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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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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明白。”

“地乌瓦意。”

“地方法院?什么意思?”

“气销以……西勒……西么……”

潘格兰涨红了脸,由于发不出音来,整个脸纠结在一起。莎兰德把手搭在他的手臂上,轻轻一按。

“潘格兰……别担心我。我有计划,很快就要处理我的失能宣告。这已经不是你需要担心的事,不过我可能还是需要你帮忙。可以吗?必要的时候你能当我的律师吗?”

他摇了摇头。

“袄哦。”老了。他用指节敲着轮椅扶手。“笨袄都。”笨老头。

“对,你要是这种态度就是个笨老头。我需要一个法律顾问,我要你来当。你也许不能出庭,但却能在适当的时机给我建议。好吗?”

他又摇头,然后才点头。

“估租?”

“我不懂。”

“以现租斯么?不斯阿门西?”你现在在做什么?不是阿曼斯基?

莎兰德沉吟不语,盘算着该如何解释自己的情况。太复杂了。

“我已经不替阿曼斯基工作了。我不用为了赚钱替他工作,我有自己的钱,过得很好。”

潘格兰的眉头再度揪在一起。

“从今天开始,我会常常来看你。我会把一切都告诉你……不过不要太紧张。现在我有其他的事要做。”

她弯身将一个袋子提到桌上,从里面拿出一个棋盘。

“我已经整整两年没机会痛宰你了。”

他不再坚持。她不知想搞什么鬼,又不肯谈。他确信自己对她的事将产生重大疑虑,但也对她有足够信心,知道她想做的事或许游走在法律边缘,却绝不是违背天理的罪行。潘格兰和大多数认识她的人不同,他相信莎兰德是个真正有道德的人。问题是她的道德观不一定与司法体系一致。

她替他把棋子排好后,他认出这是自己的棋盘,不禁大吃一惊。一定是他生病后,她进公寓偷走的。当做纪念吗?她给他白棋。顿时间他高兴得像个孩子。

莎兰德陪了潘格兰两小时,打败了他三次,正当两人为了棋赛争执不下时,却被一名护士给打断,说他下午的物理治疗时间到了。莎兰德收拾好棋子,折起棋盘。

“你能告诉我他在做什么样的物理治疗吗?”她问护士。

“是肌力与协调性的训练。我们在慢慢进步,对不对?”

潘格兰板着脸点点头。

“你已经可以走几步路。到了夏天,就可以自己到公园散步了。这是你女儿吗?”

莎兰德和潘格兰对望一眼。

“昂以。”养女。

“你能来看他真好。”你这段时间都躲到哪去了?莎兰德对这明显的暗示故作不解。她俯身亲亲潘格兰的脸颊。

“我星期五再来。”

潘格兰费力地从轮椅上站起来。她陪他走到电梯,等电梯门一关,立刻到柜台要求见主治医生。柜台人员请她去找一位a·席瓦南丹医师,办公室在走廊另一头。她自我介绍,说她是潘格兰的养女。

“我想知道他现在的状况,以及将来会有什么发展。”

席瓦南丹医师翻开潘格兰的记录簿,读了前几页。他的皮肤因出过天花而留下痘瘢,还留了一道稀薄的山羊胡,莎兰德看了觉得很可笑。他终于看完抬起头来。出乎她意外的是,他说话带着芬兰腔。

“我的记录里面,潘格兰先生没有女儿也没有养女。事实上,他最亲近的亲人好像是一个八十六岁的表亲,住在耶姆特兰。”

“他从我十三岁起就开始照顾我,直到他中风为止。当时我二十四岁。”

她伸手从夹克内袋掏出一支笔,丢在医师面前的桌上。

“我名叫莉丝·莎兰德。把我的名字写在他的记录簿上,在这世上我是他最亲近的人。”

“也许是吧。”席瓦南丹医师口气坚定地回答:“但假如你是他最亲近的人,你可是拖了好久才让我们知道。据我所知,只有一个人偶尔会来看他,虽然和他没有亲戚关系,但是万一他情况恶化或过世,我们得通知这个人。”

“应该是德拉根·阿曼斯基。”

席瓦南丹医师扬起眉头。

“没错,你认识他?”

