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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黑暗中的夕鹤 6(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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吉敷在黑暗中睁开眼睛,心里想着:这是哪里?身体的疼痛也在他醒来的时候同时苏醒。疼痛一阵一阵地袭来。他感觉到有人在拉他。这是雪地上,他的双手被高举到头的位置,有人正在拖动他。

“等一下……等一下……”他说了好几次,但是声音嘶哑,根本不成话。

“等一下,好痛!”终于说清楚了这一句,被拖拉的感觉立刻就消失了。他的双手被轻轻地放在雪地上,有人走到他的身边。

“竹史。”随着这个声音,他的头被抬起来,身体被轻轻抱住——是通子。

“对不起。”通子说,“真的很想见你。可是又不能见你,所以想能够听到你的声音也好……这样连累到你,真的很对不起。”

“不要说这些。”吉敷一边喘,一边说,“这是哪里?过多久了?”

忍耐着骨头嘎吱响的声音,吉敷坐起来,看了一下周围。这里好像是白山竹丛附近。

“这里吗?离刚才那个地方不远。你问过了多久?”通子说,“没有多久,才五分钟左右吧。”风声中的通子的声音,听起来好像在哀鸣。

“那就糟了。藤仓兄弟如果发现刚才是被我唬住了,或许会再回来。我们必须快点离开这里。”

“你受伤了?”

“嗯。伤得不能再伤了。扶我一下,我要站起来。”

靠着通子的肩膀,吉敷终于又站了起来。疼痛也回来了,但是麻痹的感觉没变,也没有想吐的感觉了。他们踩着白山竹的落叶,朝国道的方向走去。

“接下来要怎么办?”通子问。

吉敷因为疼痛一直皱着眉头,过了一会儿才说:“通子,你会开车吗?”

“如果是自动挡的车子的话……”

“太好了。我的车停在国道上,是自动挡的。我没有办法开,你来开车。不过,前车窗碎了。”

“前车窗碎了?”

“是呀,一定会很冷吧。”

在痛得几乎无法呼吸的情况下,竟然还可以开玩笑。吉敷的身体状态没有改变,却因为得到了意想不到的胜利而心境改变了。现在再想,刚才的车祸对他来说竟是一件好事。那一撞,让他对自己的身体陷入完全绝望的境地,有那种反正要死了的想法才豁出一切。如果他对自己的身体还有那么一点点期待,一定会挑战那两个兄弟,最后的结果就是轻易地被打倒在地。

他的车子还在原地,但是白色轿车已经不在了。吉敷指着驾驶座,问通子车子的钥匙是否还在。刚才他离开车子时并没有拔掉车子内的钥匙。藤仓兄弟逃走时,很有可能顺势拿走他的车钥匙。

“在。”通子说。

“把椅子上的玻璃碎块扫掉,发动车子的引擎。”吉敷说完,便靠着车子,等待通子完成他的指示。不久,他听到引擎发动的声音。这时他有一种奇妙的感觉,他想:通子会发动车子的引擎了,她真的长大了。

“副驾驶座上的玻璃碎块也扫掉了。接下来呢?”通子问道,然后探头看着车子里面,打开车内灯。

“检查车灯。刚才的车祸可能把车灯撞坏了。如果两边的灯都坏了,就只好放弃这辆车子,想别的办法离开这里了。打开车灯看看吧。”

前面的雪地亮了,车灯好像没有坏,看来还有希望。吉敷不想拖着现在这样的身体在路上拦车、搭便车。

通子从驾驶座上下来,绕到车子的前方,说:“只有一边是亮的,另一边坏了。”

“只有一边吗?有点麻烦。那就慢慢开吧。”吉敷说完,就慢慢地爬进车子里,坐在副驾驶座上。

“很冷呀,把暖气开到最大吧。”吉敷说。

“已经开到最大了,但还是冷。对了,我有透明塑料布。”

“塑料布?”

“嗯。不过,只有包袱巾那么大,没办法把前车窗全部盖住。而且,我没有胶带。”

“后车厢内有胶带,马上贴起来。贴你那一边好了,我靠近你一点就行了。”

吉敷坐在副驾驶座上,看着通子把透明塑料布贴在前车窗上。不能帮通子的忙,让他很难过。因为有风,所以通子独自贴得很辛苦。弄了一阵之后,通子终于装饰好了一辆古怪的车子。如果不是现在这样的身体状况,看到这样的车子吉敷一定会捧腹大笑。

“这是一辆破破烂烂、别出心裁的补丁车。”

“嗯,和现在的我一样。你看得见前面吗?”

“没有问题。我们现在要去哪里?”

“通子,我想问你一件事。”吉敷护着侧腹,忍着疼痛,看着通子的眼睛,说,“你杀了藤仓市子和藤仓房子吗?”

