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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 铜山毛榉之谜(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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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会讲的,我得快一些,因为我答应卢卡斯托尔先生三点之前返回。我今天早上请假出来,他并不知道我来的目的。”

“请你将发生的事情一件件说。”福尔摩斯将他那两条瘦长的腿伸到火炉前,摆出倾听的样子。

“首先,我得说我本人并未受到卢卡斯托尔夫妇的虐待,这样讲是公正的。我真的无法理解他们,对他们的行为感到很不安。”

“怎么不能理解呢?”

“我无法理解他们这样做的原因。我可以将所发生的事情从头说起。我刚来这儿时,卢卡斯托尔先生赶着他的马车把我接到了铜山毛榉。那儿的环境真是优美,和他讲的一样,但房子很一般。那是一栋方方正正的房子,刷成白色,可被潮湿的坏气候侵蚀得全都是斑斑点点,显得很脏。房子四周有院子,三面是树林,另一面是块斜坡,它通向从这房子门前大约一百码处拐弯的南安敦公路。房子前面这块地是属于这所房子的,周围所有的树林,则是萨斯顿勋爵领地的一部分。一丛铜山毛榉长在这屋子大厅门前的正对面,所以这地方以铜山毛榉命名。

“我的雇主把我接回家,同以往一样亲切。晚上,他将我介绍给了他的妻子和孩子。福尔摩斯先生,和我们在贝克街你们的住处所猜测的并不一样,卢卡斯托尔太太神经没有问题,看上去她是个恬静的、脸色有点苍白的女人。她比丈夫小多了,我估计还不到三十岁,她的丈夫少说也有四十五岁了。从他们的谈话中,我得知,他们结婚七年了。他原来是个单身汉,前妻留下了一个女儿,现在在美国费城。卢卡斯托尔先生还私下里对我说,她女儿因对继母有一种莫名其妙的反感,所以离开了他们。他女儿可能已二十多岁了,所以我可以设想,她和她父亲的年轻妻子在一起,处境一定不舒服。

“卢卡斯托尔太太,在我看来,无论从外表和内心都很平常,既没有给人留下好感,也没有什么坏印象,她是个可有可无的人。

“但她对丈夫和孩子的热爱绝对是忠诚的。她那浅灰色的眼睛不时地看这望那,满足他们任何一点儿小小的需要。卢卡斯托尔对他的老婆也很不错,就是有时粗鲁了些。总的来说,两人比较般配。可这女人好像有难以说出的心事,因为她时常会陷入沉思,满面忧郁的样子。我不止一次地看到她在哭泣,这让我很吃惊。有时我觉得可能是孩子的性格让她难受。我从未见过这么娇生惯养、脾性坏的小家伙。他的个子比同龄人小,可脑袋又大得和个子不对称。他每天不是气急发作,就是独自闷闷不乐。这孩子唯一的爱好就是欺负比他弱小的生物。他总在谋算着怎么捉老鼠、小鸟小虫,对这他显得特机灵。算了,不说这个小家伙吧,福尔摩斯先生,他和这回事没多大联系。”

“我希望知道所有细节,”我朋友说,“不管你认为有没有联系,把你知道的都说出来吧。”

“我不会错过任何一个重要环节。这个人家让我立刻感到很不舒服的是佣人的模样和行为,这两个人是夫妻俩。男的叫托勒,长得很粗野,他的头发和胡须都灰白了,整天醉熏熏的。我到那里后,有两次看到他喝得烂醉,可卢卡斯托尔先生像是从未见过。托勒的妻子身高力大,平时和卢卡斯托尔夫人一样,很少言语,但不如她和气。这对仆人真是令人讨厌。这两个星期,我幸好大部分时间是在保育室和我自己的房间里,这两间房子靠得很近,都在那屋子的一个角落里。

