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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2(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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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种气氛是实在的。女孩子待在什么地方,这种气氛在她的周围就无处不在,甚至无须她自己意识到(也往往如此)。

就像物理学中的电场、磁场。按爱因斯坦的话说,就是:“正和他所坐的椅子一样实在。”

我清楚地感到自己的心,就像处于磁场中的小磁针,如果没有扳住磁针的手指一样的理智控制,它总要转到某一个位置。对它来说,就是想某一件事情,想某一个人。

这种气氛,这种场的定义、公式我不知道,但我可以给这种场的场强起个名称,人们叫它:魅力。

孟寻让我体会到的气氛,像梧桐。

不要雨,不要风,不要很亮的月光。只要一个人,孤单单的一棵树,后面疏疏的一行灯,上面疏疏的几颗星星。

你会发现梧桐有股很淡的树香,这种香在很近的地方都不能嗅到。它仿佛一围圆环,浮动在树的周身一定距离的地方。你只有站在远处的灯光打给它的那抹浓长的树影里,才能很清楚地感到。

她这时候,醒了,因为我看见了她的眼睛,我没有避开,她也没有。我在想一个很有趣的问题:她的瞳仁里有个“我”,这个“我”也应该有瞳仁,瞳仁里也会有个“她”,“她”的瞳仁会有我……她中有我,我中有她,有意思。

于是问她:“看什么看?”

“你不看我,怎么知道我看你呢?”她只是睁着眼睛,身子还是原来的样子,没有动。

“做什么好梦了?”

“睁眼又忘了。”

我转过头去,眼睛的余光告诉我,她没动。

外面很静,间或一两抹风拂过地面,一两笔云扫过树梢屋顶。教室里很静,能听见幽微断续的鼾声。

“别看了。”脸上发烫,我发现自己忽然学会了生来就不知道的害臊,“我今天没洗脸,再看我就告诉老师去。”

“去呀,去告诉老师,说‘孟寻老看我’。”

我看着她的眼睛,她把头低下去,眼睛阖上。很长的睫毛。

“看我的,我洗脸了。”她很薄的嘴唇,用只有我的眼睛才听得懂的语言说。脸红红的。

下课铃响了。响了很久,我才听到。

她出去像是洗了把脸,回来的时候脸沉得厉害。小脸绷得很紧,让人担心,不留意的话会绷绽皮肉,绷出条口子。

大概上课那些疯话是梦的延继。现在才是真正的,对,睁着眼睛做梦,在英文里有个词汇,就叫“daydrea”,直译:白日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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