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1/2)
玛露哈独自一人留在房间里,她意识到自己正在一群可能杀死了玛丽娜和贝阿特利丝的人手里。他们拒绝把收音机和电视机还给她,以免她得知真相。她羞怯的请求变为了愤怒的要求,她冲着看守们大喊大叫,想让邻居们听见她的叫声。她不再散步,还威胁说再也不吃饭了。“管家”和看守们因这种意料之外的状况而感到惊慌,手足无措。他们在无用的秘密会议中窃窃私语。他们出门打电话,回来的时候比原来更加愁眉不展。他们试图用虚幻的承诺让玛露哈冷静下来,或是用威胁的话语恐吓她,但是他们无法让她放弃绝食的念头。
她前所未有地觉得她能很好地掌控自己。很显然,看守们得到了不能虐待她的指示,她打赌他们需要不计代价地让她活下去。她的预测是正确的:贝阿特利丝被释放三天后的清晨,房门毫无预兆地打开,“管家”带着收音机和电视机走了进来。“您马上会知道一件事。”他告诉玛露哈,接着平淡地说出了这个消息:
“玛丽娜·蒙托亚女士已经死了。”
与她本人预料的完全相反,玛露哈在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表现得仿佛她一直知道这件事。对她来说,如果玛丽娜还活着,那才令人吃惊。然而,当真相抵达心底的时候,她才意识到自己是多么爱她。如果能够改变这个事实,她可以付出一切。
“凶手!”她对“管家”说,“你们都是凶手!”
在那一刻,“博士”出现在了门口,他想安慰玛露哈。他告诉她,贝阿特利丝在家里过得很幸福。但是,只要她没有亲眼在电视上看见,没有亲耳在广播里听到,她什么都不会相信。相反,她觉得这个刚刚到来的男人只是受命来安慰她的。
“您很久没来了,”她说,“我能理解您:您应该为自己对玛丽娜做的事感到羞耻吧。”
他好一阵才从惊讶中平复过来。
“怎么回事?”玛露哈挑衅他,“她就该死吗?”
他解释说,这是为了给两个人复仇。“您的情况是不一样的。”他说。他又重复了一遍以前说过的话:“这是政治。”玛露哈带着少见的痴迷听他说话,是那种给明知自己将要死去的人传达死亡消息的痴迷。
“至少告诉我是怎么进行的。”她说,“玛丽娜察觉到了吗?”
“我向您发誓,她没有察觉。”他回答。
“但是怎么会没有察觉!”玛露哈坚持说,“她怎么会察觉不到!”
“他们告诉她,她会被带到另一个农场。”他尽力让她相信他的话,“他们让她下车。她一直向前走,然后他们从她脑后开了枪。她什么都没有察觉。”
玛丽娜反戴着风帽,朝假想的农场摸索着走去。这幅画面将在许多失眠的夜晚纠缠玛露哈。与死亡本身相比,她更害怕最后时刻的清醒。唯一能带给她安慰的是她像珍珠一样珍藏的那盒安眠药。在他们把她拖去屠宰场之前,她可以吞下一把。
在正午新闻中,她终于看见了贝阿特利丝,她在一间摆满了鲜花的公寓里和家人在一起。尽管有了一些变化,但她立刻认出了那间公寓:那是她的公寓。然而,对新装饰的厌恶破坏了见到贝阿特利丝的喜悦之情。她觉得新书架很不错,而且就在她想要的地方。但是,墙壁的颜色和地毯让人无法忍受,而且唐代马俑被放在了最碍事的地方。她无视自己的处境,开始责骂丈夫和孩子们,仿佛屏幕里的他们能听见她的声音。“太粗俗了!”她喊道,“这跟我说的完全是两码事!”获得自由的愿望一瞬间变成了历数他们糟糕做法的渴望。
