阁楼里(1/1)
德国人关上衣柜门,一瘸一拐地走远,玛丽洛尔站在最后一级梯子上,数到四十、六十、一百。心脏仓促地运送氧气、意识混杂地辨别环境。艾蒂安曾经大声念过的一段话跳出来:在同样的刺激下,高等动物的心脏搏动带来能量的增加,而蜗牛的心跳则拖延了它的动作。
稳定心跳。踩稳梯子。悄无声息的。把耳朵贴在衣柜的假背板上。听见什么了?是蛾子在咬爷爷的旧衣服吗?什么响动都没有。
慢慢地,玛丽洛尔竟然不可思议地犯起困来。
她摸摸兜里的两听罐头。现在打开一罐怎么样?能一点儿声音都不出吗?
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爬。再爬七级就能进入阁楼三角形的长甬道。两边的原木天花板耸出一个尖顶,略微高出她的头顶。
热气在这里汇聚。没有窗户、没有出口。无处藏身。除了她进来的这条路,再没有出去的路。
她伸出手,摸到一个旧的剃须碗,一个伞架,一个装得满满的箱子,不知道是什么旧物件。脚下的地板只有手掌那么宽,但是经验告诉她走在上面会带来很大的动静。
不能碰倒任何东西。
如果德国人再拉开衣柜门、推开挂着的衣服、挤进小门、爬上阁楼,该怎么办?用伞架砸他的头,还是用水果刀扎他?
尖叫。
死亡。
爸爸。
她顺着地板的中线向前爬,那里的梁木最粗,动静最小,一直爬到最远的石烟囱下。她希望自己没转向。她希望他没跟在后面,举枪指着她。
蝙蝠的哀鸣从阁楼的通风孔传进来,若有若无;远在天边的一艘军舰,也许刚刚驶过帕哈梅镇,炮声隆隆。
咣。安静。咣。安静。接着,炮弹呼啸而至,尖锐、冗长,砰地落下,在岛外爆炸。
有东西在爬,突如其来的、令人毛骨悚然。在密道深处,必须马上跳起来,扑在锁死的背板上,用力顶住它。她脱掉外衣,铺在地板上,一动不动。她害怕膝盖摩擦的声音引起注意。时间一分一分地流逝。楼下没有不速之客。他已经走了?这么快?
但是,他肯定没走。她知道他到底为何而来。
左边的地板上铺着几根电线。正前方是艾蒂安装旧唱片的盒子,他的维克多牌唱机,他的老录音机。他在烟囱里升天线用的控制杆。
她抱着腿缩成一团,汗毛孔一张一合地替代呼吸。静悄悄的,像蜗牛一样。她有两听罐头。她有砖。有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