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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弹珠(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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凛酱醒了,嘴巴里有种不舒服的感觉。她的枕边放着一个带盖子的玻璃瓶,里面装着之前去海边玩时捡回来的贝壳,还有祥太送给自己的领带扣。这些都是凛酱的宝贝。

凛酱起身,敲了两下睡在自己身边的信代的手臂。可能是因为昨晚太闷热了,信代没睡好,这会儿一点儿没有要醒来的意思。阿治的呼噜声打得震天响。凛酱起身走到壁橱前,用力打开推拉门。

祥太吓得跳了起来。

“别吓人!”

凛酱把手伸到祥太跟前,打开手掌。

“我牙齿掉下来了。”

“牙齿?”

祥太吃了一惊,凑近凛酱的手。凛酱手掌上有一颗小巧的白牙齿。祥太抬头看着凛酱的脸,凛酱张开嘴巴,舌头从掉了门牙的缝隙中伸出来。

祥太叫醒阿治和信代,决定将掉下的牙齿扔到屋顶上去。他从凛酱手中接过牙齿,去厨房搬来一张凳子放在套廊上,爬了上去。

“老天保佑凛酱长出结实的白牙!可以扔啦!”

阿治这么一说。“知道啦!”祥太回答。自己掉牙的时候也这么扔过好几次。下面的牙齿扔到屋顶上,上面的牙齿扔到屋檐上。也不知道是什么人定下的规矩,没有什么规矩的这个家庭,却严格遵守着这样的习俗,并照章办理。

祥太和凛酱异口同声祈祷:“老天保佑凛酱长出结实的白牙。”“牙”的声音一发出,牙齿扔了出去。

此时,佛堂那头传来亚纪的喊声:“奶奶起床啦!”

“奶奶……起床啦……奶奶……”

从亚纪的语调上,祥太意识到发生大事了。

阿治跑向佛堂。信代也起身跑向初枝的房间。

“奶奶……奶奶……不好了……奶奶她……”

从凳子上跳下来的祥太,手放在凛酱的肩上,站在起居室和佛堂中间的门槛上望着躺在被窝里的初枝。

“亚纪,电话。打110……”

阿治接过亚纪的手机。

“不,119吧……是哪个?”

“救护车?119!”

祥太冲着惊慌失措的阿治道。

信代跑到初枝身边,仔细察看初枝的脸,冷静地夺过阿治手上的手机,挂断了。

“干什么?”

阿治吼道。

“已经死了。看她的脸色,不会醒了……”

阿治又看了一下初枝面无血色的脸。

“叫救护车的话……”

信代拍了一下阿治的头。叫救护车的话,一家人的秘密便会全部暴露。

亚纪坐在枕边上,一直在叫奶奶。她似乎还没有完全明白发生了什么。

“没办法……这种事情都会轮到的。”

信代说着,在亚纪的背上“砰砰”拍了两下。

亚纪守候在初枝枕边不愿离开。阿治在起居室里心神不宁地来回走动。

“葬礼怎么办……火葬场吗?”

“没那么多钱。”

信代一屁股坐在房间中央的矮脚桌上,对阿治说。

“可是……”

阿治看着信代,眼睛里写满想从信代那里得到答案的表情。

“让我们多陪陪奶奶吧。奶奶也一定很寂寞。”

阿治不明白信代想说什么。

信代回头看着佛堂后面的儿童房间。

“诶?”

阿治忽然明白了,信代的意思是“埋掉”。

“可是……”

“凛酱也一定不想和奶奶分开吧?”

“嗯。”

信代摸着凛酱的头,凛酱乖巧地点了点头。

“那好,大家齐心协力一起加油吧,就在这儿。也替奶奶加油,好吗?”