“我到铜山毛榉后的生活开始很平静。第三天,卢卡斯托尔夫人吃过早餐后,对着丈夫的耳朵小声说了几句。

“‘哦,对了!’他转过脸来对我说,‘亨特小姐,我们很感谢你能谅解我们的嗜好,将头发剪短了,这并未影响你的容貌。现在我想看看你穿上蓝色服装是否合适。衣服在你房间的床上,若是你愿意穿,我们会十分感谢的。’

“放在那里等着我去穿的那件质地优良的蓝衣服,很特别,但能看出是穿过的。这衣服,我穿起来很合适,像是比量我身体做的一样。卢卡斯托尔夫妇在楼下的客厅里等着我,见到我穿着这件衣服很高兴,高兴得有点过分了。房子的整个前部都是客厅,有三扇落地长窗,很宽敞。一把椅子放在中间那扇窗户前,背对着窗外;他们让我坐在那张椅子上,然后卢卡斯托尔先生在房间的另一头来回踱步,给我讲了一个又一个我从未听说过的笑话。您想不出他有多么滑稽,我笑啊笑啊,直笑得没了力气。可卢卡斯托尔夫人显然毫无幽默感,坐在那里默不作声,她把手放在膝盖上,脸上挂满焦虑的神情。过了大约一个小时,卢卡斯托尔先生突然说该开始一天的工作了,我可以换上自己的衣服,到保育室小爱德华那里去。

“过了两天,我又和上次一样表演了一番,我再一次换上衣服,坐到那个窗前,听我的东家讲那说不完的笑话,我不由得尽情大笑。后来,他递给我一本黄封皮的书,让我朗诵给他听。他怕我的影子挡住书,把我的椅子往旁边挪了挪。我从某一章的当中开始念了差不多 10 分钟,忽然间正当我念到一个句子的一半时,他就叫我停下来,并去更换衣服。

“你不难想象,福尔摩斯先生,我多么难以理解这怪异表演有什么意思吧?我注意到他们总是很小心地避免让我正对窗户,所以我很想看看背后到底有什么。一开始我觉得这有点不太可能,但我很快就有了办法。我有一面小镜子刚好打碎了,我兴奋地把一小块碎片藏在我手帕里。在下一次表演中,我正在发笑的时候拿出手帕假装擦眼睛,这样我瞧到了身后的一切了。我承认我很失望,因为我什么都没能看到,至少刚开始是这样。可当我再次往我身后瞧时,我发现有个男人正站在南安敦公路对面向我这边看。他留着小胡子,倚在公路边的铁栏杆上,热情地往上看。那条公路边经常有人。我放下手帕,发现卢卡斯托尔夫人正用搜寻的目光盯着我。她没说话,可我相信她已经知道我手里有镜子,并且看见身后的一切了。她马上站了起来。

“‘杰费罗,’她说,‘路对面有个粗鲁的人正盯着亨特小姐看。’

“‘亨特小姐,那是你的朋友吧?’卢卡斯托尔先生问。

“‘不是,我在这儿谁都不认识。’

“‘天哪!太无礼了!请你转过头把他叫走。’

“‘我想,还是不理睬他的好。’

“‘不,不行,那样他会常在这里走动的。请你转回身,就这样挥手让他走开。’

“我就照他们吩咐的做了,卢卡斯托尔夫人急忙把窗帘放了下来。这是一周前的事。从那天起,我不用再坐到窗户旁,不必穿那身衣服,也没有再看到那个男人站在路边了。”

“请继续说吧,”福尔摩斯说,“你讲的真有意思。”

“你会觉得我讲的事情相互间并没有什么联系,这可能说明它们本身就没有什么关联。我刚到铜山毛榉的那天,卢卡斯托尔先生就把我领到厨房旁的小屋,走近时能听到里面有链条哐当作响的声音,还有一头大动物走动的声音。

“‘从这里看,’卢卡斯托尔先生让我从两块板之间的缝隙中往里看,‘你看它是一个漂亮的家伙吧?’

