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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月二十九日(周三)(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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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学三年级的香织和她六个月大时就认识了的好朋友祥子,似乎是因为昨天在大雨中游览迪士尼乐园而玩累了,现在并没有表现出很高兴的样子。两人头戴方巾,穿着短裤和运动鞋,一直亲密无间地沉浸在他们自己的世界里。我们一行在上午九点半从东京站乘坐一日游观光巴士,现在到达皇宫前广场,正在以二重桥为背景拍摄纪念照片。我在四十多年前也曾经坐观光巴士拍过纪念照片吧。当时我和从京都过来的伯父伯母一起,在吉原观看了花魁游街。今天的巴士与当时不一样,是德国生产的双层巴士。

虽然没有当面对我说,香织私下里好像叫我“恋屎狂”。看到香织读着我写的《尿尿》《臭臭》等诗而高兴的样子,她妈妈教给了她“恋屎狂”这个词。我是在加德满都第一次见到这位有点儿怪异的母亲山本真弓女士和她的女儿香织的(两人都可以熟练地使用尼泊尔语、英语和日语)。她当时的身份是外务省外派的调查专员,如今是山口大学的社会学副教授,著有《尼泊尔人的生活与政治》一书。她看起来一点儿都不像一位学者,精力充沛,有些男性气质,最初是被人介绍认识了我的好友佐佐木干郎,后来以我去山口县参加中原中也诞辰纪念为契机,我们熟络起来,她和干郎、我三人逐渐聚在一起胡吹乱侃。所以这次她带着孩子利用春假来东京旅游,我就陪同他们四处游玩以尽地主之谊。

小学生们对楠木正成 [11] 的铜像没什么兴趣当然可以理解,但当四十出头的山本女士问我“这是谁呀?”的时候,我略为惊讶。“小学的时候我参加学习成绩汇报演出,我扮演正行,喜欢的女生扮演正成,我们一起演绎樱井驿诀别 [12] 的情景,但是后来我因为发烧而没有参加正式演出,我至今都感觉遗憾。”我这样回答了她,但这基本等于没有做出任何解释。我历史学得不好。我们又爬上巴士来到了浅草,由于到午饭之前可以自由行动,所以我们省去了参拜观音菩萨的时间,来到各国语言交织的商店街闲逛。山本女士说要给孩子们买东京特产,但迟迟难以下定决心买什么。最终两人一合计,选择了早安少女组的垫板,一共花了八百四十日元。由于在山口县不卖这些,所以这也可以被称为东京特产了吧。我是“脸盲”,早安少女组合里女孩儿们的一张张脸是彻底分不清了。

午饭吃了天妇罗后,我们从吾妻桥边出发乘坐水上巴士,这种巴士类似巴黎塞纳河上的游船。宣传册上写着“始于一八八五年”,这种巴士一八八五年就有了,以前被称为“一文钱蒸汽船”。如今看看这些船的名字,“海舟”“道灌”“马可·波罗”“威尼斯”“江城”(rivertown),夸张得让人有些不好意思。讲解员告诉我们隅田川的名字源于“澄清的河流”,我看着河面上到处漂浮着水鸟,推测河里也栖息着各种鱼类。我们穿过了几座大桥,当我正想着大桥里面果然没有外国名字时,前面的一座“rabow brid”(彩虹大桥)映入眼帘。我们在日出栈桥下船,之后乘坐“百合海鸥”号列车。

年轻的导游十分幽默。在讲解自动检票机使用说明讲到一半的时候,突然害羞地问:“大家应该都知道吧?”我就像看表演一样地注视着她。她手里举着的黄色旗子与晴朗的天空十分搭调。我们有好几条可以选择的游玩路线,最后遵循香织和祥子的意愿选择了临海副都心线,去参观富士电视台。他们俩只顾着寻思能不能偶遇喜欢的电视艺人。我自己也是上过电视的,但应该不会被认为是电视艺人吧。乘坐电梯来到七层,大风强烈得仿佛会把我们吹走一般。从二十五层的球形眺望室所鸟瞰到的风景,应该是太田道灌和胜海舟都无法想象的吧。我觉得,从高处俯视众生,未免有些轻薄于人类了。之所以人人都想往高处爬,难道不是因为看不到人们肮脏不堪、汗流如注的细节,是一件令人愉悦的事吗?

我们再回到时已经四点多了。对于这样的观光旅游究竟会给孩子们的心灵留下些什么,我真的没有把握。因为香织想要买和祥子一样的儿童用系列手账,我们来到银座的文具店和百货商场四处寻找,终于买到了一样的。还一起买了圆珠笔,油墨是粉红色的,有草莓的香味。或许,这种草莓香味才会一直留在香织的记忆里吧,我这样做着普鲁斯特式的思考。山本副教授说:“此时此刻我被女儿抛弃在一边了。”言语之中既有不安,又隐含着喜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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