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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55年(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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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月10日,星期日

米斯蒂克之家。温暖的艳阳天。像是到了夏天。茱萸花尽数盛开。我假装在花园里看书,实际上,我满脑子想的都是今天的第一杯酒。上午十一点还没到,我走进厨房,开了一罐啤酒。旁边没人,我喝了几大口,再往啤酒罐里倒满波旁威士忌。重新回到花园后,报纸忽然间看起来都更有趣了。“这就开始喝酒了?”阿兰娜用她最挖苦、最不认同的语气说。“啤酒而已,天哪。”我表示抗议。这罐酒能让我撑到中午,到了中午,我就可以光明正大地调一壶马丁尼了。阿兰娜喝一杯,我喝三杯。午饭时,我会开一瓶红酒。下午,我会睡个午觉,然后去海边,带孩子们在岩石周围闲晃。等回了家,就来一两杯餐前苏格兰威士忌加苏打水。晚餐,我会喝更多的红酒,餐后喝白兰地,很快就到睡觉时间了。这是我在乡下挨过周日的方式。

我为什么要喝这么多酒?嗯,一个原因是,到了周日,我知道我周一早上就必须回纽约了。一个地方有一个地方的灵魂,对此我深信不疑——这也是我喜欢米斯蒂克之家的原因——纽约上西区的灵魂不适合我。我痛恨我们的公寓;我痛恨它所在的位置,它已经开始让我讨厌整个曼哈顿岛了。是哪些因素合在一起导致了这一点呢?是西区南北向狭窄的道路。是道路两旁毫无特色的建筑。是上述建筑的高度,以及上西区总是挤挤挨挨的人群。太挤了,人行道上总是挤满了行人。另外,还有宽阔但冷冰冰的哈德逊河。那里就是不适合我——我的灵魂在枯萎。我多次向阿兰娜建议搬家,可她很爱那套公寓。也许,我是不习惯跟两个小女孩同住;也许,我并不幸福。

(6月)

开车去了长岛的温多斯——纳特·泰特的继父家,一座新古典主义风格的大宅。彼得·巴卡塞安(即继父)买下了继子百分之七十五的作品,并在某种程度上充当着非正式经纪人的角色。对纳特来说这有利也有弊——纳特是个充满魅力(一定还有更好的形容词——但我想不起来了)但本质老实的年轻人。有利的是,他的收入有了保证;有弊的是,没有哪个有才华的艺术家想让继父控制自己的职业生涯。

我买了“白色建筑”组画中的两幅——都是大幅的灰白油画,透过石膏粉绘制的底色(像透过寒冷的迷雾),显出模糊的炭笔印,稍加仔细观察,你会发现那些是房屋。巴卡塞安特别为纳特感到骄傲,纳特却羞怯地不愿接受任何溢美之词,仿佛那是嗡嗡乱飞的苍蝇。我喜欢他——巴卡塞安——他有富人不假思索的自信,但又没有与之对应的极端利己主义。你能感觉到,他看待艺术世界如同学童看待存货充足的糖果店——是个可以纵情陶醉的世界,充满潜在的乐趣和自我放纵。他和纳特去雪松酒馆喝酒,热烈地讨论女人:“我是说,那男孩真的是不得不动手才把她们赶走!”但我怀疑纳特的喜好不在这方面。

(7月)

米斯蒂克。天哪,这真是个好地方。我努力控制饮酒量,在这里,我和阿兰娜之间的紧张气氛也得到缓解。我看着沙滩上的她:皮肤晒得黝黑,身躯宽大优美。姑娘们对着海岸大笑尖叫,我对自己说:蒙斯图尔特,享受生活对你来说就那么难吗?和阿兰娜做爱时,我尝到她胸脯上咸咸的味道。躺在她身边的床上,在涨潮时,我侧耳聆听阵阵涛声,以及九十五号公路上偶尔飞驰而过的汽车声,我想我感受到了宁静。

就在几千米之外,泰晤士河从诺维奇流向新伦敦。埃塞克斯镇和老莱姆镇近在咫尺。费奇为自己的仇英情节选了个最不合适的地方。

(8月)

两个姑娘去跟她们的父亲住了。阿兰娜和我在长岛与安·金斯伯格共度了一周时间。赫曼·凯勒也在这儿,还有无处不在的奥哈拉。整个纽约艺术圈的人似乎都来这儿了——感谢上帝,我们的避暑小屋在康涅狄格州。凯勒带我们去波洛克家晚餐,李(克拉斯纳,他的妻子)不让我们进门。她说波洛克“身体抱恙”。可我们听到从屋后传来震耳欲聋的爵士乐。我们开车去了奎戈,吃了汉堡。凯勒和奥哈拉不停地说波洛克是个“天才”,我不得不打断他们。不好意思,这个词你们不能随口乱说,我说,它只适合历史上那些屈指可数的最伟大的艺术家:莎士比亚、但丁、达·芬奇、莫扎特、贝多芬、委拉斯凯兹、契诃夫,还有其他一些人。你们不能把杰克逊·波洛克归于这类人,称呼他为天才——这是夸大其词,更别提它有多荒谬了。他俩强烈表示反对,我们饶有兴致地争论了一番。

(9月)

今天,我发现马吕斯从利平之子画廊贪污了将近三万美元。我不知道到底该怎么办。他一直在设法侵吞小额公款,总是用不超过他可以自由花销的五百美元限额去买画,并不向我汇报。我去楼下画仓清点库存,发现有将近三十幅油画上都有他的名字:他买它们的时候用的钱要是超过十块、二十块,那就真是出乎我的意料了,可发票上的价格全是二百五十块、三百二十五块之类。这从本质上来说是诈骗,只是很难证明。这样的情况必须极其谨慎地处理。

下班后,我和阿兰娜见了面,早早吃了晚餐,然后去看电影——《时光匆匆》。我几乎没看屏幕上演了什么。但后来,到了床上,我们做爱就好像是第一次约会。是因为我的心思有一半在别处吗?她的大腿似乎张得更开了,所以插入她的身体时,我感觉比以往都更深入。我觉得自己无比膨胀、强壮有力,仿佛可以不射精,就这样一直持续下去。这时,她高潮了,她紧紧抓着我,我立刻射了,怀着一种释放感和净化感,还立马想到巴尔扎克说的——“又一部小说泡汤了。”这个想法惹得我笑了起来,听到我的笑声,阿兰娜也笑了,我们共同经历了一种让人快乐的互动式的性愉悦。我抽出时,仍处于半勃起状态;我感觉我依然处于一种动物发情般的狂热中,准备再来一次。“天哪,”阿兰娜说,“你今天晚上是怎么了?”我们一起冲澡,抚摸彼此,温柔地接吻。我们擦干身上的水,回到床上。打开红酒,我们又相互爱抚,只是都有些懒洋洋的,心照不宣似的,决定不做第二次了。刚刚这次做爱发生了新情况,我们都想好好把握这段记忆。

凌晨四点,我醒来,写下这篇日记,睾丸隐隐作痛。但我的脑子里塞满了马吕斯和他的骗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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