“我从板缝中往里一看,只感觉到有两只炯炯发亮的眼睛和一个模糊的影子蜷伏在阴影里。

“‘不要害怕,’我的东家看见我吃惊的样子,笑了起来,‘那是我的看门犬卡罗。我说是我的,实际上只有老托勒,我的饲养员才有办法对付它。我们每天喂它一次,不能让它吃得太饱,这样就会让它总是像芥末那样,有冲劲。托勒每天晚上把它放出来,谁要是私自闯进来碰上它的尖牙齿,那只能让上帝保佑他了。看在老天爷的分上,你晚上千万别跨过那门槛,要不就会没命的。’

“这警告并不是吓唬人的,过了两个晚上,我恰巧在两点左右醒来,从窗口朝外看,外面月光明净,房前的草坪上一片银光,和白天一样。我正站在窗前陶醉在这宁静美丽的景色中,忽然间警觉到有什么东西在铜山毛榉树下移动。当它出现在月光底下时,我清楚地看到它是什么。那是条巨大的狗,有一张黑嘴巴和硕大突出的骨骼,它像小牛犊那么大,棕黄颜色,垂着下巴。它慢慢地走过草坪,在另一边的阴影里消失了。这可怕的看守让我的心里打了个寒战,我想没有一个窃贼能把我吓成这样。

“现在,我有件很奇怪的事要告诉你们,你们清楚我在伦敦就剪了头发,并把剪下的一大把头发扎成一把,藏在我的箱子底下。有一天晚上,我把小孩子安顿上床后,就开始整理我自己的零星东西来打发时光。房间里有个带抽屉的柜子,上面的两个抽屉都开着,什么都没有,可下面的那个上锁了。我把衣物装满上面两个抽屉,还有些东西没地方放,我自然对那上锁的抽屉懊恼。我忽然以为是无意间锁上的,于是我拿出一大串钥匙去试着打开它。正好第一把钥匙就配这把锁,我就把抽屉打开了。那里面只有一样东西,你们不会想得出,它竟是我的那绺头发。

“我拿起来认真地看了一番,那头发和我的一样浓密,有着同样的色泽。我的头发怎么会被锁在抽屉里呢?我双手颤抖地打开箱子,把里面的东西全部倒出来,从最底下拿出我自己的那绺头发。两扎头发摆在一块对比,我敢向你们保证,两扎头发完全一样!这不是很离奇吗?我真是莫名其妙,我把头发放回原处,没跟卢卡斯托尔夫妇说起这事,因为我觉得私自打开上锁的抽屉这件事做得不对。

“福尔摩斯先生,应该说我是个天生喜欢观察身边事物的人,我脑子里马上就对整座房子有个较清楚的轮廓。有一边的厢房根本没人住。托勒一家住处的通道对面的一扇门可以通向这套厢房,但这扇门总是锁着的。可是有一天,我从楼上下来时,碰见卢卡斯托尔先生刚从那扇门里出来,手里拿着钥匙,脸上的表情让他完全变成了另外一个人。他的脸平时是胖胖的、愉快的样子,可那天,他因发怒而两颊涨得通红,眉头紧皱着,激动得太阳穴两旁青筋毕露。他锁好那扇门后急急地从我身边走过,一言不发,也不看我一眼。

“这引起我的好奇心,当我带着孩子到场地散步的时候,我绕到了房子的那边,这样我可以看到房子这一面的窗户。那里一排有四扇窗户,其中三个布满尘土,第四扇窗上挂着百叶窗。这些窗户显然好久没人用过了。我在那里来回踱步,时而抬头瞧那些窗户,卢卡斯托尔先生从我身边走过,和平时一样快乐。

“‘啊!’他说,‘亲爱的姑娘,请原谅我刚才从你身边走时没同你打招呼,我刚才在处理一些事务。’

