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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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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周又一周,玛丽洛尔从来没有在星期二领路时走对过。她带着爸爸绕六个街区,走到比离家还远的地方,这让她火冒三丈又心灰意冷。就在八岁那年的冬天,她惊喜地发现自己开始认路了。在厨房,她用手指统计出模型上的长凳、树木、灯柱和门口的数目。每天都会有新的东西跃上指尖——排水沟、公园的座椅,甚至是消防栓等在现实中一一对应的物件。

她直接带爸爸朝家的方向走去。四个街区,三个街区,还剩两个。三月一个飘雪的周二,爸爸在塞纳河岸边的一个新把她转了三圈后说:“带我回家。”她意识到恐惧没有爬上来,这是第一次。

她在路边蹲下。

纷纷扬扬飘落的雪花夹着淡淡的金属味儿。静心。倾听。

汽车溅起马路上的水,融雪吧嗒吧嗒地滴进小河。她听见雪花滴滴答答地穿过树枝;她闻到雪松从四百米外的植物园送来清香;脚下,一列地铁飞驰而过:这是圣贝尔纳码头大道。雪霁天晴。树枝噼啪噼啪地响:这声音来自古生物学馆后面那条窄窄的林荫路。她知道了,他们站在码头和居维叶街的拐角处。

六个街区、四十栋房子、种着十棵小树的广场。街道纵横交错。一次一小步。

爸爸晃荡着口兜里的钥匙串。往前走,林荫道两旁接连不断的高楼大厦把这声音放大、扩散。

她说:“我们往左走。”

他们沿着居维叶街一直走。三只奔向塞纳河的鸭子朝他们飞过来,步调一致地拍着翅膀。它们掠过玛丽洛尔头顶的时候,她似乎看到它们的翅膀托着光,每根羽毛都光彩照人。

圣伊莱尔街左转。道本顿街[8]右转。三个排水沟,四个、五个。前面左手边是植物园圈着金属护栏的入口,栏杆像大鸟笼的铁棍一样细。

现在,她的对面是面包房、肉铺和熟食店。

“爸爸,现在过马路,安全吗?”

“安全。”

向右,直行。他们终于走到家门口的那条街了,她深信不疑。身后一步之遥,她的父亲抬起头,仰望天空,满脸灿烂。玛丽洛尔全知道,尽管她背对着爸爸,尽管爸爸什么也没说,尽管她是一个瞎子——爸爸浓密的头发被雪打湿了,横七竖八地趴在头顶;围巾随意地搭在肩头;他在雪花里笑容满面。

他们走到主教大道的中间。站在家门口,玛丽洛尔找到了高过她家四层窗户的栗子树,抚摸着它的树干。

老朋友。

爸爸的手等不及地伸过来,把她悠起来。玛丽洛尔笑了。爸爸笑了。他放声大笑,那笑发自心底,传向远方,那笑她一辈子都不会忘记。父女俩在小公寓门前的便道上旋转、欢笑。雪花漫天。

[8] 居维叶街、圣伊莱尔街、道本顿街均以法国自然科学史及法国自然历史博物馆馆史上的重要人物命名:乔治·居维叶(es cuvier,1769年8月23日-1832年5月13日),法国博物学家与动物学家;艾蒂安·若弗鲁瓦·圣伊莱尔(étienne offroy sat-hiire,1772年4月15日-1844年6月19日),法国博物学家、“进化论”先驱;路易·让-马里·道本顿(louis jean-arie d’aubenton,1716年5月29日——1799年12月31日),法国博物学家。三条街均在博物馆附近。 ——编者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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