在这场对感觉与情感的折磨中,白天变得难以忍受,黑夜变得无比漫长。她睡在玛丽娜的床上,盖着她的毯子,闻着她的气息,受到了极大的触动。渐渐入睡的时候,她在黑暗里听见了玛丽娜像蜜蜂嗡鸣一样的低语,仿佛玛丽娜就睡在同一张床上,在她的身边。一天晚上,真正的奇迹出现了,那不是幻觉。玛丽娜用鲜活、温热、柔软的手抓住了她的手臂,用自然的嗓音在她耳边轻声说道:“玛露哈。”
她认为这不是幻觉,因为在雅加达的时候,她也有过奇幻的经历。她在一个古董集市上购买了一尊真人尺寸的英俊少年雕像,他的一只脚踩在一名战败的孩子头上。他有一个类似于天主教圣人的光环,但光环是铜质的,风格和材质让人觉得这是低劣的附加品。当她把雕像放在家中的最佳位置时,她才意识到他是死神。
一天晚上,玛露哈梦见自己试图把雕像的光环摘下来,因为她觉得它太难看了,但是没有成功。光环是用青铜焊在雕像上的。醒来时,她为这段糟糕的回忆感到不快。她急忙去看客厅里的雕像,发现死神没有了光环,光环被丢在了地上,就像她梦境的结尾那样。玛露哈(一位理性主义者和不可知论者)安慰自己,是她本人在一场被遗忘的梦游中摘下了死神的光环。
在监禁生活之初,对玛丽娜顺从态度的恼怒支撑着她。后来,对玛丽娜悲苦命运的同情和鼓励她活下去的希望支撑着她。当贝阿特利丝失去控制的时候,她假装自己拥有她并不具备的力量;当逆境把她们压垮的时候,要尽力让自己保持平静的责任感和必要性支撑着她。在这个三米长两米半宽、阴郁且臭气熏天的空间里,她们睡在地上,吃着厨房的剩菜,无法确定下一分钟会不会死去。有人得承担起领导的职责,不能被打倒,而这个人就是她。但是,当房间里没有其他人的时候,她没有理由伪装下去:她孤独地面对着自己。
她肯定,贝阿特利丝已经把通过广播和电视与她沟通的方法告诉了她的家人,这使她保持着警惕。比亚米萨尔确实带着他振奋人心的嗓音出现了几次,她的孩子们也用想象力和幽默感安慰她。在最近两周,没有任何征兆,联系突然中断了。于是,一种被遗忘的感觉充斥着她。她被打倒了,她不再散步,面朝墙壁躺着,远离一切。吃饭、喝水只是为了勉强维持生命。她又一次感受到了十二月时折磨她的疼痛、痉挛和大腿上的刺痛,有必要再去请医生了。但是这一次,她甚至没有发出呻吟。
看守们因为私人冲突和内部分歧而魂不守舍,他们不再管她。食物在餐盘里冷掉,“管家”和妻子似乎对此毫不知情。日子变得越来越漫长,越来越枯燥。有时候,她甚至会想念最初几天里更糟糕的时刻。她失去了对生活的兴趣。她哭了。一天早上醒来的时候,她惊恐地发现,她的右臂自动抬了起来。
二月份的看守是上帝的恩赐。巴拉巴斯那伙人没有来,换成了四名新来的少年,他们认真、守纪律而且态度保守。他们彬彬有礼,十分健谈,这让玛露哈松了口气。他们一来就邀请她一起玩任天堂游戏,一起看娱乐节目。游戏让他们更加亲近。她从一开始就发现,他们很有共同语言,这使彼此的交流更加方便。毫无疑问,他们收到指令,要用不同的方式对待她,瓦解她的抵抗,振奋她的精神。他们开始劝说她继续遵从医嘱,在院子里散步;让她想想她的丈夫和孩子,不要辜负他们的希望,因为他们想尽快看到健康的她。