“我让他尽管放心,我并没生他的气。‘顺便问一下,’我说,‘好像上面有一整套空房间,其中一间的窗板是关着的。’

“他显得有些吃惊,而我似乎觉得他对我说的话有些胆怯。

“‘摄影是我的一种嗜好,’他说,‘我把那几间做了暗室。可是,老天爷,我们碰到一位多么细心的姑娘啊!谁会相信呢?’他用开玩笑的口气说,可他望着我的眼神不像在开玩笑,我看到的只有怀疑和恼怒。

“唔,福尔摩斯先生,自从我明白那套房里有些东西不让我知道,我就更加急切地想了解。虽说我好奇,倒不如说是责任感,一种是由于我想识破这个地方的内幕,说不定会做出什么好事的感觉。有人说这是女人的直觉,也许就是女人的本能让我有那样的感觉。不管怎么说,的确有这种感觉,我一直密切地注意,看有什么机会可以进入这套禁止入内的房间。

“直到昨天,这个机会才抓到。我可以告诉你们,除了卢卡斯托尔先生之外,托勒夫妇有时也在这空房里忙着什么。我有一次看见托勒抱着一大包东西从那房间出来。最近,他酗酒很严重,昨天晚上他喝得酩酊大醉。我上楼时,发现钥匙还插在门上,我肯定是他留在那里的。卢卡斯托尔先生和太太当时都在楼下,那孩子也和他们在一起,真是难得的好机会。我轻轻地把钥匙一转,开了那扇门,悄悄溜了进去。

“我的面前出现一条小过道,这条过道上的墙没有贴墙纸,地上也没有铺地板。过道尽头转弯的地方是一个直角,转过这个弯并排有三扇门,第一扇和第三扇门是敞开着的。每扇门里面都是一间空房,又脏又阴暗,一间有两扇窗,另一间只有一扇窗,窗户上尘土厚积,使得傍晚的光线照到那里显得很昏暗。当中一扇门关着,外面横挡着一根铁床上的粗铁杠,一头锁在墙上的一个环上,另一头是用一根粗绳绑在墙上。这扇门也上了锁,但钥匙不在那里。这扇严密封锁的门显然是和外面所看到的那扇关着的窗户在同一个房间。从它下面的微弱光线中,我仍可以看到那房间里并不很黑暗。里面无疑有天窗,可以从上面透进光线。我站在过道上,觉得有人在走动。

“这情景让我心里陡然升起一阵剧烈的无名的恐惧。福尔摩斯先生,我的神经本来就绷得紧紧的,突然失去了控制。我转身就跑,好像有只手从后面要抓住我的裙子。我沿着过道跑,冲出那扇门,一下子冲到卢卡斯托尔先生的怀里。

“‘哦,’他笑着说,‘原来是你。我看到门开了,想到肯定是你。’

“‘真把我吓死了!’我上气不接下气地说。

“‘我亲爱的小姐!我亲爱的小姐!’你想不出他那副样子有多么亲切体贴,‘是什么把你吓成这样,我年轻的小姐?’

“但他说话的声音像是在哄小孩子,他做过了头,我得提防着他。

“‘真够傻的,我走到那没人住的屋里去了。’我回答说,‘那房子光线昏暗,多么凄凉,太可怕了,我赶忙跑了出来。啊,那里面死气沉沉的寂静得可怕!’

“‘就这些吗?’他瞪着我问道。

“‘怎么啦,你认为还有别的吗?’我问。

“‘我把这门锁上你知道怎么回事?’

“‘我确实不知道。’

“‘不就是不让闲人进去吗?你明白了吗?’他还是用那无比亲切的模样微笑着。

“‘若是我知道的话,我肯定……’

“‘好啦,现在你已经知道了。若是你再跨过那门槛……’说到这里,他的微笑片刻之间变成了呲牙咧嘴的狞笑,一张脸像魔鬼一样瞪着我,‘我就把你扔去喂那獒犬!’

