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病人的健康(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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柯莱丽雅姨妈突然感觉不太舒服,一时间家里慌作一团,有好几个小时,谁都来不及做出反应或者讨论出个应对办法,就连一向处事老到的罗克舅舅也束手无策。电话打到了卡洛斯的办公室,罗莎和佩帕打发走了学习钢琴和声乐的学生,连柯莱丽雅姨妈也在担心妈妈的身体,胜过担心她自己。她确信自己的病问题不大,可妈妈的血压和血糖情况太糟糕,不能把这种令人不安的消息告诉她。大家都非常清楚,是博尼法斯大夫最先理解并且赞成对她隐瞒阿莱杭德罗的事。要是柯莱丽雅姨妈不得不卧床休息,也得想个办法让妈妈不要去怀疑她病了,阿莱杭德罗那件事就已经让大家很艰难,现在又雪上加霜;只要一不留神,她就会知道真相。家里房子倒是挺大,可也不能不考虑到妈妈敏锐的听觉,以及她那神奇的本领:她总能猜到家里每一个人的位置,这让大家都很不放心。佩帕是用楼上的电话打给博尼法斯大夫的,她告诉她的兄弟姐妹,大夫会尽快赶到,他们要把栅栏门虚掩着,这样大夫来的时候就不用叫门了。柯莱丽雅姨妈已经昏厥过去两次了,而且说她头疼得受不了,罗莎和罗克舅舅忙着照看她的时候,卡洛斯则在妈妈那里,给她讲和巴西发生外交冲突的消息,读最近的新闻给她听。这天下午,妈妈兴致很高,也没有腰疼,平日午睡时总会疼上一回的。她见人就问出什么事儿了,怎么大家看上去都神情紧张,家里人顾左右而言他,谈论着低气压以及面包添加剂的不良后果。喝下午茶的时候,罗克舅舅来陪妈妈聊天,卡洛斯这才腾出身来去洗了个澡,然后去楼下等大夫。柯莱丽雅姨妈现在感觉好一些了,就是在床上挪动还有点费力,第一次昏厥醒过来以后,她就把过去操不完的心都放下了。佩帕和罗莎轮流陪着她,端茶倒水,她却没说话;黄昏时分,家里平静了下来,兄弟姐妹们互相商量了一下,都说柯莱丽雅姨妈的病大概真的不太要紧,也许明天下午她就可以回到妈妈的卧房里去,就像什么事也没发生过一样。

阿莱杭德罗的事要糟糕得多,因为他出车祸去世了,当时他刚抵达蒙得维的亚,正准备去一个工程师朋友的家。已经过去近一年了,可是对这个家来说,这依然像是刚刚发生的事情,只除了妈妈,因为于她而言,阿莱杭德罗是去了巴西,累西腓有一家大公司委托他在那里建一座水泥厂。自从博尼法斯大夫发出警告之后,大家也不敢把这消息一点一点地告诉妈妈,暗示她说阿莱杭德罗出了意外,受了点轻伤之类。就连最初有些不解的玛利亚·劳拉,也承认无法把这个消息告诉妈妈。卡洛斯和玛利亚·劳拉的父亲一起去了趟乌拉圭,带回了阿莱杭德罗的遗体,这边全家人都在照看妈妈,因为那一天她心情不好,很难应付。工程师俱乐部答应在他们那里给阿莱杭德罗守灵,忙于照看妈妈没法脱身的是佩帕,她连阿莱杭德罗的棺材都没能看上一眼,其他人则轮流守着,还有陪伴可怜的玛利亚·劳拉,她悲伤不已,眼泪都流不出来。和以往一样,最后的主意还是要由罗克舅舅来拿。天快亮的时候,他同卡洛斯谈了谈,卡洛斯埋头趴在餐桌的绿色台布上,为自己的兄弟无声地哭泣着,就在这个地方,他们曾经多少次一起打牌呀。后来柯莱丽雅姨妈也过来了,妈妈一整夜都睡着,这会儿倒不用替她操心。在罗莎和佩帕的默许下,大家决定了首先要采取的措施,先把《国民报》藏起来——有时妈妈也会打起精神看上几分钟报纸,同时所有人都赞同罗克舅舅的主意。就说有一家巴西公司和阿莱杭德罗签了个合同,他得在累西腓待上一年,阿莱杭德罗只有几个小时来做准备,只得中断了在工程师朋友家短暂的休假,收拾好箱子,登上了最近的一班飞机。妈妈要明白现在时代不同了,那些公司老板才不管别人怎么想,但是等到年中,阿莱杭德罗总能想办法休上一个星期的假,回布宜诺斯艾利斯来。妈妈似乎不太情愿地接受了这个消息,当然她还是哭了一会儿,大家赶紧拿出嗅盐给她闻闻。卡洛斯最懂得怎么逗她开心,对她说,家里的小儿子刚有了点成就,这样哭哭啼啼的太难为情了,而且如果阿莱杭德罗知道大家是这样对待他签了合同的消息,会不高兴的。妈妈果然安静下来,还说为了遥祝阿莱杭德罗健康,想喝一小口马拉加的甜葡萄酒。卡洛斯突然冲出去找葡萄酒,却是罗莎把酒拿了回来,还和妈妈一起干了杯。

