞋?”
“注意到了,福尔摩斯先生。他趿着一双拖鞋。后来他要出门报警,我便让他换了一双长统靴。”
“那双拖鞋呢?”
“在大厅的椅子底下放着。”
“谢谢,艾姆先生。拖鞋对我们搞清哪是巴克先生的脚印,哪是凶手的脚印很重要。”
“我知道,先生,不过,我得告诉你,他的拖鞋,还有我自己的鞋子,都沾了不少血。”
“在那种情况下,沾血是很自然的。好了,艾姆,谢谢你了,有事我们会再找你的。”
几分钟后,我们重新到了书房。去书房的路上,福尔摩斯顺便把那双拖鞋给拿上了。
这双拖鞋跟艾姆说的一样,鞋底沾满了已经变黑了的血迹。
福尔摩斯走到窗前,就着阳光仔细察看手上的拖鞋,自言自语地说:“怪事,这真是怪事!”
接着,福尔摩斯突然俯下身,把一只拖鞋放在窗台的血迹上。拖鞋跟窗台上的鞋印完全吻合。他回过头,向我们微笑着。
麦多纳警官见状高兴地大叫起来:“这下看巴克怎么说!鞋子和鞋印都明摆在这里。福尔摩斯先生,我记得你说过凶手是八字脚,果然,被你说中了。不过,巴克玩的是什么把戏呢?把鞋印留在窗台,把鞋子丢在前厅,真是让人费解!”
“是啊,他为什么这么做呢?”福尔摩斯又沉思起来。
梅森警官搓了搓他那双肥大的手,很高兴地说:“我早说过这案子挺有意思,怎么样,是吧?”
正当大家认为凶手是巴克的时候,福尔摩斯却提出了不同看法,他说,如果这的确跟大家所猜测的一样,是一宗凶杀案,那,下面的事实就无从解释了——
1 .他们为什么要选中那支火枪,难道他们以为别人是聋子,听不到枪声吗?
2 .如果真是他们,他们得逞后会把结婚戒指取走吗?难道他们惟恐别人不知道这是一宗情杀案?
“那巴克的拖鞋和窗台上的血印怎么解释?”麦多纳问。
福尔摩斯沉思了一会,说:“我想,艾伦太太听到的重重的关门声很有可能就是枪声,真正的案发时间要早半个小时。这案子无疑是复仇性质的谋杀案,道格拉斯可能有犯罪前科,凶手与他是在他第一次结婚结下仇的,所以他拿走了结婚戒指。凶手开枪行凶后,巴克和道格拉斯太太闻声赶到现场,把凶手堵在了现场。凶手威胁他们,如果他被捕,他就要把一件耸人听闻的丑闻公之于世。所以,巴克在凶手的威胁下,放下吊桥让凶手逃跑了。凶手逃跑时,认为步行比骑自行车还要安全些,所以他把自行车丢下了。而巴克和道格拉斯太太在凶手逃走之后,才意识到自己很有可能被人怀疑,处境非常危险。因为他们既不能证明自己不是凶手,又不能证明凶手不是他们请来的。所以他们连忙笨手笨脚地伪造现场,巴克用他沾了血的拖鞋在窗台上做了脚印,伪作凶手逃走的痕迹。他们弄好后,便拉铃报警,不过这时距案发已经有半个小时了。
麦多纳与梅森对福尔摩斯的分析表示认同。
“现在我们有两个线索可以找到凶手,”福尔摩斯说,“一是自行车,二是失踪的另一只哑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