这种氛围有利于互相倾诉衷肠。她意识到他们也是犯人,而且可能也需要她。玛露哈跟他们讲她和三个已经度过青春期的儿子的经历。她告诉他们在养育和教育儿子期间的一些重要事件,还讲了他们的习惯和爱好。看守们觉得自己被信任了,也跟她谈起了他们的生活。
他们都是高中毕业生,其中一个上过至少一个学期的大学。与之前的看守不同,他们说他们来自中产阶级家庭,但无论如何,他们被烙上了麦德林贫民窟文化的印记。年纪最大的看守二十四岁,他们叫他“蚂蚁”。“蚂蚁”个子很高,衣着考究,沉默寡言。父母在车祸中死去之后,他就中断了自己的大学学业。他没有找到其他出路,于是成了一名杀手。还有一个看守,他们叫他“鲨鱼”。他开心地说,他用一把玩具手枪威胁老师,通过了一半的中学课程。被叫作“陀螺”的看守是这组人中最开朗的,也是所有到过那里的看守中最开朗的一位,而且确实长得像陀螺。他很胖,有双很短很脆弱的腿。他疯狂地热爱跳舞。有一回,他吃完早饭后就在录音机里放了一盘萨尔萨音乐磁带,然后不停地跟着音乐疯狂地跳舞,一直跳到值班结束。最正经的一名看守来自教师家庭,他热爱阅读文学书籍和报纸,对国家的现状非常了解。他只用一个理由解释自己这样生活的原因:“因为这很酷。”
就像玛露哈一开始猜测的那样,他们对人性化的对待方式不是无动于衷的。这不仅给了她活下去的动力,还让她机警地从中获利,看守们或许没有预见到这一点。
“你们别担心,我不会对你们做蠢事。”她告诉他们,“你们放心,我不会做任何被禁止的事,因为我知道囚禁生活很快就会顺利地结束。所以,你们这样束缚我是没有道理的。”
新来的看守们拥有前所未有的自主权——连他们的首领都没有拥有过。他们极大地放松了关押制度,这是玛露哈意料之外的。他们让她在房间里活动,用尽量自然的声音说话,还允许她不必在固定时间上厕所。由于在雅加达的经历,新的相处方式让她有了照顾自己的劲头。她很好地利用了一位老师在阿莱桑德娜的节目里为她设立的健身课程,这档节目似乎有着专门的主题:狭窄空间中的体育运动。她热情满满,以至于一名看守起了疑心:“难道这个节目中有什么传达给您的信息?”她费了很大功夫才使他相信并非如此。
在那几天,《哥伦比亚呼唤他们回来》的意外出现也让她非常激动。她觉得这个节目不仅构思巧妙、制作精良,还非常适合用来提振最后两名人质的精神。她觉得自己和家人的沟通更加顺畅,也更能体会他们的感受了。她觉得自己也会像他们那么做,这就像是一场战役、一剂药、一次舆论冲击。她和看守们打赌第二天谁会出现在屏幕上,她甚至能猜对。有一回,她打赌维姬·埃尔南德斯会出现,她是一位伟大的演员,也是她的好朋友。她赢了。无论如何,能看见维姬,听见她的口信,就是她在关押生活中为数不多的快乐时光。
院子里的散步也开始有了效果。那只德国牧羊犬很高兴再次见到玛露哈,它试图钻过门下的缝隙,和她一起玩耍,但是她用爱抚让它冷静下来,因为她担心看守们起疑心。玛丽娜曾经告诉她,大门外是一个安宁的牧场,那里有很多羊羔和母鸡。玛露哈在清亮的月光下迅速向外看了一眼,证实了这一点。然而,她还发现有一个拿着猎枪的男人在围栏外巡逻。在牧羊犬的通力合作下逃跑的幻想破灭了。
二月二十日,生活似乎已经恢复了节奏,他们通过广播得知,在麦德林的一个牧场上发现了孔拉多·普里斯科·洛佩拉医生的尸体,他是普里斯科集团首领的堂兄弟,在两天前失踪了。四天后,他的表兄弟埃德加·德·赫苏斯·博特罗·普里斯科被杀害。他们两人都没有犯罪记录。普里斯科·洛佩拉医生曾经给胡安·维塔看过病,没有隐瞒姓名也没有蒙面。玛露哈想,这会不会是几天前给她做检查的医生。