妈妈的日子过得不容易,虽说她很少抱怨,但还是有必要想各种办法陪陪她,尽量分散她的注意力。阿莱杭德罗葬礼的第二天,她觉得奇怪,玛利亚·劳拉怎么没像以往那样在星期四来看她,佩帕下午就去了诺瓦里家和玛利亚·劳拉谈了这件事。与此同时,罗克舅舅正在一个律师朋友的书房里把事情的原委解释给他听,律师答应马上给他在累西腓工作的兄弟写封信(在妈妈家里说出累西腓这个地名可不是随意而为),通信的事情就算安排好了。博尼法斯大夫也仿佛是顺便来看了看妈妈,检查过她的视力后,他说情况好多了,但还是劝她这些天不要看报纸了。柯莱丽雅姨妈会把那些最有意思的消息告诉给她,幸好妈妈不喜欢听新闻广播,因为内容太俗气,而且每过一会儿就会插播可疑的药品广告,敢去吃这些药的人简直是拿命在赌博。

星期五下午,玛利亚·劳拉来了,说自己现在忙着学习,要准备建筑学的考试。

“对,我的好孩子,”妈妈对她说,眼里满含柔情,“你看书把眼睛都熬红了,这可不好。用点儿金缕梅敷一敷,那是最管用的。”

罗莎和佩帕一直在旁边,不时接几句话,这样,玛利亚·劳拉努力坚持住了,当妈妈说起这坏小子未婚夫竟然不吭一声,一走就是这么远时,她甚至还微笑了一下。现在的年轻人就是这样,世界变得疯狂了,每个人都匆匆忙忙,做什么都没时间。后来妈妈又开始讲起那些大家都无比熟悉的祖辈往事,咖啡送来了,卡洛斯也进来插科打诨,讲讲故事,罗克舅舅有时在卧室门口站一会儿,一脸好脾气的样子望着他们,就这样一直到妈妈该休息的时间,一切如常。

一家人就这样慢慢习惯了,玛利亚·劳拉更艰难一些,但好在她只有每个星期四才来看妈妈;一天,阿莱杭德罗的第一封信到了(妈妈已经问了两次,怎么还没有他的消息),卡洛斯在床头给她读了信。阿莱杭德罗很喜欢累西腓,他谈到了港口,谈到卖鹦鹉的小贩,还谈到了那里好喝的冷饮,他说那里的菠萝便宜得就像不要钱一样,咖啡也货真价实、浓香四溢,家里每个人听了都直流口水。妈妈让把信封拿给她看看,还说把邮票送给莫洛尔达家的小男孩,这孩子集邮,虽然妈妈并不喜欢孩子们玩邮票,因为这些东西可是哪儿都去过的,而孩子们玩过以后从来不知道洗手。

