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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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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情是这样的,他们分手过了几天之后,我跟另外几个女生一起在画室里画静物。我记得那天很闷,虽然风扇在身后吹着,依然无济于事。我们是用炭笔画的,因为有人把所有的画架都占了,所以我们只好把画板架在大腿上画。我旁边坐的是辛西娅·e,我们刚刚聊了几句,抱怨天气太热。这时有人把话题转到了男生,然后她头也没抬地说:

“还有汤米。我就知道他跟露丝长不了。哎,我猜下一个自然就是你咯。”

她说得好像漫不经心。但辛西娅是个感觉很敏锐的人,因为她不是我们小圈子的一员,所以她的话尤其显得有分量。我不禁想,是否她代表了所有与此事有一定距离的人都会有的看法。毕竟我跟汤米做朋友也有好多年了,谁跟谁一对儿这种事是后来才出现的。完全有可能,在局外人看来,我就像是露丝“自然的继任者”。可我没说什么,反正辛西娅只是随口一说,也没有继续再多说。

后来又过了一两天之后,我跟汉娜一起从运动馆出来,她突然碰碰我,朝北操场上一群男生点了点头。

“看,”她悄声说,“汤米,他一个人坐着。”

我耸耸肩,仿佛说:“那又怎样?”于是事情就过去了。但后来我发现自己翻来覆去地在想这件事。也许汉娜只是想指出汤米跟露丝分手之后,看起来有点形单影只。但我觉得这有点说不通;我太了解汉娜了。她碰我的那种方式,还有压低了声音讲话,都很明显地表示出,她也是在表达某种臆测,可能还要到处征询别人的看法,问我是不是“自然而然的继任者”。

正如我所说,所有这些将我带入了一个有些困惑的境地,因为在此之前,我都是一门心思放在跟哈利的计划上。事实上,现在回顾起来,我确信,若是没有这所谓“自然继任”的事儿,我一定会跟哈利做爱的。我都想清楚了,准备工作也进行顺利。现在我仍然认为在我当时的人生阶段,哈利是个好的对象选择。我觉得他一定会体贴温柔,能够理解我从他那里希望得到什么。

几年前,在威尔特郡的一座康复中心,我曾跟哈利有过一面之缘。他是捐献之后被送进来的。我当时情绪不佳,因为我负责的捐献者前一天夜里刚刚完结了。没有人为此指责我什么——手术进行地非常不利索——可我仍然感觉很糟糕。夜里我一直没睡,理清思绪,思考整个过程,当我到前台去准备离开的时候,看到哈利进来。他坐在轮椅上——后来我才知道,那是因为他太虚弱,而不是他不能行走——我上前去跟他打招呼,也搞不清他到底有没有认出我是谁。我猜我没道理在他的记忆中占据一席之地。除了那一次的事之外,我们两人再也没有什么联系。如果他还记得我,那么对他而言,我只是一个神经病女生,来找过他一次,问他要不要做爱,然后又撤回了。他大概属于同龄人里比较成熟的,因为他既没有恼火,也没有到处跟人讲我如何撩拨完了就跑之类的。因此那天当我看到他被人送进来的时候,我依然对他心怀感激,希望自己能做他的护理员。我看了一圈,但不论他的护理员是哪位,反正当时根本不在场。护工们很不耐烦,要尽快送他进房间,因此我没跟他多谈。我只是问声好,祝他尽快好转,他报以疲倦的笑容。当我提到黑尔舍姆的时候,他做了个举双手拇指的动作,可我知道他并没有认出我。也许过后,等他没有那么疲倦的时候,或者药效的强力作用消散了之后,他也许会想想看我是谁,也许会记起。

总之,我说的从前那些事:露丝和汤米分手之后,我所有的计划都乱了套。现在回顾起来,我仍然对哈利感到歉意。前面一周我向他传达了那么多暗示,现在却突然跑来跟他耳语表示拒绝。我猜我大概是认定他迫不及待想做爱,所以我才会特地停下手中在做的事,就为了拖延他的行动。因为不论我什么时候看到他,总是会匆忙说上一句,然后不等他有机会答话,就快快走掉。过了很久之后我再回想此事,才想到他可能根本并不是满脑子想的都是性爱。谁知道呢,他可能乐于将整件事都忘掉不提才好呢,然而每次他看到我,无论在走廊还是操场上,我总要走上前去,低声讲出个什么借口,解释为什么我不能立刻跟他做爱。从他的角度看来,这肯定显得跟神经病一样,要不是他为人这么正派,我老早就成了大家的笑柄。总之,拖延哈利的这段时期大概持续了两个礼拜,接着就是露丝的请求。

