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美丽的人们(1/2)
你跟那个死基佬讲,这将是有史以来最牛逼的事情。
——鲍勃·格尔多夫说服皇后乐队参加“拯救生命”(live aid)援助非洲大型慈善摇滚演唱会
你好,世界!
——“拯救生命”温布利球场现场,观众打出的横幅
我必须要赢得观众的心,这是我的责任。那完全是一种掌控的感觉。
——弗雷迪·莫库里,1985年
1985年7月13日,正值老牌摇滚明星们日子不太好过的时期。他们很多成名于六七十年代,眼下靠往日的辉煌和粉丝的非理智崇拜度日。因为世界上还没有摇滚明星退休这种事,彼得·汤申德 [1] 年轻时的使命宣言“希望我在变老前死去”就显得十分应景了。
这一天,“拯救生命”大型摇滚演唱会在美国费城和英国伦敦同时举办,各个年代的乐手们齐聚一堂。演出的共同目标是为埃塞俄比亚的饥荒赈灾筹集善款,但实际上还有另一层意义:仅在伦敦温布利球场就聚集超过8万观众,全球有50多个国家和地区进行电视直播,无论演出好坏,都有超过4亿人实时见证。在观众捐款总计15亿英镑以帮助非洲饥民的同时,表演者们或许会成就美名,也可能颜面尽失。
接下来的几个小时里,全球观众将看到准备不够充分的鲍勃·迪伦、未能激起人群热情的齐柏林飞艇乐队 [2] ,以及宛如两只孔雀抖动尾羽般争奇斗艳的米克·贾格尔和大卫·鲍伊。 [3] “拯救生命”将成为彼时还是新人的麦当娜、u2乐队职业生涯中的关键时刻,但对亚当·安特、霍华德·琼斯或汤普森双子乐队 [4] 的青史留名就没什么帮助了。即使是对当时极受追捧、已拿到多个白金唱片销量的恐怖海峡乐队 [5] 和菲尔·柯林斯来说,也不会有比这更大的盛事了。
群英荟萃的演出阵容中,有一支成立至今已有十四个年头的摇滚乐队。乐队的成员都是千万富翁(作为全英国赚得最多的公司董事,载入1982年吉尼斯世界纪录),他们已经拿下数量多到令人生畏的金曲和热门唱片,其风格不断变化,包含摇滚、流行、放克、重金属等等,甚至还有福音音乐。虽然有超凡的现场演出名声在前,但就算是他们最死忠的粉丝也预料不到今天会发生什么。
下午6点44分,乐队上场前,由喜剧明星梅尔·史密斯和格里夫·瑞思·琼斯串场报幕。史密斯扮成一个打官腔的警官,琼斯扮成他的倒霉搭档。相声很简单,官方对“屁民”,两人的段子——“有人跟我们抱怨(这场演出)噪声太大了……这位女士住在比利时”——有助于活跃观众气氛,不过他们几乎被身后演出的工作人员最后调试设备的声音淹没了。终于,史密斯摘下警帽夹在腋下,站好立正,像行礼一样有请“女王陛下……皇后乐队!”。
事后采访时,“拯救生命”的组织者鲍勃·格尔多夫会试图去描述这四个天赋异禀的人。在“拯救生命”的舞台上,正如格尔多夫所说,他们看起来“是你能想象到的最不像摇滚乐队的样子”。
约翰·迪肯(格尔多夫称他为“缄默的贝斯手”)让自己站在舞台的后部,靠近鼓台的地方。尽管顶着明星才会有的一头蓬松卷发造型,他看起来似乎更像本来要成为的电子工程师——假如没搞音乐的话。那天早些时候,参加演出的乐队站成一排与前来观看“拯救生命”的王室成员威尔士亲王和王妃 [6] 见面,电视机前成千上万的皇后乐队粉丝很困惑,为什么本该站着约翰·迪肯的地方,却站着一个可能是他们巡演工作人员的路人。“我太腼腆了,不敢去见戴安娜王妃。我觉得我要出丑的。”他后来承认,确实是派了自己的工作人员斯派德代班。
布莱恩·梅,他那又瘦又高、微微驼背的“祈祷的螳螂”体格和浓密卷曲的黑发(“嬉皮士吉他手”,格尔多夫说),似乎从乐队创立起就没有变过。梅的摇滚吉他英雄形象下带着一股自然而然的学术气质,对于这位理科学士、曾经的数学老师来说,吉他演奏是一项严肃的工作。年轻的时候,他会像个网球运动员争取赛末点一样,在专注的时候对自己低声碎念。