“他们总拿舌头舔了邮票再贴,”妈妈总是这么说,“谁都知道,那上头尽是细菌,留在舌头上了还会繁殖。不过还是把这张邮票给他吧,反正他已经有了那么多张,多一张也……”

过了一天,妈妈把罗莎叫来,口授了一封给阿莱杭德罗的信,问他什么时候可以休假,回来一趟是不是要花很多钱。她还给他讲了讲自己现在的身体状况,说卡洛斯刚刚被提了职,跟佩帕学钢琴的一个学生得了奖。她还告诉他,玛利亚·劳拉每个星期四都来看她,一次不落,可她学习太刻苦了,对眼睛不好。信写好之后,妈妈在结尾用铅笔写下了自己的名字,又轻轻地吻了一下信纸。佩帕说要去找个信封,便站起身来,柯莱丽雅姨妈拿来了五点钟要吃的药,以及要插在橱柜上花瓶里的鲜花。

一切都难之又难,因为在这段时间里,妈妈的血压更高了,家里人有时会怀疑,是不是冥冥之中有什么东西在起着作用,是不是他们的举止中有什么露馅儿的地方,尽管大家慎之又慎,强颜欢笑,还是有一丝不安或是沮丧给妈妈造成了不好的影响。但这是不可能的呀,因为即便是假装去笑,到最后都会和妈妈一起真的哈哈大笑起来,有时候没在妈妈跟前,他们也会互相开开玩笑、推搡一番,不过紧接着就会像是从梦中惊醒一样,诧异地望着彼此,佩帕满面通红,卡洛斯低下头,点燃一支烟。说到底,唯一要紧的是把时间混过去,别让妈妈有所察觉。罗克舅舅跟博尼法斯大夫谈过了,大家也一致同意要把这场善意的哄骗喜剧一直演下去,哄骗喜剧这个词儿还是柯莱丽雅姨妈的创造。唯一让人担心的是玛利亚·劳拉到家里来的时候,因为妈妈理所当然地要一次又一次地谈起阿莱杭德罗,她想知道是不是等他从累西腓回来他们就会立即结婚,又担心她这个发疯的儿子会不会再接受另一份合同,去那么远的地方待那么长的时间。玛利亚·劳拉这时总是一动不动地坐在椅子上,一声不吭,两只手紧紧地握在一起,甚至把自己捏伤,大家也没有别的办法,只能不时地进到卧室里分散妈妈的注意力,解救玛利亚·劳拉,可是有一天,妈妈问柯莱丽雅姨妈,为什么每回玛利亚·劳拉来看她,大家都这样急着来找她,好像只能趁这会儿跟她相处似的。柯莱丽雅姨妈放声大笑,说这是因为大家都在玛利亚·劳拉身上看到了阿莱杭德罗的影子,所以每次她一来,大家就都想要和她待在一起。

“你说得有道理,玛利亚·劳拉太好了,”妈妈说,“我那个无赖儿子配不上她,真真的。”

“瞧你还说这话,”柯莱丽雅姨妈说,“你每次一提到儿子,眼睛都亮起来了。”

妈妈也笑了,并且想起来这几天该收到阿莱杭德罗的信了。信真的到了,罗克舅舅把信连同下午五点钟的茶一起送了进来。这一回妈妈想亲眼看看这封信,让人拿来了老花镜。她用心地读着,好像每一句话都是一口需要反复品鉴的美味。

“现在的年轻人真是不懂得什么是尊重,”她的语气其实并不十分在意,“虽说我们年轻时还没人用打字机,可就算是能用,我也绝不敢用这玩意儿给我父亲写信,你肯定也不敢。”

“确实,”罗克舅舅说道,“谁不知道那老头儿的坏脾气。”

“罗克,你这么称呼他也太不像话了。你知道的,我从来就不喜欢听你叫他老头儿,可你总是无所谓。别忘了妈妈生起气来有多可怕。”

“好吧,行了行了。我也就是随口一说,和尊重不尊重没有关系。”

“奇怪,”妈妈边说边摘下眼镜,看着天花板上的嵌线,“阿莱杭德罗已经寄来五六封信了,却没有一回叫我……嗯,这可是我们俩的一个小秘密。很奇怪,你知道的。为什么他连一回都没这样叫过我?”

