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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渡时期/人类联结(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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丹尼·希利斯

丹尼·希利斯是思考机器公司(thkg aches)创始人,迪士尼的副总裁,他同时置身于过去世界和随着新技术发展而日益壮大的未来世界之中。在接下来的文章中,他简要地概括了当今人们所面临的一些问题。

面对迄今为止前所未有的快速变化,我们今天所面临的问题与以往任何一代人所面临的截然不同。虽然很多人认为人类在不久的将来会变成一种不同的智能生物,但是希利斯解答了由速度和进程的变化带来的问题,作为一个已经出生的人,不可能从根本上改变。他敏锐而又深刻的文章是接下来的文章的序曲。这篇文章首次发表于1997年。

通过绘制图表,我们可以看出,目前发生了一些不寻常的事情。在正常情况下,我们会使用线性尺度来绘制进度。我们图表的高度与进步的度量是成正比的。但我们生活在历史上一个非凡的时刻,进步来得如此之快,以至于我们把它绘制在了对数尺度上。

在计算机领域,我们已经习惯了有些度量每隔几年就会翻一番——处理器速度、通信带宽、互联网上的网站数量,所以我们把它们放到了一个可以同等地显示出每一个数量级的尺度上。通过绘制对数坐标系(1,10,100,1000),我们可以将进步想象成一条直线,随着时间的推进稳步上升。这给了我们一种舒服的错觉,认为发展是可以预测的。

当然,如果我们用线性尺度来描绘这些同样的曲线,它们看起来不会很平淡。它们会呈指数级增长,直接不可控制地冲出纸外。这会让人们觉得,到目前为止所发生的一切是接下来发生的事情的微不足道的前奏。在线性尺度上,指数看起来不可预测。曲线近乎垂直,汇聚到一个奇点上,奇点处的规则被打破,一些不同的事物开始出现。

描绘进步的两种方式与对技术变革的不同态度相对应。我看到了两种方式的优点。作为一名工程师,我是一个推算者。我是技术进步的信徒和参与者。作为一名工程师,我喜欢半对数坐标。但我也是一个家长、一个公民、一个老师和一个学生。我是变革的对象,不仅仅是变革的代理人。作为一个对象和观察者,我可以清楚地看到一些非凡的事情正在发生。指数爆炸揭示了一个事实:我们正生活在一个特殊而又重要的时刻。我们正在变成别的东西。

20世纪中期到21世纪中期是历史上的罕见时代之一,人类社会从一种类型转变为另一种。用一个物理类比来说就是,我们正处在相变之中,系统的结构正在两个稳态之间切换。在这个转变过程中,技术是催化剂,是自我增强的变革推动者。也就是说,每个改进往往都会提升其改进的能力。更好的机器使得我们可以建造出更胜一筹的机器。更快的计算机让我们可以设计出越来越快的计算机。

变化并不总是如此。在人类历史的大部分时间里,父母都希望他们的子孙在和自己的世界一样的世界里长大。在人类历史的大部分时间里,父母知道教育孩子所需要的知识。在那时,对未来的规划比现在更容易。建筑师设计的教堂,需要几百年才能完工。农民们播种橡树籽,用橡树为他们的后代遮阳。今天,启动一个无法在一两个世纪之内完成的项目看上去会很奇怪。今天,任何为期一年以上的计划都是“长期计划”。

为什么我们变得如此目光短浅?我们的善意不亚于我们祖先的善意。我们的问题是:我们无法想象未来。技术变革的步伐如此之快,以至于我们不知道会为孩子们留下什么样的世界。如果我们播种橡树籽,我们想象不到未来孩子们是否会坐在橡树下纳凉,甚至想象不到他们是否真的愿意在树下逗留。世界变化太快了,人类在改变,需求也在改变。我们这代人所从事的很多工作是我们的父辈从未想象过的。整个行业,甚至整个国家,都可能在眨眼之间衰落。

如果我们接受这样一个前提,即我们正处在从一种社会向另一种社会过渡的时代,那么所有的困惑都可以理解,甚至是可以预期的。我们对子孙职业的了解并不比原始社会的狩猎采集者对农民生活的了解,或工业化前的农民对工人生活的了解更多。我们能真正期待的是自己留下的美好之物。

那么,我们人类会变成什么?无论变成什么,都会有更多的联结、更多的相互依赖。今天,几乎没有哪个人能在社会之外生存。没有哪座城市能够脱离能源、水、食物、信息网络的持续供给而独立存在。没有哪个国家能够在没有贸易的情况下维持它们的生活方式。网络技术将我们联系在一起,同时迫使我们更加依赖彼此。

随着我们越来越紧密地联系在一起,我们也越来越多地与我们的造物联系在了一起。每当我看到流水线上的工人、拉琴的小提琴手,或是在使用计算机的孩子,我都会被我们与技术之间的亲密程度所震撼。隐形眼镜和心脏起搏器已经成了我们身体的一部分,就像我们的头发和牙齿一样。通过重组生物技术,我们已经模糊了人工制品和自身之间的界限。

1851年,纳撒尼尔·霍桑写道:“电流能把物质世界变成一个巨大的神经网络,让震颤在瞬息之间传送数千英里,这是事实,还是我的空想?倒不如说椭圆形的地球是一个巨型大脑,充满智慧!”现在,一个多世纪过去了,我们可以看到他愿景的迹象。世界大脑的集体智慧——无论是生物的还是电子的——已经为我们做出了许多经济决策。商品价格和全球经济增长速度是由人类和机器的网络决定的,这超越了任何个人心智的理解力。电话系统和互联网已经缩短了距离,即“让震颤在瞬息之间传送数千英里”。

还有其他更微妙的迹象表明,我们正在成为一个共生整体的一部分。很明显,不仅我们的职业变得更加专业化,就连我们日常生活活动也越来越专业化。

我们越来越多地将我们的活动分割为纯粹的组件。我们要么工作,要么玩耍;要么锻炼,要么放松;要么教书,要么学习。我们把艺术、科学、政治和宗教细心地划分为单独的领域。曾经有一类人可以把这些东西放在一起,这类人可以同时工作、玩耍、教书、学习。但这种人现在已经过时了。整合需要标准化。正如我们身体中的细胞适应特定的功能和特定的时间一样,我们也必须关注我们的角色。早期的细胞可以持续地感知、移动、消化和繁殖,但是这样一个自给自足的单元并不能作为复杂整体的一部分。

我不禁对这个美丽新世界的前景感到矛盾,在这个新世界里,我将是一个我几乎无法理解的共生有机体中的一小部分。然而,我又是另一种社会、一种崇尚个人的社会的产物。我的认同感和生存感建立在抗拒成为其他事物的基础上。就像以狩猎采集为生的祖先肯定会排斥现代城市生活一样,我也在抗拒这种蜕变。这是很自然的。我想毛毛虫肯定对蝴蝶心存疑惑。

尽管我对这种变化的前景感到恐惧,但我也为它感到兴奋。我爱我们现在的样子,但我还是忍不住希望我们能变得更好。我们人类或许是自私的、愚蠢的、目光短浅的,甚至是残忍的。正如我可以把这些弱点想象成我们几乎已然丢弃的兽性的残余,我也可以将我们最好的品格——善良、创造力、爱的能力——想象成未来的暗示。这是我的愿景的基础。

我知道我是一个遗物。我是一种共生的人,出生在我们的过渡时期。然而,我很幸运地看到了我们的承诺。一想到它,我就觉得不知所措……因为我想到的是我们曾经甜蜜而又悲伤的爱,还有我们未来可能变成的可怕的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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