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数字锁 1(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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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想与御手洗洁长年的往来,他与众不同的个性总会浮现在我的脑海。

遇到无法解释的神秘事件,他所展现出的惊人的分析能力、缜密的整理能力都让我肃然起敬,不过这些能力也并非史无前例。我会忍耐着他旁若无人的作风,一直耐心地与他来往,其实完全只是对他独特个性的成因抱有莫大的好奇。

大概各位读者也已对我这位古怪的友人产生了兴趣,那么我便再为你们讲一个关于他的故事吧。

那是在占星术杀人事件 [1] 解决后不久,正值一九七九年底。进入十二月,圣诞将近,街头巷尾都是年末热闹忙乱的景象。

当时我的第一本小说《占星术杀人魔法》即将顺利出版,初版的版税也已经拿到,我们正准备从纲岛搬到横滨马车道,心情也与外面一样嘈杂烦乱。正当这时,竹越文彦刑警突然来访。

现在回想起来,在解决那个案件的过程中,御手洗一如既往地展现出他过人的分析能力,让与他一同行动的我铭记在心。对比我所了解的许多无法解释的事件,这一事件并非特别突出,然而对于我来说却是其他事件完全无法比拟的难以忘怀。御手洗洁这个人与众不同热衷挑战的性格,会以那样的形式表现出来是我始料不及的。说实话,我真可以说被他深深感动了。

最近我收到许多陌生读者的来信,希望能够讲一讲御手洗的近况,快点写一写其他的事件。这完全出乎我的意料。在我看来有那么多缺点的他竟会得到这么多善意的关心,真是做梦也想不到。

因为忙于其他工作,之前对介绍御手洗稍有些懈怠,对此我深表歉意。在此选择一九七九年圣诞节的“数字锁”事件,来向各位久违的读者重新介绍御手洗。如果各位读者也像我一样被他的性格所吸引,想了解他的推理过程,那么这一事件再合适不过。

竹越刑警进入御手洗的占星学教室,先是客气了一番许久不见、十月时承蒙关照云云,然后才万分惶恐地坐在了为客人准备的简陋沙发上。看到整个房间堆满了搬家的行李包裹,他一时无言。

“我正要搬家。”

御手洗放下手上的工作,将东西放进抽屉,把椅子拉到竹越刑警前。

“哦,搬去哪里?”刑警问。

“横滨的车马道。因为事发突然,正急急忙忙地打包,这里乱七八糟的,不好意思。”

“不会不会!”

御手洗弯下腰。

“您有什么事么?”

“其实……有一件难以解决的案子……”

刑警稍稍顿了一下,又继续说下去。

“这样贸然前来实在是有些冒昧,今年春天梅泽家的那个案子承蒙您的关照,老师高明的推理能力也让我大开眼界,所以这次也想占用您一点时间谈一谈……”

刑警说着,窥视了一下御手洗的神色。他居然叫御手洗“老师”。而我这位朋友,则一脸严肃地摸着下巴,似乎有所犹豫。接着似乎是下了决心,问道:“您说的那个案子很难解决么?”

听他这么一问竹越刑警愈加惶恐了。

“啊……这个……要是简单的案子就好了,在您正忙的时候来打扰,实在是给您添麻烦了……”

“啊,这倒没关系!”

御手洗的神色缓和了一些。

“来好好谈一下吧。石冈君,我要咖啡。”

“啊……”

刑警应了声,我无可奈何只得起身。

御手洗似乎一直等到我泡好咖啡回来才开始让刑警讲述事件的经过。我将咖啡杯递给刑警后,他迫不及待地讲了起来。

“是件很难解决的案子。不过,与上次的案子一样,目前警署同事们也不是都束手无策全无头绪。”

听到这里,御手洗明显有些失望。我知道自我意识极强的他此刻一定在想,那就等全员束手无策时再来找我吧。

“现在已经锁定了几个嫌疑人,只不过还不能断定是其中哪一人。但这些人在当时的情况下都很难作案,目前我们的进展就是这样。”

“哦。”

御手洗似乎没有什么兴致,又靠回了椅背。警方并非束手无策,并且锁定了凶嫌范围,他对这个案子已经有些兴趣寥寥了。

四谷车站附近,准确地说是在新宿区四谷一之六之x,有一家名叫‘吹田电饰’的小招牌店。包括社长在内共有员工六人,五十一岁的社长吹田久朗便是被害人。

案发时间是五天前,十二月十二日早晨八点至九点间。凶器是这家公司用来削割丙烯和聚氯乙烯的大型登山刀。

“这家公司的主营业务是制作招牌,接受预定后制作加工,送货上门代为安装。招牌多是用白铁皮等金属以及丙烯和聚氯乙烯等塑料制成。切割这些材料主要是使用电锯,但细节的精细处理就要用登山刀了。这种刀在工作间有许多把。实地调查时警方找到了八把,其中一把就插在吹田社长的心脏上。他是仰面死去的。”

竹越刑警打开并非黑色而是绿色封面的记事簿,一边读一边做说明。

“从正面刺入的么?有争执或打斗的痕迹么?”