“也许是这孩子觉得把这称呼写在纸上会有点儿傻吧。口头上叫你是一回事儿……他怎么叫你来着?”

“这是秘密,”妈妈说道,“是我的小儿子和我之间的秘密。”

佩帕和罗莎对这个称呼一无所知,问卡洛斯,他也只是耸了耸肩。

“还能怎么样呢,舅舅?我能做到的就是伪造个签名。我觉得妈妈会把这事儿忘掉的,你也别太在意了。”

就这样四五个月过去了,阿莱杭德罗在一封信里说他现在很忙(可是他忙得很开心,因为对一个年轻的工程师来说,这是一次非常好的机会),妈妈坚持说,现在他该休假回一趟布宜诺斯艾利斯了。回信由罗莎执笔,她觉得这一回妈妈口述得特别慢,好像每句话都要斟酌半天。

“天晓得这家伙能不能回来一趟,”罗莎仿佛不经意地说了句,“他正是顺风顺水的时候,要是为这件事跟公司闹得不愉快那就没意思了。”

妈妈好像没听见一样,继续口述着。她的健康状况不容乐观,她是真想见到阿莱杭德罗,哪怕只有几天也好。阿莱杭德罗也该挂念着玛利亚·劳拉,倒不是说他太冷落未婚妻,但爱情不能只靠千里之外的甜言蜜语和种种诺言来维系。不管怎样,她希望阿莱杭德罗尽快给她来信,带来些好消息。罗莎注意到妈妈这一回签名之后没有亲吻信纸,而是死死盯住这封信,仿佛要把它印在自己的脑海里。“可怜的阿莱杭德罗。”罗莎想道,背着妈妈匆忙画了个十字。

“你瞧,”罗克舅舅对卡洛斯说,这天晚上他们俩单独留下来玩了盘多米诺骨牌,“我看要坏事儿。得想个说得过去的理由了,要不然,她迟早会明白真相的。”

“我是没辙了,舅舅。最好是能让阿莱杭德罗回信写点儿什么事,能让她再高兴上一段时间。可怜她身体这么虚弱,我真没法想象,如果……”

“谁也没说那个,孩子。可我要告诉你,你妈妈是那种坚持到底的人。这是我们家族的性格,小子。”

妈妈看完了阿莱杭德罗闪烁其词的回信,一句话也没说。信中说等到工厂第一阶段完工,他一定争取请上几天假。这天下午,玛利亚·劳拉来的时候,妈妈请她也劝劝阿莱杭德罗,让他回布宜诺斯艾利斯一趟,哪怕是一个星期也行。玛利亚·劳拉后来告诉罗莎,妈妈是在别人听不见的情况下对她说的。还是罗克舅舅最先提出了建议,其实这办法大家也都想过好多次,只是谁也没有勇气把话挑明罢了。当妈妈又向罗莎口述信件让阿莱杭德罗回来的时候,罗克舅舅下了决心,没有别的办法了,只有试一试,看妈妈能不能抗得住第一个坏消息。卡洛斯咨询了博尼法斯大夫,大夫的意见是,审慎行事,准备些药水。在一段必要的等待之后,一天下午,罗克舅舅过来坐在妈妈床边,罗莎在药柜旁边沏着马黛茶,眼睛望向窗外的阳台。

“你瞧瞧,我这才算有点明白了,为什么我这个臭外甥下不了决心回来看我们,”罗克舅舅说道,“他知道你身体还没恢复,他不想让你担心。”

妈妈看着他,好像没听懂他在说些什么。

“今天诺瓦里家打电话来了,好像是玛利亚·劳拉有了阿莱杭德罗的消息。他没什么大事儿,不过这几个月不能出远门了。”

“为什么不能出远门?”妈妈问道。

“因为他有只脚出了点儿问题,好像是吧。我记得是脚踝那儿。得问问玛利亚·劳拉到底怎么回事。老诺瓦里说是骨折了还是怎么着了。”