信代特意把“就在这儿”四个字说得很重。

阿治默默地点点头。

大家把当储藏室使用的儿童房间里的东西搬到了起居室。

拆下两张榻榻米,用锯子锯掉支撑在下面的两块木头,露出了泥地。

脱得只剩一条短裤的阿治,站在那儿用铁锹挖地下的土。信代和祥太负责把挖出来的土装进桶里,运到起居室,倒在摊开的塑料垫上。

这是最近才用过的塑料垫。祥太看着塑料垫的条纹被土一点点地盖住,开始悲伤起来。凛酱在祥太他们堆起的土堆上插上树枝,变成坟墓的样子。凛酱明白奶奶死了吗?祥太想。

在来这个家之前和自己一起生活的“面筋奶奶”住在天堂,凛酱说过。

祥太并没有确认过“面筋奶奶”死时凛酱是不是在身边,但他觉得凛酱很清楚马上就要和奶奶永别了。

亚纪从刚才起就一直坐在奶奶枕边,哭着为奶奶梳头。她嘴上嘟哝着什么,祥太听不清楚。

祥太和信代交替着将木桶提到墓穴边上,他刚一蹲下,土已经到了腰间的阿治便招呼他道:“你听好了。”

“这里一开始就没有奶奶,我们家里一共5个人。”

阿治注视着祥太的眼睛说着,这会儿他不再是总在开玩笑的阿治,好像是别人家的不认识的大叔。

“嗯。”

祥太应道,视线转到了一边。

阿治和信代两人一起将一直哭着的亚纪从枕边拉开,把初枝埋到地下,盖上土,将榻榻米重新放回原位。

祥太默不作声地看着大人们干活。

“你养的蜥蜴死了,不也埋在土里了吗?和那个一样。”

阿治以为祥太不明白,说着笑了起来。祥太笑不出来。阿治用沾满土的手敲了一下祥太的脑袋,走向浴室。

浴室里,阿治在身上擦上肥皂,将剩在浴缸里的热水往身体上浇。阿治想起了10年前的那件事。

那年也是夏天。那天阿治也像这样洗着身上的泥土。他记得那天和今天一样,金钟儿的叫声透过小窗传进耳朵。正当这些记忆开始涌上脑海时,阿治忽然觉得身后有动静,他吃惊地回过头去。信代拿着浴巾站在浴室门口。

“想不到又干了一次那种事……”

阿治自嘲似的笑道,又用小木桶舀了点浴缸里的剩水浇在背上。

“和那时候完全不同。”

信代似乎和阿治一样想起了那件事。

“说的是啊。换个角度想,老太婆还是挺幸福的。”

“当然啦,比一个人死不知好多少倍。”

两人想起了初枝说的“保险”的事。

“肥皂没洗掉。”

信代从阿治手上接过小木桶,帮他冲洗留在背上的肥皂泡。

信代的手指在阿治背上滑动,“他的皮肤真光滑啊。”她想。不过,她感觉到这种时候说这种话不太妥当,因此没说出口。

“如果我要那什么的话……”

阿治背对着信代说。

“水池下面也行……”

信代明白他要说什么。

虽然信代不能确定,这算是一直以来的恃宠而骄,还是他竭尽全力的爱情表达?不过,信代很满足。

“那个水池不够大……”

信代说,她想就把这个话题当作个玩笑吧。她用围在脖子上的浴巾为阿治擦背,随后在他背后敲了两下,示意可以了。

阿治接过浴巾,围在腰间,逃一般地跑出了浴室。

“把脚擦干,老是湿漉漉的。”

信代冲着阿治的背影喊道。

“知道啦。”

回嘴的声音,又回到了平时的阿治。

一家人翘首以待的初枝的养老金发放日终于来临了。

“我也去。”

信代做着出门的准备,不料祥太自己提出要跟去,于是两人一同出门了。

信代拿着初枝的银行卡在银行的at机前排队,祥太在外面等着。

手持信封走出来的信代,将信封放进了手提包。坐在栏杆上的祥太“咻”地双脚落到了地上。

“多少钱?”

祥太凑上前去问道。

“11万6千日元……”

“这是谁的钱?”

“奶奶的啊……”

信代走着,拍了拍装着信封的手提包。

“那……没关系吗?”

祥太确认道。

“没关系啊……”

信代在沿街杂货店门口拿起摆在店头的筷子。她打算为凛酱买一双儿童用的短筷子。

“那,偷东西呢?”

祥太又问道。他想问这个问题,一直在找和信代两人独处的机会。

“老爸怎么说?”