与一月份普里斯科兄弟的死亡一样,他们两人的死给看守们造成了巨大的影响,“管家”和他的家人都十分紧张。贩毒集团会用一名人质给他们两人偿命(正如玛丽娜·蒙托亚的遭遇)的想法像一个不祥的影子在房间里游荡。第二天,“管家”在一个不同寻常的时刻毫无理由地走进房间。
“我不想让您担心,”他告诉玛露哈,“但有一件很严重的事:一只蝴蝶从昨天晚上开始一直停在后院的大门上。”
玛露哈不相信无法看见的东西,她不理解他想说明什么。“管家”用他设想好的惊悚方式向她解释。
“另外几个普里斯科家族成员被杀害的时候发生了一样的事情,”他说,“一只黑蝴蝶在厕所的门上停了三天。”
玛露哈想起了玛丽娜的黑暗预感,但是她假装没有听懂。
“这能说明什么?”她问。
“我不知道。”“管家”说,“但这应该是个非常糟糕的预兆,因为玛丽娜女士就是在那时被杀害的。”
“现在那只蝴蝶是黑色的还是浅咖啡色的?”玛露哈问他。
“浅咖啡色的。”“管家”回答。
“那就是吉兆,”玛露哈说,“黑蝴蝶才是凶兆。”
“管家”没能吓到她。玛露哈了解她的丈夫,了解他的思维和行动方式。她不认为他会迷糊到因为一只蝴蝶而失眠。她知道,他和贝阿特利丝都不会泄露任何有利于武装营救的信息。然而,她已经习惯把内心的起伏解读成外部世界的投影。她没有否认,一个月内同一个家族五名成员的死亡会给最后两名人质带来可怕的后果。
相反,制宪议会对引渡有疑问的传言应该让“可被引渡者”松了一口气。二月二十八日,在对美国进行国事访问时,加维里亚总统宣布,他坚决不计任何代价维护引渡。但是声明没有引起很大反响:不引渡已经变成了国民情绪中根深蒂固的一部分,既不需要贿赂也不需要恐吓就能顺利推行。
在循环往复的日常里,玛露哈继续认真关注着这些事件。在她和看守们玩多米诺骨牌的时候,“陀螺”突然结束了游戏,最后一次收起了骨牌。
“明天我们就走了。”他说。
玛露哈不相信他说的话,但是那个教师的孩子证实了这个消息。
“是真的,”他说,“明天巴拉巴斯组的人会过来。”
这是玛露哈必然难忘的黑色三月的开始。离开的看守似乎接受过减轻刑罚的训练,而到来的看守毫无疑问是为了让她的监狱生活变得无法忍受。他们就像地震般破门而入。“和尚”又高又瘦,他比上次更阴郁、更加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剩下的还是那些人,仿佛从来没有离开过。巴拉巴斯用电影里杀手般的气质领导着他们,他下达了严格的命令,让他们寻找某件不存在的东西,或者用假装找到这件东西来吓唬人质。他们粗鲁地把房间翻了个遍。他们弄坏了床,掏空了床垫,又胡乱地把填充物塞回去,让她很难在不平整的床上继续睡下去。
日常生活又变得和原来一样。如果她没有马上执行命令的话,他们会随时端起武器准备射击。巴拉巴斯跟玛露哈说话时,总是用机关枪指着她的脑袋。她和往常一样威胁他说,她会向他的首领举报他。
“我不会因为您擦枪走火就死的,”她对他说,“您别动,否则我就举报。”