“我当时吓坏了,不知道做了些什么。我飞快地从他的身边冲进自己的房间。我什么也记不起来了,在床上颤抖不已。这时我想到了您,福尔摩斯先生。没有您为我出主意的话,我就再也不能呆下去了。我害怕那所房子,害怕那男人、女人、佣人和那个孩子。若是我能带你们到那儿去就好了。当然,我本来可以从那里逃走的,可我的好奇心同我的恐惧心一样强烈。我很快就有了主意,给您发个电报。我穿上外套,戴上帽子,到半英里外的邮局发了电报。回来的时候就感觉轻松多了。我靠近门时,又是一阵惊吓,害怕那条大狗被放出来。后来我想起托勒那天又喝醉了,只有他能对付这个野兽,别人不敢把它放出来。我偷偷地溜进去,一切都平安无事。一想到又能同您见面了,我兴奋得大半夜没合眼。我今天早上请假到温切斯特来没费多少周折,可我必须在三点之前赶回去,因为卢卡斯托尔夫妇要出门,整个晚上都不在家,孩子得由我照顾。好啦,福尔摩斯先生,我把这些事都跟您说了,若是您能告诉我这一切到底意味着什么,我将很高兴,更要紧的是我该怎样去做呢?”

我和福尔摩斯像着了迷一样听完这神秘的故事。我的伙伴手插在衣袋里,站了起来,在房间里来回踱步,脸上表情严肃。

“托勒是不是还酒醉未醒呢?”他问。

“是的。我听见他的老婆告诉卢卡斯托尔夫人,说她丈夫一点儿办法都没有。”

“那就好。卢卡斯托尔夫妇今晚要出门去?”

“是的。”

“他家有没有一间地下室和一把结实的大锁?”

“有,那是间藏酒的地窖。”

“亨特小姐,从你处理这件事的经过来看,可以看出你是位十分机智沉稳的姑娘。你能否再去做一件事,我认为你是很出色的,才这样问你。”

“我会尽力去做的,是什么事?”

“我和我朋友今晚大约七点钟准备到铜山毛榉。那时候,卢卡斯托尔夫妇已经走了,托勒可能还烂醉如泥,剩下的只有托勒太太了,她可能报警。若是能叫她到地窖里去干些差事,然后将地窖锁起来,那就会大大有利于这件事的进行了。”

“我一定会这样做的。”

“太好了!我们把这件事彻底查查。当然,只是有一种说得通的解释,聘用你是为了代替某个人,很明显,这个人被关在那间房子里了。至于被囚禁的人是谁,这是一清二楚的,若是我没记错的话,一定是那位据说去了美国的女儿艾丽丝。毫无疑问,你被选中是因为你的身材和头发的颜色同她很相像。她的头发很有可能患什么病之后剪短了,你自然也必须剪短。你发现那把头发完全是偶然的。在路边站着的年轻男人一定是她的一个好朋友,或是她的情人。你穿上那姑娘的衣服后就更像她了,每次见到你,他从你的笑容中,又从你的姿态中,相信卢卡斯托尔小姐确实很快乐,并以为她不需要他的关心了。到了晚上,他们就把狗放出来,是为了阻止他设法同她接触。如今,这些情况都明白了。这桩案件最令人担心的是那孩子的性格。”

“和这孩子有啥联系呢?”我脱口问道。

“我亲爱的华生,作为一个医生,你要逐步认识一个孩子的脾性就必须研究其父母。反过来不也是同样的道理吗?我研究某人的品格通常从其孩子入手。这个孩子异常残酷,不管这种性格是像我所猜疑的那样,来源于他的笑眯眯的父亲还是来源于他的母亲,这对在他们掌握之中的可怜的女孩子注定是不幸的。”

“我确实相信你是对的。福尔摩斯先生,”我们的委托人大声说,“您让我想起许多细小的事情,我相信您的判断很正确。我们不能再耽搁了,快去营救那可怜的人吧。”