与此同时,你可能会想,罗杰·泰勒的工作生涯都在一堆架子鼓后面度过,他是否会感到沮丧呢?拥有那么漂亮的金发和秀美的容颜(为此他曾经留过胡子为了不让别人再误会他是美女),私底下喜欢开跑车和泡模特,泰勒无疑是乐队里最像明星的人了。最近几年,他的低音大鼓鼓皮上印着一张自己的脸部特写,即使你买最便宜的座位都不会错过此场景。虽然泰勒本人经常坐在鼓的后面不被看到,但他却不可能不被听到:他那独特的、沙哑而高亢的伴唱是构成皇后乐队声音的重要元素。
不过,无论三位队友在接下来的二十二分钟里做什么,那位被格尔多夫称为“惊世骇俗的主唱”的弗雷迪·莫库里都将成为全场的中心。最初,莫库里曾是一朵华丽摇滚的繁笺花,现在却大大不同。他剪短的黑发光亮服帖地梳往脑后,曾经由桑德拉·罗德斯 [7] 为他设计的飘逸绸缎戏服,换成了简单的白背心和紧身的浅白色牛仔裤。
多年来每次谈到性取向时,莫库里总是和媒体捉迷藏,但这时他的形象显然是美国同性恋圈流行的“卡斯特罗款”造型。点睛之笔还包括箍在右手上臂的一个铆钉臂环,以及标志性的上唇一字胡须——几乎正好掩盖了他稍微突出的牙齿。莫库里轻快地跑步上台,略显夸张的步态仿佛是一位正在追赶公交车的芭蕾舞者。
也许放到二十一世纪的今天,音乐行业大咖或真人秀评委很难理解二十世纪八十年代一个三十八岁中年男人作为世界级巨星的概念。然而,在未来的很多年里,莫库里都拥有着超越时代的、与现在的后起之秀们旗鼓相当的共同点。在“拯救生命”发生的许多年前,那个怀着音乐梦想的艺术生,原名弗罗可·保萨拉的年轻人就告诉任何愿意倾听的人,他“总有一天会当明星”。当时几乎没人相信他。
尽管乐队一直保有坚定不移的自信,他们还是清醒地认识到,这次来的观众并不都是他们的乐迷。于是,一些同行采取的草率做法就不是他们的行事方式了。他们进行了四天的密集强化排练,按每个乐队只有二十分钟的设定充分利用到最后一秒,并且精心挑选歌曲,以获得最大的冲击效果。上场快速地巡视一圈之后,弗雷迪·莫库里坐到了舞台左边的钢琴前面。他弹出《波西米亚狂想曲》(boheian rhapdy)的前奏,观众立刻沸腾了——还有比这更适合开场的吗?——他的双手花哨地交叉,弹出曲调中的两个高音。第一句歌词刚刚吐出,观众再次热烈地和声回应。尽管钢琴上并未装饰着烛台,而是摆放着印有百事商标的纸杯和装着淡啤酒的塑料杯,但也不会破坏这首歌曲中那丰富的戏剧氛围。无所畏惧且处于巅峰状态的弗雷迪,一开口就把这首歌推到了极致,如同传递一个让世界震颤的重要讯息。今天,“拯救生命”将属于皇后乐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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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他乐队成员也加入进来,伴随着梅的巴洛克式华丽吉他独奏,毫无预兆地,莫库里突然站起,《波西米亚狂想曲》在第一个渐进高潮、激起的热情还未消退时故意中断。
弗雷迪的巡演工作人员彼得·辛斯进入视野,将主唱那具有高度辨识性的道具递给他——带有半截麦克风棍子的话筒。莫库里沿着舞台边缘踱步,挥舞着拳头,噘着嘴,高昂着头。在他身后,泰勒打出了《收音机嘎嘎》(radio ga ga)的鼓点前奏,这是皇后乐队去年排名第二的金曲。它的配乐使用了时下流行的合成器和电子节拍器,正好和纯乐器的《波西米亚狂想曲》相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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