信代也不知道自己是从哪里学来的,就像那些狡猾的父母一样,将话题转移到父母的另一方身上。

“他说摆在店里的东西还不属于任何人……”

信代苦笑了一下。是那家伙典型的回答,他对父母的话也一定深信不疑,信代想。

“差不多吧。只要那家店不倒闭就行了。”

信代支吾着,拿着一排黄颜色的儿童筷子消失在店里面。

祥太对信代的回答不太信服,但他清楚信代不希望自己再问下去。

两人在商店街入口买了弹珠汽水边走边喝。

走过经常买可乐饼的不二家门口时,熟悉的售货员大妈站在门口招呼信代。

“孩儿他妈,买点可乐饼怎么样?当晚饭。”

信代一时不明白她在招呼谁,向四周张望了一下,很快醒悟过来。她一脸“人家叫我孩儿他妈”的表情注视着祥太。

“开心吗,被人叫妈?”祥太问。

“被谁叫?”信代反问。被肉店的大妈叫妈当然没什么高兴的。

“比如被凛酱叫。”

“没被叫过,不知道。”

信代喝了一口汽水,瓶子里的弹珠滚动着,发出好听的声音。

“为什么问这种问题?”

信代把祥太的头发揉乱。

有几个女孩拐出小胡同,她们大概刚从游泳学校出来,将毛巾做成三角形的帽子戴在头上。这些女孩说笑着从身边经过时,祥太闻到一股漂白粉的味道。

“他硬要我叫爸。”

祥太不满地说。

“叫不出口吧?”

“嗯。”

从祥太和阿治约定“很快的”以来已经过了大半年,祥太还没有叫过阿治一声“爸爸”。

“这没什么大不了。”

信代看祥太的表情很苦恼,笑道。

“不用介意。”

说着,信代打了个嗝,大笑着迈开步子。凛酱、祥太也从没有叫过信代一声“妈妈”。和阿治不同,信代从不提这事,所以祥太在她面前倒没有心理负担。这下祥太心里轻松了下来。

喝完饮料,信代和祥太在水泥墙上敲碎瓶子,从里面取出弹珠。

回到家,祥太立刻把弹珠放进壁橱里,并用头盔上的小灯泡照弹珠。

弹珠里有几个很小的气泡,祥太想起夏天全家一起去海边玩的事。

纸拉门打开了,凛酱走进壁橱,坐在祥太身边。

“能看见什么?”

“大海。”

祥太说着,将弹珠送到凛酱跟前。

凛酱将脸凑近看弹珠。

“太空。”

凛酱说。

“太空?”

凛酱这么一说,祥太又看了一下,气泡看上去的确像星星。

此时,佛龛上的铃声响了一下。和初枝过去做的一样,信代将银行的信封放在佛龛上,双手合十。

“奶奶好棒……死了还帮我们……”

传来信代的说话声。

“真正帮我们的是爷爷。”

阿治正在儿童房间翻东西,地底下埋着初枝。

阿治怀疑初枝把钱藏在这间房间里。只是初枝的戒备心很强,假如趁她不在家翻箱倒柜寻找的话,一旦被察觉,恐怕她一不乐意就不再把养老金用作家用,阿治出于这种考虑才没有动手。

现在,初枝已经躺在地下的泥土里了,阿治才能放心大胆地寻找。

翻过橱柜后,接下来的目标是写字台。写字台前放着火炉,看上去不太自然。抽屉只能打开一条缝。阿治用力将抽屉拉开一半,里面有一个黑颜色的小盒子。阿治凭直觉感到蹊跷,他移开火炉,取出小盒。

打开盒盖,里面是初枝的假牙。

“哇哦!”

小盒差点掉到地上。阿治刚想将它扔进垃圾箱,忽一转念,已经不用的假牙为什么要藏在抽屉里?

阿治寻思着,开始仔细端详这个小盒子。假牙下面铺着报纸,报纸下好像有折叠起来的信封。他尽量避免碰到假牙,翻开报纸。

信封中果然有钱。

3张1万日元纸币。

阿治取出一叠信封走到信代身边。

“找到了,找到了。老太婆果然藏着私房钱。”

两人一个个地打开折叠着的信封开始数钱。

听到阿治的说话声,祥太跑出壁橱。

“1、2、3……4、5、6……7、8、9……”

两人的声音越来越响,并开始跺脚。

“都是3万。不知是什么钱。”

“别人给的吧……管它呢,反正是钱。”

祥太看着两人的身影,将拿在手里的头盔扔到壁橱里。黑色头盔撞到壁橱墙面发出很大的声响,两人好像都没听见。

“跟我出去转转。”

阿治说,祥太无奈地换上外套。

两人很久没有一起出门了。过去无论去哪儿都是两人一块儿,最近祥太一个人躲在停车场废车里的时间多了起来,出门也几乎不带上凛酱。

“去哪儿?”