“我们必须小心谨慎,因为我们面对的是一个很狡猾的家伙。我们七点钟前办不了什么事,一到七点我们就会和你在一起,很快会将这谜团解开的。”

我们说到做到。刚到七点,我们赶到了铜山毛榉,双轮马车停在路边一家小客栈里。那一丛黑的树叶像擦亮的金属一样闪闪发光,这就足以使我们认出那幢房子,即使亨特小姐没有站在这幢房子门口也能认出。

“你安排好了吗?”福尔摩斯问道。

这时从楼下的什么地方传来强烈的撞门的声音。“是托勒太太,她在地窖里。这些钥匙是照卢卡斯托尔先生的那套配的。”

“你干得真是太棒了!”福尔摩斯禁不住地赞叹道,“请你带路,我们很快就可以结束这场罪恶了。”

我们走上楼,打开那房门的锁,沿着过道往里走,直到亨特小姐所说的那道屏障前。福尔摩斯割断绳索,把那根横拦着的粗铁杠挪开,然后用那串钥匙一把一把试着开门,但都打不开。福尔摩斯的脸色很难看。

“我敢肯定我们来的不是太晚,”他说,“亨特小姐,我想你最好不要跟我们进去。现在,华生,用你的肩膀顶住它,看看我们到底能不能进去。”

那是一扇老朽的、摇摇晃晃的门,我俩一齐用力,门立刻就倒了。我们冲进去一瞧,房间里什么都没有。除了一张简陋的小床,一张小桌和一筐衣服,没有任何别的东西。上面的天窗开着,被囚禁的人没有了踪影。

“他准是耍了花招,”福尔摩斯说,“这个坏蛋猜到亨特小姐的意图,抢先把受害人转移了。”

“往哪个方向走呢?”

“从天窗走的。我们立刻就会知道他是怎样做的。”说着,他一下爬到了房顶上,“啊,这不错,”他大声地说,“房檐这儿有架长梯子,准是这样走的。”

“那怎么会呢?”亨特小姐说,“卢卡斯托尔夫妇走的时候,那梯子并不在呀!”

“他又回来搬的。我对你说过他是个聪明而又险恶的人,若是我听到的脚步声是他的,我不会感到吃惊的。华生,我想你最好还是准备好手枪。”

话音刚落,门口就站着一个又胖又结实的男人,他手上拿着一根很粗的棍子。亨特小姐一瞧,立即尖叫起来,缩着身体靠在墙角。福尔摩斯冲上前去镇静地面对他。

“你这条恶棍!”他说,“你的女儿被你藏哪儿了?”

这胖男人往四周瞧了瞧,然后抬头朝天窗方向看了看。

“我该问你这话才对!”他尖声大叫道,“你们这拨贼!奸细!盗贼!我当场捉住你们了,你们落到了我的手里,我会有办法处理你们的!”他转过身,噔噔地跑下楼,楼梯被踩得很响。

“他去牵那条大狗去了!”亨特小姐喊道。

“我有枪呢。”我说。

“最好关上前门。”福尔摩斯喊道。我们一起冲向楼下,还没到大厅,就听见大狗的狂吠声,接着是一阵凄厉的尖叫和令人恐怖的獒犬咬人的声音。一个上了年岁,红脸蛋的男人从侧门跌跌撞撞地走了进来。

“我的天呀!”他喊道,“有人把狗放出来了!它有两天什么东西都没吃了。快!快!要不然就来不及了!”

