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我也爱你（2/2）

周正荣简直骇呆了，还没来得及搀扶，袁骓突然掉头往外冲，那脸色竟然异常可怕。

袁城厉声喝道：“你给我回来！”

袁骓吼道：“我去杀了齐夏，我他妈去杀了他！”

“回来！我有话对你说！”

周正荣慌忙扑上去，连推带拽把袁骓拉回来。看袁城现在样子，十有这一关很难熬过，就算熬过了，日后怎么样也很难说。万一袁城不在了，他现在说话就是遗言！这大小两个儿子都是要听！

周正荣狠狠把袁骓按在地上，袁骓拼命挣扎了两下，实在挣扎不起来，只能重重一跪，嚎啕大哭：“父亲！父亲！我对不起您！父亲啊！……”

袁骓从生下来起就没这样哭过。无数悔恨和悲伤都凝聚在这哭声里，尾音尖利得瘆人，几乎连血泪都要哭出来。

“大少爷你听袁总说什么，你要听袁总说什么啊！”周正荣急得也想哭，扑通一声跟着兄弟两人跪在袁城面前。

袁城视线已经有点模糊了，虽然打了高锰酸钾，用碱水冲过伤口，毒液也都被放了出来，但是剧毒仍然迅速在体内蔓延着。他目光从面前人身上一一扫过，先是跟了自己几十年心腹周正荣，然后是被全族认作嫡长子袁骓，最后是离自己最近小儿子朗白。看到朗白时候他顿了顿，低声道：“袁骓。”

袁骓十个手指紧紧抓着膝盖边地面，用力之大甚至肌肉都痉挛了：“是，父亲！”

“我在香港，有一份转让文件，是要把美分部……转到你弟弟名下……”袁城口腔有些麻木，说话也断断续续：“但是被长老阻挠，文件我……还没签字……”

袁骓凄厉哭道：“我回去就签！立刻就签！”

袁城笑了一下，那笑容短短几秒就过去了：“袁骓，你是我大儿子，你是哥哥，要保护好你弟弟，要承担起袁家祖业，你……你能做到吗？”

袁骓已经说不出话来，只能流着泪拼命点头。

“我这一辈子，最对不起阿白，……我要是死了，你能保你弟弟一世富贵，平安终老吗？”

袁骓哽咽得喘不过气来，颤抖着抓住朗白另一只手：“我、我发誓，我发誓一辈子好好待阿白，我发誓我一辈子好好、好好保护他，让他快快乐乐长大，一生一世平安富贵……”

袁城闭了闭眼睛，脸上已经笼罩起一层灰败之气，看上去极度憔悴。然而他神情却是十分放松、十分安心：“你记得你说过话就好。今天在场，所有人都做个见证，我要是死了，你们所有人都给我看着，……”

周正荣几十年在黑道摸爬滚打，从不流下一滴眼泪人，此时却痛哭流涕点头：“我看着呢袁总，我看着呢……您一定会活下去，您安心吧……”

袁城叹了口气，微微显出一点笑影来：“我也想活下去呀……我多想活下去，和阿白在一起，直到我老死那一天……”

他伸出手，想再摸摸小儿子脸颊，但是眼前已经对不准焦距了。朗白抓住他手，颤抖着亲吻他掌心，泪水很快打湿了袁城手。

“乖，不哭了，……阿白，不哭了……”

袁城顿了顿，恍惚间想再对小儿子笑一下，再看看他带泪脸。但是他视线一片模糊，已经什么都看不清楚了。他甚至不知道自己说话还能不能被听见，只能拼着最后一点力气，断断续续往下说。

“阿白，你十五岁……那一年事……我一直想……跟你说对不起……”

他声音已经低到耳语地步，别人都很难听见他说了什么。就算听见，估计也不知道这个“对不起”是什么意思。

只有朗白心里明白，却说不出话，喉咙里就像是堵了什么硬硬东西，酸涩难言。

“阿白……”袁城轻轻唤了一声，“……爸爸爱你……”

尾音渐渐飘散在空气里，恍若无声。那每一个字都用尽了袁城最后力气，用尽了他最后心血，最后爱情。

朗白嘴唇颤抖着，半晌才说：“……我也爱你。”

袁城对他说过那么多次，这是他第一次回应，有可能也是最后一次。短短四个字，却像是最尖利钢针一样，狠狠插到他心脏深处去，痛得彻骨发凉，痛得永生难忘。

袁城看着朗白，面容动了动，竟然像是微笑了一下，紧接着猝然闭上了眼睛。

意识坠入黑暗前一刻他竟然是很开心，那样愉悦和欢喜，就像达成一生最大愿望那样，纵死而无憾。

恍惚间他想起十几年前那个初见下午，第一次亲手抱起自己小儿子。当时他还跟人说，这孩子年纪虽然小，却难得如此真心，不知道以后是谁，当得起他这份情深。

……没想到最后，竟然是我得了这份深情。

袁城心里微笑着，慢慢坠入了黑暗深渊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