“你可以打电话给他,确认我的身份。”

“不必了,我相信你。听说你坐在那里和潘格兰先生下了两小时的棋。不过没有他的许可,我不能和你讨论他的病情。”

“那个老顽固永远不会许可的。其实,现在是错觉让他感到痛苦,他认为不应该让自己的病痛成为我的包袱,认为他还对我有责任。事情是这样的:这两年来我以为他死了,昨天才发现他还活着。如果我早知道他……说来复杂,我只想知道他的诊断结果以及将来会不会复原。”

席瓦南丹医师拿起笔,工整地将莎兰德的名字写入潘格兰的记录簿,并询问她的社会保险号码与电话号码。

“好了,现在你正式成为他的养女了。也许这并不完全符合规定,但是,自从去年圣诞节阿曼斯基先生来过之后,你是第一个来看他的人……今天你也看到了,应该看得出来他有协调和说话的问题。他之前中风。”

“我知道,是我发现后叫救护车的。”

“喔,那么你应该知道他在加护病房待了三个月。他昏迷了很久,昏迷这么久的病人多半都醒不过来,但他的确醒来了,显然还不准备死去。首先他被安置在完全无法自理的慢性病患护理病房,本以为全无希望,不料他竟出现进步迹象,并在九个月前搬到这里进行康复。”

“他恢复行动和语言能力的几率有多大?”

席瓦南丹医师双手一摊。“你有更厉害的水晶球吗?老实说我也不知道。他有可能今晚便死于脑溢血,也可能再过二十年正常的生活,我无法得知。可以说全看上帝的旨意了。”

“如果还能活二十年呢?”

“他的康复过程很辛苦,一直到最近几个月才终于看到进步。六个月前,他必须有人协助才能进食。一个月前,几乎还不能离开椅子,部分是因为躺了太久肌肉萎缩。现在已经能自己走一小段路了。”

“还会更好吗?”

“会,甚至会好很多。跨越第一道门槛是最难的,但现在每天都能看到进展。他已经失去将近两年的生命,再过几个月就到夏天了,希望他能到公园散步。”

“那说话呢?”

“他的问题是语言中枢和行动能力都受损,丧失这些能力已经很长一段时间,他一直被迫学习如何控制身体、重新说话。他不一定记得该使用哪些字,有些字甚至得重新学过,但毕竟不像小孩牙牙学语——他知道字词的意义,只是发不出音来。再给他几个月,你就会看出他的说话能力比今天进步多少。行动的能力也一样。九个月前,他还左右不分,在电梯里也分不清上下。”

莎兰德沉思了一下,发现自己挺喜欢这个有着印度人长相和芬兰口音的席瓦南丹医师。

“‘a’是什么的缩写?”她问道。

他颇感兴味地看她一眼。“安德斯。”

“安德斯?”

“我在斯里兰卡出生,三个月大的时候被一对住在土尔库的夫妻收养。”

“那好,安德斯,我能帮上什么忙?”

“来看他,给他脑力的刺激。”

“我可以每天来。”

“我倒不希望你每天来。如果他喜欢你,最好让他期待你的造访,而不是感到厌烦。”

“有没有什么特殊护理能让他进步得更快?不管多少钱我都愿意付。”

他对莎兰德笑了笑。“特殊护理恐怕只有我们这里有了。我当然希望能有多一点资源,希望预算削减不会影响我们,但我向你保证他在这里受到非常完善的照顾。”

“如果不需要担心预算削减,你还能为他提供什么?”

“像潘格兰这种病患,最理想的当然就是给他一个全天候的个人运动教练。但是在瑞典早就已经没有这种资源。”

“聘请一个。”

“你说什么?”

“替他聘请一个个人教练,尽可能找到最好的。请你明天第一件事就做这个。还有在技术设备方面,一定要满足他所有的需求。我会负责在周末以前让你们有资金去付钱。”

“小姐,你在捉弄我吗?”

莎兰德用她严厉、坚定的眼神瞥向席瓦南丹医师。

米亚踩下刹车,将她的菲亚特停在旧城区地铁站外的路旁。达格打开车门后,滑进副驾驶座,探身亲亲她的脸颊。她将车驶离,跟在一辆巴士后面。

“哈啰。”她说话时仍紧盯着其他车辆。“怎么一脸严肃,发生什么事了吗?”

达格叹着气系上安全带。

“也没什么,只是书稿出了点问题。”

“什么问题?”