我和福尔摩斯冲出房间,转过房角,托勒紧紧跟在我们身后。只见那只饿极了的野兽正张着大黑嘴,死死咬住卢卡斯托尔先生的喉咙,而卢卡斯托尔在地上打着滚,凄惨地号叫着。我跑过去朝着狗脑袋就是一枪。它脑袋开花倒在地上,锋利的牙齿仍紧咬着卢卡斯托尔那肥大的满是皱褶的脖子。我们费了很大的力气才把人和狗分开,然后将人抬进屋里。他血肉模糊,很吓人,但依然活着。我们把他放在沙发上,让吓醒了酒的托勒去通知卢卡斯托尔夫人,我尽可能地减轻他的痛苦。我们都围着他,这时门开了,一位瘦高个子的女人走了进来。

“托勒太太!”亨特小姐喊了起来。

“是我,小姐。卢卡斯托尔先生回来后先把我放了出来,才上楼去找你们。啊,小姐,可惜你没让我知道你的计划,若不然,你就不必耗费那么大的劲了。”

“哈!”福尔摩斯机敏地注视着她说,“看来托勒太太比别人都了解得透彻。”

“是这样,先生。我是知道,并准备把我所知道的一切告诉你们。”

“请先坐下,让我们听听,我承认对这事有些地方不太明白。”

“我这就对你们讲清楚,”她说,“若是我能早点从地窖里出来,我早就对你们说了。这件事若是闹到法庭上去,请记住我是作为朋友和你们站在一起的。我也是艾丽丝小姐的朋友。

“从她父亲再婚以来,她的心里一直不舒服。她在家里没了地位,受到轻视,对什么事情都没有发言权。但她在朋友家里结识福勒先生之前,情况还说的过去。据我所知,根据遗嘱上的规定,艾丽丝小姐有自己的权利,为了家庭的和睦,她从没有提过一句关于权利的话,而是把一切都托付给她父亲。她父亲和她在一块是完全可以放心的,可一旦有了丈夫,那她肯定会要求在法律范围内得到应得的东西。因此,她的父亲打算要阻止这样的事情发生。他要和女儿签署一个字据,声明不管她是否结婚,他都有权用她的钱。由于她不愿签署,他就不停地折磨她,她终于患了脑炎,在死亡线上挣扎了六个星期。最后她挺了过来,可人已骨瘦如柴,那头美丽的头发也被剪掉了。但那个小伙子没有变心,依然对她很痴情。”

“啊,”福尔摩斯说,“谢谢你好心地把这些情况告诉我们。这事情已很清楚了,剩下的部分,我就可以这样推理了,我想于是卢卡斯托尔先生就想了一套囚禁的办法吧?”

“是的,先生。”

“把亨特小姐从伦敦请来的目的,是不是为了摆脱福勒先生那种让他们不愉快的忠贞?”

“是这样的,先生。”

“但是福勒先生一直坚持不懈,像一名好水手那样,天天等候在这房子的周围。后来,他碰见了你,用金钱或别的方法说服了你,让你相信他的利益和你的是一致的。”

托勒太太平静地说:“福勒先生说话和气,而且很大方。”

“他设法让你的丈夫不缺酒喝,让你在主人不在家时准备好一架梯子。”

“先生,您说得一点儿不错。”

“我应该向你道谢,托勒太太,”福尔摩斯说,“你已经为我们扫清了一切疑问。现在,村里的外科医生和卢卡斯托尔夫人来了。华生,我们应当把亨特小姐送回温切斯特去,因为,我觉得在这里我们的合法地位难以保障。”

就这样,门前有铜山毛榉的那栋不吉利的房子的谜团解开了。卢卡斯托尔先生幸免一死,但精神早已崩溃,只是在他那忠心耿耿的妻子的护理下,他得以活下来。他们还是和两个老佣人在一起生活,可能他俩对卢卡斯托尔这家人的过去知道得太多了,使得他很难辞掉他们。福勒先生和卢卡斯托尔小姐出走后,在南安普敦特许了证书并结婚,现在福勒先生在毛里求斯岛的政府里任职。我的朋友福尔摩斯让我感到有点失望,因为亨特小姐不再是他未解的问题中的中心人物,他便对她没有进一步的兴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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