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1/2)
6月进入尾声,紫丁香已经盛开。有时就是这样,夏天来得早,天气热得快,花儿不只开得快,还开得异常浓密,简直是怒放。
不知为何,今年的夏日来去匆匆,将光与热一瞬间烧尽就离开了。仲夏节还没到,紫丁香丛就只剩干枯黄褐的小树枝。山丘上教堂前,散落一地的花瓣,仿佛五彩碎纸,正在凭吊一场已逝的宴席。
教堂里,通往主礼拜堂的走道尽头,摆着一副浅色木制棺材,上面插着一朵玫瑰。
棺材正面的镜框里,是一位年轻人的遗照。他异常俊美的脸庞,挂着深邃迷人的微笑,是个人见人爱的美男子。
美丽的外貌,精湛的才华,无可限量的前途,最后却像天际流星,倏忽即逝。
棺材旁边有一座铁制烛台,孤独的烛焰在风中摇曳。
整副棺材除了那朵玫瑰花之外,没有任何装饰或点缀。
一切仿佛都是未完成品。一切都是残缺的,仿佛还有什么正在加工,正在酝酿。
教堂大门敞开,人们从四面八方,或成群,或单独走上前来。
天气相当美好。这样的天气更适合放暑假前的结业式,或是夏季户外婚礼。但是身穿墨色西装的司仪站在石阶上,神色凝重地发着流程表,走进教堂的每个人的表情都是那样悲怆、苍凉,仿佛冻结——然而外头正是灿烂温暖的6月天,这一切真是太不协调了。
前来的大多是年轻人,死者本人也才二十出头,他的人生才刚开始发光,他正要向全世界证明自己……
这座小巧的黄褐色木造教堂,从外观上看,它像一座乡下的教堂。据说这还是故意设计的,这样才不会把人吓跑。
20世纪初的时候,大批穷困的民众从乡下涌入首都,只为谋得一份工作,图个温饱。他们需要能够提供精神慰藉、让他们倾听上帝箴言、接受圣餐礼的地方。位于1公里外的卡特琳娜教堂有着宏伟的雕刻,真材实料的大理石礼拜堂,反而显得太崇高、太肃穆了,不适合这些刚到城里的草根民众。
相反地,这座圣灵教堂就显得平易近人。
悦塔街南端的圣灵园中有一座隆起的小山丘,四周绿意盎然,圣灵教堂就位于此地,对所有人伸出欢迎的双臂。拼木地板,墙壁上简单的挂画,宽阔的窗户透进更多光线,教堂里的一切显得非常朴实无华,散发出一种友善、平易近人的氛围。
尽管如此,大家进入教堂后,朝入口右边那间小到不能再小的接待室望过去,仍然看到有一家人面带惊恐、惶惶不安地坐着。
他们大老远地专程从汉玛滩坐火车赶到斯德哥尔摩。这段时间,他们在城里遇到的人都相当友善。
当年在厄斯特松德咖啡厅发掘班特的导演非常大方,让他们免费住在自己位于南岛区的雅致木屋,他自己则花钱住旅馆。
班特曾在表演艺术学院待了三年,校长特地接待他们,促膝长谈,对班特的表现与才华赞誉有加。他再三表示惋惜:这真是文艺界莫大的损失!
班特就这样走了,这真是文艺界莫大的损失。
校长还特地给他们看全国各大报纸对当年毕业公演的评论剪报以及表演的精彩片段。当时每一家报纸、每一家新闻社都专文报道过班特。
他直接将所有剪报送给那一家人。那位母亲会把这些剪报,还有爱子早年参与演出的电视影集报道,用文件夹小心翼翼地珍藏起来,只为纪念那如流星般耀眼却短暂的成就。
离开学校时,他们遇见一位全国知名的演员。这位演员一知道他们的身份,便紧握住他们的手,久久不愿松开。他再三告诉那位母亲,她的儿子真是百年一见的人才,他多么希望能够与班特共事!他语带哽咽,直说班特的死真是无法弥补的损失,说到最后几近泣不成声……
这时,大家再也忍受不住,终于痛哭失声。
所有人就这样站在表演艺术学院入口台阶上哭泣。
他们和这些导演、演员、校长素不相识,而他们竟为了班特的死感到如此悲痛!
即使万般绝望,这家人还是为自己杰出的儿子感到骄傲。
进入表演艺术学院就读,一直是班特最大的梦想;在他有限的今生里,他也确实在斯德哥尔摩功成名就,发光散热,将整个城市纳入自己的地盘。最后他们决定,就在这座位于表演艺术学院旁边的教堂为班特举行葬礼。
真正关心、疼爱班特的人都住在斯德哥尔摩,在这里为他举行葬礼,也算是某种落叶归根吧。
家人之间心照不宣:要是让班特自己选择,他一定宁愿被埋葬在斯德哥尔摩。
所以,他们现在才会惊慌地坐在小小的前厅内。教堂被前来凭吊的人挤得水泄不通,从礼拜堂内传来的交谈耳语,全被他们听得一清二楚。
班特真是不世出的天才,他的死真是天妒英才,是艺术界永难弥补的损失……
他们身穿黑衣,六神无主地等待着牧师的指示。厅内早已坐满他们不认识的人,包括剧院人员、演员、艺术家,这些人想必都彼此认识。
班特是家中最小的孩子,集妈妈与两位兄姐的宠爱于一身。他是全家人心中永远的小宝贝,为了一圆星梦而来到斯德哥尔摩。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