“我没有杀她们。”通子也直视着吉敷,并不闪躲吉敷的眼神。

“很好。那我们去钏路。”吉敷很干脆地说。

“你要把我送去警局吗?”通子悲伤地说。

“你要相信我,我不会让你成为阶下囚的。”吉敷看看手表。现在还不到八点,离约定的时间还有十三个小时。只要在明天早上九点以前解开三矢公寓的奇怪命案之谜,通子就可以脱罪了。

可是,万一无法解开谜团,就得面对最不想面对的结果。那样的话,还不如没有找到通子。

三矢公寓的命案谜团很棘手,若是平常的话,吉敷不会下这么危险的赌注。可是,现在有通子这张王牌在手,三矢公寓命案的真相,她应该多少知道一些。因此,他觉得这个赌博是有胜算的。

车子上路了。虽然有塑料布做的前车窗,但风很大,还是很冷,风声更是飕地从耳边扫过。

“知道路吗?”吉敷一边发抖,一边问。

“嗯。”通子点点头,然后说,“很冷吧。”又说,“你的伤是车祸造成的吗?”

“车祸只是其中之一,我受了很多伤。”吉敷回答。

“还是先去医院看你的伤势吧?”

“没有时间去医院了,我们的时间只到明天早上九点。我不要紧,可以忍耐到钏路。”

“骗人,你的脸色非常不好。”

“那是因为太冷了。不说这个,你先回答我几个问题吧。我有很多问题想问你。首先,你为什么那么听藤仓兄弟的话?”

“这件事说来话长……”通子手握着方向盘说。

“你就慢慢说吧,反正开到钏路还很远,而且只有一只眼睛的车子也不能开快。”

“可是,我现在不想让你讨厌我。”

“这是什么意思?那你什么时候可以告诉我?”

“我也不知道。因为我们好不容易再见面了。刚刚见面,所以……再等等吧。”

这样吗?女人的心思就是这样的吗?吉敷如此想着。可是,这个问题是这起命案的核心,他不能等呀。

“那个理由和你五年前离开我有关吗?”

通子犹豫了好一会儿,才轻轻动了一下脖子,说:“有的。有,所有的事都有关。”

“所有的事?”吉敷追问,“包括你那些奇怪的‘毛病’吗?害怕小瓶子、害怕飞蛾、害怕盛冈的家里有鬼面具的那个房间等‘毛病’吗?”

通子叹了一口气,说:“是的。”

“你的意思是,所有的事情都和藤仓兄弟有关?”

“是的。但是,我现在不想说那些。”通子有点歇斯底里地说,“刚才你拼了命地救我,不是吗?”

“嗯。”

“我们好不容易见面了,我不想一见面就谈这些事。”

吉敷叹了一口气,不再说话。寒冷和疼痛让他缩成一团。“冷吗?我的外套给你盖吧?”

“说什么!那你怎么办?”

“你受伤了嘛!”

“没关系,我不要紧的。”

“可是……”

“我不要紧。”

两个人都沉默了,只听到飕飕的风声。

“没想到这样开车还挺舒服的。”通子先开口说,“好像在骑摩托车。”

“通子,”吉敷说,“你长大了,现在是真正的大人了。”

“是呀!一个人独立经营一家店,必须面对很多事情,不长大不行。”

“刚才很抱歉。”

“什么事?”

“我骂了你,说你比废物还不如什么的。刚才我太激动了。”

“不用道歉,我很高兴你那样说我。”

“高兴?”

“因为没有人会那样说我了。”通子说这句话的时候,嘴角轻微颤抖着。她是因为冷而发抖吗?

“我觉得我完蛋了。从前我就是个没用的人,近来这种感觉更是越来越明显。我的性格很不好。”

“是吗?你只是比较好强而已。”

“那叫逞强。连我自己都讨厌自己。”

说话也让吉敷感到痛苦了,他沉默下来,意识渐渐模糊。

突然觉得有人在摇动自己的臂膀,吉敷一下子醒过来。刚才好像睡着了。他的额头上有一只冰冷的女性的手。“你发高烧了,最好去看医生。”

“没有关系,不要停车。”吉敷指示道。

刚才睡着的时间虽然很短暂,但是已经很好了。得到意外的胜利,又有和通子重逢的喜悦,让他的心情比较开朗,紧张的情绪也随之松懈,所以才能安心地睡着。可是一醒来,疼痛和高烧所带来的不舒服感,立刻通通回来了。他觉得疼痛加剧,高烧也更严重,说话变得更辛苦。

“钏路也有医生。”

“现在应该以你的身体为重。”

“不让你成为有罪的人,才是最重要的。听我的,否则明天早上九点以后,你就是通缉犯了。”

吉敷一直在发抖,牙齿都无法咬合了。因为高烧的关系,他觉得说话真的很累。

“要通缉你的文件,明天早上就会被送出去。为了挡住这份文件,我们必须在明天早上九点以前解开三矢公寓奇怪命案之谜。这是不让你成为通缉犯的先决条件。我的身体可以以后再治疗。这里叫不到出租车吧?”