“再过一个月就要交稿了。我们计划质问二十二个对象,我才做了九个。那个秘密警察毕约克有点麻烦。这混蛋请了长期病假,家里电话也不接。”

“人在医院吗?”

“不知道。你有没有跟国安局打听消息的经验?他们甚至不会承认他是他们的人。”

“他父母那边呢?”

“都死了,他没结婚,有个兄弟住在西班牙。我实在不知道该怎么找到他。”

米亚驶过斯鲁森进入通往尼奈斯路的隧道时,瞥了身旁伴侣一眼。

“最糟的情况就是舍弃毕约克那一部分。我们打算揭发的每个人,在曝光之前都得有机会发表意见,这点布隆维斯特很坚持。”

“可是放弃一个和妓女鬼混的秘密警察代表太可惜了。你打算怎么做?”

“当然是找到他了。你还好吧?紧张吗?”

他小心地戳了戳她一侧的身体。

“那倒不会。下个月我得作论文答辩,然后就能成为地地道道的博士,我觉得自己冷静得不得了。”

“这个主题你都能倒背如流了。何必紧张?”

“看看你后面。”

达格转头看见后座有一个打开的箱子。

“米亚——印出来了!”他高兴地拿起一本装订好的论文。

来自俄罗斯的爱:

非法交易、组织犯罪与社会的反应

研究生:米亚·约翰森

“不是说下星期才出来吗?真是的……回家以后要开瓶酒。恭喜啦,博士!”

他又探身亲了她一下。

“冷静点,我还要三个星期才是博士。还有,我开车的时候,你的手安分一点。”

达格笑了起来,随后又变得严肃。

“对了,说件扫兴的事……大约一年前你访问过一个叫伊莉娜·p的女孩。”

“伊莉娜·p,二十二岁,来自圣彼得堡。第一次来这里是在一九九九年,后来来回了几趟。她怎么了?”

“今天我碰见古布朗森,就是负责调查南泰利耶妓院的警察。你上星期有没有看到报道?他们在那边的运河里发现一具女性浮尸,还上了晚报的头条。就是伊莉娜。”

“天哪,太可怕了!”

他们静静地驶过斯坎斯库尔。

“我论文里面提到她。”米亚先开口道:“我给她取了假名叫‘塔玛拉’。”

达格将“来自俄罗斯的爱”翻到访谈部分,迅速地翻阅后找到了“塔玛拉”。米亚经过古尔玛广场和巨蛋体育馆时,他专注地读着。

“她是被一个你称为安东的人带到这里来的。”

“我不能用真名。口试时可能会受到批评,但我不能说出女孩们的姓名,否则她们真的会有生命危险。很明显,我也不能透露嫖客的身份,因为他们可能会猜出我找哪些女孩谈过。所以所有的个案研究,我都用假名。”

“安东是谁?”

“他的名字很可能是札拉。一直无法套问出他的身份,但我想他应该是波兰人或南斯拉夫人,而且这不是真名。我和伊莉娜聊过四五次,却直到最后一次碰面,她才告诉我他的名字。当时她正试图让生活回归正轨,脱离这个行业,不过她肯定非常怕他。”

“我在想……大约一个星期前我碰巧看到札拉这个名字。”

“在哪里?”

“我在和桑斯壮对质——一个当记者的嫖客。混账到家的家伙。”

“怎么说?”

“他其实不是真的记者,只是替各种公司写广告稿。他对强暴有很多变态的幻想,还会施加在那女孩身上……”

“我知道,我亲自跟她谈过。”

“那你知道公共卫生协会发行了一本关于性病的手册,内容是他写的吗?”

“不知道。”

“我上个星期去质问他。当我摊出所有证据,问他为什么利用东欧的雏妓来满足自己的强暴幻想,他整个人失控到不行。后来我才慢慢问出个所以然来。”

“所以呢?”

“桑斯壮不只是顾客,还替性交易黑手党跑腿。他跟我说了几个他知道的名字,其中也包括这个札拉。关于这个人他没特别说什么,不过这不是个常见的名字。”

米亚瞄了他一眼。

“你知道他是谁吗?”达格问道。

“不知道。我一直无法确认他的身份,这只是个偶尔冒出来的名字。女孩们似乎都很怕他,谁也不愿意多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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