这一次,这个方法没有奏效。然而,很显然,这种混乱既不是恐吓性的也不是事先计划好的,而是由于士气彻底低落而产生的系统性混乱。连“管家”和妲玛莉丝之间同往常一般的频繁争吵都变得非常可怕。“管家”会不定时从街上回来,几乎总是因为醉酒而非常粗鲁,不得不面对他妻子粗俗的指责,有时干脆就不回来。两人大喊大叫,女儿被惊醒后哭了起来,整座房子不得安宁。看守们夸张地模仿他们、嘲笑他们,吵闹声变得更大了。一片混乱中,完全没有外人出现,哪怕是出于好奇,这令人费解。
“管家”和他的妻子分别找玛露哈倾诉。妲玛莉丝这么做是因为情理之中的妒火,这让她片刻不得安宁。“管家”试图找出安慰妻子的方法,但他不愿放弃他的恶习。玛露哈出色的调解能力也只能维持到“管家”的下一次鬼混之前。
在一次争吵中,妲玛莉丝把她丈夫的脸抓伤了,伤疤过了很久才消退。他打了她一下,把她甩出了窗户。她奇迹般地活了下来,因为最后的时刻,她挂在了院子的阳台上。这是最后的结局。妲玛莉丝收拾好行李,带着女儿们去了麦德林。
房子落在了“管家”一个人的手里。有时候,他直到傍晚才会带着酸奶和几袋炸薯条出现,偶尔才会带一只鸡。看守们厌倦了等待,便把厨房洗劫一空。回房间的时候,他们会给玛露哈带一点剩下的饼干和生香肠。无聊让他们变得更加敏感和危险。他们辱骂父母,辱骂警察,辱骂全社会。他们细数自己无用的罪行,故意说着渎神的话,以此证明上帝并不存在。在讲述自己性生活中的伟大事迹时,他们达到了疯狂的极致。一名看守说,他为了报复一位情人的嘲笑和侮辱,对她做了极其不堪的事。在仇恨和失控中,他们用大麻和古柯膏麻痹自己。房间的烟雾让人无法呼吸。他们把收音机开得震天响,摔门进出,蹦蹦跳跳,唱歌跳舞,在院子里翻跟头。其中一名看守仿佛一个疏于管理的马戏团中的职业杂耍艺人。玛露哈威胁他们说,喧闹声会引起警察的注意。
“让他们来吧,让他们杀了我们吧!”他们一齐喊道。
玛露哈觉得自己已经到达极限了,她尤其无法忍受神志不清的巴拉巴斯。他热衷于用机关枪枪管顶着她的太阳穴把她弄醒。她开始掉头发。清晨,充满了松散纱线的枕头从她睁眼开始就压迫着她。
她知道每一个看守都是不同的,但是他们有共同的弱点,他们没有安全感,而且相互都不信任。玛露哈利用她自身的恐惧激化了这些特点。“你们怎么能这么活着?”她会突然问他们,“你们相信什么?”“你们知道什么是友谊吗?”在他们有所反应之前,她进一步逼问:“承诺对你们来说有意义吗?”他们没有回答,但是内心的答案大概让他们心神不宁,因为他们没有反抗,反而在玛露哈面前卑躬屈膝。只有巴拉巴斯与她对峙。“狗屎独裁者!”有一次,他朝她喊,“你们觉得自己能永远统治下去吗?现在不行了,去你妈的,这事结束了!”玛露哈非常害怕,但是她带着同样的愤怒面对他。
“你们杀了你们的朋友,你们的朋友会杀了你们,所有人都互相残杀。”她冲他大叫,“谁会理解你们?你们谁来告诉我,你们到底是什么畜生?”
巴拉巴斯或许因为无法杀死她而感到绝望,他朝墙上打了一拳,伤到了手腕上的骨头。他发出野人般的叫声,开始愤怒地哭泣。玛露哈没让自己因为同情而心软。“管家”花了一个下午的时间试图让她平静下来,并徒劳地努力改善晚饭的伙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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