“柏青哥。”

阿治好像脑子里有什么鬼主意,露出了坏笑。

阿治已经完全掌握了初枝在柏青哥里盗窃的那一套。他应该没有资金,祥太想。

祥太不喜欢柏青哥。祥太听力太好,一些极其微弱的声音他都能分辨出来,但在柏青哥这种地方,巨大的噪声来自四面八方,反而什么都听不出来,脑子会变得一片空白。有一次跟着初枝来柏青哥,戴上初枝的耳塞他才勉强安下心来。今天耳塞都没有准备。

抵达柏青哥,阿治没有进店门,通过立体停车场的楼梯跑上2楼。他察觉出祥太一脸“来干什么”的表情,回身对着祥太,从口袋里掏出铁锤模样的东西。

“看!”

“这是什么?”

“破窗器呀。”

听到这个词,祥太有印象。

“哪来的?买的?”

“傻瓜,怎么可能买。”

阿治笑了起来,好像在说祥太净说傻话。

“学着点儿。”

说着,阿治开始一台一台地观察小轿车。他透过车窗,看副驾驶和后座上有没有值钱的东西。

祥太跟在阿治身后,保持几步距离。

“我说……”

“什么?”

阿治没有回头。

“这些……不是别人的东西吗?”

怎么看这些东西都和“不属于任何人”的店里的商品不一样。阿治没有理会祥太的问话,继续往车厢里看。看来没什么像样的东西,阿治叹了口气,回头望着祥太。

“所以呢?”

阿治脸色丝毫不变地问祥太,表情似乎在责怪他“事到如今装什么正义”。

祥太第一次觉得阿治这种人有些可怕。

“你也来试试?”

阿治马上又变回到原来的语气,冲祥太挥了挥破窗器。

“……”

祥太不知为何觉得特别难过,视线从阿治身上移开,低下头。

阿治又笑了起来。

祥太忽然转过身体,独自走向刚才上来的楼梯。

“喂!”

阿治在身后喊他。

“你怎么啦?”

阿治有些生气。

“好吧,你就在那儿守着。”

阿治指了一下楼梯。

祥太只好守在楼梯口,看着有没有车主上来。在夏日阳光的照射下,脚下的水泥地散发着滚烫的热气。

柏青哥屋顶对面能看到白色的供水塔,外形犹如两条细腿上长着一颗硕大脑袋的外星人。祥太忽然想到,假如爬到那个塔上,躺在它平顶的脑袋上会有多开心。

此时,传来了玻璃打碎的声音。

祥太循着声音的方向望去,阿治正从红色轿车的后座取出一个上面印着大写的罗马拼音的包。

阿治把包抱在怀里,脚下以前所未有的速度冲祥太跑来。

祥太吃惊得身体僵在那里一动不动。

阿治嘴上怪叫着,从祥太面前跑过,两步并一步地跑下楼去。

回过神来的祥太也追着阿治的背影跑了下去。

跑过1楼的停车场,身后传来开门的响动,柏青哥店堂里的噪声传了出来,祥太不敢回头看。

“果然厉害……这家伙!”

阿治边跑边举着破窗器给祥太看。

“那时候……”

祥太没有搭阿治的话,他问道。

“……嗯?”

“救我的时候……”

“啊?”

“那时候……也是想偷东西吧?”

