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弗雷德里克(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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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和母亲住在西柏林外一栋三层公寓的第二层。窗外仅有的景色是一片甜桉树林,开阔、贫瘠,极少使用的超市停车场,紧挨着高速路。

弗雷德里克几乎整天坐在后面的露台上,看着风吹起废弃的塑料袋在停车场里飞。有时候,它们被卷到空中,胡乱转着圈,挂到树枝上或者飞向远方。他用铅笔画尖顶,凌乱、粗重、扭曲。他在一张纸上画两三个,然后翻过来,在另一面继续画。他的画遍布各个角落:柜子上、抽屉里、马桶上,不计其数。他母亲曾经趁他不注意的时候扔掉一些,但是,后来她放弃了。

“像个工厂,这孩子。”她总是挤出一个让自己显得坚强的微笑,这样对朋友说。

现在很少有朋友来拜访。剩下的朋友没有几个。

一个周三——周三对弗雷德里克又有什么意义呢?——他母亲带回来一封信。她说:“一封信,给你的。”

自从战争爆发,几十年以来她已经本能地学会了掩饰。把自己藏起来,把儿子的遭遇藏起来。她和其他的寡妇一样被迫产生一种与不可告人的罪行同流合污的心理。大信封里有一封信和一个小口袋。信是一个女人从埃森寄来的,她在法国的美国战俘营、美国新泽西州的军需所和西柏林的退伍老兵服务组织寻找哥哥遗物的线索,后来找到以前的中士,从那里获得他们的地址。

维尔纳。她还清楚地记得那个男孩的长相:白色的头发,不知所措的双手和动人的微笑。弗雷德里克唯一的朋友。她大声说:“他那么瘦小。”

弗雷德里克的母亲给他看没有拆开的信封——皱皱巴巴、棕褐色、陈旧,手写体的小字写着他的名字——他无动于衷。暮色渐浓,她把它放在柜子上去洗米做饭。她像往常一样打开台灯、顶灯,所有的灯,不是为了照亮,只是因为孤独,整栋公寓都是空的,灯光让她感觉有人值得期待。

她给他做菜泥。她把勺子放进他的嘴里,他吞下去的时候发出呜呜的声音:这是高兴的表示。她给他擦嘴,在他面前放下一张纸,他拿起铅笔开始画。

她在水槽里注满肥皂水。这时,她才打开信封。

里面是一张对折的彩色印刷纸,上面有两只鸟。路易斯安那州水鸫。雄性1;雌性2。它们站在一株印度天南星上。她回过头,想在信封上找到一句留言或是一个说明,但是什么也没有。

她给弗雷德里克买那本书的那天,店家花了很长时间包装。她不知道这本书哪里吸引人,但是她知道儿子一定喜欢。

好几个医生宣布弗雷德里克失忆了,说他的大脑只保留了最基本的功能,但是她还是时不时地对此表示怀疑。她尽可能地展平纸上的褶皱,拉近地灯,然后把纸放在儿子面前。他歪过头来,她让自己相信他在看,而且是仔细地看。但是他的眼神暗淡、空洞、缥缈,过了一分钟,他回到了他的尖顶上。

洗完碗,她推着弗雷德里克去露台,这已经成了习惯,他戴着围嘴,发呆。她明天还要再试试那张鸟的图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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