“抱歉,没有发现。我们推测当时吹田社长在工作间角落的沙发上睡觉,凶手卑鄙地趁他睡着时从正面将他刺死。”

“原来如此。”

“八点到九点这个时间段相当早,社长本人应该不是这么早就来上班,而是通宵工作后小睡一下。”

“嗯。”

这家吹田电饰是社长一个人白手起家创立的,吹田社长的工作能力很强,其他年轻的员工都只是协助社长工作,能够代替社长画招牌的只有北川幸男一个人。

因此如果只是画招牌的工作,社长自己就能完成。案发前一天接到一份紧急的工作,必须在十二日画好招牌交工。员工这样加班要付很高的加班费,而大部分人又都帮不上什么忙,让他们加班也没有意义,所以社长便自己通宵画招牌,等员工早晨来上班再叫他们送去客户那里。送招牌及安装的工作都是由年轻人来干的。

“但十二日早晨来上班的员工却见到了社长的尸体。工作间角落的沙发是为熬夜工作时稍事休息而准备的,社长却死在了那里。”

“第一个发现尸体的是谁?”

开卡车上班的四个员工。这间公司除了社长和刚刚提到过的北川幸男以外,四个年轻员工都住在荻洼的单身宿舍,每天开卡车来上班。

社长的家在距离公司步行十分钟左右的地方。北川幸男租住在距离公司步行十五分钟的公寓。这两个人都已经结婚。

另外四个年轻员工还是独身,所以住在单身宿舍。社长吹田久朗的兄长夫妇在荻洼有一处公寓,其中的四个房间做了吹田电饰的员工宿舍。

公寓前有一片很大的空地,公司的卡车停放在那里,当然身为弟弟的吹田是付给哥哥停车费的。四谷的公司附近因为停车困难而没有停车场,所幸所在的大厦虽然不大,但公司租下了整个一层,没有太多工作的时候,一辆卡车还是可以停在工作间的角落的。所以吹田社长就让住在荻洼的单身宿舍的四个员工开公司的卡车上下班。偶尔工作间放不下的时候也会停在马路上。开着这辆卡车上班的四个人来到公司发现社长的尸体时是上午九点四十五分。所幸采证人员及时到达现场,因此将作案时间锁定在了早晨八点至九点这一比较短的时间段内。

有杀人动机的只有两个人。因为动机明显,凶手应该就在这两人之中,不能断言是因为证据并不充分,而且从物理角度来看这两个人都很难行凶。

其中一人名叫石原修造,现年四十一岁。另外一个是马场和夫,三十九岁。石原修造是个游手好闲的人,在中野坂的青梅街上开了两家小吃店。他家就在带有地下室的那家店所在的高级公寓的四楼。

马场和夫是个正经的上班族,在八重洲的贸易公司工作。家也住四谷的高级公寓,不过距离吹田电饰有些远,是在四谷车站的另外一边。从他家走到四谷车站要十分钟,但是要到吹田电饰最快也要十五分钟。当然这是指徒步的时间。

因为股票金钱上的纠葛,这两个人都对吹田有强烈的杀人动机。他们三个都是九州小仓人,来到东京后结识,大概是因为同乡情谊,三个人结成了投机团体。

说他们是投机家可能不够准确,所谓投机家都应该身家上亿,而他们的团体拥有的资金只有两三千万的样子,只及投机家的皮毛。

最近刚好有一波新上市股票热潮,不知道老师您是否有所耳闻,其中最引人注目的是g精机制作所。他们开发的电子游戏大获成功,一直供不应求。之后发售的电视游戏、室内体力测定器也都受到追捧。如果今年九月在万众瞩目之下公司股票正式上市,据业界传闻股价将会达到每股面额五十日元的五十倍,也就是二千五百日元。

而吹田久朗因为以前同事的牵线,早在g精机寂寂无名的时候就已经购买了七万股。g精机的业绩自前年起急速增长,所以石原和马场也开始觊觎这支股票。而吹田在一年前因为公司融资的需要转让给他们每人两万股,当时转让的价格是每股一千日元,也就是股票面额的二十倍以上。但吹田当初买入股票时的价格仅仅是面额的四五倍而已。之后g精机发展良好,便决定今年十月末正式上市。

“但这时吹田对转让股票感到后悔,就将g精机虚报业绩的传闻告诉了石原和马场。虚报业绩御手洗老师知道么?”

“完全不懂。”

老师这样回答,刑警似乎很为难。

“虚报业绩就是将公司盈利严重夸大的意思,吹田跟他们说自己得到可信情报,大藏省已经开始清查g精机的财务账目,目前g精机的高层都还不知道这件事。以前也曾有过g精机这样短时间内以不光彩的手段吸引到大量资金的公司,一旦大藏省查明真相,上市无限延期的话,大家持有的股票都将变成废纸。吹田称自己准备将股票转卖给某个尚不知情的暴发户,问他们如何打算。”

“竹越你现在讲的这些有点太无聊了,我对股票什么的完全一窍不通。总之就是石原和马场在股票上因为吹田而赔了钱吧,他们赔了多少?”