阿治对祥太露出了无力的笑容。

“傻瓜,不是的。那时候就是想救你。”

阿治像每次完成“工作”后那样伸出拳头,祥太没有看那只拳头。

“怎么啦?”阿治拍了几下祥太的肩膀,走远了。祥太站在那里,目送阿治的背影。

祥太讨厌柏青哥,除了噪声外还有一个理由。

那是夏天一个暑热的日子,祥太身上扣着安全带坐在车里。是后座。身边有一个塑料瓶,他打开喝了一口,是热水,放弃了。

远处,从柏青哥的店里时断时续地传来噪声。

此时,响起了车窗玻璃被敲碎的声音,破洞里露出一张脸来,是阿治。

阿治解开祥太身上的安全带,把他抱了起来。

这是阿治一次又一次告诉祥太的两人相遇的故事。并且,这个故事也已经成了祥太自身的记忆。祥太对此一直心存感激。

因此,当阿治救出凛酱时,祥太想起自己也是这么得救的,尽管这是个没出息的“父亲”,但祥太讨厌不起来。可是现在,望着撇下自己落荒而逃的阿治的背影,祥太觉得两人相遇的记忆在一点点变质。阿治打碎车窗不是为了救自己,而是想偷东西,只是自己碰巧就在车里,不是吗?

不就是这样吗?祥太没有追赶阿治,呆立在马路中央,目不转睛地凝视着自己的手掌。

这天之后,祥太再没和阿治一起出门“工作”。

祥太像往常一样在停车场的废车里用锉刀锉着螺丝,“口渴了。”凛酱开口道。

没钱。两人什么都没想,直接向“大和屋”跑去。

在阵雨般的蝉声中跑得满头大汗的两人抵达“大和屋”时,“铁将军”把门。

玻璃窗上贴着一张纸:“居丧中。”

“……中。”

祥太不认识难读的汉字,但他看明白了,这家店发生了什么不好的事。两人从窗户外向店堂里张望。老是摆在店门外的棒球游戏机孤零零地放在昏暗的店堂里。

“休息?”

凛酱问。

“唔……大概倒闭了……”

祥太想,可能因为我老在这里“工作”,所以它倒闭了。离开店铺,和凛酱沿河边走,祥太想起了那个大雨天见到的蝉的幼虫。那只幼虫是否顺利变成了蝉?会不会突然翅膀淋到雨飞不起来了?也许最后还来不及变成蝉,就死在蚂蚁的包围圈中了?

两人走到附近名叫“堺屋”的超市。

“今天我一个人干……你就在这里等着。”

“……”

祥太交代完凛酱,一个人走进超市。

超市里的店员人数好像比平时多。但这里没有防盗摄像头,货架也高,有不少死角。

这家超市很容易下手。可是“大和屋”的事情依然留在脑子里挥之不去。祥太只是在店里绕着圈子。

他一抬头,忽然发现凛酱站在摆满点心的货架前。

她没有听自己的,还是进来了,祥太想。凛酱站在点心货架前,学祥太的样子转动手指,她在祷告。

“喂!”

祥太大吃一惊,开口叫凛酱。

凛酱猛地回了下头,用手抓起巧克力,使劲儿塞进口袋。手里拿着商品管理文件夹的店员,站在祥太和凛酱中间。撇下凛酱马上逃跑的念头在脑子里闪了一下后,祥太改变了主意,他用两只手“哗”地推倒堆成小山一样的罐头,抓起装在纸袋里的橙子抱在怀里,径直向门口跑去。

“别跑!”

两个店员匆忙追了上去。

祥太抱着橙子跑。

店员在身后穷追不舍。

穿过住宅小区的建筑群,祥太沿着河边跑。他事后想,自己也不是想吃橙子,扔下橙子不是能跑得更快吗?但这会儿压根儿来不及想。

过了桥,跑到河对岸,刚向右拐上斜坡,从前方绕过来的店员迎面挡住了去路。祥太无路可逃。

电车在河上疾驶。祥太趴在坡状的栅栏上往下看,栅栏的高度和公园周边的围挡差不多。这点高度没问题,祥太想,过去也翻过。

祥太手里抱着橙子,越过栅栏跳了下去。店员“啊”地叫了起来。他没料到祥太会往下跳。落地失败的祥太倒在地面上。除了痛,栅栏比想象中高一大截,这更把他吓得不轻。

他想站起来,右脚不听使唤。他看见撞到栅栏上后冲破口袋飞出去的橙子在马路上打滚。他的意识逐渐远去,祥太觉得这些橙子橘黄的颜色真好看。

祥太被救护车送到了医院。

警察很快来到祥太的病房了解情况。一共来了两人,一个是和信代年龄差不多的女警官,另一个是二十多岁的男警官。

询问以自称前园的男警官为主。

“你住哪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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