那年夏天,直到温暖的天气都过完之前,我们形成了一种在户外听音乐的奇怪方式。自从前一年开始,随身听出现在黑尔舍姆的拍卖会上,到那年夏天为止,至少有六个随身听流传在校园里。当时热门的方式是几个人在草坪上,围绕着一个随身听坐一圈,耳机挨个传递。好吧,听起来这种欣赏音乐的方式很傻,但却创造了一种非常好的感受。你听上大概二十秒,然后摘下耳机,递给下一个人。过上一会儿,只要你们反复播放同一盘磁带,你会惊讶地发现几乎跟自己一个人听完全部曲目一样。正如我说的,那年夏天这种方式非常盛行,午休的时候,你就会看到学生们一群一群地围绕着随身听,躺在草地上。导师们对此不太喜欢,怕我们会传染耳疾,可他们也没有阻止我们。每当回忆起最后的那年夏天,我总是会想起围着随身听的那些午后时光。总会有人晃过来,问一句:“听的什么?”如果听到的答案他也喜欢,那么他就也在草地上坐下来,等到耳机传过来。这种活动气氛总是很好,我记忆中从来没有人被拒绝,不把耳机递给他的。

总之,就在我跟另外几个女生正在这样听音乐的时候,露丝走上前来,问能否跟我谈谈。我看得出是挺重要的事,于是我就离开那几个朋友,跟露丝两个人一路漫步,直走到宿舍楼。等到了我们的房间,我坐在窗边露丝的床上——太阳烘得毯子暖暖的——而她就在靠墙边我的床上坐了下来。房间里有只绿头苍蝇嗡嗡在飞,我们俩花了一分钟工夫轮番拍着玩“苍蝇网球”,将这只傻飞虫在两人之间传来传去。后来苍蝇找到了窗口飞走了,露丝说道:

“我想跟汤米重归于好。凯西,你能帮我么?”然后她又问:“怎么了?”

“没事,我只是有点吃惊,毕竟发生了那么多事。当然我会帮忙的。”

“我还没跟任何人提过想跟汤米和好的事。跟汉娜也没有。我只信任你一个。”

“你希望我做什么?”

“跟他谈谈。你对付他总是很有办法。他会听你的。他会知道你不是乱说,我是当真的。”

有一会儿我们就那么坐着,双脚在床下晃荡。

“你肯跟我说这些,真的非常好,”最终我说,“很可能我是最佳人选。去跟汤米谈话什么的。”

“我希望我们俩能从头开始。现在我们俩差不多扯平了,两人都曾办过蠢事,只是为了互相伤害,但我们都受够了。玛莎·他妈的h,我跟你讲!也许他这么干纯粹是为了给我找乐子。好吧,你跟他说他成功了,现在两人完全扯平了。是时候长大成人,从头开始了。我知道你能跟他讲得通道理,凯西。你能用最佳方案处理这件事。如果他还是不准备讲道理,那我就知道没必要再跟他继续下去了。”

我耸耸肩。“就像你说的,我跟汤米,我们确实一直能谈得来。”

“对,他真心很敬重你。我知道,是因为他常常说起你,说你有胆有识,说到做到。他有次跟我说,如果陷入困境,他宁肯指望你,而不是任何一个男生来帮他。”她匆匆一笑。“这下你得承认,这是真心诚意 的恭维。所以你瞧,只有靠你来救我们。我和汤米注定是一对,他会听你的。你会为我们做这事的,对不对,凯西?”

有一会儿我什么也没说。后来我问道:“露丝,你对汤米是认真的吗?我是说,如果我劝说成了,你们俩复合了,你不会再次伤害他吧?”

露丝不耐烦地叹口气。“当然我是认真的。我们现在都是成年人了。很快我们就要离开黑尔舍姆。不再是儿戏了。”

“ok,我去跟他谈。就像你说的,我们很快要离开这里了。我们来不及浪费时间。”

那之后,我记得我们坐在床边上,又聊了一会儿。露丝想要把每件事说上一遍又一遍:他是有多傻,为什么说他们俩是天生一对,他们从头来过要如何改正错误,如何要更加保护隐私,要在更好的地方,更好的时间做爱。我们谈了所有这些,她样样都要听我的意见。后来,当我正望着窗外,瞭望远处群山的时候,突然被露丝惊了一下,她不知何时到了我身边,捏住了我的肩膀。

“凯西,我就知道我们得靠你,”她说,“汤米说得对。要是落入困境就得靠你帮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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