“脚踝那儿骨折了?”妈妈追问道。

在罗克舅舅开口回答之前,罗莎早已把嗅盐的小瓶子拿在了手里。博尼法斯大夫也立即赶到,整个过程就发生在这几个小时里,却是漫长的几个小时,博尼法斯大夫直到深夜才离开。两天后,妈妈觉得她已经好了,要佩帕给阿莱杭德罗写封信。佩帕没弄清情况,像往常一样拿着记事本和铅笔过来,妈妈却闭上眼睛,摇了摇头。

“你写就行了。告诉他好好照顾自己。”

佩帕照办了,虽然她也并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一句接一句地往下写,明知道妈妈并不会看。这天晚上,她对卡洛斯说,当她在妈妈床边写信的时候,她有百分百的把握,这封信妈妈既不会看也不会在上面签名。妈妈始终闭着眼睛,直到该喝汤药的时候才睁开,好像她已经把这事儿忘了,好像她在想别的事情。

阿莱杭德罗回信的口吻再正常不过了,他解释道,本来是不想把骨折的事情告诉她的,怕她担心。一开始医生弄错了,给他打了石膏,后来又得重新换过,可他现在已经好多了,再过几个星期他就可以下地走路。总共得要两个月时间吧,不过糟糕的是,他的工作在最紧要的时刻被落下一大截,这样一来……

卡洛斯大声朗读着,他感觉妈妈并没有像以前那样仔细听。她不时看看钟,这是她不耐烦的标志。七点钟罗莎就应该把汤和博尼法斯大夫开的药端来的,可这会儿已经七点五分了。

“好了,”卡洛斯边说边把信叠起来,“你看见了,什么事儿都没有,这家伙没什么大问题。”

“那当然了,”妈妈说,“喂,你去告诉罗莎,让她快一点儿行不行。”

妈妈仔细听玛利亚·劳拉讲了阿莱杭德罗骨折的情形,还对她说让他多揉揉,说她父亲有一次在马坦萨斯从马上摔下来,多揉一揉可管用了。紧接着,仿佛还在说同一句话,妈妈又问能不能给她滴几滴柑橘花精油,清神醒脑是最管用的。

这天下午,玛利亚·劳拉先开了口。临走前,在客厅里,她把她的想法告诉了罗莎,罗莎看着她,好像无法相信自己的耳朵。

“别这样,”罗莎说道,“你怎么能那样想?”

“这不是我的想象,这是事实,”玛利亚·劳拉说,“我不会再来了,罗莎,你们让我干什么都可以,可我不会再踏进那个房间了。”

说到底,谁也没有觉得玛利亚·劳拉的奇想过分荒谬。还是柯莱丽雅姨妈把大家的感受归结为一句话:在像他们这样的家庭里,责任就是责任。罗莎被派去诺瓦里家,可玛利亚·劳拉哭得昏天黑地,没办法,只能尊重她的决定;佩帕和罗莎从这天下午起就开始渲染舆论,说这可怜的姑娘学习任务太重,她太累了。妈妈什么都没说,星期四再次到来时,她也没问起玛利亚·劳拉。到那个星期四,阿莱杭德罗去巴西有整整十个月了。公司对他的工作太满意了,几个星期之后,又向他提出续签一年合同,条件是他立刻出发到贝伦去建另一座工厂。罗克舅舅认为这太棒了,对于一个年纪轻轻的小伙子来说,这可是极大的成就。

“阿莱杭德罗打小就最聪明,”妈妈说,“就像卡洛斯做事最能坚持一样。”

“你说得没错,”罗克舅舅说道,一面在心中疑惑,玛利亚·劳拉怎么会冒出那种念头,“说真的,姐姐,你的孩子们个个都没得说。”

“这话不假,我是没什么可抱怨的。要是他们的父亲能看见他们长这么大该开心坏了。女孩们个个都是好姑娘,可怜的卡洛斯,一看就是我们家出来的好小伙。”

“还有阿莱杭德罗,他有远大前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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