“零。吹田以当初转让给他们时的价格又把股票买回来了,所以数字上看他们两个人并没有赔钱。不过一千日元一股的股票两万股,也就是二千二百万日元,这些钱在一年中毫无增值,对于投机家来说已经是亏了。即使存到银行年利六分还能增值一百三十二万呢。”

“那么他们就是损失了一百三十二万咯。”

“并不只是这样。吹田是彻底欺骗了他们,g精机并没有虚报业绩,大藏省也没有插手调查。买回的股票吹田当然也没有脱手转卖。两个月前股票上市,股价果然如预想般上扬到二千五百日元,吹田持有的七万股股票让他净赚一亿五千万日元。”

“哦。”

御手洗点了点头。

这是很明确的行凶动机了,如果那两人各自持有两万股,股票上市时已经赚到二千八百万日元了。不仅如此,那两人本就是对股票神魂颠倒的守财奴,被吹田坑了之后自然恨他入骨。后来两人时常在小酒馆一起喝酒,喝多了就喊要杀了吹田那浑蛋,绝对不会就这么算了。很多人都听到了。

吹田当时那样做也是有原因的,吹田电饰的经营状况很是惨淡,吹田本人也曾经认真考虑过关闭公司自己找个大公司工作,因为员工拼命劝阻才勉强维持下来。毕竟吹田电饰如果倒闭,北川有一技之长还能混口饭吃,但其他四人就走投无路了,只得去买求职小报四处找工作。

吹田电饰这些年的状况,与自行车业一样每况愈下,光靠做招牌赚不到什么钱,除非有制作霓虹灯的工厂和技术工人,但吹田电饰没有这个能力,霓虹灯的工作都是外包给其他公司来制作,自己还是赚不到钱。吹田社长经常为此烦恼,所以他才会转卖g精机的股票又买回来,以缓解财政紧张。这次因为股票大赚一笔公司转危为安,员工们也都非常高兴,还跟社长一起去喝酒庆祝,不曾想社长突然被杀,大家脸都吓白了。

“事情就是这样,吹田社长撒谎诈骗也是情有可原的,但被骗了的石原和马场就不会这么想了。”

“我明白了。那现在不是只剩下用手铐铐住凶手了么?”御手洗无聊地说。似乎很想抱怨,这个案子有什么难的呢?

“但是现在还做不到。”竹越刑警断言。

“为什么?”

“因为有一把数字锁挡住了我们的去路。老师也知道吧,有一种好像玩具似的提包形状的锁,锁头上有三个刻着数字的转轮,将每个转轮都转到之前设定好的数字,锁就会打开。”

“知道啊,可是为什么说它挡住了你们的去路呢?难道吹田久朗的尸体被放进金库,金库还上了数字锁?”

御手洗在刑警面前很不谨慎地开了个玩笑。刑警却像被说中一样吃惊地张大了嘴。

“可以说确实如此。吹田社长仰面躺在沙发上死去时,吹田电饰里外大门都上了锁,连侧面的小门上都挂着一把数字锁。也就是说案发现场与之前梅泽家的案子完全一样,是一间密室。我觉得老师对此应该很有兴趣,所以就来请教您了。”

御手洗果然有了些兴趣,渐渐凑了过来。

“密室?完全被锁住了?凶手为什么要特意弄出密室来?有这个必要么?”

“我们就是搞不明白这里啊。”

“一共有几个出入口?”

“两个,这是现场的平面图(图一)。其一是这个卷帘门,冲着马路那一面全是卷帘门,可以从内侧锁上。放下卷帘门,移动最下面的滑杆就能把门锁上。”

“也就是说卷帘门只能从内侧锁了?凶手不进入室内的话就不能解开卷帘门的锁?”

图一吹田电饰

“也不是,除了刚刚提到的从内侧简单的上锁解锁的方法外,从外侧也可以用钥匙做到。卷帘门外面有钥匙孔,拿着那把钥匙的是开卡车上班的四人中最年长的秋田辰男。十二日早晨,也是他用钥匙打开卷帘门进入工作间,发现被害人的。卷帘门的钥匙有两把,另外一把由社长保管,北川幸男也没有。”

“另一个就是挂着数字锁的这个侧门了吧?”

“说它是‘小木门’可能更恰当,只是一块木制的门板,能够进出旁边的小巷,数字锁就挂在这个门朝向小巷那一边。也许有人会觉得一把小锁找个大些的钳子就能钳断,一扇木门也是用力一踢就破掉了,但是现场并没有这种痕迹,门和锁都是完好的。”

“所以虽然那把锁很简陋,但也要旋对三个数字才能够将门打开?”

“似乎是这样的。另外锁并没有被打开过的痕迹……”

“有哪些人知道数字?”

“谁也不知道。”

“谁也不知道?”

是的,只有社长一个人知道。那是社长自己去买自己装上去的。他还说过如果告诉员工就一定会泄露出去,所以他一个人知道就行了,连妻子都没有告诉。

“不过这没有什么要紧的,因为那个小门大家并不怎么使用。从大门进出就足够了。”

“数字锁的密码社员也不知道,当然石原和马场也不可能知道喽?”

“确实如此。对此我们也很困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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