“是的。”

“没办法,那就继续开车吧。”

“去钏路吗?”

“没错。三矢公寓的命案虽然离奇,可是你是当事人之一,我认为有你的帮助,应该可以解开命案的谜底。你可以告诉我那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吗?”吉敷充满期待地发问。万一通子什么也不知道,那么明天天亮以前,一定无法解开那个命案的谜团吧?吉敷很紧张。

“我也不知道那个命案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我只是听他们的,他们叫我出去旅行,我就出发到东京了。”

“你什么也不知道?真的吗?”

“真的。他们什么也没有告诉我。”

吉敷非常失望,情绪低落得久久说不出话来。他用手扫掉窗外飞进来的雪花。雪好像变小了,可是还是会从窗外飞进驾驶座。一沉默下来,刺骨的疼痛好像要使大脑麻痹一样袭来,意识又要模糊了。

“对不起。”

“不用道歉,这是无可奈何的事。”

认真思考的话,会发现通子什么都不知道,反而是更好的情形,这表示她与这个命案没有关联。可是,眼前的难题就更加难以解决了。想到这个命案难题,吉敷就很郁闷。

“藤仓兄弟为了保险金,杀害了他们的妻子,没错吧?”

“没错。他们欠了人家钱,白色的生意又不好,所以才会那么做。”

“二十日那天,你把家里的钥匙给他们了?”

“我没有把钥匙给他们。”

“你没有给他们钥匙?那是他们私下复制了你屋子的钥匙。你知道这样的事吗?”

“我不知道……”

“通常你们见面的地点是哪里?”

“在店里,而且是白天的时候。”

“在丹顶吗?”

“是的。”

“和你见面的人是谁?”

“大都是弟弟,次郎。”

“他对你说了些什么?”

“他说我最近看起来很累,要不要去东京旅行、散散心。他说得非常体贴,我也觉得工作得很累,真的很想出门旅行。那时我的工作正好遇到瓶颈,又很想去东京,所以虽然觉得他的行动有点奇怪,还是搭着列车到东京了。”

“为什么那么轻易就听了他的话?”

“他带着坐到札幌的火车票来,还给我饯行。”

“他也给你钱了?”

“嗯。”

“你没有想到这是一个陷阱?”

“当时没有想到。后来看到报纸还吓了一跳,觉得很可怕。”

“然后你就到了东京?”

“嗯,我很害怕,心里很想找你帮忙。可是到了东京,又不敢去找你……”

“为什么不立刻打电话给我?”

“因为我已经被怀疑是杀人嫌犯了,你又是警官,所以……”

“因为我是警官,你不是更应该打电话给我吗?”

“我怕麻烦你。”

“那你干吗在走的时候还打电话给我?”

“因为我很想听听你的声音。”

“你每次都这样。后来去阿寒湖的时候,也打了那样的电话吧?”

“对不起,我只是想听你的声音。我喜欢你的声音。”

吉敷苦笑,说:“喜欢我的声音?只是我的声音啊!”

“啊,对不起,不只是声音。我是怕说了会让你觉得麻烦。其实你的一切我都……曾经很喜欢。”通子略微犹豫了一下,用过去式说明自己的感觉。

如果会觉得麻烦,我就不会让自己受伤到这种程度了——吉敷想这么说,却没有说出口,而且今后也不会说出这句话。

“给我打电话之后,你就搭了夕鹤九号。”

“嗯。看到你来月台时,我很高兴。”

“后来,藤仓令子到a卧铺车厢想杀你?”

“是的。”通子说这句话时全身发抖。

“以前你见过藤仓令子吗?”

“以前在钏路时,曾经在路上见过几次……竹史,我必须老实告诉你,我做了很可怕的事。”

“嗯,你杀死了藤仓令子?”

“你知道了?”

“当然,我的职业和杀人的事情有关。”

“是啊。”

“你睡觉的时候,她突然出现,并且想杀死你?”

“对。”

“那时快四点了吧?”吉敷又说,“她拿着刀子来杀你,可是你一把抓住她拿刀子的手,就在推拉的过程中,刀子割到令子的颈动脉。”

“没错,就是那样。好可怕。”

“逃离现场的时候,你在紧张的情况下,把令子的行李也一起带走了。”

“嗯。”

“你进入厕所换衣服时,才发现忘了拿自己的车票和那个鹤形的镀金汤匙。”

“是的。”

“你很害怕,不敢回去拿那些东西。可是,就在害怕不知道怎么办才好的时候,你突然想到或许令子也有车票。幸好那时一紧张,你把令子的包也一起带出来了。”

“嗯。”

“果然从她的包里找到b卧铺车厢的车票了。”

“没错。你真厉害,竟然都说对了。”

“因为我们曾经是夫妻,我可以猜到你的作为。于是,你便去b卧铺车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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