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奥利佛大大地松了口气,接着开始制作应急用的棺材。由于三个人忙不过来,于是他用无线对讲机把罗德·法洛、约翰·特拉维斯、艾迪·托玛森和马隆·瓦伊达也从岸上叫来。奥利佛让大家把剩余的木板和木材一股脑儿都搬到舞台上,又粗略估算了一下,在尽量节约使用的条件下,这些够不够制作出两口棺材来。结果马上出来了,还是不够。这么一来,只能把米兰德用的棺材制作得略微小一点。没有办法,他画出两张不算太正规的棺材设计草图后,交给了佩里·波诺。
四台汽油发动机开始启动,舞台照明打开了,两台电锯也接通了电源。马上,嘈杂的马达声在这片死海上响了起来。亲自在板子上画上切割位置的线后,奥利佛对每个人逐一做了必要的加工说明,把任务安排好。然后,他又独自离开水边,目光久久地落在两张亲自设计出来的形状特殊的棺材制作图上。
他想,世界上负责布景设计的电影制作人里,也许极少遇见在外景地设计棺材的吧?即使专业制棺业者中,也许从来没人设计、制作过这种形状古怪的棺材。
布景台里剩余的木材已经不多,因为大部分刚才都被搬到上头搭建临时脚手架,用来存放拆下来的外皮了,因此杰洛姆·米兰德的棺材小得只能放进一个头颅。以前还得担心,那位爱管闲事的可能问起,万一发现身子又该如何解决?然而现在剩余的其他木材,已经都在为他本人制作另一口棺材了。
相反,拉里·霍华德用的棺材,必须使用大型的变形木板制作。因为他的身体弯曲得厉害,几乎就像快被拉断的弓弦似的。如果制成一口尺寸正常、形状普通的棺材,把他塞进里面也许十分费劲。刚才出动几个大汉,忙活半天也无法把拉里的尸体弄直。如果勉强把他硬塞进去,也许会伤及某处肌肤,甚至部分骨头还得掰折,会让旁人心疼不已。可是无论如何不能制作一口圆形棺材来吧?所以他才设计出比一般宽上一倍的棺材,因此,乍看之下谁也不觉得这是具棺材。
切割木板由道具管理人员负责,他们操作电锯已经十分熟练,因此这项工作很快便完成了。锤子的敲钉声此起彼伏地在舞台上到处响起,死海已经沉入一片昏暗,就连一扇窗户的亮光也看不见的清真寺是否照样伫立在对岸某处,也已经看得不太清楚。
奥利佛手头正闲着没事,他突然想起沃金森刚才对他说起过的话来,当时,沃金森提到了玲王奈精神异常的种种表现。但是,对于这种说法,奥利佛根本就不屑一顾。理由当然有很多,但对于这些理由,他也从来没有认真地考虑过。在他的意识里有个根深蒂固的观念,这就是,他认为凡是演员,尤其是女演员,性格上或多或少总会有那么点儿缺陷。可是在导演和奥利佛这些电影人看来,只要她们能拍出好电影,就算有点缺陷又何妨?一个好演员的标准就是能拍好电影。对她们再多的苛求是毫无意义的。他们心里很清楚,电影故事里那些十全十美的女性,在现实生活中是不存在的。
即使是性格、人格两者都无可挑剔,可以娶来做个最理想妻子的女孩,如果她不具备表演天赋,那就不是他们电影人心目中理想的演员。相反,就算性格上有缺陷,但只要银幕上的形象能让片子鲜活起来,这种女演员就是最理想的。而现在的玲王奈就拥有那种神奇的能力。
玲王奈作为演员的能力是有目共睹的,可是,这又好像是以她性格上的缺陷为代价交换来的。总不能我们一方面要求她作为好演员的能力,另一方面又无法容忍她性格上的缺陷,这怎么说都让人觉得有失公平。
退一步说,奥利佛,不,或许其他剧组人员也同样这么认为,他们平时其实都很喜欢松崎玲王奈。也许她的性格是有缺陷,但作为一起工作的女演员来说,她显然是个容易相处的人。她不但守时,从来不迟到,而且就算偶尔会发脾气,但比起那些动不动就耍大牌的名演员来好多了。她一次也没故意刁难过剧组的后勤人员,“我要吃这个!我要那种车接”这类不讲理的要求一次也没见她提出过。拍片现场见到的她,总是浑身充满斗志,默默地等候导演开拍的命令。
每当导演说:“该轮到你上了。”她总是微笑着回答:“你就放心吧。”这种回答不知给周围的人多大的帮助和鼓励。实际上轮到她上场时,往往她也确实能发挥出令人赞叹的演技。尤其是和其他名演员合作过的人,相互比较后就更清楚地了解玲王奈的优点,更觉得她值得信赖。
和她在一个剧组一起相处的话,谁都觉得她真是个“好同事”,可是一旦把玲王奈这种女孩娶回家一起过日子,那可就容易发生矛盾了,剧组人员中恐怕从没人敢动过这个念头。奥利佛内心深处,确实存在袒护她的意识。因此,他决定不去理会玲王奈的问题,集中精神好好思考一番到底是谁把布景台破坏成那样的。
把拉里·霍华德从顶端弄下来,几乎花了一整天时间。而把弄得到处乱七八糟的布景台恢复原状又花了好几个小时。他们重新钉好断腿缺脚的桌子和铁钉松脱、木板散开的木箱,因此,从破坏的程度可以推断,到布景台来破坏的绝对不会只是一两个人,应该是有组织的一伙人趁大家昨天晚上睡熟了后大举侵入这里,疯狂地进行过破坏。
事实如果是这样,有些事情又变得无法解释,让人百思不得其解。脑子里首先出现的问题是,他们为什么要这么做?他们的目的难道仅仅是为了阻止拍摄这部片子吗?要不然就是想在布景台上寻找什么物品吧?
然而,被弄坏的东西虽然不少,被偷走的东西却一个也没有。当然了,这座布景台上本来就没有藏着什么贵重的东西,值得他们半夜起来偷窃。要不就是这里藏着什么值钱东西,可是连我们自己也不知道?奥利佛猜想了半天,却怎么也想不明白。
然而,最重要的问题是,这么一大帮来无影去无踪的人究竟躲在哪儿?这里不正是沙漠的中央吗?离这里最近的,有人居住的村落也得有几十公里。这么一大帮人到底从哪里来?又使用了什么交通工具?
“巴雷特先生!巴雷特先生!”听到佩里·波诺的喊声,奥利佛才回过神来。
“棺材做好了。完全是照你的设计图做的。”
奥利佛回头一看,那几位手艺不凡的同事已经放下手里的活儿,正扭头往自己这边看。
“好,干得真快,各位,谢谢了。”奥利佛说着,朝做好的大小两口棺材走去。有了它,至少能让两位死者有个安息的地方了,但以后怎么办还得让特芙拉来作决定。
这时,奥利佛脑海中突然出现了一个设想,莫非就是站在死海阳台上,自己眼前的这几个人,趁自己睡熟后偷偷溜下床,全都跑到这里来,把布景台破坏得乱七八糟?这种可怕的想象清晰地浮现在他脑海里。
但仔细想想后又觉得不大可能,他和这几位满脸乐呵呵的同事们太熟悉了,他们都是好人。奥利佛不由得苦笑了,他嘲笑自己太多疑了,简直是在胡思乱想。可是,这个可怕的念头竟然在脑子里一直挥之不去,反复地在眼前出现。他们可都是好人,这一点是毋庸置疑的。可是,今天早晨自己亲眼看到的惨状又是怎么来的呢?可以确定的是,除此之外无法设想出其他的可能性。如果是眼前这帮人把可怜的拉里弄到高处,布置成献给万能的上帝的供品的话,也许可能性还是存在的。不,应该说,除了他们,其他人根本不可能做到。连设想的可能都没有。
不,决不会是他们干的!奥利佛又否定了自己的推测。就算他们有天大的本领,可是在漆黑的夜里,只用了一个晚上就把现场破坏成那样,说到底还是不可能。把拉里弄下来就花了一整天,而他的身体除了剑刺穿的伤口外,并没有发现其他伤痕。也就是说,先要仔细地把顶上的外皮拆掉,再把机械挨个吊下来,把顶端那把剑卸下来,找到拉里,再用剑刺死他,再把他的尸体搬上布景顶端去安放好,然后再把机械吊上去,恢复成原来的样子,再把外皮一片片贴回去——开什么玩笑!这得花两天时间,一个晚上根本做不完。就算他们对这座布景台的构造了如指掌,起码也要花上两昼夜。稍微耽误点儿的话,甚至可能得花上三天。
再说了,他又想,今天拆下来外皮后才知道,那些外皮和两个星期前贴上去时一模一样,也就是没有被拆卸后重新贴上过的痕迹,机械也是这样。亲手把机械安装上去的人只要一看螺丝周围的情况,就知道最近有没有被拆下来过。况且,外皮中有一部分是用黏胶粘贴上的,如果在这么短的时间里,把它揭开又重新粘上的话,内行的一看就知道了。这些外皮的确没有被人动过的迹象。换句话说,如果有人想布置出那种效果,唯一的办法就是先让拉里飘在空中,冷不防地把他扔在剑尖上。
实在太疲劳了,奥利佛想道。今天从一早起一直干到现在,才会产生这些奇怪的念头。于是,他在两口棺材中间蹲了下来,因为他觉得脑子有点晕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